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眼神暗了几分,移开目光,拿着红笔默默改着,过了会,他问,“你老婆怎么没见回来过?”
张东升笔没停,诚实道,“我们在办离婚。”
见他面色如常,朱朝阳试探道,“你不挽留吗?”
“没必要。”
(二)
最近天气总是闷热,惹得人心烦。
阴着好几天终于下了雨,憋了好久的雨来势汹汹,要把天下塌,想起张东升没带伞,朱朝阳取了门口的雨具下了楼。
朱朝阳从楼道窗户往下望,溃烂泥泞的路被雨水冲刷的破旧不堪。
窗下突然闪过熟悉的身影,公文包举着头顶匆匆而过。
朱朝阳加快脚步下了楼,走到电梯拐角处,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顿时停了,折回角落。
“张东升,我们好好谈谈行吗?”徐静化着精致的妆容,挎着包拎着车钥匙。
张东升脸上还挂着雨滴,后背湿了一大片,眼神没放在她身上,继续走,却被徐静拉住。
“别这样行吗。”
徐静眼神似笑非笑,有些怜悯,“这样就没意思了。”
“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张东升皱眉,抽回自己的手。
“当然,说不过三句你就挂断。”徐静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书,“你拿上去签个字,我在这等你。”
张东升平静的望过去,“你觉得公平吗?”
“公平?”徐静嗤笑,“你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公平,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过得幸不幸福,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的青春全给了你,你还想夺走什么?你还是个男人吗?”
张东升什么都没说,拿过这两张纸,对折,从中间撕下去,再对折,直到撕成碎片,往雨中一抛。
“那就是没法谈了,我的律师过几天联系你,房子在我名下,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让你住几天,打完官司你就搬出去吧。”徐静面无表情转身去了地下停车场。
(三)
阳台上一束灯光打下来,小矮桌上摆着几罐啤酒,张东升没说话,阴郁的脸上黑明难辨,只闷声喝酒。
朱朝阳憋得慌,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懊恼的拿过一瓶啤酒,对着嘴喝。
“你不能喝酒。”张东升望向黑夜,语调恹恹。
“少喝一点没事。”朱朝阳却没能继续喝,因为张东升已经夺了他的酒瓶,全然倒进自己的玻璃杯里。
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的喝闷酒,平静的像暴风雨前夜,朱朝阳终于忍不住了,“你冷静点行不行?”
寂静的夜里猛然拔高的语调显得很莫名其妙,朱朝阳有些后悔。
张东升疑惑问,“你哪里看到我不冷静了?”
“反正别瞎想些有的没的。”朱朝阳躲闪着他的眼神。
“哦。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张东升这个人有时候明知故问的很,明明是个老狐狸偏偏扮成嫩兔子,还能做出一种无辜感来。他撑着下巴,上半身靠过来,眼里噙着似笑非笑的水光,酒流下来打湿在胸脯上,白衬衣紧贴在胸前两点若隐若现。
朱朝阳咬着牙,“有什么不能放下的?至于喝得醉醺醺在这耍酒疯!你就那么在意她?”
“你都听到了?”张东升笑了,在暗夜里幽幽的,“小屁孩,你懂什么。”
朱朝阳彻底怒了,不管是他称他是小屁孩,还是语气皆是嘲讽不屑,都让他胸腔烧起怒火,“我不懂?”
他的胳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猛地扑过来,欺身压上来,连带着桌子也被撞翻,酒瓶摔碎在地上。
张东升确实有些醉了,没丝毫防备,被压倒在软垫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朱朝阳死死捏住他的脖子,脆弱的血管被他一捏就鼓起来,他最喜欢的数学老师轻而易举就能被他掐死,“你就是个恶魔!变态!”
