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跳跃·珍宝系列珍珠

跳跃·珍宝系列珍珠第26部分

    走到客厅门口,他转头看着靠在沙发里的青岛,一种本属于成年人的阴郁,正从那张娇小稚嫩的脸上流露出来,看起来极不协调。暗橙色的光影下,青岛心事重重地盯着天花板。

    那天晚上,俩人躺下好一阵子之后,室井突然开口道:“青岛,浅野夫妇的那套钥匙还了没?”

    “没有,我正想着怎么和他们说。”

    “要不然,我们还是搬过去吧。”

    寂静的夜,听不见什么声音,只有空调机发出的轻微噪音。

    “这样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办法,搬出去总归安全一些。”室井低声说:“自由丘那边来往闲人少,再说离北荣也近,省得你每天起那么早。”

    室井说着,却感觉到一只小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

    “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室井笑了笑:“一亿二千万的房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我也想去住住看哪。”

    室井先生果然是不太会开玩笑的人,青岛心里默默想。他想找点话来宽慰室井,青岛知道室井心里其实并不舒服,借助他人之手来保护自己怀里的人,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难以容忍的。但是眼下,答应浅野家的帮助才是最明智之举。

    “再等几年吧。”

    “青岛?”

    “再等几年,等我能独立了,咱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青岛紧紧握着室井的手:“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怕的。”

    黑暗中,室井凝视着青岛灼灼放光的眼睛,不由得感动起来,原本积郁在心中的愁云慢慢散开去,他侧过身来抱住青岛,专注地看着她。

    “干什么?”

    “真是奇怪”

    “什么?”

    “看着你,就觉得好像什么都不用愁了。”

    青岛的嘴角弯了弯:“那是因为,青岛俊作是可以依靠的男子汉嘛。”

    室井笑起来:“哦,154公分的‘男子汉’。”

    “什么?!我、我以前可是”

    青岛正想坐起来好好和室井理论一番,却不料身体被室井给紧紧搂住了。

    “好了,算我败给你这个小东西了”室井低声呢喃着,原本拥抱着青岛的怀抱开始发烫起来。

    青岛很想反驳一下“小东西”这个称呼,他还想坚持一下男子汉的立场,顺便也证实一下男人的“铮铮傲骨”。

    但是,当室井将发烫的嘴唇贴近青岛脖颈的时候,那所有的“雄心”,顷刻间便被他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早晚,早晚我得把局面扳回来”

    这是青岛在坠入迷乱的热潮之前,脑子里出现的最后一个念头。

    两天之后,室井和青岛搬进浅野里子父母在自由丘的住宅。

    尽管俩人都是不情不愿搬进这栋房子来的,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边的生活的确要比在警察宿舍宽松多了。至少,青岛再不用凌晨四五点就爬起来,她甚至可以睡到七点一刻,下午放学之后,也不用为了避开他人眼睛而在外面呆太久。

    在他们搬进来的第二天,里子就过来帮忙收拾了。房子太大,她曾经建议请个保姆,但是室井和青岛都不同意。这个“特殊家庭”,不能让一个外人随意出入。里子了解了他们的想法,也就不再勉强。起初里子也想,既然人家“夫妻”已经在这栋房子里安家,自己总是跑过来似乎很不妥当。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那两个对她的到来完全没有感到不悦,相反每次里子过来,两个人都诚心表示了欢迎。有的时候她隔了三五天没过去,青岛还会主动打电话来问。

    其实起初,里子也和哲人说,自己擅自提出要青岛他们来自由丘,没有考虑到对方的心情,室井先生和青岛先生会不会是碍于情面,这才勉强进去住的呢。哲人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室井先生和青岛先生都不是随随便便接受人家帮助的人,他们是把我们当作可靠的信友,才会同意这件事。”

    里子点点头:“说得也是呢,我每次过去,青岛先生都很高兴的样子,总和我说个不停。”

    看着妻子充满幸福笑容的脸,哲人的心也安了下来。

    尽管真正的优香已经不在了,可是,哪怕只是在更生者的身上得到一丝虚幻的安慰,那也总好过让妻子每日痛不欲生地沉浸在丧女的记忆里。

    青岛和室井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他们当然清楚里子是出于什么原由才与他们这么接近的,为了安慰里子,也许他们会不得已在里子面前隐藏起自己真正的一面,哲人想,如果真是那样,结果恐怕就适得其反了。

    他考虑到这一点,有的时候也会拿话劝妻子,然而里子的回答却让哲人吃惊。

    “他们才不会在我面前故作姿态呢。”里子摇摇头,然后,飞快地笑了笑:“亲爱的,我并没有糊涂到把青岛先生当自己女儿替身的地步。”

    没料到妻子会用这么直白的话来回答自己的疑虑,哲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然,到现在我也一直在念着优香,一想到她,我还是会心酸”里子说到这儿,眼圈微微红了:“我是她的妈妈,到什么时候也没法忘记她的。”

    “里子”

    “其实青岛先生也明白我的心思,他现在和我走这么近也是为了安慰我,这我都明白的。”里子说着,伸手握住丈夫的手:“所以我说,青岛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并不介意我用看优香的眼睛来看他,唉,有时候看着她,我也会忍不住觉得优香还没死,她就活在青岛先生的身体里。”

    “里子,可是他毕竟不是咱们的优香。”

    “我知道,青岛先生在我面前,也从没有隐瞒过什么。”

    “是么?”

