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征战沙场的长枪,然后向着坠落的芬巴巴奋力跃下。“干的漂亮!果然你始终是最值得我信任的伙伴……”吉尔伽美什也解下了腰间的链子,“…恩奇都!!”当他高呼挚友的名字时刻,那链子也得到了解放,随着他的挥舞如汹涌的潮水袭向芬巴巴。“这不可能!!!”芬巴巴并非泛泛的怪物,它本算计着若落下地面,尚有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与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斡旋的机会,但它怎么也没想到,地上也升起了铁锁。它坠落的姿态被拦截,但却陷入了更糟的境地——在距离地面还有三、四十米的高度,被如蛛网般的铁链捆了个结实。而面对那蕴涵着巨大魔力的飞降的神枪,它已经避无可避!“提亚马特!!!”芬巴巴愤怒地呼喊起混沌时盘踞于世界之上的怪物的名字,发出最后的诅咒,“提亚马特啊!!!我是你的血、你的肉!!——zzar——ay!!”而下一刻,尼努尔塔的神枪便带着燃烧的魔力,刺向它的巨大的头颅!碰触的瞬间,人造的金剑再也支撑不起庞大的力量、在恩奇都手中崩散成了碎片,魔力的暴风被释放,将芬巴巴的脑袋生生削去了一半,紫灰的粘腻血液如倾盆的大雨洒向焦黑的土地。恩奇全部的武装也都在瞬间解除了。他手中布满裂痕的剑只剩下一半,失去了光辉的衣衫已经破烂得难以蔽体,怪物肮脏的血液也沾染满了他嫩绿的发丝。“啊哈…哈……咳、咳咳……”用尽了最后的魔力,少年跌坐在芬巴巴的尸体上,因为透支的关系开始喘息咳嗽,“呼……终于……结束了?”少年松懈下来,伸展着四肢,微笑着望向吉尔伽美什。他们的视线相交,但却没有看到胜利的喜悦。他们彼此的眼中,尽是诧异与错愕!芬巴巴紫灰色的血液,每一滴都在滋长出什么东西。那是连形状谈不上的、丑恶扭曲的乌泥,如蛞蝓般开始拧动着缓缓爬行。“这是什么、好恶心……!”那腥臭软泥在肌肤上爬行的感觉令恩奇都头皮发麻,他拼命地拍落身上如虫蚁般的玩意,而当他终于清理干净身体时,却发现芬巴巴的尸体正在蠢蠢摇晃。他心中浮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恩奇都!快下来、那怪物不对劲!”吉尔伽美什边焦急地跑向恩奇都,边奋力劈砍向他袭击的怪泥,步伐却丝毫没有加快,反而被拖慢了。因为它们的数量过于庞大,芬巴巴的每一滴血就塑成了一匹,并且不会因为简单地被切开就死去——当一匹被斩成两段,就又会以那两垛泥为根基,生出四匹体型较小的。“嗷————”一声响彻天际的怪叫,本该已死的芬巴巴在恩奇都与吉尔伽美什的眼中,挣断了天之锁的束缚,那崩断的铁锁,散成银线,收拢回了项链的状态。而芬巴巴则抖落了满身的泥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体力透支的恩奇都被它从身上甩下,又以飞快的速度将少年纤细的身子握进利爪当中。——你要当心,我并没想到芬巴巴竟是恩利尔用了混沌时代的大怪物之血所造的!它的咆哮是提亚马特的语言!吉尔伽美什回想起宁孙的话,这才发现自己漏掉了最为重要的信息!若芬巴巴真是恩利尔以提亚马特的血所造……那么它即使被杀死多少次,斩成多少块,也能将它的生命以分裂的方式延续下去!它临死前的诅咒,便是将这血脉完全唤醒的咒式,当它完全放弃了恩利尔的创造所赋予的神性,天之锁便也奈何不了它!“人类的王者,你是何其的愚蠢!你们既有勇气向我挑战!也该承担下全部的代价”芬巴巴昂起仅剩一半、另一边则由污泥所塑的头颅,以爪子尖拎起恩奇都的腿,愤怒地吼道:“这人不是你最珍重的挚友吗!