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法律咨询什么的。
我开始还有一点热情,慢慢也就知道了,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律师就是当事人和法官之间完成勾兑工作。哪个律师事务所的关系硬,他们的业务就多,财源滚滚。
我以前还想把我通过司法考试的消息告诉给朝烟,也扬眉吐气一回,现在则觉得自己挺可笑:律师也不过如此,有什么资格去炫耀啊?
我也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石榴青,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在尽量让自己忘记她。得不到的,还是快点忘却的好。牢记一天,就痛苦一天。
2新年快乐
从那天以后,我又开始消沉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以前厌恶教书,还能安慰自己说,可以去当律师啊!现在呢?
我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春节。今年倒好,我的父母到我这里来过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免掉了被质问“无雨媳妇怎么不回来”的难堪,二是免去了挨家挨户拜年的辛苦。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谁陪灶王爷过年了。
我是热烈欢迎他们光临的,有人给我做饭,而且让我免于孤单。只是母亲整天啰唆,家里脏啊,厨房里油烟腻子刮不下来呀,腌腊肉的缸太小啦!烦死人!
我父亲则整天抽闷烟,我知道他感到特别的挫败。想他儿子元无雨,名牌大学毕业生,连个老婆也没有找着,村子也不敢回,3个人躲在这个地方过年。郁闷!
其实,我一方面应付着两个老人,心里还牵挂着另外两个人——朝烟和石榴青。我知道,她们都回来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和我联系。我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们。不管怎么说,我曾经是她们的老师啊!
大年初五那天傍晚,我刚从老刘家出来,突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不认识,正在困惑,里面有人说话了:“我是朝烟哪!我给你拜年了!”
我觉得好陌生,同时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哦,是你呀,新年快乐!”我也说了句客套话。其实,我心里想说的话太多了。
“学校的变化好大呀!我前天去看了刘老师。”
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到了刘老师家,却居然不来看看我,不来看看曾给她带来无数欢乐的房子。我和刘老师还是对门哪!
“是吗,”我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在那里好吗?”
“蛮好的,你放心。你也好吧?”
“好好好。”说完这3个字,我居然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我现在的想法是,看一看她,看她头发长长了没有,胖了没有,皮肤白了没有。但我知道不能开口。她到了家门口,都不愿意进来,说明她根本就不想见到我啊!我总不能自讨没趣吧!感情诚可贵,尊严价更高!
“那我就挂了。再祝你新年快乐!”
“一样。”我也关了手机。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这时候,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晚归的人缩着手,哈着腰,急急地走着。宽阔的街道变成雪中空旷的山谷。我是这山谷里孤独的野兽,寻觅着永远不能寻到的目标。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变得这样冷漠,到了我家门口,居然不来问候一下。难道,就是真正的洒脱?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机械厂门口,望着这熟悉的大门,熟悉的水泥甬道,熟悉的红色楼房,我心如刀绞。那个让我牵挂无数日日夜夜的人就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我却不能去看她,而且,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也许,她会知道我在这里等她,会出来见我的。我这样欺骗自己,竟糊里糊涂地站在了机械厂门口的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房子里都透出温暖的光芒,飘出浓郁的酒香,还有一家人欢聚的歌声。我却站立在雪中,像是一座雕像。我几乎能清楚地看见,我的眉毛变成了白色的冰刷子。真的,在窗户里的人看来,这个白色的类似人的东西,就是一座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没有出现。我这才明白,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我抖一抖身上的雪花,在看门人惊异的目光中,向该回去的走去。背后,是一行孤独的脚印。
第二天,我睡了一整天,没有吃早饭,没有吃午饭。
“病了。”我对父母说。
“这样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母亲一边端来姜汤,一边埋怨道。
父亲仍是抽烟。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知道我的心事。他们都没有提起朝烟,他们猜得出我和朝烟分手了。也许这包在他们意料之中,所以询问也是多余的了。
到了傍晚,我终于起来了——饿啊!
