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明残云

大明残云第33部分阅读

    此情形,段鹏和杨天罡都没去惊扰杨镇宇,他们二人很清楚,从官场布局角度上讲,杨镇宇的水平要远远高过于段鹏和杨天罡的。

    许久之后,杨镇宇抬起头来,正视着段鹏道:“好!这事我去“上面”协调,但段鹏,你也得给我一个承诺,不得对朝廷做出任何不利之事,要知道,我杨家如果因为你,而满门抄斩的话。。。。。。”

    段鹏顿时明白了杨镇宇所要说的,他立刻打断道:“杨大哥,你不用说这些,假如是因为我段鹏而连累了杨家的话,此生,天诛地灭!”

    “那好!就按你想做的去做吧。”说完,杨镇宇长嘘了一口气。

    。。。。。。。。。。。。。。。。。。。。。。。。。。。。。

    正是有了战前这一系列的谋划及策定,一切都进展的无比顺利,陇川宣抚司方面,除了召集了足额的土兵外,还招募了大量的民众和寨民来转运物质。而陇把土司多觉,则按段鹏的要求,帮着中路军做了无数张门板似的东西,用来铺设双方各自挖开的无数条壕沟。

    十天以后,传来了一条“耐人寻味”的消息,木邦缅军为了应对可能遭遇到的情况,将向驻扎在陇把的罕家土军增援。

    二十日后,大军战前集结完毕,第一批出发的是陇川宣抚司的右路军,他们的八千土军,在刀岩的带领下,穿过陇把,向虎踞关方向前行。

    二十一日后,段兴所率的左路军,在多刚土司等人的引路下,启程前行。

    此时的陇把,气氛已经开始有些寂静了,每位驻留在此的中路军将士,都感受到了战前的那种压抑。

    陇川的地形比较奇特,像个立着的勺子,当年作为抵御明军的前哨,陇川城建在这勺子的顶部,而章凤,位于这勺子的底部,地势平坦,适于耕种,历来是陇川的大粮仓,在这个勺子的四周,是被一片的大山和丛林所围绕,行走极为的不易。至于勐卯,则处于这个勺子的另一面,同样难以抵达。

    两日后,左路军抵达先前多刚土司所说的“峭壁”前。所谓的峭壁,其实是一段“整齐”的岩壁,约有三丈左右的距离,下面是条深涧,需要从这岩壁上通行,而这岩壁上有些很深的“方坑”,段鹏当时来勘查地形时,猜想这可能在以前是作为“栈道”之用的。于是,段兴花了半日的时间,方才建好一个简易的“栈道通道”,这样,大军行进的速度才能跟的上。

    在第三日的中午时分,左路大军开始下山,此地据罕家土军在章凤的防御阵地,还有几个时辰的距离,为防止被发觉,下山后,几乎所有的将士均隐藏在山脚下休整,以待天黑后再继续行军。

    入夜后,在一阵急行军之后,以段兴为首的陇巴军主力,终于抵达了章凤。此时的章凤,正如商议会上所描述的那般,面对这峭壁的一面,根本没有设防的,散发着诱人的消息。

    “传我命令,所有人员以“城战形式”分散开来!要记住!我们的目的是占领并守住这里!”段兴迅速下达了战斗准备,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为的珍贵了,需要在前方的敌军发觉返攻时,做好一切防御的准备。

    “城战准备!”

    “城战准备!”

    “城战准备!”战令在迅速传递下达着。

    半个时候之后,在段兴的一声号令下,全军如猛虎下山一般,旋风般的杀进了敌军的防御阵地。

    “冲啊!”

    “杀啊!”

    面对罕家的普通防御土兵,彪悍的陇巴军根本就没有想用隐藏的突袭方式,而采用的是以一种大摇大摆的震慑攻击方式,从敌军的侧翼部位,尖刀般的刺入。

    “嗖嗖嗖。”丛林山地营的弟兄,以精准的射箭击杀着目瞪口呆的哨兵。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爬出来!”陇巴军中的一些摆夷军士嚣张的怒喊着,但他们自然有其嚣张的本钱,与罕家土军,乃至缅军相比,陇巴军是募兵,可以说,是一种完全职业化了的军人,平日里只有训练一事可做,与那种半军半农的敌手相比,完全不是在一个等级上的较量。

    没想到这句怒骂的话,马上被汉军军士学了去,也绘声绘色的喊叫着,只是,显得有些不是那么回事了。

    “轰轰轰。”鸟铳营的弟兄也不示弱,他们用铳声表现出了其强硬的话语。

    这场长途奔袭的战事,仅花了半个时辰就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解决了战斗,驻扎章凤的五百罕家普通防御土兵,多数选择了投降的方式,而陇巴军方面,则无人战死,倒是有十来个军士因为冲的太快,掉进壕沟里摔伤了。

    “新荣!立即从你们山地丛林营里叫几个人去西面虎踞关方向,去接应刀宣抚使他们!其余的人,赶紧再挖壕沟!我们要在前面的敌军发觉之前,再给他们准备三条沟出来!”段兴进入章凤后,急速的下达着命令。

