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无辜的人早就死完了，根本没有人无辜！”吴超凡突然吼道，双眼泛出红圈，“你以为我没有期待过正义的到来吗？我试过多少方法，警察，媒体，甚至我去省厅，可是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一群败类沆瀣一气，在这个地方只手遮天，我知道凶手是谁，可告到哪里都没用！”
李云逸苦涩地说：“是，我们警察没用，至今还让凶手逍遥法外。可是你杀人又是为了什么呢？”吴超凡冷笑：“为什么？g市上下串通一气，自以为密不透风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好啊，那我就让其他地方变得和他们一样，把他们举到所有人的视线中，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还有谁敢护着他们！”
李云逸几乎要气昏了头，但是理智还是抓到了吴超凡所言的重点：“你说你知道g市的凶手，是谁？”吴超凡道：“我可以一字不差地说出每个人的名字，可是说了有什么用？你要去替天行道吗？”“我会做我的本职工作，”李云逸说，“我们警察是干什么的？吴超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只能说你太愚昧太蠢，事情迟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为什么不选择信任我们呢？”
“信任你们？我承认，害群之马是少数，大部分警察都是正义的。但是有什么用？你应该明白，很多时候不是单纯好与坏能评断的，整个团体统一口径，然后给你两个选择，加入或者死，你怎么选？好人死完了，就只有坏人和无能的人，能干些什么呢？”
李云逸张张嘴，却无从反驳。如果真的如同吴超凡所说，g市的杀人案是默许的，那简直太可怕了，而且真的很难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吴超凡，”李云逸艰难地说，“你以后不要在进行这样的复仇了。你已经成功了，秦崆作为外地警察被派遣到g市，我以后也会一直关注的，迟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吴超凡苦笑：“李云逸，你真的是傻的可爱。”“我确实是傻，不然也不会把这日记带回来了。吴超凡，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任何人都没有伤害别人的权力，即使你是受害者也没有，我承认我不是个合格的警察，但是我是人，我有我的私心，所以过去的事，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但是！绝对没有下一次了！”李云逸说道。
李云逸说完，拿过吴超凡的打火机点燃了日记本。
呛人的青烟缓缓飘起，李云逸透过火苗看着吴超凡扭曲的面容说：“周华不会招出你的，现在日记烧了，谁也不知道你是幕后主使。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当一个正常人？”
看着李云逸脆弱的表情，吴超凡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小时候也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吴超凡缓缓地闭上眼，微微点头。
由于周华始终不配合，警方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五十万的线索就此断了。一周以后，周华的判决下来了，一审死刑，而且不允许减刑，周华对此没什么看法，表示不愿上诉，关进了监狱后准备执行枪决，h市的恶性故意杀人案件告破。
虽然说了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心里的刺却还是存在的，李云逸和吴超凡生活过得别别扭扭，两人好像只是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似的，每天交流都很少，李云逸心里苦涩不已，自己劳心费神替吴超凡压下了事，明明已经做了，却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所谓吃力不讨好便是如此了。李云逸隐约感觉自己和吴超凡好像刚开始就要结束了，不知道两人谁会首先受不了打破这个氛围。
没想到的是，没滋没味过了两周后，g市传回秦崆殉职的噩耗，李云逸和吴超凡的关系由此彻底崩裂。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一周前，g市。
g市毕竟是经济大市，连一个夜总会的剪彩仪式都搞得有模有样。秦崆面无表情地跟一众同僚站在台下，看着东洛神采飞扬地念着别人给他写的稿子，不说稿子内容如何，光是他顶着一张满是煞气的脸偏要装作文质彬彬的样子就够可笑了。东洛还挺喜欢这种感觉，念完稿子后还意犹未尽地临场发挥，说着一连串虚情假意的话。
秦崆烦躁地抓抓脑袋，他哪有闲情逸致来这里听东洛扯淡啊，自从他来到了g市后，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官商勾结，警匪相通，这些几乎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除了最著名的连环凶杀案，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荒唐的事迹，就像现在这样，一家明摆着不打算做什么干净生意的夜总会开张，就因为请了首富来剪彩，各个单位就跟自己亲爹开张一样派人过来捧场，秦崆被迫跟着分局局长一起前来。
来到g市不过几天的时间，但是秦崆已经明白这里的水有多深了，有几个刚正不阿的老同僚明里暗里提示过他一些信息，结合来之前吴超凡讲的那个内涵厚重的故事，他的脑子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是他想到的太可怕，他不想承认那是真的。秦崆显著的变化就是整个人沉默了很多，在h市的时候，说他是队里的活宝一点也不过分，但是现在，他天天绷着一张脸，眼神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真相掩埋的并不深，只是却没有证据。
