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纱公主

花纱公主第11部分

    “海边那个男人,也一样吗?”

    银夜抬起泪渍犹湿的眼睛,软弱又不安地问她。

    “当然一样。一个有了未婚妻的男人,会对我这种轻易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动情吗?”

    蓝霞讪讪自讽,脸上掠过一抹落寞。

    “可是,你为什么酗酒!你从来不会出事的,你不能否认,发生在你周围的事情一点也不曾影响到你!你不恨我?不恨靖哥?也不爱那个男孩子?不嫉妒那个男孩子的未婚妻?难道不是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造成你的失控?”

    “好啦好啦,我不想再听你解剖我!”

    蓝霞不耐地打断她,随即不忍又缓下语气对她说:

    “你倒是让我很意外、很震撼!我向来还不知道你也心思细腻到可以去当一个心理医生!只是,我厌恶自己的灵魂和内心被人解剖得血淋淋!你替骄傲的卫蓝霞保留一点尊严好吗?”

    银夜听得出来,蓝霞似乎真的释怀了,这才反而爱娇地抱住她,把下巴和脸颊贴住她的,告诉她:

    “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靖哥?”

    “不怪!”

    蓝霞立即回答。

    “真的?那靖哥呢?他怎么没来看你?是不是……又被你轰出去了?”

    银夜想到西靖广,又神经质地坐直了起来,紧张地问。

    “他来不来有那么重要吗?”

    “有!有的!蓝霞,你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裂痕。”

    银夜又沮丧起来,喃喃自责。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就算扯平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蓝霞拍拍她的肩膀,摸触她瘦削的骨骼,不禁心中一片疼怜与伤感。

    银夜得到了抚慰,不禁又伤心落泪,伏在蓝霞身上哀哭诉道:

    “蓝霞,我需要你,我甚至可以为你死!除了靖哥我可以百般忍受,但我求你不要再有其他的人,千万不要!你不要怪靖哥,我叫他来看你,向你赔不是!我可以跪下来求他,告诉他你根本没有什么阳光男孩,那一切都是假的!不要离弃我!蓝霞……”

    她的热泪沾上了蓝霞火烫的脸,她的身子像蛇或蛟一般缠裹着蓝霞的身体。

    蓝霞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头炽热难当,就仿佛难逃世间千种爱欲纠缠带给她的,烈火焚身的浩劫。

    西靖广神情落寞地坐在他的大办公室内,望着落地窗外的灰色建筑丛林发呆。

    屋宇如海,落寞的心情在相映之下更显寂寥。

    沧海之一栗而已,形体渺小,烦恼却是无边无际。

    人,基本上是可悲可悯的,在灵魂的无始的漂泊中,偶尔寄生于人间,寄生于一个脆弱的躯壳,而这个小小的躯壳却充塞了满满的情欲,教人一生一世都为它喜、为它悲、为它哭、为它笑、为它寄望,也为它绝望,教灵魂得不了片刻的安息……。

    前一天晚上,他就得知蓝霞住院的消息,而通报这个消息给他的,就是银夜。

    自从在蓝霞的别墅内和银夜有了突破性的亲密性接触,他才恍然明白,他,银夜和蓝霞之间过去单纯的、惯性的依附关系已经造成了无法回复的剧烈质变!他知道他再也无法用过去那种纯净、纯粹的心情去面对这两个女人!

    所以,当银夜打电话给他,叫他去探望蓝霞时,他简直是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他和银夜像细菌的抗生素一样彼此回避着。

    “靖哥,我……我有事情不得不告诉你……”

    银夜显然有着和他一样的心境,用很不自然的声调开口和他说话。

    他用男人坦然、磊落的声调掩饰了他的尴尬,告诉她:

    “什么事?我在听着。”

    “蓝霞回来了。她喝了很多酒,着了风寒,车子也撞坏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她呢?”

    银夜用谄媚和哀乞的语气对他说。

    “呃……没有很严重吧?她……人是不是还清醒着?”

    靖广压抑着震惊和焦虑,直逼重点问她,只要知道重点,他就放心了。

    “她还好,我们谈了很多……。靖哥,你来看她吧!我会在你到达以前离开医院。”

    “……我,可能一时走不开。”

    西靖广推诿着。

    银夜知道他的心理,安抚说道:

    “靖哥,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那件事都怪我不好,我已经向蓝霞忏悔了,她也原谅了我,她不会怪你的。”

    “什么?你向蓝霞忏悔?”

    靖广大惊,想不到银夜会如此软弱、反覆。

    “我不能不向她告罪!不能不向她坦白!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

    银夜在电话另一头呐喊。

    靖广无奈又颓丧地责怪道:

    “银夜!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你太傻了!你以为她会领情,会被你的坦白告罪感动而收敛她的行为?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我一定要告诉她!我不能欺瞒她!背叛她!靖哥,你放心,她答应我把所有的事一笔勾销,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所以,你来看她好吗?她一定在期待你来!”

