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劲笑道:“我和你正好相反,我小时候特爱照相,一看到镜头就兴奋,非得把胶卷照完了事。”
林菀不屑道:“自恋狂。”
话音刚落陈劲一闪身就走了,她以为他不乐意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这人脸皮跟城墙一样厚,轻易打击不到他。
果然,一秒钟都不到人又闪回来了,伸手到她眼前喜滋滋的说:“给你看看我的。”
“没兴趣。”林菀淡淡的说着,把影集塞进地上的皮箱里,又往里放了一点其他东西然后盖上拉严拉链。
“靠,太伤自尊了。”陈劲半真半假的骂了句,又像牛皮糖一样凑过来,赖皮道:“不行,我刚看了你的,你也得看我的,这才公平。”
林菀无奈的扫了一眼敷衍了事,结果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第二眼,惊疑道:“这是你么?”
陈劲扑哧乐了,“不是我我揣它干嘛?有病吗不是?”
林菀抿嘴一笑,“那可没准儿。”
“怎么样?给个评价?”陈劲扛了扛林菀,满脸期待的问。
“挺上相。”
“靠,什么叫上相?这叫忠实于原版。”
林菀无语,推开他说:“没空陪你无聊,我得收拾东西了。”
陈劲看着敞开的柜门和一地的东西,疑惑的问:“你这架势怎么跟搬家似的?”
“就是要搬家。”林菀叹气,边收拾边解释:“这一片儿要动迁了,我这次就是回来办手续。”
“那这些东西你打算搬哪儿去?”
“先寄存到隔壁小芳姐家……”
“就是那个孕妇?”
林菀翻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干嘛?”
陈劲一晒,撇撇嘴说:“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林菀哼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陈劲蹲下去伸手跟着扒拉两下被她打开,他有点委屈的说:“等会儿我帮你收拾,咱先去吃个饭成不?”
林菀头也不抬的说:“你怎么又饿了?不是刚吃完么。”
陈劲眼睛一瞪:“那是中午饭,我一大男人消耗那么大多吃几口饭怎么了?”说着说着又开始贫嘴:“我说,我好像没饿过你吧,怎么到了你这地界儿连顿饭都不肯给?”
林菀把东西往床上一摔,嚷嚷着:“好了好了,这就去吃饭。”
陈劲得逞的一笑,转身回房间换衣服,林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发现睡衣买小了,裤腿儿吊在半空中,整个人看起来傻愣愣的,跟他平时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她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林菀在附近勉强找了个还算体面的饭店把陈劲给应付饱了,回来时又收拾了一阵子,打包的打包,丢掉的丢掉。忙活完都十一点多了,她简单冲了个澡然后开始收拾姥姥的床铺。
陈劲在一旁说:“菀菀,回你房间睡吧。”
林菀警惕的抬头看向他,他却是摸了摸被子说:“这都潮的能拧出水了,还能睡人么?”
“我那个是单人床。”
“那我睡这屋。”
陈劲却毫不迟疑的应承,林菀心头一跳,随即一热,然后又慢慢泛酸。她暗暗叹了一声,把手里的枕头扔到床上,看着深蓝色格子床单说:“陈劲,你没必要这样。”
陈劲一愣,认真道:“菀菀,你想多了,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怎么也不能让你睡这种地方。”
林菀到底是在自己房间睡的,回房之前陈劲又检查了一下她的小腿,虽然还未完全消肿,但已无大碍,她也顺口提醒了他一句别忘了吃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是身心疲惫,躺在床上上下眼皮一搭上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起床到隔壁一瞧,床上空空的,被子也规规矩矩的叠成豆腐块儿。
正在愣神的功夫,门开了,陈劲拎着两个袋子进来,笑着打招呼:“醒了?还以为你能多睡一会儿呢。”
他像在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的来到厨房,找盘子和碗把油条和豆浆分别盛好再端到桌上,林菀站在门边默默的看着一切,一种陌生却又仿佛很熟悉的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升起,像一团团棉絮将她包裹,,又像一片片云朵将她托起,温暖,美好,却又不够真实。
吃过早饭后时间还早,林菀看着屋子里摆设忽然有些心酸,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即将不复存在,真是难以接受。陈劲看得出她眼里的眷恋,想了想说:“我有个办法可以留下它。”
林菀立即两眼放光的看向他,结果却见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晃了晃,她不禁郁闷的叹气,陈劲拿手机对着房间某个角落拍了几张照片,自言自语道:“我没那么大本事阻止动迁,说实话这种老房子几年前就该被推倒了,你们这儿城市建设的步伐还是慢了点儿。”
林菀失神的说:“这里有我的回忆。”
“是啊。”陈劲也心生感慨,然后说:“所以,我觉得我这个方法不错,他们建设他们的,你保存你的,不是很好吗?”