母亲十分高兴,忙给我做饭:“吃什么?鱼圆子,还是肉膏?喝什么汤?”
“随便吧,能填肚子就行。”我不耐烦地说。
正准备吃饭,手机响了,一看,是石榴青。说实话,我已经不激动了。我懒洋洋地打开翻盖。
“是我呀。”她说。
“哦,我知道。”
“我给你拜年哪!”
“谢谢。”我说。
“你好吗?”她这话让我微微激动,尽管是一句百分之百的废话。
“好啊!你好吗?”
“我也好。”
“那就好。”我觉得自己得了语言贫乏综合症了。
“你有时间吗?”她似乎鼓起了勇气。
“我在吃饭,”我说完这句话后,又后悔了,马上补充道,“快吃完了。”其实我还没有开始吃呢!
“哦,你慢慢吃吧!”她的声音明显冷淡起来。
“好。你吃了吗?”
“嗯,没有吃。”
我看了看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说:“妈,我不在家里吃了。三狗的同学来了,叫我过去陪。”
“你这孩子,做好了又不吃。不要喝酒。”
“知道。”
我父亲并没有说话,仍是抽烟,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阵心虚。
出了门,我拨通了石榴青的电话。
“是我呀!”我学着她的口气说。
“我知道。你吃完了吗?”
“我还没有吃呢!”
“哦。你有什么打算吗?”
“你在哪里?”我反问。
“这个,可以不告诉你吗?”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我在你们学校大门口。”
“是吗?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我一听这话,立刻飞快地向大门口跑去。
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那里。不用说,她就是石榴青了。
“你怎么不早说呀?在雪里站这半天,不冷吗?”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忍不住埋怨道。
“没有关系嘛!怕你不出来,犹豫了半天才打电话的。”
我仔细看了看她,竟比暑假白胖了一些,头发修剪成了半圆形,很洋气。那件红大衣我也很熟悉,领口镶着一圈白色的兔毛。
“我变了吗?”她大方地问。
“变漂亮了。”我开玩笑地说。
“一见面就取笑我。”她其实很高兴。
“好好好,变丑了,可以吧!”我改口道。
“这才是真话,是吗?”她明显不高兴了。
我忙换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20天了。”说完,她低下了头。她也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有和我联系,有些不妥当吧?
但我也不好意思去追究了。
“什么时候走啊?”
“初十就去,还有作业没有完成呢!”
“真是个好学生。”我笑道,其实心里很酸,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取笑我,这么多年,从来就瞧不起我。”
我听了“这么多年”几个字,很有感慨,就笑着问:“这么多年,有几年哪?”
“4年。”她轻轻说。
我心里说,是啊,从刚认识她的时候算起,真的有4年了。
“我可没有瞧不起你,”我看着她说,“你瞧不瞧得起我啊?”
“你是老师,怎么敢瞧不起?”
我觉得好扫兴。
我们无声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了下来,抬头问:“你带我去哪里呀?”
她真会推责任,她约我出来,却变成了我“带”她。但我不和她计较,就说:“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好啊!”她高兴起来。
我们坐出租车到了肯德基门口,下了车,我却尴尬起来,因为肯德基得门边有一面大幅的情人节宣传画。原来明天就是情人节。
唉,我现在哪里有这个概念?情人节,似乎是古老的传说了。
我们都装做没有看见那幅画,上了二楼。
因为过年,所以顾客很少,我们的到来,引来了一阵注目礼。我可不喜欢,因为我觉得那些目光带有敌意,好像我是拐骗妇女儿童的嫌疑犯。
她坐在那里,我去买了两份套餐。
“你们学校伙食好吗?”
“一点也不好,我经常吃零食。”这个大小姐,要求肯定很高。
我笑了:“难怪胖了,原来是胆固醇摄入过量,你可要小心点。”
“你就知道笑话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同情你?我一个人在这里,艰难度日,谁同情我?”我半真半假地说。
她不说了,拿薯条蘸着番茄酱吃。
我暗笑。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不经意地说:“我在那里认识了好多朋友。”
“是吗?”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汹涌。
“是啊!还和一个网友见了面。他也是西子大学毕业的,现在在无锡上班,他会调酒。”
“是吗?那太有意思了。”我竭力装得平和一些。
“你,有网友吗?”她突然问道。
我吃了一惊,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嘛!”
