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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说:“要哩,要哩,你解了怀我吃。”
祥子一阵耳热心跳,赶紧闭上眼睛,猜想必是偷情的男女,女人跟着男人私奔,跑得累了,坐到这里放浪。忍不住好奇心,眼睛又张开条缝,看他们越发放浪。祥子心里说,就劫他们了,偷情的男女想必是带着钱的,说不定还有吃的哩,突然从大石头后蹿出,高举着斧子,高叫了一声:“住了!”
两人顿时分开,张惶张恐,女人倒显得格外镇静,细望了祥子一眼,又望了祥子的木头枪一眼,这是大白天,不是傍晚更不是夜晚,是很容易分辨出枪的真假的,斧子倒是真的,再看他身后并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竟立正身子,把衣衫整了整,头发理了理,像没事一样,拿了杏眼往祥子的身上瞅,男人却吓得立不住身子,浑身抖个不住。祥子有心再往前凑两步,把那两个人吓住,却被女人望得手足无措,他真想跑回去,不再干这丢人的勾当。女人的媚眼更好看,朱唇轻启,说:“想劫色吗?”顿了一顿,又说:“色是摆现成的哩,你可得有胆子来拿,想劫财么,却是没有。”
祥子无言以答,傻眼看女人,想不到一个山野村姑竟是这般大胆,大胆得不惧了生死,竟没把他这个小小的山林劫匪放在眼里。趁祥子发愣的工夫,男人悄悄地溜掉了,女人撇了撇嘴角,她扭了一下头,望一眼逃去的男人身影,又回过头来,也不管祥子答不答,依然自顾自地说:“你不回我的话我也知道,你是不会的,你还是个孩子娃,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你是拿姐寻开心哩。”媚眼又转,说:“我没说错的是不是,要不你的手怎么会发抖?孩子用的木头枪也不指在我身上,斧子倒是拿得周正哩,兄弟你是盐面吃多了咸了嗓子,做劫路的胡子却又不狠声训话吆喝哩,这哪里唬得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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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夺枪 七(2)
祥子越发哑然,心里说她是比我英雄了;若她做了胡子;定能够威震山林的,让小胡子们服服贴贴,言听计从。她怎么就能将人心揣摩得这样透彻呢?偏自己窝囊,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可是,像她这样一个只会风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劫了又能怎样呢?她是比我吃得饱了,却有心做男女间的事。祥子无可奈何,转过脸去,仰望远远的山路,那路是弯曲,竟看不出尽头呢。
山坡上,有几处桃花已经开放,红如朝霞,映着了桃花山的脸色,果然比冬天时艳丽了许多,塞满桃花山脚,春风吹过,桃花的香气远远地扑鼻而来,让祥子觉得心旷神怡,直侵入心脾,便慢慢闭上眼睛,听耳畔轻风飒飒,竟不知自己是身在何处,也不知是否身在白云间,还是生活在尘世,女人如银铃般的笑声又把冥想的祥子惊动了:“你是睡着了么,怎么不说话,手怎么还举得那么高?你不觉着累么?”
祥子的手就随着女人的话语落了下来,看女人的胸脯一耸一耸的,想必是怪他年轻轻地不学好吧,诺诺地说:“我不是有意的。”将头低下,不敢看女人。
女人又说:“我知道,若没有特别的故事,谁会愿意为胡子为劫匪,你一定是有了难处了。”
祥子更加慌乱,他本想说,我是饿的,只为了要一口吃的,却哪里说得出口?女人掩了掩衣襟,身子往后缩了缩,说:“姐长得好看么,姐刚才孟浪让人瞅见了,姐的脸上发烧么?”
