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为他把脉,秃头上的小蛇似乎是长在上面了,现在看来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君后大人的余毒已清,再也不会被梅花香所扰。”
“多谢落尘大师。”林擎对他抱拳行礼。
楼珒摸了一把他脊背,“敢问落尘大师,唐舞城是否真的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世间万物都有因果,唐舞城本身就是一条带毒的蜈蚣,被抓去炼蛊,又从万千蛊虫中脱颖而出,自身就带了煞气,后被炼蛊之人一直带在身边到处害人,有了灵智后那人对他动辄非打即骂,很是惧怕这个带毒的东西…说起来,他这一生也是极为坎坷。”落尘说道。
楼珒皱着眉,“那也不能成为他害人的理由。”
落尘一笑,“陛下说的对,所以他就极为渴望温暖,正巧君后大人因为思念陛下,给予了一点温暖。陛下请放心,他如今只是一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蜈蚣而已,不会再卷土重来的。”
林擎有些好奇,“这世间,真的有许许多多的妖怪吗?”
落尘答道,“不是许多,他们是很难拥有灵智的,条件很是苛刻,所以并不是很多。”
“那么,落尘大师你呢?”楼珒没忘这和尚已经活了许多年的事实。
“我?”落尘没想到楼珒能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一愣之后笑了,“我也是不多中的一员,只不过是天生条件好些,千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的舍利子罢了,终日沉浸在佛法之中,生出了拯救些迷途的同类的心思。”
林擎莫名的想到之前落尘那个充满悲伤的背影,还是开了口,“所以,这些人,也有懂得真正情爱的。”
落尘看着他,没想到林擎会把他们称做人,“的确是有的,与人类在一起久了,会渐渐懂得七情六欲的。”
林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着落尘头上的小蛇住了口,能说些什么呢,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谁都帮不上忙。
落尘知道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在众人面前第一次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的小蛇,“咱们走吧,希望再也不用相见了。”说罢双手合十,对众人道了一声佛号,就转过身去。
“大师!真的没办法了吗?没办法救救我腹中的孩子了吗?”白念雪声音凄凉,楼珒与林擎进来之前她就想问了,却没来得及。
落尘叹息一声,转过身,“白夫人,若贫僧说,此子并非池中之物,来到人间只是一个过渡,您会信吗?”
白念雪惊疑不定,“就没办法,让他…”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白夫人何必强求。”
“你又不是人,你怎么懂得失去的痛苦与可怕?”白念雪急道。
“说来惭愧,贫僧还是懂的。”落尘看着白念雪,目光透过她似是看到了极远的地方,“世人皆苦,世人皆愚,贫僧也曾因为种种原因痛失所爱,敢问,谁又没失去过什么呢。”说罢,落尘真的走了。
众人看着呆立垂泪的白念雪,也不知如何是好,连劝都不知要如何开口。
楼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既然没有办法,就给他愉快的十六年可好?我们不强求他什么,只要这十六年里快乐幸福,我就别无所求了。”
白念雪只能无助的把头埋进楼珖怀里抽咽,“我们就只能认命了吗…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楼珖拍拍她,他又如何不心痛,“我们只能好好待他,给他一个平安喜乐的十六年啊…”
白念雪哭够了,抬起头来擦眼泪,“让陛下和君后大人看笑话了。”
林擎赶紧摇头,“弟妹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心里也是难过的…”
田羽扇亦是叹息,“念雪你也不要过度悲伤,影响到他就不好了,他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绪的。”
白念雪点头。
林擎看着她,有些心疼,却也毫无办法。
第17章
林擎看着傍晚天边的霞辉,停住回安神殿的脚步,“我想到处看看。”
楼珒看着他眉眼间散不开的愁绪点点头,“嗯,我陪你一起。”林擎向他靠了一步,扑了他满鼻幽香。
“走吧。”说着,主动牵起楼珒的手。
默默走着,林擎突然叹了口气,“说起来,你我也还算幸运。”
“耽误了十年总算是在一起了?”楼珒一笑,“咱们俩的苦吃的得够多了,总是要该甜一些了吧?”