那就我要把他在你眼前一点点撕碎、把他的肉片和内脏丢在你的脸上!让你们乌鲁克颜面尽失!也好让我看看你那如失去了坦姆斯的伊诗塔一般的表情!”话毕,它捉着恩奇都的双脚、强行掰开了双腿,一点点地施加着力道,向两边拉扯。“吉尔、不要看……”恩奇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断裂的脆响,深入骨髓的抽痛几乎让他失去知觉,却依然对着吉尔伽美什发出虚弱的呼喊,“你还呆在那干什么!逃啊!!”“嘎嘎嘎嘎…人类就是这么可笑!蠢货,难道你以为只凭心意能保全什么吗!”芬巴巴发出恶劣的笑声,像玩弄小动物一样,用指尖戳穿了恩奇都的肩胛,慢慢旋转,让少年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下发出了惨叫。“……的确,空有愿望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吉尔伽美什的额头流下冷汗,定定地注视着恩奇都饱受折磨的身躯,没有退避,也没有畏怯,低声地自言自语,“所以我才渴望、足以支撑这愿望的力量……马尔杜克啊,难道此时此刻,还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获得它吗?”默念着创世大神的名号,吉尔伽美什回想着那个宁孙给他展现的洪荒之星的景色,力图破解那混沌的秘仪。现在,唯有那辟地开天的力量,方能冲开这堵命运的绝壁。
☆、十二。黄金宏愿-enuael…
【美索不达米亚的双雄】十二。黄金宏愿-enuaelish
“这样实在不够尽兴,”芬巴巴眯起仅剩的眼睛,那已经死去的眼球爬满了血丝,灰蒙蒙的瞳孔里满是恶灵般失了心的凶残,“乌鲁克的王,来跳支舞庆祝你挚友的惨死吧!”
话毕,那已经死去的怪物又咆哮出提亚马特恶毒的诅咒。
随着它的呼喊,那些污泥开始蠢动、其数量之多甚至让人产生地面正被人抬起摇晃般的错觉。那些腥臭的烂泥由一生二,由二生四,由四生八,仿佛永无穷尽一般,疯狂滋长在荒芜的土地上。
铺盖了天际的紫红妖火下,那杉树林已经变成了死黑的泥浆潭。无论是焦黑的雪松还是恩奇都栽下的橄榄树,亦或是地上的岩石沙砾,除了芬巴巴以外的东西皆在无声无息地下沉。
“嘁、畜生!”吉尔伽美什的思绪被打断,被迫躲避着那些烂泥的围追堵截。虽然他只在适宜的时候拔剑反击、尽可能不让那些东西的碎块再次分裂,以拖延时间,却还是未能寻到一线的生机。
“哈哈哈哈……跳的好,跳的好啊!”芬巴巴看着吉尔伽美什慌忙的躲闪,放声嘲笑起乌鲁克王的滑稽姿态,“要是有面镜子就好了,也好让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比你王宫里那些女侍跳的还要好!”
乌鲁克的王,最终亦被那些淤泥中生出的手拖拽着、溺入混沌的死海之中。
视界被泥泞的黑色封死,耳洞被蠕虫般的东西钻满,深入到大脑糊住心智。
想要凭着最后的清醒唤一声挚友的名字,胸腔却被令人恶心的淤泥填满。
最终,四肢也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力气。
“吉…吉尔…!!”恩奇都不顾被骨头被碾裂的疼痛,拼死向吉尔伽美什的方向挣扎着,“不会的!!你不会死在这种地方!你的誓言呢!你回答…呜呕”少年的口中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呼喊,却在下一刻变成了喷涌而出的鲜血。
“闭嘴吧,虽然他看不到你的死法有点可惜——但那都是因为他太无能。”芬巴巴攥起了他已经脆弱不堪的躯体,狠狠地握着,“话说回来,就这样捏成肉泥也不错吧?”
