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梦逐聊斋

第十三章 地府

    “大哥教训的是。不过既然成为兄弟又何需说客套话,大哥也不必再说倚仗的话了。”顾长空倒上两杯酒,“我只是怕喝过孟婆汤日后便记不得大哥了。”

    “贤弟说的是。来,再满饮此杯。”陆判官与顾长空又对饮了一杯,“孟婆汤别人或许无法避过,但你却可以,便是十碗八碗也没事。”

    顾长空听得大喜。可以做人谁愿意做鬼呢?更别说像他这样背负着使命进来的人。之前想到投胎最害怕的便是失去今生的记忆,这时听得陆判官说没事,便急忙问道:“大哥你有办法?对了我还不知道大哥的名字呢。小弟顾长空。”

    陆判官哈哈一笑,道:“这倒是我疏忽了,为兄叫陆武,在此做了个判官差事。至于办法却是没有,到时空全靠你自己。”

    “……”这是在开玩笑么?顾长空听得发呆。

    陆武道:“你无需担心,到时尽管喝便是。相信大哥,绝对没事,而且还有好处。”

    顾长空见他说得认真,但这毕竟关系到他此行的成败,又想再问。陆武抬手阻止,道:“有些事非是愚兄藏私,实在是冥冥之中有定数,妄自议论则对你我都无好处。”

    “好!既然如此咱们兄弟俩继续喝酒。”婆婆妈妈实在不是顾长空的性格,此时见陆武说得斩钉截铁,更是不再多疑。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不觉间已经喝完了三壶酒。顾长空微觉奇怪,这酒入口也感觉比较浓郁醇厚,这是他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眼下似乎屁事也没有,“莫非我的酒量强了这么多?”

    “大哥这酒似乎有些奇怪…”

    陆武知道他想说什么,道:“阴间律法森严,若是经常有人醉酒闹事那便是乱套了。因此酒家都会在酿酒时加入一味调料,不但增加酒香,还可以令人不醉。”

    顾长空拍手赞道:“这可妙得紧,如此一来好酒之人随便乱喝也不怕了。”

    陆武道:“不然,一天喝上三壶者便要直接醉倒,一年后方能醒来。再者阴间财富除了家中后人所赠外,在这里可难挣得紧。因此也没有这么多人会去随便乱喝。”

    “还有这样的奇异之处。”顾长空奇异道。

    陆武道:“自然。这酒等贤弟日后为人时咱们再来喝人间美酒。”说罢付了酒钱,起身下楼。

    顾长空道:“这就要去走奈何桥了吗?我以前常听奶奶说起地狱之事,不知大哥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番?”

    陆武沉吟片刻,道:“自然可以,只是不宜招摇。我便带着你走上两三处,你只需不要胡乱呼喊就是,不然恐遭阎王爷怪罪。”

    顾长空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不敢多问,随着陆武一路往前走。

    走了数里,忽见前方出现一座高山,一片灰色,不见花草树木,也没有鸟兽出没,四处弥漫着黑雾,黑色的云朵低沉得像是要垂落在地面,隐约间还有电闪雷鸣,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直通向山顶。

    顾长空看得心惊,问道:“大哥难道这里就是地狱?我们要上去?”

    陆武道:“这是幽冥山,上面有许多厉鬼恶魔,山后面便是一十八层地狱所在。不过我们无须上去,要你翻过这座山恐怕还有些艰难。”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块判官令,往虚空一按,顿时出现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贤弟请跟着我来,莫要迷失了方向。”说完便拉着顾长空走了进去。

    踏入通道中顿时阴风骤起,吹得顾长空直打了个哆嗦,好在只是片刻间工夫便走了出来。

    一出通道便听得哭喊声震天动地,醒臭扑鼻而来。只见眼前如同一个巨大的露天采矿场,地面一片血红色,到处钉着数不清柱子,柱子上绑满了人,多的七八个,少的两三个,有男有女,赤身裸体,神情悽惨。

    周边围着青面獠牙的鬼差,一个个伸着手拉开那些人的嘴巴,拿着烧得通红的钳子拔出舌头,拉长后又用铁链穿过去打了个结,而后扯着铁链向外拉扯,越拉越长,直至拉出尺来长那些舌头才被连根扯断。但见鲜血碎肉乱飞,流得满地都是,把地面都染红了,痛得那些人呜呜哇哇,哭爹喊娘。

    顾长空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从小在乡村长大的他哪里看过这等场面。看得他又是恶心又是惊恐。

    陆武见他脸色惨白,道:“这里是拔舌地狱,专为那些生前喜欢拔弄是非,满口谎言之人而设。贤弟可还承受得住否?”

