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一说着又轻声补了一句：“我进来之前摇了骰子，我觉得运气应该还不错。”
“你自己都不完全相信的东西就别拿出来安慰我了。”
刘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伎俩，将火石送上机械臂后，老郭开始把车子往外倒，刘启看着火石被送进打火点，轻声道：“火石已经进去了，我们这边开始撤离，差不多十五分钟。”
“好，我这边也再最后进行一次确认，启用了地下城备用电源，如果发生什么事，可以确保底下正在清理的工作人员逃生。”
刘启每次听到李一一用这样的声音说着很不吉利的话都会莫名感到有些火光，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你们呢？没有考虑应急方案吗？”
“有啊，出现紧急情况会一键停堆，强行中止火石的反应，现在已经让年纪大的几位专家出去了，警备人员在这里陪着我。”
李一一道：“他们到外头的时间应该和你们差不多，你出去之后确认过他们也全部完成撤离，我这边再点火。”
“你——”
刘启那句“你呢”已经到了嘴边，想了想和李一一同行的那几位发动机专家几乎都是初代或者二代的设计师，年纪确实也经不起折腾，于是咬咬牙又把话咽了回去：“你自己小心。”
“再说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李一一笑了一声：“出去了没有啊，我手都在点火键旁边了。”
刘启心里难得这么七上八下，这么一来干脆不说话了，跟着老郭一路出去，他见除了李一一的其他专家都已经上了车，在通讯里说道：“都出来了，北京专家在外头，我马上换车，两分钟后我们会退到安全位置，你等我口令。”
“好，我这边也已经通知了地下城，可能会出现电力不稳的情况，他们也已经做好应急准备了。”
李一一像是为了让气氛轻松点，又道：“我刚刚又摇了一次，摇出两个一，按照概率学，这可不怎么容易。”
刘启上了自己的车将运输车停到安全位置，至此全部人员都完成了撤离，他深吸一口气：“都好了，李一一。”
“我可以点火了？”
“记得我说的话。”
刘启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手心里都是汗：“点火。”
“好，各部门注意，进入点火倒计时，三，二，一，点火。”
和李一一声音一起落下的，是一声划破空气的巨响，发动机重启带来的巨大震动在运输车里也有感觉，刘启两眼紧盯着发动机，就见那些看似脆弱的钢材在巨震之下也有部分的形变，有些承轴发生碎裂掉下来，但好在最终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垮塌。
“成功了！”
伴随着通讯里李一一兴奋的声音，蓝色的火光冲向天际，刘启心里的石头刚刚落下，却听李一一的声音骤然一变：“发动机喷火口有东西，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属于常规的机械故障。”
刘启瞬间屏住了呼吸，而就在李一一说完话的下一秒，发动机的喷射口里传来一声爆裂的脆响，光是听就叫人胆寒，李一一的反应很快：“有东西卡在了四号喷火口，我马上停堆！”
几乎在瞬间，蓝色的火焰便消退了下去，刘启知道是李一一强行中止了火石的反应，他匆匆戴了头盔跳下车，就听一声巨响，发动机的喷火口里骤然喷射出无数残片，一些还在燃烧着，带着巨大的冲力冲上高空然后落下，插进了发动机的外壳，而在内部，金属垮塌的声音渐渐连成一片，刘启心脏几乎停跳：“李一一李一一！”
“喷火口异物破坏了发动机内部，停堆程序没能完成，备用电源现在还没有加载成功，冷却系统失灵，这么下去炉内温度过高，火石继续反应，最终会把整个发动机炸塌！”
刘启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在移动，同讯道里还有林奇的声音：“不能再过去了，那边快塌了！”
“必须要手控让他停下来，要不我们都得死！”
李一一咬着牙，刘启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面前的庞然大物发出一声悠悠的巨响，在瞬间又往一边倾斜了将近二十度。
林奇的声音骤然提高了一截：“所有人扶好！这个地方快塌了！”
“李一一！”
通讯口的另外一端传来巨响，刘启瞬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大半。
他几乎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总控室塌了。
第十六章 16
“李一一！你在不在！”
刘启忍不住大喊，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过了至少有十秒，李一一咬着牙的声音才重新响了起来：“林队，火石还在继续反应，过不了多久，火石内部的燃料烧穿外壳之后和空气接触，会再发生一次爆炸，你们来不及绕过来，赶紧撤出去。”
“李一一你在说什么？你现在在哪儿？”
刘启听的心里一凉，就听李一一道：“都赶紧撤，按照打火点现在的温度，没有冷却剂，最多还有十分钟火石的外壳就会被烧穿——操控台还可以工作，但是即使我现在开始手控也阻止不了第一次爆炸，只能尽量不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刘启听不出来李一一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心急如焚，听不到李一一的回答就只能问林奇：“林队，发生了什么，李一一他人在哪儿，你还看得见他吗？”
“现在发动机四层发生小规模的坍塌，我们被挡住了，工程师在操控台那边，我们现在看不到他，正在想办法过去。”
通讯里刘启听到林奇正在分配手底下人清除碎石，他远远看着面前已经倾斜小半的发动机，却听身旁的老郭喃喃道：“是风暴——这些日子杭州地区有风暴，一般的材料即使是进入喷火口也会直接被融掉，但是很有可能被风暴卷进来的是类似于运输车碎片这样强隔热材质的东西。”
“这么大的故障，怎么会检测不出来？”
