书名:绝体绝命

分卷阅读81

    “哥哥。”等到怀里人颤抖的背脊终于平静了一些,周浦深还是开口了。

    岑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睛周围的一圈皮肤哭红了,脸色苍白如纸。只是他的神色却是平静的,男人伸手将周浦深的胸膛推开了一些,声音沙哑地说:“什么。”

    周浦深不敢看他的眼睛,略微撇开了头:“哥哥,你的研究任务……怎么样了。”

    岑路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站起了身子,嘴唇似乎在颤抖,那瘦弱的身影歪歪斜斜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他朝后退了两步,拉出了床下他带来的那个公文包,“啪嗒”一声解开了搭扣,将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头朝下反转过来。

    若是孟看松在场,他大概终于能明白岑教授为什么找他借衣服穿了。

    偌大一个公文包,里头洋洋洒洒的钞票和金条像瀑布似地被人倒出来,铺了一床,之中还有两本刺眼的亮黄色护照。

    周浦深透过那片雪花般的绿钞,悲哀地看向岑路。

    岑路对待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木然地转身,拉开了床头的抽屉,一沓雪白的稿纸反面朝上,他将他们全部淘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扬在了空中。

    纸片像是雪花般地飘落下来,就像他们初诉衷肠之后,看的那场雪。

    那时候,岑路说过要带他走。

    “周浦深,”岑路在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从前说要带你走,现在依然有效。”

    “我来找你之前,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处理了我名下的不动产,取出了我所有的储蓄,这些钱虽然不多,”岑路掀了掀长长的睫羽,“但足够让你……让我们两个重新开始。二是做了这两本假证件。”他从一片狼藉之间捡起那两本护照珍惜地掸了掸,“你想不想跟我做闲云野鹤?无论你想隐于林隐于市都好,我陪着你。”说到最后,岑路的语气已经近乎恳求。

    周浦深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莫了才道出一句:“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岑路苦笑道:“我这是在邀请你私奔,你看不出来吗?”

    周浦深突然就失控了,男人像是条压抑已久的公狼,以及其恐怖的力量将那人压倒在了一堆白花花的纸张间,他束住那双细瘦的手腕,呼吸离他的唇就只有一寸的距离:

    “私奔之后呢,你想我怎么做,嗯?”

    岑路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是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周浦深侧头就舔上了他的耳廓,柔软的舌尖灵巧地勾勒着耳软骨的形状,湿润的触感让岑路的双手双脚都蜷缩了起来:“别……”

    周浦深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耳朵是岑路的敏感部位,平时他受不了他也就放过了他,可今日却变本加厉地刺激,他在唇舌蠕动间带着股狠劲儿问他:“私奔之后,我就天天这样对你,让你再也出不了门,行不行?”

    是你自己招惹上的疯子。

    岑路却不肯,伸手将对方的脑袋扳正,对着那张形状饱满的唇就亲了上去,他在周浦深之前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可遇上了这个人就像是无师自通一般,知道该如何占有对方的每一寸城池,知道要如何让他在无休无止的欲望之中更上一层楼。

    “你曾经给过我两个选择,我现在也给你两个。”岑路在亲吻的间隙里喘着气对他说,“地上是破译结果,床上是我们的未来,你选一个。”

    他觉得自己像是赌红了眼睛的狂徒,不管不顾地将所有的砝码压在了桌上,不过是赌周浦深爱他。

    周浦深却已经放开了他的双手,岑路被他压在营房劣质的玻璃上,微微仰头就能看见男人锋利如刀的下颌线,再往上便是玻璃中映出的一轮满月。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远离了自己情动的身体,蹲下/身子,及其珍惜地将地上的稿纸,一一捡起。

    体内涌动的突然间就冷了下去。

    按周浦深一贯地严肃老实,岑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玩这欲扬先抑的把戏。

    原来如此。

    岑路突然想要放声大笑。

    俗话说人死要脸树死要皮,他岑路虽然脸皮厚重,可放段向个男人求欢那也是一等一犯贱的了。

    现在还被人拒绝了。

    周浦深对待他的情意,原来也不过如此。

    空气突然灼热了起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是一片火海。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态,爱别离他追回就好,怨憎会五阴炽他不曾经历,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躲不过求不得。

    岑路踉踉跄跄地转身想逃,他只觉得与周浦深同在一个空间之内都让他难以忍受。

    他的脚步却被身后男人沉静的声音打断了:

    “哥哥,上次你没有选我的,这一次,我也不选你的。”周浦深的黑眸中蕴着世间最温柔的情意,他盯着那个背影:

    “我这一次,也选三。我想负责任,也想要你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梁浅那边啦~

    第94章 章九十四 小姨

    梁家大宅已经冷清了许久了。

    女人纤细瘦弱的背影靠在飘窗上,窦怀叶只穿了一件滚荷叶边的绸缎睡衣,一只膝盖屈在胸前,形容枯槁地眺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黑色栅栏。