就在秦崆神游虚空时，被一阵热烈的掌声拉回了神志，东洛面带笑意地在众人的拍手中，挽着谢洋的胳膊缓缓走下台，和领导人似的。谢洋可以说是最令g市女性嫉妒的人了，往往首富和一往情深这个词都不搭，可是看上去一点都不正经的东洛做到了，谢洋不仅坐享无尽的富贵，而且那个男人还像初恋的小男孩一样将她放在心尖，怎么能不让人嫉妒？
两人走进人群中，分局的王局长笑道一脸褶子迎上前：“东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您夫人可是越来越水灵动人了！”东洛笑着和他握了握手：“王局长，确实好久不见，上次我那小兄弟酒后闹事，还多亏您帮忙啊。”“哎，哪里的事，年轻人喝点酒而已，小事一桩，别跟我客气啊。”王局长笑的更开心了，谢洋在一旁温婉一笑：“王局长，东洛可是一直说着要谢谢您呢，正巧今天这里开业，不如我们请您喝个酒，再打上几圈牌，岂不美哉？”
王局长眉头一挑：“呦？打牌？哎呀东夫人啊东夫人，真是女中豪杰啊！”旁边有人笑：“老王你这就不知道了，东爷可是走哪都带着少奶奶的，酒场，牌场，还有不能去的场，只要有东爷的地方就有少奶奶，可是把别的妹妹们气的不轻啊，哈哈哈！”“哪有别的妹妹啊，别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东洛笑骂道，一回头不经意间目光扫过秦崆身上。
东洛上前一步，看着秦崆却问向王局长：“王局，这位兄弟看着面生啊，新过来的？”王局长搂过秦崆：“来来来，介绍一下，临市的大侦探，特别过来帮咱们破案的，秦崆。这位，我们g市的首富，东洛东老板。”东洛皮笑肉不笑：“王局，别见人就说我是首富，生怕没人绑架我是不是？”“哈哈哈，东老板说笑了，从来都是你绑架别人，哪有别人绑架你的？”
“王局。”东洛仍是微笑，但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王局长自知自己失言，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秦崆正想着王局长话里的含义，谢洋冲他一笑：“秦警官，您就是破了h市凶杀案的人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秦崆强自一笑：“夫人您过奖了，还是我的一个朋友给的我提示，不然我也不会往g市的连环案件上想。”东洛轻笑：“哦？那您的这位朋友可真是聪明啊，但是那个凶手为什么要完全模仿这里的案子呢？他想干什么？”秦崆尴尬一笑：“那谁知道啊，我想，可能破了这里的案子后，就能真相大白了吧。”东洛点点头：“没错，能侦破h市的案子想必秦警官也是有一手的，希望您尽早也破了我们的案子，还我们g市一片太平。”
秦崆听了他略带讽刺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点头，东洛笑着和王局长一行说笑着走开了。半道上谢洋回头，满含深意地看了秦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秦崆的错觉，秦崆好像看到了她笑了一下。
牌局进行到晚上九点，直到让王局长赢足了钱才结束，本来就该到喝酒的时间段了，可是谢洋在东洛耳边说了一句“今天周五”，东洛就毫不犹豫地推脱了酒局，带着谢洋离开了。
车子在笔直宽阔的大路上飞驰，一直开到了市郊的一所疗养院。
几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年久失修濒临倒闭的医院，但是谢洋却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这里，重新整修了一番，焕然一新成了一座疗养院，无论是设施还是环境，包括医疗水平和医师素养都是整个g市最好的，原因无他，就因为谢洋的孪生弟弟谢江在这里疗养。
谢洋每周五都会来这里看望谢江，几年来雷打不动。因为某些原因，谢江只要一到一个新环境就会引发狂躁症，变得惊慌狂躁，只有在这里才能安稳一些，所以这些年来谢江一直住在这里。
到了疗养院内部，东洛说：“我在外边抽支烟，你自己上去吧。”谢洋点点头说：“好，但是你一直不见他也不是办法，该让他慢慢习惯你的存在。”东洛苦笑道：“算了吧，当年虽说是吴超凡下的手，但是我也有责任，他害怕见到我是正常的，能不刺激他就尽量别刺激，你去吧，我在下边等你。”谢洋叹口气不再说话，独自默默上楼了。
谢江居住的那一层除了医生护士外就只有他一人了，谢洋进去时，谢江听到开门声，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看到自己弟弟时，谢洋没说话就先红了眼圈：“小江，姐来看你了。”谢江闷声闷气地说：“姐，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今天明明就是周五啊。”谢洋抱住他：“是，今天是周五，姐来迟了，别怕，姐不会不来的。”谢江乖巧地点头：“我知道，姐你对我最好了，不像他们。”
谢洋的目光噙泪，狠声说：“放心，害你的人马上就要死了，你以后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吴超凡他，居然找了一个外地警察过来。”
一听到吴超凡三个字，谢江马上颤抖着蜷缩起来：“不要！不要说他，我怕！我怕！他要杀了我！”“别怕，别怕，小江不怕，该死的是他，他马上就要死了。”谢洋熟练地轻抚他的背，谢江渐渐缓过神来。
楼外的林子里，东洛烦躁地踩灭第三个烟头，谢江是谢洋唯一的家人了，可是那小子怕自己怕的要死，这怎能不让他郁闷？再想到下午王局长在打牌时说的话，东洛更加恼怒。
“东老板啊，你也知道，这世道上还就有人冥顽不灵，就跟钱过不去，比如说我们局里那几个老不死的，天天瞪直了眼在咱们屁股后头找纰漏，这新来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跟那几个老不死打成一片，这个人可不是好打发的，而且我总觉得吧，这h市的案子太他娘蹊跷了，为什么跟咱这儿的一模一样啊？你说是不是有人要搞大事情啊？反正这个秦崆，不管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得让他滚！”