刘启浑身发冷，脑子却是过热的状态，他一把揪住老郭的衣服：“李一一说不是寻常的机械故障，因为它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发生对不对？”
“对，因为喷火口的情况特殊，温度很高，仪器很难承受，有异物也难以检测，所以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正常的发动机即使不工作，喷火口也有保护机制，不会让异物落入。”
老郭看着远处的发动机脸色惨白，嗫嚅着嘴唇：“但是，杭州发动机因为受损严重，测试的时候一度开启了最低功率运行，可能也是在那时候关闭了一段时间的——”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他妈之前干什么去了！”
不等他说完刘启眼睛都红了，一把推开老郭，咬牙问通讯：“林队，你们有没有找到路过去？看到他了吗？”
“还没有，现在我们这个地方承重层塌了，非常危险，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刚刚清理石头的时候就差点引起更大的坍塌。”
林奇的声音听起来也非常焦急，刘启暗骂了一句，便听李一一的声音久违地又在讯道理响了起来：“你们赶紧出去，现在这个地方的平衡很微妙，越多人在越容易出问题，没时间了，还有三分多钟，你们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他的话说的很快，证明手头上正在做着非常细密的工作，刘启咬咬牙：“不行你们留一个人下来接应他，要不我马上进去。”
“都别他妈给我添乱了！”
李一一的声音瞬间往上一个八度：“我现在没空跟你们扯这些，火石的反应不停下来，地下城里的人也跑不了，现在发动机的备用电源断了，有一部电梯卡在半途中，有这个时间你们赶紧去电机室想办法启动备用电源，否则再发生一次爆炸，里头的人就死定了。”
刘启从来没听李一一用这么尖锐的声音说过话，他一咬牙，上车就开始换加厚的防护衣，套上机械外肢：“林队，照他说的做，李一一，你找好躲避点，如果再次爆炸，不要被压到。”
通讯里没有回复，林奇的声音传回来：“要不我留下——”
“听他的，如果承重层塌了，你们在里头的人越多越危险，让人都撤出来，留一个人去电机室。”
他说着插上车卡一脚油门便踩了下去，运输车朝着摇摇欲坠的发动机飞驰，刘启这辈子从来没用这么大力气把过方向，以至于整条胳膊都用力到发抖。
他听得到，通讯里政府军的人正在一个个地撤出来，留了一个叫大光的机械兵去电机室重启电源，然而他那句“我找到电机室了”甚至还没有说完，就听讯道里骤然又传来一声巨响，发动机在瞬间又发生了几度的倾斜，林奇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在刘启耳边：“大光！”
对方感应器上生命特征归零的嗡鸣顺着讯道钻进了刘启的脑子，他浑身冰冷，李一一三个字还没来及喊出口，面前的庞然大物就如同支撑不住了一般，无数轴承崩裂，锋利的机体碎片弹落的到处都是。刘启眼睁睁看着一块钢板朝自己飞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方向打死，运输车的尾巴猛地甩了出去，就听铿的一声，发动机的碎片猛地扎进了离他不足一米的冻土里。
刘启倒吸一口凉气，即使隔着极厚的玻璃，他都听见了发动机的基座在发出令人胆寒的崩裂声，他简单背上一个急救包便从车上跳下去，迎面林奇他们正从入口出来，其中一个人满头是血地被林奇还有秦小月架着，看到刘启往里跑，林奇一把拉住他：“现在不能进去！”
刘启等不到李一一的回复，心急的发慌：“里头什么情况？不是说还有几分钟才会爆炸吗，怎么会这么快？”
“因为，不但冷却系统崩溃，散热口也塌了，炉内温度太高，火石，已经烧穿了——”
通讯里忽然传来李一一的声音，明显比之前要虚弱不少，刘启倒吸一口冷气：“李一一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
“总控室，我用了最后的方法，对打火点进行强制包裹冷却，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李一一喘着气，声音听起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刘启越听越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
“总控室塌了，还好，我已经启动了应急程序，现在不知道打火点怎么样，温度如果，还降不下来，就会再次爆炸——”
李一一咳嗽了一声，刘启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升起一股极度不好预感的同时，李一一轻声道：“我，有一只手还能动，接下来就开启私人的频段了，刘启，这些话只有你能听到。”
“什么他妈叫做你还有一只手还能动？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被压到了？你伤到——”
刘启心下一片冰凉，还没说完就被李一一打断了。
“别说话了，我没什么力气，你听我先说。”
李一一轻声道：“对不起啊刘启，我感觉，我可能完不成你给我布置的任务了。”
第十七章 17
刘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四层塌了，我被压在下头，出不来。“李一一轻轻吸了口气：“我试过了推不开，太疼了，我觉得我的右手和右腿都断了。“刘启心里一紧：“那你现在别动，我进来找你，还没有发生下一次爆炸，现在我们还有时间。““你进不来，这个地方，现在一旦有人进来就可能会彻底垮塌，我头顶正上方就是四楼的混泥土钢架，已经快断了，只要再发生一点轻微的倾斜就会掉下来。““你李一一你听话，别乱动，我马上就进来找你，你别动。”
刘启说完就要往里跑，又被林奇死死拉住：“你不能进去，没了承重层根本没法进人，这个地方随时可能全部垮塌！”
“你他妈放开我！现在他还有救！”
刘启跟疯了一样要把他挣开，却听李一一在通讯里咳嗽起来：“刘启户口！”
李一一很少这么叫他，刘启停下挣扎：“李一一你听我说，不到最后一刻你不能放弃，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