林擎与他十指紧扣,“是啊,此后余生,有你相伴,足矣了。”
“说的我都想立刻像父皇和舅舅似的归隐了。”
“他们回去了吗?说起来我自从醒了就还没拜访过呢。”
“已经走了,现在他们眼里只有彼此,过一过自己的日子,不再操心俗事,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是他们走之前留下的话。”
“也挺好,江南啊,我还没去过呢。”
“等阿兰大婚,阿竹找到媳妇,为姑姑报了仇,冬阳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看看。”
“你这一说,至少又十年。”
“是啊,俗事缠身,又有什么办法。”楼珒执起他的手,虔诚的吻了一下。
林擎看着他低眉浅笑,好一派和谐景象。
杨明新看着前方的御花园,微微蹙眉,不知道提醒还是不提醒,这么和谐的景象,让二人触景生情就不好了…
谁知林擎却指着御花园门口,与楼珒说道,“你看。”
楼珒点头,“噩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林擎嗔怒的蹬他一眼,“我都快忘记了。”
“你怎么可能忘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楼珒拽他。
林擎却执意往前走,“还记得阿珖看到我就往我这边跑,我听到破空声,回头就看到一把金色的箭,才一指长,当时我就在想,用这个能杀人?”
“然后你就冲过去了。”楼珒接口。
“你不是听到声音才出来的吗?”
“嗯,我听到他们叫林无难才出来的,我是猜到你冲过去的,不冲过去怎么救人,还想什么,你什么都没想,就想着这箭一定要射中我,我好成为一个大英雄。”楼珒看着他,“结果呢,他们说你少年英雄,过一阵子说你好运气捡回一条命,再过一些阵子说你傻,逞英雄,在之后说你完了。”
林擎洒脱的一笑,“我管他们说呢,我就知道若不是我,阿珖就死了,就不会有冬阳玉雪了,母后永远有一个遗憾,而我,也会终日被良心谴责,受尽悔不当初的折磨,或许母后还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那支箭不射偏一些?而我父亲,也会怪我辱没了林家门风,不配做林家人。现在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父亲疼惜我,母后爱怜我,最重要的是我活了下来,并且最终,陪在你身边,没什么不知足的。”林擎看着他,眸光中似乎盛满了晚霞,美的令人心折,“现在想想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不知道吧,那时候祝零叔叔都急疯了,差点儿一口把箭吃了,话说,我怎么好久没见到他了?”
“祝零有事情去办,早就辞了禁卫军统领之职。”说罢他无奈的摇头,“林甜甜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说你爱我啊。”
“我爱你。”
“阿珒啊,对不起,那个时候把你的玉给弄碎了,那可是我在边境打家劫舍淘到的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玉,真是太可惜了。”
楼珒:……
“哈哈哈,我也爱你。”
“你打开一个噩梦,却阻止了另外一个噩梦。”
“值得的。”
“你觉得值得就好啦。”楼珒把人拉到怀里,低头吻他的唇,“说说你在边境与西域两军对峙的时候你都干什么了?会不会还有什么你照顾过的蜘蛛精□□精找上门来?我可受不起。”
林擎张口咬了一下他,“我就不能照顾个好看点儿的精怪吗?”
楼珒转过头看了一眼林海,装似认真道,“黑鱼精?”
林擎:“哈哈哈哈哈哈!”
林海:…请问我可以杀了你家陛下吗?
“那会儿边境挺闲的,父皇把我们派过去也没什么事儿,那时候我哪儿是闲的住的性格,就带着林海还有几个亲兵到处闲逛。”林擎回忆道,“正巧看到一个商队,就装模作样的上去问,说大渘和西域要打仗了,你怎么怎么还和西域通商?领队的人惶恐得很,却看我年纪小,也不知道我身份,就说什么不是没开战吗,怎么就不能通商了?我就说,那我查查你们现在通什么商,是不是盐啊,反正没事儿找事儿就对了。那人看我带的人多,也没敢怎么样,就让我查了,我一看,好多玉器什么的,一通翻,就找到了那块儿羊脂玉,怎么看怎么配你,就不要面皮的冲他们要,人家哪儿干啊,我就搜刮了林海和亲兵身上的钱,硬塞给他们,带回了那块羊脂玉。现在想想,那商队也是哑巴吃黄连,怎么就出门没看黄历,碰到这么个煞星。”
楼珒一笑,“你在我面前从来没这么皮过。”
“我那会儿怎么也不可能对着你皮吧,就满心满意的想着怎么对你好了。”林擎盈盈目光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
楼珒低头吻他,真挚而温柔,“承蒙林小将军照顾,才有今天的我。”说罢,低头又吻,“哥哥,我们回去吧。”
林擎微微抬头,看着某人眼中闪着的光亮,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昨天,还有今天早上…你怎么做不够?”
“父皇和舅舅三十年了,你看他们够了吗?”说着,就把人抱了起来,“春宵苦短,哥哥要好好珍惜才是呀。”
“我饿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我这不是马上就要喂饱你了吗?哥哥不要太心急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频繁…这样对身体不好…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经得起的,这么点事儿怎么就经不起了?”
杨明新和林海看着越来越远的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