东洛点燃第四根烟，烟雾氤氲中，宛如一尊凶神。
秦崆晚上要睡觉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的是g市的本地号，满怀疑惑地接听起电话，刚刚听了两句秦崆就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二天，东洛手下告诉他，他的一个地产生意上的朋友被经济科的人带走了，东洛疑惑着是不是打点没到位招惹了谁，刚刚想打电话问问王局长什么情况，王局长那边就火急火燎地打过来了。
放下电话后东洛一口怒气憋在心头，那个朋友涉嫌偷税被经济科的人带去警局，但是所有和自己有关的银行明细来往兜兜转转之后，居然全部被送到了刑侦科。东洛就是在没脑子也该明白了，这是借着查别人之名查他东洛呢！而且是送到了刑侦科，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东洛怒火攻心，骂道：“混账玩意儿，凭你想跟我斗？”然后抓起手机愤愤地按了一串数字：“喂，我，东洛。我找九爷，跟他谈笔生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崆感觉到很多事慢慢脱离轨道了，他感到了威胁，但是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就此收手。直到几天后他去胡同里探访时中了黑枪，倒在血泊中意识渐渐模糊时，才明白过来吴超凡真正的意思，看来，一个人和一座城市斗，确实是不明智的。但是，秦崆纵有万般不甘，也是没办法了。唯一值得庆幸的，他有一个和他一样正义的朋友，两天前他有所感应一般寄出一份快递给李云逸，希望这些人没有手眼通天拦下吧。
疼痛撕扯着秦崆的神经，但是他却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直至永远地睡了过去。
第13章 第十三章
尊敬的李云逸同志：
请允许我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这么正式地称呼你，我希望你能以一位人民警察的身份来读完这封信。
我来到g市已经有十来天了，在这个地方我感受到的和我们h市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是一座病态的城市。或许你永远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事，有权有势的人在这里肆无忌惮，这里的一切都是可以拿钱来衡量的，上层的人们个个光鲜亮丽，脸上都是虚假的笑容，而大部分普通民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夹缝里痛苦而麻木地生活，无论是什么人，我在他们的眼中都看不到明亮。
接下来我要说的，希望你能勇敢面对。我先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周华背后的指使者，可能是吴超凡。
你们在车站送行的时候，吴超凡支使开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如果一座城市所有人都为它保守秘密，任谁也看不到被掩埋的真相。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现在我明白了，他，甚至是不少人都知道g市的凶手是什么人，但是g市的人严密地守护着这个秘密，谁也没有证据。
让我关注g市案件的是吴超凡，引导我断案的是吴超凡，甚至鼓动我去g市的也是他，现在想来，h市的案子，应该只是他的计划。不知是什么原因，吴超凡想要打破g市的秘密，所以他费尽心机地策划了h市的凶杀案，又引导我们把案子的疑点转移到了g市，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我以外来者的身份撬开g市的外壳，将g市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本来是想回来抓吴超凡的，但是我马上就明白了，比起抓吴超凡，或许抓g市的凶手才是我更该做的事。吴超凡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将g市的案件托付给了我，至少，我要在抓他之前抓到更该死的人。
小李，我把所有已知因素给你罗列出来：g市的连环案件持续了五年，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五年前，外来企业和房地产商开始入驻g市投资；g市的经济持续发展，与此同时凶杀案也在持续；凶杀案发生了二十五起，警方一丝证据都没有找到，但是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g市的发展；作为距离g市只有咫尺之遥的我们h市，却没有企业入驻，同时，除了吴超凡引导的，我们也没有凶杀案。这些信息整合到一起，你敢大胆地想一想吗？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假如，有一个很有钱，同时也有噬杀欲望的变态，这个人来到了g市，他说我可以给你们城市投资多少多少钱，但是我要杀一个人，g市政府能同意吗？或许不会。但是，当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人一起出现，开出的价码越来越诱人，到了那个时候，几条人命，就不算什么了。说句不好听的，正常盖楼不小心还要摔死个人呢，在经济的车轮滚滚向前时，碾死几个不长眼的倒霉蛋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能这就是他们的想法，人性的黑暗面这时候就展现出来了。然后，这样的人渐渐地都来到了这个对于他们而言称得上是天堂的城市，一边贡献着自己的财富，一边在背地里进行着畅快地捕杀。
我们都不愿相信，都认为这种事是天方夜谭，但是，它却是实实在在地在朗朗乾坤之下发生了。
如果说，这座城市默许了这种发展，那想要破案就是难如登天。甚至g市的警察队伍里也有维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