祥子痴痴迷迷,眼睛一亮一亮地,看着女人,女人的身子又往后缩了一下,小声说:“兄弟,你真的不像胡子,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
身子再往后缩了缩,一株柳树阻在身后,女人撞上了,有几片树叶震落下来,落在女人的头顶上,只是停留了一瞬,便又滑落了,女人就此停住脚,温柔地说:“我要走了,我可真的走了,你不会难为我的,是么?”说着话,身子已隐没到大树后。
等祥子回过神来,再要看那女人,树丛中已没有了女人的身影,偶尔有鸟儿从头顶飞过,倏地不见了,他再寻找,还是不见女人,以为女人是狐变的,这会子早已回归山林,他对女人、对做胡子真的感到无能为力了。
虎口夺枪 八(1)
玉娴回来了,玉娴是骑着白马返回邵家沟的,她比在家为闺女时不知要光鲜了多少倍,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新闻。在人们的印象里,她是给胡子抢走的人,怎么会有脸回来?她是个不贞的女人,连邵小花都不如的,小花也给胡子祸害过,但小花不是自己愿意的哩,这个理,邵家沟的人都懂,若说她是给胡子玩腻了放了回来,也不会这般风光呀,人们猜不透,但消息把邵家沟的角角落落都塞满了。
玉娴回来,她主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爹娘,还有傻兄弟大扁,第二件事是认真查问一下于四虎到底是谁杀的,她有一种预感,而且女人的预感往往都很灵验,她将会做出一件什么大事,而且是非做不可的,这次回来后,将来说不准再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因此,她是必须回来的。
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起因还是大黑山,当她骑着高头大马从大黑山返回于家洼时,这一路都是风光无限的,可到了于家洼后她的境况并不好,当她一脚迈进于家的大宅院,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那些目光像是掉在了她的身上,一抖擞掉了一地。起先玉娴并不晓得为什么,渐渐地,她从女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听出了端倪,在大黑山待了三天呀,大黑山的胡子不是爷们么,既然是爷们,就是生鸭子也会煮熟的,何况是一个给男人本就摆弄熟了的女人,你看她俏丽的脸蛋,怎么越见俏了呢,还不是给男人滋润的!你看她扭摆的腰枝圆圆的腚,还不是浪的,就是男人不想上,她也忍不住哩,还不得自己送上门!
玉娴并没把长舌妇们的议论放在心上,她在心里说:“女人的裤裆都骚哩,走到哪里不会把骚味带过去?只当没闻到也就是了。”
隔了两天,于四虎的尸首放足了七天,该下葬了,玉娴狠哭了一场,哭得身脚立不住,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也就节哀顺变了。期间于大虎张罗着来邵家沟,把祥子、来顺抓回去,给四虎陪葬,都给玉娴拦住了,她还是那句话:“我男人的事,不要别人管哩,我自己知道怎么办。”
真让玉娴感到不安的是于大虎和于三虎的变化,大虎的脸一直阴沉着,不冷不热的,从他的目光中,玉娴隐隐地看出一股厌烦的情绪,而三虎的目光是另一种模样,显得阴邪和贼道。起初玉娴也是不理会的,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是于家大院的少奶奶,但之后发生的事她就不能不当回事了,年关将近,正是腊月二十三,家家都在过小年,天上飘着细细的轻雪,于家洼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喜气,人人脸上洋溢着新春的温暖。玉娴也是年轻气盛,心血来潮,竟牵出从大黑山带出来的白马,上山溜马去了,玩得累了,便把马拴在一边,自己在一边歇,撒尿解手的工夫,大白马竟然不见了,怎么找也没有,玉娴急得满脸是汗,却连半点线索都没发现。那可是她心爱之物,玉娴垂头丧气地返回于家大院,刚进院门,正遇大黑山李大眼睛打发两个小胡子给送来两块布料,是上好的绸缎,乡下人极少见到,一般人家也是买不起的,两块布料鲜艳得比火还红,红得闪人的眼睛,若穿在人的身上,是可以烧着一边的人的,当然,这样艳这样好的料子,是只有新娘子才能穿得出去的。