    有人敲门。

    窦怀叶却仿佛未曾听闻,任由那人把门打开。

    来的人是梁浅派给她的女仆,那女仆生得高壮,一张脸冰封似的没有表情,在窦怀叶发现她除日常起居外什么也不会跟自己交流的时候,就不再主动和她说话了。

    今日也是,女仆僵着一张脸,端着的托盘里有药和一杯清水:“夫人,吃药的时间到了。”

    窦怀叶笼了笼头发,瞥了一眼墙上考究的挂钟:下午三时零零分。

    梁家人,似乎除了梁浅之外都十分准时,丝毫没有染上这家主人的流里流气。窦怀叶木然地从托盘里拿起药,没喝一口水就将药片吞进了肚子。

    随着药衣在胃中溶解,窦怀叶开始渐渐觉得,她脆弱的精神稍稍被拉回现实一些。

    每日雷打不动的三次,只是近来药量越来越大。

    女仆朝着她鞠躬之后便走了,窦怀叶低头看着右手手腕上被捆绑过的痕迹,那一双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已经快要摆不出嘲讽的表情。

    自从窦怀眠逃走之后,她近来记忆时常中断,醒来后往往都是躺在某张不认识的床上,除了手腕脚腕留下了绳子的痕迹,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曾跟梁浅说过的:“你别再挣扎了,我的疯病,治不好的。”

    窦怀叶清楚她是坏了,从她被迫接受了基因改造手术的那一刻起,她就像个被人拆掉了零件的玩偶,只能等着某一天四分五裂。

    梁浅当时斜坐在床头,戴着白手套的修长指尖把玩着她的头发,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他只是微笑着:“小美人儿不喜欢医院,那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的婚礼还没办呢。”

    窦怀叶僵硬地,机械地转头看他,两只眼睛像毫无生气的玻璃珠子。

    她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可怕的偏执。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窦怀叶便被梁浅带回了家,从此没能再踏出梁宅的院子半步。进门的第一天梁浅兴奋地将她抱进自己的房间,像放洋娃娃似的将她放在那张大床的中间,他太兴奋了,以至于那双细巧的桃花眼甚至显得有些狰狞:“宝贝你知不知道,这里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还好你来了,”男人也欺身上床,宽大的军帽遮住了他眼底因为兴奋而迸出的红血丝:“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看,小美人儿只要等着做我的新嫁娘。”

    窦怀叶突然打了个寒颤。

    任从前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有一天对身边朝夕相处的未婚夫,感到深植内心的恐惧。

    房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是几声急促的“笃笃”响,偌大的梁宅里只有一个人敢这样敲主人卧室的门——

    梁浅披着笔挺的军大衣闯进了房间,男人前脚刚踏进房间,那双烂漫的桃花眼一瞬间便锐利起来,在房间的角角落落里搜寻着某个身影。

    当他的视线终于落在飘窗上的窦怀叶身上时,梁浅送了口气,随手将两只白手套褪下搁在梳妆台上,信步朝女人走过去。

    “怎么了?”他伸手过去抱她,窦怀叶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反应,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正在瞧着花园里刚刚开放的一丛蔷薇花。

    冷白色的蔷薇,由梁宅上一代匠心独具的园亲手栽下,经年流转,如今已经爬满了梁宅粉墙黛瓦的院落墙壁。

    “你喜欢?”梁浅一下一下十分耐心地梳理了女人色泽不再的头发:“我叫人去给你摘一束来放在房间里好不好?”

    窦怀叶连头都没回,只淡淡说了一句:“你还是别糟蹋花了。”

    梁浅的手收紧了一下,压抑了许久的疯狂感觉就要破土而出,可他还在保持着笑容,酒窝深深:“小怀叶,我今天带了位贵客来见你。你也知道的,我父母都不在了,到时候咱们的婚礼上,你就向她奉茶,听到没有?”

    他微微低下头去,嗅着她天鹅颈上的味道。

    窦怀叶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求婚是她提的,可到头来谁知道呢,最后对这个婚礼心心念念的人却成了梁浅。

    “梁浅,”她躲开了他越靠越近的脸,转头正视着他:“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已经不再适合做你的妻子了,你应该找一个健康的,爱你的女人。”她说到这里,看见梁浅的眼底明显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窦怀叶心有些软,罢了罢了,他又不知晓自己从前经历的那些事儿,又何必叫他伤心,那一句“我这种庶民和你们天生大路两条”最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换成了商量:

    “所以你放我走吧,好不好?”

    “不好。”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却趁她松懈一把抱起她的腰,将她头朝下扛在了肩膀上,窦怀叶一下子脑袋充血,浑身上下又没有力气,只能恼怒地小声喊:“梁浅!你快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