“有啊。”我得胜似的说。
“哦。”她轻轻说。
我们就都不说话了,各自吃着自己的快餐。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这个学期,没有做什么吗?”
“你是指?”
“写作啊,司法考试啊,编书啊,等等。”
“哦,编了几本资料,仅此而已。”
“也有收获啊。”
“随便混吧。”我淡淡地说。
“学校里变化大吗?”她又问。
“还可以吧。你在那里怎么样?尤其是学习。”我严肃地问道。
“马马虎虎,学校在新区,条件不好。有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想读了。”她忽然大声说。
“那是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没有寄托啊!无聊啊!”她叹了一口气。
我不相信,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大学的职责,就是让年轻人颓废?
“那样可不好,”我正色道,“要积极上进,不要无所事事。”
“我后来就改过来了,你放心。”
这时又来了几对年轻人,其中竟有一对是我们学校的。
“元老师,你也在呀!”小伙子笑着问候,眼睛却往石榴青身上瞟。
“嗯,你们也来了?这是我的学生,西子大学的,回来看我。”我忙作解释。
“哦。”那家伙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红头发女孩,眼睛就一直没有从石榴青身上移开过。
“这是学校新来的老师,”我对红着脸的石榴青说,“他们都不认识你。”
“认识也没有关系呀!学生就不能来看看老师吗?”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嗯,是的是的。”我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格外不爽。
“你,虽然比我们大一点,但也是我们的朋友哇!”
“你们?你们是谁?”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们?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啊!”她一脸无辜的说。
哼,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当年不是你先说“i like you”的吗?哦,我想起来了,她是反着写的,难道是她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埋在心里就行了,何必写在贺卡上呢?郁闷!
结果,后面的时间过得好枯燥,我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我还是怀念朝烟,即使马上要分手了,她也会设法让大家变得快乐的,至少,装也要装出来了。
唉,还想这些做什么?往事如烟,新愁似浪。
我们闷闷地出了肯德基。
“现在去哪里?”她问。
“送你回去。”我瓮声说。
“我自己回去,反正也不远。”她低头说。
“那好吧。”我也不想勉强她,反正现在还早。
突然,她似乎无意地说了一句:“明天就是情人节。”
我的心猛地一颤,我何尝不知道明天就是情人节?3年前,也是情人节的前一天,我不是送过一盒巧克力给你吗?你还记得吗?然而,我现在是否有机会再送一盒巧克力给你呢?
“哦,情人节,年轻人的节日。你肯定收到了好多礼物吧?”我淡淡地说。
“哪里呀?没有收到。”她还是低声地说。
“你等一会儿。”我对她说完,就向对面的超市走去。
我决定送一盒巧克力给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情人节里没有收到巧克力,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也许,有很多男孩子想送巧克力给她,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没有遂心罢了。我姑且就客串一回吧。
我走进超市,感到很悲哀。我甚至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呢?明知一切都如坐在火车上看铁轨,向后逝去,还在做一些徒劳的可笑的事情?算了吧,今天是最后一次送巧克力给女孩子了,以后,决不这么浪漫!
我挑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包装和那年的一样,心形的。我记得过再10天就是她的生日,那时候她已经在西子大学了,我也没有机会祝贺了,就又到文具柜挑了一支钢笔。
我出了超市,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街对面,我又想起她那年考试失利,一个人站在师院围墙边的样子,忍不住心酸了。为什么美丽总是轻易从我身边溜走,我却无能为力?
我站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等自己的表情恢复了,才过了马路。她看见我回来了,嫣然一笑:“干什么去了,这么半天?”