    顾长空慢慢定下心神,道:“自然没问题,让大哥见笑了。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白,按理说这舌头也只是一条,拔了便是等于受过惩罚了。为何如今这里还有这么多受罚的人呢?”

    陆武道:“舌头是只有一条,但是在此处被拔后一个时辰后便会长出新舌头。一天须拔舌十二次,处罚时间视犯错轻重而定,少则十年八年,多则数千上万年乃至更多。”

    顾长空听差点惊掉下巴,心想:“还好我以前还算是生性善良,不然只怕大哥也保不住我。”

    转过拔舌地狱,又走了数里,忽然觉得热气腾腾,又听得悽惨的哭喊声伴着噼噼啪啦的声音传来。

    陆武领着他转了个弯,只见一个巨大无比的大铁锅架在一条宽阔的山涧上,山涧中雄雄烈火冲天而起,锅内盛满了滚烫的油。数不清的人被剥了衣服丢在油锅里,炸得噼啪作响,油烟滚滚。两旁站着数个如巨人般的红发鬼差,手里提着三股叉,每看到有人试图爬山油锅便把他叉住丢到中间去。

    “这是油锅地狱?为什么闻不到香味?”顾长空问道。

    陆武哈哈大笑:“贤弟想是嘴馋了,这油锅地狱炸人可不比人间的油炸食物。此油名为炼心油,心中虽然能感觉到被油炸的痛苦,身体却炸不透,如在热水中一般。”

    走过油锅地狱,没多久来到一座如衙门般的房子,见里面绑着一个黑脸肥胖男子,旁边一个黑脸鬼差一手拿着一把小弯刀,一手捏着捏着那男子的鼻子,举起弯刀慢条斯里的往下割。那男子痛得呜哇大叫,却又动弹不得。

    顾长空问道:“这是什么地狱?怎么只有一人?”

    陆武道:“这里也算是阿鼻地狱,这人生前喜欢捕鱼,却常常在河里下药,以至附近鱼虾竟然绝迹,又常常上山捕鸟捉兽,令得山中鸟兽全无。阎王爷见他恶劣不堪,便独开了这狱,让他受割鼻、锯身、煮肉等刑罚十万年,我尚未来此当差之时他就已经开始受罚了。”

    顾长空心里最恨这些把事做绝之人,就是他以前上山砍柴也不会把整片地砍得光溜溜,骂道:“活该!”又问道:“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陆武道:“地狱不便再去了,一来时间不多,二来怕有人多言。我这便送你到奈何桥。”

    二人一路往前走,走了没多久,忽然听到吵杂声伴着哭喊声传来。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一座高台,巍峨耸立,巨大无比。那上面聚满了人,上上下下的络绎不绝。

    走到近前,但觉得楼台更加高大,有数十上百台阶。上面的人蓬头垢面,有些人还带着枷锁,又哭又喊,上去了又下,下来了又往上爬。

    “大哥这是什么地方?”顾长空问道。

    陆武道:“这里便是望乡台了。临投胎之人都会走上去看几眼家中的人和事。贤弟可要上去一观?”

    顾长空迟疑了一会,道:“不必了,我相信大哥,既然我能喝孟婆汤无事,又何需上望乡台。”

    陆武捋着他那赤红色的胡须,点头笑道:“贤弟果然非常人。便是愚兄当年也在这里几翻上下,也幸而因此遇上了崔判官荐我去当差,不然也没有你我兄弟今日相见。”

    顾长空不解的问道:“大哥难道不想投胎为人吗?”

    陆武盯着远方,道:“我当初自然是想重投为人,如今我已初窥道法,再过些年月自然会有正果,又何必强求为人呢。”

    顾长空道:“原来大哥有了更高层次的追求,可惜我却不能如大哥这般。”

    陆武道:“若是贤弟确实不想投胎,为兄也可帮你找个小差事,然后再慢慢让你修习道法,有朝一日你我兄弟必然都能取得正果。”

    顾长空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道:“不是的大哥。不瞒你说,其实我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这之前我遇见一个自称是神的人,因为我奶奶刚好在那时去世了,便求问他有没有救我奶奶的办法,他告诉我只要进入这个世界,就有机会改变自己和奶奶的命运,但前提是会有相似的命运等着我。到了如今我的直觉便是要走转世投胎这条路,既然大哥说了我不怕那孟婆汤夺去我的记忆,现在更是确定要去投胎转世。”

    陆武听了他一席话,心中暗暗吃惊,之前虽然听说了他的不寻常之处,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缘由。略微思索后道:“原来贤弟还有这番来历。既然如此贤弟只管放心上路,只是过奈何桥需得小心谨慎,因为你记忆不失,中间恐怕会更加艰险,等你日后为人之时我会常来探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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