    “嗯,他什么都和我说,以前在警署他怎么闯祸啊,怎么和同僚们一起破案子啊,还有拖累室井先生的事情”里子说着,笑起来:“我真高兴他和我说这些,哲人,青岛先生他没有将咱们当外人,你看,我每次去他都很愉快,和我说这说那,帮我在厨房里打下手,有的时候还偷偷和我说他和室井先生拌嘴的事,争电视节目输了,只能陪着‘那家伙’看那些老古板的演歌节目啦,看棒球赛的时候‘那家伙’嫌他太吵,一个劲儿往他嘴里塞橘子糕啦,排清洁班次表的时候,两个人都想方设法地偷懒啦他们两个啊,看起来关系真好,真有趣。”

    “可见青岛先生还是偏向你的,都没听他和我说过这些。”哲人也笑起来。

    “所以我就想,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我真的糊涂到了分不清是非的地步。”里子慢慢地说:“现在,已经成这样了,青岛先生和我说,别为了不能挽回的事情一直让自己难受,青岛先生以前是刑警,大概经常接触到遭遇不幸的人吧,他说如果我高兴的话,就把他当优香也成的。”

    “里子,咱们真的能一心一意把青岛先生当自己的女儿么?”

    “当然是不行的。我自己也没奢望太多,只是想看他们两个快快活活地在一起。”里子说着,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微变得黯淡了:“青岛先生说,我们四个都是遭受过不幸的人,所以就更应该互相支撑,好好活下去。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所以我想,哲人,我们已经没办法给我们的优香幸福了,但是至少,我们应该尽力帮助青岛先生和室井先生。他们现在这样的状况,其实是很艰难的,这样的俩人关系,到了什么地方都会被人侧目,真的要是有了难处,如果我们俩再不管不顾,他们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寻求帮助呢?”

    这也算是妻子的人生支柱吧?哲人默默地想,不管未来如何,总之,妻子是永远也无法将青岛当陌路人的吧。

    其实,自己也是一样。

    之后,里子开始三天两头往自由丘跑,也不见得一定得青岛在家里,有的时候,趁着室井和青岛都不在,里子也会给那两个不习惯做家务事的大男人收拾收拾屋子,临走前,她总会在灶台上留下一钵浓香的牛肉汤。

    对于青岛而言,日子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放下沉重的戒备心,他又开始恢复到以前做男人时的状态了:回到家,书包外套到处乱丢;窝在沙发里一边吃零食一边打游戏;晚上边看娱乐节目边喝啤酒,闹到深夜也不肯睡;杂志看完了就随手扔在一边;早上要是起来迟了连被子都不叠

    但是室井从未为此数落过青岛什么,他只是跟在后面不声不响地做着收捡工作。青岛原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室井很清楚,一出这个家门,外面处处都是约束他天性的社会法则,他在外面装了一整天小女孩,到了家里如果还不能放松,那就太为难他了。

    只是有的时候,室井听见那家伙在浴室里把淋浴喷头碰得“砰砰”响,一边洗澡,一边扯着细细的嗓门唱些男人气十足的歌曲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青岛,调门上不去就不要勉强,你不觉得很累么?”

    “啊?调门上不去?”青岛站住,擦干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哪个调门上不去了?”

    “高音部分哪个调门都没上去。”室井眼睛盯着杂志:“简直没一个调子对准了的。”

    青岛愣了一下,却笑起来:“室井先生是嫉妒吧?”

    室井放下手里的杂志,有点吃惊地望着青岛:“嫉妒?”

    “当然!室井先生自己唱不出来这么好听的歌,才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的吧?”

    室井哭笑不得!

    “当年在署里,每次唱卡拉ok我都是第一名的!我学西城秀树学得最像,还得过署里的奖的说!”

    “哦,是么?”室井故意说:“就你这样的还学西城秀树?要是他唱歌也这么跑调,干脆不用在娱乐圈混了。”

    “跑调?!”

    “当然,跑到天上去了。”

    “怎么可能?!”青岛不高兴了:“我唱歌从来都不跑调的!”

    听青岛这么嘴硬,室井也认真起来:“明明跑调得厉害嘛,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你唱的是什么。”

    “可是我从来都没跑过调!我的乐感比普通人敏锐多了!小学时候的音乐老师都是这么说的!”

    室井觉得青岛开始有点胡搅蛮缠了,他皱起眉头:“青岛,跑调就是跑调,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干什么死不承认?”