    “是吗?你这么肯定?这么相信她的话?”

    “当然!我知道她还是爱你的!相信我,靖哥,我对你说过的阳光男孩的事,是被我加油添醋,夸大渲染的!既使有,也只是逢场作戏,根本不是真的!让我们全都把那些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好吗?靖哥,算我求你!你来看她,带着她最喜欢的白玫瑰和体贴的笑容来看她,好吗?”

    “银夜,你……,我真的被你搞得六神无主!”

    他没有答应她,在她纠缠不休的哀求中挂断了电话。

    终究,他没有带着白色的玫瑰和温存的笑容去探望蓝霞。

    一切都质变了。他很痛苦,痛苦于一念之差中将三人的和谐关系尽毁,他虽然不是一个情圣或完美的男人,但是,一种美好关系的破灭损毁真是令他英雄气短!

    正在愁绪辗转中,秘书敲了门进来,请示他道:

    “董事长,东京那边打电话过来要确认,我们这边有几个名额过去参加丸增公司的alor的图样设计成品展示会?”

    “什么时候开始?行程有几天?”

    靖广问。

    “下个月初三,有六天的活动。董事长,蓝小姐那边可能有几个名额吧?”

    秘书看西靖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尽责地提醒他。大家都知道,蓝霞最喜欢看布料展览,没有一次是会错过的。

    “过两天再确定可以吧?到时候再提醒我。”

    靖广心烦意乱,对于必须牵扯到蓝霞的一切事务,似乎都让他难以决断而只想回避。

    “是,董事长。”

    秘书讨好未成,有点讪然,却又欲语还休。

    “还有什么事?”

    靖广捺着性子问她。

    “报告董事长,外面有一个年轻人磨着不肯走,说要见董事长,我们不敢放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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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样的人?像是同业吗?你们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靖广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肯明说他是谁,只是一对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到处打转,倒像是一个在现场搜证的侦探似的,可是又不像是一个spy,看起来也不像一个坏人。”

    秘书竭尽所能地形容,又怕惹恼了情绪不佳的老板。

    “好啦!把人带进来,让我看看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可以让你们这一整间大办公室的人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西靖广挥挥手,命令秘书把人带进来。

    一个很年轻,有着明媚的青春气息,健康结实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所洋溢焕发的特质是西靖广也曾经有过的而现今已消失无存,一种令中年男人慨叹,用再多事业成就和金钱权势也买不到的──青春活力和健朗。

    他们彼此用防御和试探的眼光对望了几秒钟,然后由男孩率先开口问道:

    “你就是西靖广先生?”

    “我是!”

    西靖广傲然回答,努力撑持出一个中年男人在年少男孩面前应有的优越与威严。

    “你呢?到本公司来,有何贵干?”

    靖广眼见男孩有着相当警戒及保留的态度,先发制人又问。

    “我,我姓袁,想向西先生打听一个人。”

    男孩很谨慎,几乎是步步为营。

    “打听什么人?是我公司的人吗?”

    靖广猜不透姓袁的人何以必须如此戒慎恐惧,因此撩拨起了相当的好奇。怎知男孩竟说:

    “很抱歉,我不能确定……”

    “你不能确定?那么为什么要找上我?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袁伟风尴尬地回答,觉得自己的确十分滑稽可笑。

    “年轻人,你该不是上门来开玩笑的吧?刚才我的秘书来告诉我,你一直在我的公司里面探头探脑!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真的是来找一个人,一个……女人!”

    袁伟风的如履薄冰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不知道花纱和西靖广或其他任何人的真正关系,所以他不想在真相未明之前给她制造无谓的麻烦或困扰。

    “一个女人!一个或许可以在我的公司里找到的,你不知道她名字的女人?”

    西靖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像一个哲学家似地思索着,并且牢牢地以困惑的眼光盯着站在眼前的年轻男人。

    袁伟风倒不介意这种嘲讽,反而坚定地重复说道:

    “是的,西靖广先生!我要找的是一个可能在你的公司里面而我不知道她姓名的小姐!”

    靖广忍住突兀的笑意,故作一脸严肃道:

    “那么,你搜寻的结果到目前为止是零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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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所以我不得不闯进来打扰你,这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并不愿意见到我?”

    西靖广皱着眉,板着脸反问。

    “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在情况未明的状态下,给不必要的人带来无谓的困扰!”

    伟风认真地解释着。然而他的一番慎重,反而让西靖广解释成了心虚的保留和暧昧的掩饰。

    “袁先生,如果你再不能明确让我知道你走进我办公室的目的,我便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和你玩打哑谜的游戏!”

    西靖广使用了更慎重的警告语。

    “很抱歉!西先生,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我挂念的人而求助无门,我尽一切努力来形容她,她留着一头长鬈发,总是穿着洋装,开着白色吉普车,她非常美丽,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但实际上心智十分成熟……”

    西靖广听了只是摇头,冷漠地说:

    “年轻人,我想你并没有说出问题的重点!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认为你可以在我这里找到那个女人!这才是通往答案的路径!”