我把包装得很精美得礼品递给她:“你马上就过生日了,提前给你祝贺。”我没有说巧克力的事,怕她难堪。
“哦。谢谢。”她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
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你去上学时,我就不来送你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说。
“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会的。你到学校以后,给我发个短信。保持联系。”
“我知道。”
半个小时后,我在家里收到她的短信,只有3个字:“谢谢你!”
我想,这是她最真诚的感谢吧!
第十四章 贻情山水
1 浪漫三峡
如果我说石榴青陪我乘游船畅游长江三峡,可能没有人相信。然而,事实是,她的确陪我在“云绣”号游船上度过了三天两夜。这段美丽的经历过去好长时间了,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千真万确,它是真的。
暑假又到了,我又不知不觉地惦记起两个前女学生(真是命苦)。我知道石榴青回来了。她不是朝烟,不必勤工俭学挣几个钱去旅游。只要她的精力充沛,她想去哪儿都行,除了月球。而且,我在网上遇见一个学生,说她到江南走了一趟,和石榴青一起回来的。至于朝烟,我有两个猜测,一个是在武汉做家教,一个是回到宜昌她父母那儿;当然也有第三个可能:和男朋友到某个地方去了——不过,这个猜测很让我心酸。
在石榴青回来的第七天,我实在按捺不住,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假装问她回来没有。
她自然说她已经回来了,接着就大诉其苦,说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我心里暗暗高兴,至少说明她还没有男朋友。
我的两个拇指飞快地跳着舞,慢慢地将她朝我的方向上引导。
其实,在平常我们还是保持短信联系。一般是她先发来,我再发回去。她发给我的短信,有好多我还保存在手机里。有几条我最喜欢:
不懂无锡冬天的我们,还以为冻死只是古老的传言,冻得手有多红,脚有多痛,当梦被冻在无锡雨雪中,冻醒了才懂。
忙碌中别忘了给心灵一点空间,让喜悦与平静自然滋长;随时给生命来个深呼吸,就会发现美好无处不再,快乐随手可得。衷心祝福你充实精彩每一天。
方寸间,历数世上桑田沧海;时空里,细问人间暑往寒来;是朋友,星斗转移心不改;是知音,天涯海角记心怀。
……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常掏出手机,翻看这几条短信,细细地品味着。我知道,她不是在表达她曾经在笔记本上表达的那种信息,她只是对过去的岁月很怀念,但我并不想回到过去。所以,我仅仅是品味而已,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甜蜜。
携着石榴青旅游,是我人生的伟大理想之一。我知道,相知的人并不一定要长期厮守。如果有了甜蜜的回忆,即使短暂,也不必遗憾。
当然,这个愿望必须在近年完成。再过几年,她有了真正的朋友,甚至谈婚论嫁了,我总不能提出这个建议吧!即使她愿意,我也不想啊!
所以,我小心地建议:想不想出去转转?
她问:去哪里?
我看似漫不经心说:三峡,怎么样?据说现在可以登上大坝坝顶了。
她犹豫了,没有给我回复。
我觉得好难堪,她肯定觉得我居心叵测。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不良想法。
过了好半天,她终于回复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我欣喜若狂——她终于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在车站见面。
半年没有见,现在不但见了面,而且还可以多相处几天,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奇怪的是,在车站门口见面时,我们一点也不觉得陌生,都很自然,没有太多的激动,也没有一丝的不适应。我很欣慰。接着,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的头发染红了!
“呵呵,时髦了!”我笑着说。
“这叫挑染,只染一部分。好看吗?” 她很自然地问,没有半点羞涩。
“好看好看,你现在也与时代同步了。”我边说边看她的脸,比过年时黑了不少。手臂也晒黑了,我偷偷与我的手臂比了一下,竟比我还要黑一些。这个丫头,在无锡怎么生活的,怎么这样黑?