大虎看见了,抢过来摔在地上,一顿皮鞭子将大黑山的两个小胡子打出院门,临出门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小胡子扭过头,冲着玉娴喊:“少奶奶,回去让我们跟大当家的说啥呀?”大虎抽出手枪,“砰”地就是一枪,打在门口的一颗大树上,两个小胡子连滚带爬逃出于家洼。
玉娴叫了一声:“大哥。”
大虎的脸甚是阴沉,呼出的气息如山呼海啸。
玉娴再叫了一声:“大哥。”
大虎把头扭向一边,再把头扭过来,冲着天说了一句:“啥时去办四虎的事呀?可是你男人哩。”
玉娴的心脏慌慌乱乱地狂跳了几下,脸色就白了些,这天没有多少风,小雪都飘落到地上了,她说:“我有自己的章程。”
大虎的呼吸依然急促,说:“我等得起,弟兄们等不及了呢,吵嚷着给你二哥报仇,你二哥就随便让日本兵当儿戏似地杀了,就这么容易吗?等过了年,这些账是要清算的。”
玉娴听得出,大虎故意不提四虎,是把扣子甩给她,让她给出个定准的话,当然这话说出去是有分量的,说完了事儿得办的,是她邵玉娴自己承诺的么,玉娴的脸也就沉下来,她是经过认真思索的,她只说了一个字:“快。”
玉娴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任何人都会相信,她会有所行动的,至于她采取什么方式,怎么对付邵家沟的两个小畜牲,甚至是比她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大黑山胡子,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可就要过年了,掐着指头能算出日期,时间这么紧,她一个女人家又能做些什么呢!“快!”是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概念。但是,于家洼的人们还是发现,玉娴孤单的脚步把满地的小雪踏碎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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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夺枪 八(2)
当然,这事也不是让玉娴立刻返回邵家沟的理由。
事情发生在于二虎身上,年三十的晚上,放完了鞭炮,吃完了年夜的饺子,胡子们喝得迷迷登登地睡去了,大虎和几个小胡子在前院玩麻将,他们是要把天玩亮的。三虎在这个时候走进了玉娴的屋子,玉娴正坐在油灯底下思谋着自己的计划,油灯忽地扑闪了一下,玉娴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当然,三虎刚进屋时,倒也显得斯文,说:“没睡?”
玉娴说:“没。”又反问:“三哥也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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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虎就坐下了,在往椅子上坐的时候,三虎的手有分寸地在玉娴的手臂上抚摸了一下。
玉娴没有动,她在看着粗人三虎还能做些啥。玉娴是从邵家沟出来的女人,她做事从来都不忸怩,当三虎抚摸的力量加重了些时,玉娴适时地从那把朱红色的木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神情依然平静,不胖不瘦的身材站起来后更显得好看,两条秀腿粗细均匀,身子上下凸凹有致,显出了万种风情,若有了欢快的鼓乐节奏,相信是会把春风提早两个时辰舞来的。当然她没有跳舞,更没有扭,她晓得胡子三虎的企图,但她的表情庄重而平静,三虎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玉娴的身段,冲动如烟,徐徐弥漫。玉娴给三虎望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含羞地笑了一下,这更给三虎一个错误的信号,他原本还算平静的浑身上下,涌起了股股的波澜。玉娴将桌子上的灯盏正了正,把身子转向炕上去,说:“我要睡了。”
三虎激动地说:“我陪你睡。”
玉娴愣了一下,意料之中却还是感到意外,她认真地问:“你是没长尾巴的畜牲么?”
三虎说:“凭啥?大黑山的胡子能睡得你,我怎么就睡不得?若不是我年夜吃的油水多了,憋得难受,我还嫌脏呢!”
“畜牲,你给我滚出去!”玉娴的口气不容置疑,她的眉毛一挑,很恼怒地向三虎跟前逼去。“你滚,滚出去!”