    “这……”

    伟风犹豫着,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是小镇上成衣厂的老板告诉我的!贵公司在北部海滨小镇的加工厂,西先生不会不知道吧?要是需要说得更明确一点,就是为卫蓝霞品牌加工的工厂,我在那里看过作业的现场!那个老板告诉我,西先生曾和那位小姐一起去视察过,所以,我认为在你这里可以打听到那位小姐的下落!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伟风陈述的既迫切又急促,脸上并满溢着焦虑的情感。

    西靖广听完真是如青天霹雳!

    他完完全全明白了,眼前男孩所拚命描摹、拚命寻找的人是蓝霞!那么,他闪电一样的联想便是:眼前的年轻男人也就是银夜口中的阳光男孩!前一天晚上,银夜还口口声声为蓝霞辩说那只是子虚乌有或者逢场作戏,然而,现在,那个阳光男孩竟一脸迫切找上门来,戒慎恐惧,小心翼翼地在问自己打听蓝霞的下落!

    他的血霎时像沙漏般从身体内窜流了出去!一种彻底失血的感受!一种被倒挂、抽干、压碎的感觉!

    但是,他尽量放松他的脸面神经,冷静地告诉眼前的情敌道:

    “你这一些提示相当有用!我的确带过一些有关的人去过那个地方。我的助理、秘书、合伙人,还有我的设计师。”

    伟风一等他讲完便急切问说:

    “那就对了!她一定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西先生,请你帮我找到她,我会十分感激你!”

    西靖广露出阴沉诡谲的笑容说道:

    “年轻人,你显得这么高兴又亢奋也未免太放浪轻率了吧?如果这些人里面有我的太太、情人或女朋友,你这样迫切要找她,岂不是对我大大地不敬?严重地侮辱了我?我看你刚才一直都很小心,怎么到了节骨眼上反而大意失控了呢?”

    “啊?”

    伟风愣了一下,随即又道:

    “我没想到西先生会这样想!看来是我失态了,无论如何请不要误会,我找上门来,完全是一番好意!只不过,在我没见到她或者没能确定必要人际关系以前,我必须谨慎一些!”

    “袁先生,你放心!我和你要找的人并没有任何特殊关系,你更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你的出现而造成任何误会!”

    “那么,你是不是愿意帮助我,让我见到她?”

    伟风露出了纯真无邪又满含希望的笑容。

    “我可以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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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广点着头,露着笑意的神态其实是另含深意。

    “我先谢谢你!西先生!”

    “你可以先离开这里,两个小时后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安排。”

    “谢谢!那么,我先告退了!”

    伟风恭敬又快乐地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靖广颓然把身子靠向椅背,石膏像一般静止在那里。

    时间仿佛凝固在他的周围,他听不见世上的任何声音。

    然后,他拿起了电话。

    伟风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进那座豪华宅邸的大厅。

    举凡一座豪华宅邸的大厅应有的陈设装饰,它应有尽有,一应俱全,但是,它还有更多更多的一种东西,冷冷的空气,还有,空洞。

    它没有人气,就像一座豪华的冷宫。

    这就是花纱的家?

    也许是吧,又也许不是。花纱的人格特质中有很强烈的冷静,但并不是空洞。然而她是无法捉摸的,她的灵魂深不见底,令他无从揣测。

    他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何必胡思乱想呢?伊人很快就会出现在眼前,他应该做的是,把眼睛擦亮。那一天,她负醉一别,抱病而去的倩影令他刻骨难忘,她深锁在眉目之间的轻愁与悒郁,她的强颜放浪与难解的心事令他梦魂牵挂……如果此生真的不能再看见她,将会是一个永难填平的遗憾!

    他在漫思遐想中听见楼梯上有人走了下来。他的心跳加速,觉得浑身热血又加高了温度,她,花纱,终于要再度走进他的瞳仁之中……。

    下楼来出现她眼前的女子十分美丽,简直美丽得令人要痛苦地到处嚎叫!她令人惊艳到心痛,可是,她却不是花纱,而是另一个他感到眼熟的女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迷惑过!

    为什么她是如此眼熟?他并不认识她!而她也不是花纱?

    他简直要精神错乱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盯着那个女人窘困地说:

    “小姐,西先生安排我来这里见一个人,我想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他恳切地哀求她,认为她是花纱的亲友或家人。

    “见一个人?你要见哪一个人啊?”

    银夜故意轻佻笑问,掩藏着内心澎湃汹涌的恨意与妒意。她存了心要好好作弄他。

    伟风答不上来,笨拙地说:

    “西先生知道那个人。小姐,我想你一定也是知道的,抱歉我无法说出她的名字。”

    “你无法说出她的名字?”

    银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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