“我是不是晒黑了?”她问。
“嗯,差不多吧!”我模棱两可。
“黑就黑,怕什么?”她满不在乎地说。呵呵,这丫头,再不患得患失了,有长进。
买了车票,我们上了开往宜昌的汽车。
“你怕不怕遇见熟人?”我小声地问。
“怕什么?”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唉,不知道也是真的觉得很正常,还是装出来的。
我有些难堪,人家只是和你结伴旅游,怕什么呢?
她拿出几张大票子,递了过来,笑道:“咱们实行aa制,我先交点钱给你,回来再算账。”
我脸胀红了,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啊?这样看不起我!这点钱我也出不起吗?”
她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放置那几张票子。{奇书。网}硬塞过来,我一定不要;缩回去,又不甘心。我知道,她有钱,她的零花钱比我的收入还高。但我毕竟是一个有劳动收入的人,而她的钱都是她父母的啊!
“你不要急,咱们回来再说,好不好?”我给她一个台阶下。
“好吧,我就不给了,回来也不给。算你请客!”
我很高兴,她没有把我当外人。
汽车出了城,很快上了沪蓉高速公路。
“我们上学也走这条路。”她说。
“我知道,不过方向与我们现在相反。你是朝东,我们现在是朝西。”我说。
她侧脸白了我一眼:“你总喜欢找出不同点。难道就没有共同点吗?”
我知道她不高兴了,忙说:“有啊,都是同一条公路上嘛!”
“我希望你不要老是说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她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其实,我之所以挑出自己与她的不同,完全是一种心虚。
“好凉,受不了。”过了一会儿,她说。
我忙举手调了调她头顶上冷气孔的方向。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很柔和。我忽然很悲伤,不知道能永远享有这么温柔的眼光;而且,这个幸运的人会不会珍惜。我知道,很多人在拥有她朝思暮想的东西之后,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珍惜,而是暴殄天物。
车上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什么,无非是国际局势和台海局势,这些人具有男人的共同特点:以天下大事为自己家的小事。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听他们高谈阔论,有时会心地笑一下。
汽车过了荆州,高速公路两边的山开始高起来,甚至有些陡峭了。在此前的几个小时里,我们一直行进在平坦而富饶的江汉平原上,现在呢,开始进入山地了。这一片区域,在三国时,常常是金戈铁马,烽火连天。
我忽然悲怆起来。我不是为了逝去的英雄,因为他们虽然逝去了,但那些壮丽的故事却在流传着,而且还会流传下去,所以,他们是不死的。我是为自己悲怆。陆逊火烧夷陵,建立不朽功勋的时候,大概和我现在的年龄差不多。而我,唉!
还有,我想起了朝烟,根据我的推测,她可能在宜昌。她父母都在宜昌,她暑假也会在宜昌度过。已经半年多不闻音讯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她的消息了吧!看来,成不了终身伴侣的人,不能太轻率,否则那些轻率,就是感情滑坡的开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石榴青双目微闭,睫毛高翘,鼻子笔挺,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我忍不住凑了过去,近距离感受她的气息。我发誓,永远不让我们的感情有滑坡的可能。
她大概感受到了一种视觉的压力,就慢慢睁开眼,对我嫣然一笑:“干什么呀,这样鬼鬼祟祟的?”
“没有干什么,看看你睡觉的样子。”我坏坏地说。
“睡觉,有什么好看啊!”她嗔怪道。
“好看啊!”我仍是嬉皮笑脸的。
她不理,又闭上了眼睛。
我甚觉扫兴,也闭上了眼睛。
忽然,我觉得我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它很光滑,很温暖是石榴青的手。我装做睡得很香,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睁开眼睛,她就会松开手。我愿意长眠不醒,就为了这温柔的握手。
突然,车子颠簸了一下,她也像触了电一样,猛地松开了我的手。我非常失望,不,是愤怒,是谁承建的这段高速公路?让我知道一定打个电话骂他一顿。
但我没有睁开眼睛,我知道,如果我睁开了眼睛,她会难堪的。再说,闭上眼睛,更容易回味刚才的幸福时刻呀!