玉娴的手指向门口,她没有看,但指得一点都不差,那条伸着的手臂挺直而坚定。三虎后退了两步,但随即他就站住了,他害怕玉娴身上、眼里透出的那股说不出来的逼人气息,但他也闻不得女人身上那一股香喷喷的特殊气味,这股气味具有融化男人的力量,像酒一样让人沉醉,也会使男人忘乎所以,产生情欲,所以,于三虎在进犯与逃避这两种情况的选择时,他错误地选择了前者,这将为他以后埋下惹根。但他当时并没想过这些,他是扑上来的,以男人强健的身体将玉娴压倒地炕上,两人便在炕上撕扯,气喘吁吁,随着“嚓、嚓、嚓”的一阵破裂的响声,他把玉娴的衣服扯烂了,并且把女人光明的地方扯露了出来,那片草地原本是只有于四虎动过的,三虎也要尝尝,然而,正当他脱下自己的衣裳,再次把女人按住,准备有所动作时,玉娴的手摸到了剪刀,并且拿在了手里,那剪刀锋快,是刚开刃不久的,玉娴没怎么用力,她只是胡乱地摆弄了一下,就深深地扎进三虎的屁股上,三虎“嗷”地嚎了一声爬起来,摸一把手上全是血,暴怒的三虎想不到一个让大黑山的胡子玩过的女人竟敢反抗,而且还用上了武器,他骑玉娴身上,挥起铁榔头一样的拳头,“咚”地砸在她的头上,玉娴就觉得天地已经裂开,大片大片的雪花一股脑地倒了下来,就在那一刻,她晕了过去。
当玉娴清醒过来时,她知道三虎把什么都做了,身下还留着三虎的脏物,冷风吹进来,没穿上衣裳的身子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但玉娴觉不出冷,她半天没有动,没有哭也没有闹,她格格地笑了,笑声像水一样泼出来,泼得并不猛,但年三十的天地已经湿成一大片,而且从这一年泼到了那一年,玉娴笑得如痴如醉,她笑出了眼泪。
笑够了的玉娴那时就已经明白了,于家洼不是她久待的地方,这里已经不再是温暖的家,她想离开这个充满情和恨的地方,当然,走之前她还得办一件事,就是把三虎的那个祸害人的玩意割下来喂狗!因此,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继续留在于家大院里。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三虎,当他心满意足地撅着流血的屁股一拐一瘸地来到前院,正玩麻将的大虎停住了手中的牌,这把牌起手就抓得特别好,一副明杠一副暗杠都扣下了,另外三家还没开门,二五筒的口子就已经张开,等着其他三家点炮,可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三虎屁股上的血,还有那张因过度兴奋或疼痛而扭曲的脸。三虎扯住了正打麻将的一个小胡子,那小胡子手中要打的牌正是二筒,三虎说:“先停会手,帮我上点刀枪药。”
大虎就把牌放下了,站起身盯着三虎的眼睛看,三虎不敢正视他,把头扭到一边去,大虎问:“你都干啥了?”
三虎把头转过来一些,说:“我把那娘们日了,居然不肯顺从,用剪刀扎我,操,一个骚娘们,不就是给男人享用的么,我就把她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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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夺枪 八(3)
他正要再说些其他的话,“叭、叭”两声脆响,大虎的耳刮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是一边一下子,打得连贯透彻,三虎捂住脸,不解地看大哥,大虎骂:“你还嫌不够丢脸么,你把于家洼的脸都丢尽了,你用了别的女人我不管,就是把天王老子的女人弄了我也不管,她是老四的未亡人哩!”
三虎说:“可她给大黑山的胡子……”
三虎的话还没说完,大虎抬腿就是一脚,骂:“滚,你的脑袋算是白长了,你什么都不思想,不如割下来当球踢了。”
三虎不顾上药,愤愤不平地走了。
天色变成了暗蓝色,年三十的晚上天色其实很澄明的,并没有下雪,只是天真的很冷,是钻骨头的那种冷。
日子沉甸甸地往前走着,玉娴心里说,等过完年,出了正月,我得去干该干的正事了,但她在于家大院越待越别扭,也越来越陌生,三虎不曾再来骚扰,他屁股上的伤真的很重,有六七天的时间都不敢坐着,而于大虎的脸一天到晚都阴郁着,他脾气很大,动不动就训人,扇别人的耳刮子,再不就是摆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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