76、陈劲番外二
陈劲小时候,他爸有好几年都在南方某市工作,家里只有妈妈和保姆,陈醉那时还在襁褓里,从小体质就差,整天发烧发热的,三天两头往医院抱,幸好有舅舅们时常照应,不然他妈还真忙不过来。
七岁那年,寒假的时候,妈妈把陈醉送到舅舅家,带着陈劲去某市看他爸。那时候陈慎行刚刚处理了一个重大腐败案,为首的贪官被判死刑,财产也被没收了,他那个养尊处优的儿子从天堂跌入地狱,对陈慎行恨之入骨,声称要报复,一直找不到机会,就将主意打到了小孩子身上。
那天下午,陈劲跟着他妈去菜市场,他妈专心致志的在大玻璃缸里挑活鱼,他则是好奇的这边扒扒那边看看,忽然一只大手凑到面前,闻到一股怪味儿,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等陈劲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年轻男人用胳膊夹着,走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水库,泛着白花花的水光。
他立即大声叫嚷,挣扎,然后被恼怒的男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他顿时眼冒金星,口中腥咸,紧接着被扔到地上,摔得他骨头差点散了架。
男人一脸狰狞,骂骂咧咧的连踢带踹,陈劲打着滚儿躲闪着,口中大骂:“坏蛋,你他妈敢打我,我让我外公拿枪崩了你。”
“小兔崽子,口气还挺硬,真是你爹的儿子,看你硬得了几时?”
一会儿工夫,陈劲就被踢得鼻血横流,眼角发青,小脸肿成窝瓜样儿,一张嘴还吐出一口血来。丧心病狂的男人发泄了一通仍不过瘾,居然拎起他就朝大坝走去,站在坝上,毫不犹豫的将他丢进水面。
陈劲刚来的时候就被大人警告,不能来这边玩,因为这里淹死过人,他虽然顽劣,但也不会拿小命开玩笑。
可是此时,他就鼻青脸肿的在这个水库里扑腾着,那个可恨的男人站那得意的欣赏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陈劲会狗刨,可他被下了药,还刚被暴揍了一顿,胳膊腿儿都没力气,扑腾了几下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喝水,耳朵眼儿鼻孔只要是敞口的地方,全都涌进了水,他就跟一块海绵,不停地吸水,越吸越沉。
他大喊救命,可是嗓子叫破了也没喊来半个人,水却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喝得他的胃都要撑破了,肋叉子也疼得要命,他喊妈妈,可是她妈还在那挑鱼呢,而且她跑得那么慢,平时连他都追不上,等她找来了估计他都沉到水底了。
隆冬时节,水里冰冷,陈劲冻得牙齿咯咯响,手脚僵硬,关节生疼,整个人开始有变成冰棍的迹象,还没等淹死,就得被冻死了。
他恨,恨那个可恶的坏蛋,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他还恨自己的孱弱,平时他在大院里是孩子王,谁都听他的,不服的也被他打服了,最后全都变成他的兵。那些大人们也怕他,见了他都点头哈腰,还一个劲儿的送他好玩的东西,他觉得他们除了个子比他高点儿也没什么了不起。
外公还说等他长大了给他一把枪,到时候他就更威风了,然后指挥着千军万马,打遍全天下,什么小日本八国联军的,统统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干脆把他们驱逐出地球,在全世界都插上五星红旗。
可他现在怎么这么弱呢,一个干瘦的男人就能把他弄成这样,现在这破水居然要夺走他的小命,一想到命要没了,他就开始害怕,眼泪不由自主的往出流,爸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妈现在命都要没了,还什么男儿女儿的。他开始后悔,刚才怎么没跟那个男人求饶呢,是不是那样他就会可怜他是个小孩子放过他了?舅舅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错了。