4个小时后,汽车驶入了宜昌大公桥长途汽车站。
真见鬼,一踏上宜昌的土地,我竟然又想起了朝烟。去年春节,她就是从这里出发回来,和我相会的。也许,她曾在某一张长椅上坐过吧!为什么我的身边有了石榴青,我还会想着朝烟?哦,在我生命里的有些位置,是朝烟独占的,谁也代替不了,永远。
我们坐在候车室里,等待旅行社的专车。
石榴青坐在我身边,东张西望。她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现在精神饱满。我说:“你看着,我眯一会儿。”
她却说:“不要睡,我一个人没有意思。”
我笑了,睡意也就没有了。
晚上7点,汽车行驶在通往茅坪港的公路上,我们要在那里登上“云绣”号旅游船游览三峡。这条高速公路也是三峡工程专用路,修筑在西陵峡边的大山里,所以隧道特别多,而且很长,有一条隧道足有4千多米长。汽车行进在隧道时,乘客的感觉就是压抑,总希望早点见到天空,见到月亮或者星星。石榴青瞪着眼,看着两边单调的石壁,总是问:“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哪?”
我说:“快了,快了。”
我知道,她没有受过苦,经不起一点儿磨难。上次攀登红石峰,恐怕是她目前为止最严峻的挑战了。看来,我还得设法让她吃点苦头。
“如果,突然有恐怖分子将隧道炸了,你说我们怎么办?”她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没有看见吗?两条隧道之间有安全通道,我们可以进入那边,从那里出去啊!”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道。
“如果那边也炸了呢?”她又问。
“也不用急,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是说,如果在他们到达之前,我们都有生命危险,你该怎么办?”她仍在问。
我揣摩着,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是想知道我在这样的时候会如何对待她吧?女人哪,就喜欢问这类问题。一般人会说,自己会如何如何保护女性。不过,这类浪漫故事,只是在电影《泰坦尼克号》里上演过,事实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啊!
“我也不知道,因为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且,它发生的概率太低了。”我老老实实地说。
“哦。”她淡淡地回答,有些失望。而这时,汽车已驶出了隧道。唉,又失去了一次当虚拟英雄的机会。
其实,在关键时刻,我愿意为她献出生命,这倒不是我多么爱她,而是人的本能是这样决定的。
9点钟,登上了“云绣”号。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不过,随即我又发愁了。我们住的是一等舱,只有两个铺位,这当然好,但我们可是头一回住在一间屋子里啊!我们都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吃了晚饭回到自己的船舱。我们有些别扭,就看电视。遥控器当然由她掌握,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她喜欢看娱乐节目,看一些大舌头主持人对八卦新闻津津乐道。她不但看,还不时问我:这个人演了什么电影?这个女人唱了什么歌?她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谁?等等。我又不能扫她的兴,只得耐着性子回答。好在我当班主任时,收缴了很多八卦杂志,对这方面略有所知,所以嘛,我们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的。
她于是评论道:“你还不错嘛,知道这么多!”
“你以为我是老古董啊!”我笑着说。
“我才不会和老古董旅游呢!”
我听了很受用,同时也觉得自己很世俗。
过了一会儿,该洗澡了。
我说:“你先洗吧。”
“我不洗。”她说。
我严肃地说:“这怎么行?坐了一天路,疲劳得很,洗了澡,就舒服一些。”
她就磨磨蹭蹭地进去了,穿着t恤和长裤。
里面就“哗哗哗”地响了起来,不过我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是真的。我这人讲真话的时候不多,但这确实是真话。当然,如果是从前的朝烟,那就另当别论了。
洗了澡,她红着脸出来,还是穿着t恤和长裤。我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还是看电视。她又把遥控器收了回去,继续看娱乐新闻。
“睡觉吧,好累。”她打了个呵欠。
“好吧,睡觉。”我也说。
我们就关灯睡觉了,都是穿着t恤和长裤。
那别扭是免不了的,你想,一男一女,中间只隔不到60厘米的空间,彼此的声息都感受得一清二楚。我偷偷看了看她,她侧着身子,背向我,缩成了一团。我暗笑。
半夜里,我醒了,是热醒的,原来空调停了,而遥控器又在可恶的服务员手里。我只好偷偷地脱下长裤,穿着短裤睡了。她也翻了个身,估计是热。其实,我想说,你就脱了睡吧,没有关系的。但我没有说。
不知什么时候,我觉得天亮了一些,就赶紧偷偷穿上了长裤。
2游神农溪
“起床起床,吃早饭了!”导游在门外喊。
“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假装问道,其实,我知道她没有睡好。
“还可以吧。”她说。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额上都热出了一些红斑点。估计她身上也汗透了,就不免心疼起来,说:“你冲个澡吧!”