肺部被压迫让恩奇都眼冒金星,内脏都被挤到嗓子眼的痛苦让他失了声。此刻,如果他再大声说一句话,吐出来的可能就不是血而是内脏了。
随着压力的增加,少年的生命开始在体内流逝,琥珀色的眸子因为瞳孔的放大渐渐黯淡,
“吉尔…这难道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归宿吗…?难道我们终归还是没办法对抗命运吗…”凄凉的泪水混着鲜血滑过面颊,少年气若游丝地呢喃着,“…真不甘心呀…我们…明明约好了…回去之后…再一起喝一杯的…就像那天在广场上…一样…”
战败而亡,便是乌鲁克两位王者的结局。
这一点更是全知的连宁孙都已经确定无疑了。
乌鲁克的殿内,吉尔伽美什的母亲、全知的女神宁孙失落地对着散了一地的卜具,双手悲痛地掩着面颊。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连我都已经无法预见的命运轨迹,最后却昭示出如此绝望的结局…”她无助地抹着眼角的泪水,在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前,她表现得与一般的母亲无异,“阿努啊!!!难道你就那么怕面对提亚马特吗!你曾经不敢面对那怪物,反倒让你的孙子马尔杜克去杀它!但芬巴巴并不是那怪物,仅仅是它残留的血脉呀!我曾那般求你,为何你见死不救!!!”女人仰起头,大声质问苍天之上的至高神。
而回应她的却只有死寂般的沉默。
在杉林的泥潭深处。
就像是掉进了深井,四肢被井壁卡住的同时还在往下沉一般的感觉。
狭窄的黑暗之中,每一次喘息体内的热量都会被冰冷的浊液带走。
在这濒临死亡的时候,无论是乌鲁克的未来,还是马尔杜克的秘仪,吉尔伽美什都不再去想。
只有那些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开始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自他记事起,便与宁孙居住在冰冷的宫殿内。
小的时候,他也如一般的孩子那样,曾经在松软的泥土里抓过蚯蚓,并爬到高高的橄榄树上摘取果实。而当他像献宝似的将这些东西捧在手心给母亲看,宁孙却只是瞥一眼就拍落。
——这些肮脏的东西,不符合你的身份。
宁孙是这样说的。
他也曾好奇过宫殿外的世界,而当他十一岁那年终于被允许独自到城里去了。
那生机昂然的多彩世界令他目眩神迷,他新奇地打量那些打铁的匠人,也为杂耍的艺人拍手叫好。
但他最渴望的,是与街头巷角中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
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注意到他的人们便停止了一切的活动,向着他跪下膜拜。
他便拿出从宫殿内带来的珠宝,想赠与那些人,而人们却不肯收,反将自己的出产品白白献给他。
他感到疑惑,便回到宫内问自己的母亲。
——吉尔伽美什,你是天生的王。他们是你的臣民,就像那些珠宝一样,都是你的。他们必敬畏你,这是诸神的意思。
宁孙那样回答他。
那个时候,年幼的他还不明白这话的含义。
在冰冷的黄金床塌上,年复一年,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最终想通了这话的意思:
——世上人人敬畏你,神也只当你是个宠儿。
——所以你永远不会有朋友,永远不会。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吧,他变得孤僻而冷漠,总是寻着法子作乐、甚至伤害乌鲁克的人民,以填补内心的空虚与孤单。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到死,直到…那天在乌鲁克庆典的广场上,遇到了那个少年。
即使面对乌鲁克的最强者,虽然害怕却还坚持着那份可笑的正义感,为那些贱民挺身阻挡他的华车,倒是个有趣的人呐!
而在那场不伦不类的比试里被他吉尔伽美什的诡辩所骗后,竟然蠢到没发觉这是个阴谋,反而毫不在意地陪在他身边喝酒。
直到被骗进了宫殿,那家伙那副与神妓离别时的抽泣模样,竟然牵动了他乌鲁克王的心,拥上了那人纤细的肩膀。
那,是他第一次拥抱别人。
自此之后,他的枕边便多了一个人,名唤“恩奇都”。
对于恩奇都,这个奇怪的少年,他乌鲁克王充满了兴趣。比如那孩子为什么总是与那些贱民混在一起?为什么在无价的宝石与随手可得的水果间选择后者?为什么不喜欢华丽的金塌而睡在午后的青草地上?
——因为大家在一起很开心很有生气。
——因为宝石不好吃(?)但果子很甜。
——因为草地上有太阳的味道很温暖。
这是何其廉价又愚蠢的答案,但他堂堂乌鲁克的王竟然反驳不了。
渐渐地,在数年间共同的生活中,他了解到了…那是叫做包容与体恤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