他还给张东升留着喘气的机会。
“你的手好了?一直在瞒着我?”张东升笑着咳了起来,“对,我就是个变态,我见到你第一眼时就想好把你埋哪儿了。”
朱朝阳瞪大了眼,手劲儿更大了几分,“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
“你这样,这样掐死我没意思。”张东升咳嗽着,摸到一个玻璃碎片,举起来,声音循循善诱,“用这个,往这割,大动脉,划一刀,血就像井水一样喷出来。”
“你住口!”朱朝阳眼神变得怪异,大吼着。
“你比我强多了,也变态多了。”张东升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评价道。
“你住口!闭嘴!”朱朝阳一把拍下他手里的玻璃片,猛的扑上去,啃着这个喋喋不休诱人犯罪的嘴。
不多时两人嘴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
(四)
距两人不欢而散已经有三天了,其实仔细想想,张东升对他还是不错的,不管是不是因为,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追究后续车祸赔偿,他都做的仁至义尽了,除了偶尔有些神经质,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还给他买了个新手机办了个手机卡,而他那晚上还那样欺负他,啃咬着他的嘴活活要把他吃了,啃完以后,张东升脸都扭曲了,瞪红了眼,明明刚才还恶狠狠要他割自己喉咙,这一秒又像受天大的委屈,大喊,“我对你不好吗?!你还想干什么?”
骂了一通后,就摔门而出。
他想追出去道歉,又没那个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亲上去,他明明只想堵住那恼人的嘴,正好双手腾不开罢了。
说起来也好笑,哪有吵个架把主人气走了,自己却鸠占鹊巢。
朱朝阳想,如果他今天再不回来,就打个电话吧。
门铃响了,朱朝阳皱着眉,贴门问道,“谁啊?”
“张先生你好,我是徐小姐的律师。”一个陌生男人声音。
打开门,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男人夹着公文包,朱朝阳站在门口,两人互相打量。
“他不在家,我是他弟弟,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朱朝阳毫不心虚。
“这是我的名片,麻烦他回来转交一下,联系我。”律师递过去一张卡片,朱朝阳接过来看了看,叫住律师,“等等。”
“别耽误了要紧事,你先进来说,一会我哥就回来了。”朱朝阳往旁边让了让,律师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离婚签字很容易,主要这边还是要看张先生的意思。”律师道。
朱朝阳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哦,我哥也不是死脑筋,既然婚姻走不下去,他不会纠缠不清,我可以看看合同吗?”
律师犹豫了一下,没接话,朱朝阳不再看他,自己剥了个橘子吃,两人就这么尬坐了半个钟头,律师看了看表,“我看今天张先生挺忙,一时半会回不来,一会我还有事。”
“是啊,什么时候回来也没准,真是抱歉。”朱朝阳凉凉的望过去。
律师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那我就先告辞了,这份文件请务必转交给张先生。”
“您放心。”朱朝阳接过文件,送走了律师,嘴里低估,切,最后还不得给我看?
离婚协议书,几年感情变成两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女方建议男方净身出户。
(五)
朱朝阳给张东升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一次接了,问什么时候回来,张东升声音听起来不太好,说,一会就回。
他没说谎,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家了,还带着一个大编织袋。
朱朝阳诡异的看了这个巨大编织袋一眼,没说话,张东升扶了扶眼镜,嘴角还有些伤口,“放心,不是用来装你的。”
张东升将书房的书全都包好放进去,又去卧室整理衣服。
朱朝阳问,“你要搬家?”
“要离婚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张东升神色疲惫,“我在东郊找了个房子,屋子小了点,不过很干净。”
“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个?”
“你以为呢?”张东升斜斜看了他一眼,“我在干什么,带人爬山?”
“……”朱朝阳吃了瘪,不说话了,默默帮忙收拾东西。
“对了。”朱朝阳想起那份合同,去餐桌上拿过来,“下午有个律师让我转交给你。”
张东升没接过去,还在仔细叠衣服。
“用不用帮你撕了?”朱朝阳问。
“撕了干吗?一会还要签字。”
“你同意了?你看了这个协议了吗?”朱朝阳吃惊。
“别操心了,不关你的事。”张东升把纸拿了回来,压在衣服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