她的脸红了,意识到我知道了昨晚的情况,就乖乖地走向洗盥间。我又暗笑。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的颜色也好多了。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们到了哪里?”她边梳头边问。
“巴东,吃了饭,我们去游神农溪。”
“巴东,是什么地方?”
“鄂西的一个县,据说土家族很多。”
“美女多吗?”
呵呵,她也敢开玩笑了。
“当然多,”我也开玩笑,“不过,你一上去,就把他们的风头全盖了。”
“你就知道讽刺我。”她似乎不满地说。不过我知道,她心里甜得很。女人嘛,从3岁到100岁,没有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漂亮的。更何况,在我心目中,的确没有人比她更漂亮。我可不是吹牛,在人群中,要找出她这样又清纯又不失时尚的女孩子,还真不容易。
吃过早餐,我们换乘当地旅游公司的环保游船,进入长江的支流神农溪,溯流而上,开始饱览奇山异水了。
据资料介绍,神农溪是湖北巴东境内、长江北岸一条常流性溪流,全长60公里,相对高差2900余米,平均宽度20米,最窄处不及5米。
不过我们首先看见的并不是清澈透明的溪水,而是与长江混为一体的浑浊。这皆因为三峡大坝蓄水以后,水位上升,江水倒灌,将神农溪的下游污染了。神农溪像一个如花似玉的村姑,站在泥淖里,令人心痛。所以,我们只好看山了。我们进入的峡谷叫龙昌峡,它的特点就是一个字:险!两岸都是高峻的山峰,直立如削,大部分都是与水面垂直的。我们不像行进在溪中,倒是穿行在两堵高耸入云的巨墙之中。船上的人,必须仰视才能看见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顶。山可以分成几个部分,靠近水面的地方,是绿色的;再往上,是褐色的峭壁;最高处,就是缥缈的山峰了。我们有一种感觉——山是飘动的。那是云雾衬托的结果。
我低头看了看石榴青,她也仰着头瞻仰高山,嘴巴微张,很投入。我忍不住笑了。她问:“笑什么?”
“没有啊,随便笑笑。”
“我知道你笑我,你总是嘲笑我。”
“你又上纲上线了——看,棺材!”我指了指那几十丈高的石缝。
“哪里哪里?”她又抬起头。
“看见了没有,那座大岩石中的石洞,棺材!”
“那叫悬棺吧?”她冷不丁地说。
我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原来你知道啊!”
“知道一点。”
悬棺是古代巴人的一种埋葬习俗,就是把棺材放在绝壁上的石洞里,据说有些石洞还是人工开凿的。这么高的石壁,把棺材搬上去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竟有一些人专门研究古人是如何将棺材弄上去的,还写了连篇累牍的文章进行研究。
在贴着石岩离水面不远的地方,我们还看见了栈道的痕迹。古人在岩石上钻出上下两排孔,再在孔里支上木头,构成无数个并列的三角面,然后在三角面上铺上木板,就成了栈道。我想,走在这样的路上是需要勇气的,因为下面就是深不可测的神农溪!
“你敢从那上面走吗?”我指着古栈道遗址问石榴青。
“你敢,我就敢。”
“我不敢。”我说。
“我也不敢。”
“怎么和我一样?”
“我喜欢这样。”
不知不觉,我们船下的水流清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