    好长时间没听到室井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青岛愣了一下,突然转身冲进里面屋子,不多会儿,她拿着一盒录像带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

    “证明,给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音痴。”青岛赌气似的说着,将手里的录像带塞进录像机里,按下了播放的按键。

    画面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跃入室井眼帘,都是湾岸署的刑警,好像是在搞聚会,没过多久,有个女声像报幕一样地说:“现在有请本署明星,青岛巡查部长!”

    伴奏音乐响起,穿着绿大衣的青年拿着麦克风,边跑边唱地冲到了舞台上

    屏幕里的男人,音色干净清亮,声音优美动听,一首歌唱下来,竟然没有一丝跑调的迹象!

    “咯”的一声按下暂停键,青岛回过头来,有点得意地看着室井:“怎么样?我没说谎吧?这是我们署的比赛录相,我拿了第一名。”

    “可你刚才在浴室里唱的歌曲,真的是跑调得厉害。”室井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站起身来到书房,拿出一台录音机递给青岛:“如果不信,你现在对着录音机唱,等会儿听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看室井这么坚定自己的观点,青岛的心里也打起鼓来,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好,就唱给你听听。”

    “这样,别再唱男人唱的歌曲了,选一首适合你嗓子的。”室井想了想:“就唱今井美树的《珍珠》吧,你前两天不是总在听么?”

    青岛闭目想了想:“行,就这首。”

    “可以了么?”

    青岛点点头,室井说了声“开始”,按下了录音键。

    一首歌很快就唱完了,室井按下了停止键,倒带到最前头,然而在播放磁带之前,室井却停住了。

    “真的要听么?”

    青岛睁大眼睛:“当然!我唱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敢听?!”

    “青岛,你真的不觉得自己跑调了么?”

    青岛脸色铁青:“再说一遍,我没跑调!!”

    知道没法说通了,室井索性按下了播放键。前面沙沙的空白部分转过去之后,一个又细又尖的女声从喇叭里窜了出来

    从第一个音符出来开始,青岛的脸色就变了!还没等唱到一半,她突然伸手关上了录音机:“怎么会这样?!”

    “我没说错吧。”室井同情地看着青岛:“我听说,的确有人跑调自己听不出来的”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青岛打断他的话:“我唱歌从来就不跑调的!从小我这方面一直就比别人强!”

    室井不作声,指了指录音机,那意思是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呢?

    好半天,青岛才颓然坐回到沙发里,垂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到她神情如此沮丧,室井也有些不忍心了,他伸手拍了拍青岛的肩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喜欢唱就唱吧,我再不说你了,好么?”

    青岛缓缓摇摇头:“不,不是这”

    室井静静看着她。

    “我现在,连唱歌都跑调。”女孩低声说着,垂下的黑发遮住脸孔:“怎么办?连唱歌都跑调”

    “青岛,唱歌这种事情只是娱乐,如果高兴唱你就唱,在外面卡拉ok唱也没问题,谁还会那么无聊,单单跑过来指责你唱得不好听呢?”

    青岛不响,只低着头。

    室井站起身来:“好了,过来吃饭吧,这么点小事情就别总放在心上了。”

    但是,事情远没有室井所想的那么简单,那天夜里,俩人躺下很久了,青岛还在不停地翻身。

    “怎么了?”室井侧过脸来,看着青岛:“还在想那件事?”

    青岛没有开口,好半晌,慢慢坐起身来:“怎么办呢?唱歌都”

    没想到青岛一直惦记着这么件芝麻小事,室井叹了口气:“青岛,你难道打算以后当个歌星的么?跑调又有什么了不起?谁爱笑话就让他笑话去吧!我们不理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握青岛的手,然而一拉之下,他这才发现,青岛的手冰冷,手心全都是冷汗!

    这下室井慌了神,他赶紧坐起身来:“怎么了青岛?!”

    青岛不出声,好半天,才慢慢说:“我忘记了,这个身体不是我的。”

    “青岛?”

    “音痴的那个是优香,不是我,可是我没法控制这一切。”

    室井瞪着青岛,刹那间,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室井的脑海里猛烈碰撞了一下!

    “大脑最主要的发育期是婴幼儿时期,什么是擅长的,什么是不擅长的,早就有了生理上的限制,生长发育了十四岁,这个头脑里哪部分强哪部分弱”

    “青岛!别乱想,生理机能哪里就能决定一切?要都靠体质,我们大家就都不用努力了!”

    “可是室井先生,人是有天赋之分的对吧?”青岛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实际上,我、我开始控制不住这个身体了。”

    “胡说些什么?!”

    “真的真的!上个礼拜数学测验,我没有和室井先生你说,卷子被我给扔掉了。”

    “怎么了?”

    “知道么?我竟然连八十分都没到。”

    室井被青岛的话给吓了一跳!从上高中开始,青岛的理科成绩就没有低于九十分。

    “是不是题目太难了?”室井小心地问:“现在高中题目增加了难度,这也难说的很。”

    “最后两题死活做不出来,两个大题,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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