冥冥中仿佛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可他现在什么都看不着,因为他的脑袋已经在水里了,只有两只手臂还不甘心的在上面划拉着。他想妈妈,妈妈虽然爱唠叨,可是她最疼他了,甭管他闯多大的祸,她都不带碰他一个手指头,就知道掉眼泪,一掉眼泪他就心软了,发誓再也不惹她伤心。
他想弟弟,弟弟才两岁,那么可爱,他还想着等弟弟大一点儿带着他到处玩呢。他还想爸爸,虽然爸爸老也不在家,一回来还揍自己,自己常偷偷的骂他,可现在他很想爸爸,他想说以后我不浑了,我要当个乖儿子,长大了孝顺你们。
他想外公,老头天天盼着外孙子长大,长大了接他的班儿,可是他还没长大就要死了。他还想大舅二舅,二舅还说以后没儿子的话让自己给他养老呢。
他不能死啊,他还有那么多任务呢,书上的大英雄都没个早死的,至少得活到二十几岁,他怎么就这么早死了呢。他还没玩够呢,方正还欠他一个变形金刚没还呢,难道要等上坟时烧给他吗?
他想那些小伙伴,方正,向阳,李玮,还有好多好多,可是他现在脑子像豆腐渣一样,都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了。
……
陈劲最终被救了。救他的人就是那个跑不快的妈妈。他妈挑完鱼,一扭头发现儿子不见了,四下望去也没个影儿,顿时慌了,跟人打听后得知有个男的抱着个男孩儿刚出去,她立即追出去,一路打听,知道那个人朝水库方向去了。
她可真笨,都不知道报警或者找人帮忙,就一个人朝着水库跑,手里还拎着那条鱼。快到地儿时,迎面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那人见了她扭头就跑,她心头一颤,看向远处白茫茫的水面,似乎有一个挣扎的黑点。
陈劲在医院昏睡了一个礼拜,肋骨断了一根,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掉了一颗正要换掉的乳牙。拍了脑部ct,没有伤到大脑,医生反复检查后得出结论,这是因极度恐惧和绝望而引起的自我意识暂时丧失。
那个凶手已经被逮捕了,但是在起诉阶段发现他患有间歇性精神病,行凶时正处于发作期间,根据法律规定,不必承担刑事责任,只被处以强制治疗。一个月后,他在精神病院用撕碎的窗帘自缢,身亡。
当地报纸刊登了这一起虐童事件,而精神病患者犯罪是否该服刑也引发了一系列的讨论,考虑陈劲会受到不良影响,陈袁两家出面将此事压了下来。当然,也有人猜测,那个凶手是他们安排做掉的,但是无凭无据,而且一个丧尽天良的疯子也不值得人费心调查。
这一事件看似落幕,却留下很诸多后患,可以说是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
半年后,陈劲他爸任职期满,调回b市转到经贸部门工作,从此他的处事风格也变了许多。他妈因为大冬天下水,落下了风湿病,每到阴天的时候,就疼得直哭。
然而,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陈劲,他醒后,一个月内都不肯开口说话,整天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这可吓坏了全家人,见天的请医生,各种的检查,就差没请来大神跳一场了。
他妈吓得天天抓着儿子的手抹眼泪,母亲的眼泪最让儿子动容,陈劲终于开了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妈,我想快点儿长大。”
其实这些天,他很清醒,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白天想,黑夜想,想得脑袋都疼了,那就是怎样变强。
那样的遭遇,对于七岁的他来说,实在是一场灾难,一场浩劫。虽然后来昏厥了,接着又昏睡了一个礼拜,可在水里的情形一直记忆犹新,清晰的可怕,那灭顶的感觉,那刺骨的冰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