    不一会的工夫,早已在章凤西边防御线外围守候多时的刀岩和恭猛,开始率众土兵挺进了章凤。

    第一百八十八章生死阻截

    陇巴军及陇川宣抚司的左右两路军长途奔袭章凤,完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罕家土军及近期抵达陇把前线的九千木邦缅军援兵,一直到次日的下午,方才知晓后方的惊天大变化。作为战略补给地的章凤,对他们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而左右两军方面,则是在进驻章凤后就立即着手成立了防御帐营,最为麻烦的右路军方面,由于地形的缘故,加上罕家土军多年来人为的设置了诸多的障碍,他们的进入,是最为艰难的,从夜间开始,一直到次日的中午,这八千人马方才全部入驻。

    壕沟,土工作业方式,这是陇巴军在铁壁关时最为平常的训练方式,按段鹏的理解,作为传统步兵的五大技术之一,是有着极为重要作用的。故此,左路军一抵达章凤,就开始了此项工作,为抵御敌军强大的炮火,他们在原有的防御阵地前,挖出了三道壕沟,这些壕沟与罕家土军挖的不同,仅有一人高左右,更为宽敞,在面向敌军一面,沟底有一溜的土墩,是作为军士站立之用的。这三道壕沟,条条都有多处交通道相连,再与章凤之前的防御线,串成一个整体。而在防线的后面之处,则主要挖的是那种单兵的散兵坑,这项活计主要是交给土军去完成的。

    一万多人的左右两军,一直就这么干着,直到前方的敌军开始了反扑,依然还是有人在挥汗如雨般的狂挖之中。

    中路军方面,自按商定的左路军攻击之日的那天晚上起,段鹏等人就守候在了陇把前线的最前端位置,仔细观察着对面敌军的一举一动,由于章凤战事牵动着整个战局,中路军的高层军官几乎一夜未宿,临近天亮时,才在段鹏的强令之下,众人方才返回歇息,而段鹏自己,只是在哨位里稍事打了个盹。

    “鹏哥!章凤方面有消息来了!”手里捏着一张小纸片的段伟诚,在前沿哨位上站了一阵后,还是喊醒了段鹏。

    “怎么说?”段鹏睁开布满血丝的两眼问道,他只是处于一种半醒半睡的状态,听闻段伟诚的说话,马上问道。

    “左右两军已经从昨夜开始进驻章凤了!”段伟诚道。

    “嗯,传消息给他们,强调要守住!这是关键!一旦敌军逃脱回了勐卯,后患无穷!前面的敌军怎样?有什么动静没有?”段鹏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是,前面的人暂时没有动,段兴哥他们这么一打,等于掐住了他们的脖子,迟早会有反应的,我已经布置了人手在关注着。”段伟诚道。

    “嗯,都先歇着吧,这是场劳力劳神的事,没有好的体力怎么打?”段鹏眯着眼睛说道。

    中午时分,经过了简单歇息后的众军官,再次围集到了前方哨位上,看起来他们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

    “鹏哥,你觉得敌军会有怎样的动作?段兴哥他们的举动必定会刺激敌军的。”钱文理问道,作为辎重营的先执掌人,他也想知道这些情况。

    “战场上的事,很难说的清,从感觉上讲,敌军一般会分派部分人马去抢夺章凤的,但他们的炮队未必会一下子就出动,要知道这样一动的话,他们的防线立刻就土崩瓦解的,这样来面对我们,是大忌的!这个道理,他们的主将应该是明白的。”段鹏这么以为。“如果分派出去的军力,无法取得预期的效果,那整个的敌军阵营,都可能将回缩到章凤一带,这取决于段兴他们的阻截力度有多大,相比之下,我们要轻松的多。”

    “那我们这路军如何应对敌军的变化?”钱文理契而不舍的继续问道。

    “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紧紧相随。”段鹏平静的说道。

    “鹏哥,这样的话,段兴哥他们将可能要承受更大的难度了。”钱文理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们的相随,只是一个假象,让敌军觉得我们的军力不够,故而不敢发动攻击,假如他们意识到可能会遭遇到两面强力攻击的话,那他们很有可能从段兴他们防线的右侧,靠近“峭壁”方向逃窜回勐卯的。”说到这里,段鹏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们面前的这块肥肉很大的,他们也应该没有料到,我们的意图是把他们给全部吃掉的。诚然,段兴那里可能会遭到敌军的重击,但这种代价是必须付出的,要让敌军以为可以再复攻下章凤!只此一战!一锤定音!要彻底的歼灭敌军主力!”

    众人都开始沉默了起来,连在一旁的杨家兄弟,也开始掂量起段鹏的这种“局部”与“全局”理念。

    一阵之后,孙瑞杰开口说道:“鹏哥,既然我们先只是尾随,我看是否可以把炮营放在我们位置的前端,这样可以在攻击前,做一轮火炮支援,只打一轮炮。”

    “这个啊。”段鹏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只有这一轮,而且你们的位置会干扰到后面冲锋军士行进的。”

    “鹏哥,我们陇巴军人少,能有一轮的炮击,就可以让全军减少些损失的,我可以尽量安排把各炮位之间的距离隔远点。”孙瑞杰道。

    “那好吧,但你们要记住!只有这一轮!包括校炮!”段鹏说道。

    “是。”孙瑞杰信心十足的回道。

    “孙瑞杰,你这不声不响的,又把第一给抢到了啊?什么时候你能不跟我们抢吗?”段天宇笑着说。

    “段千总,我这只有一锤子买卖,你那可是我们中路军的主冲锋啊。”孙瑞杰也没含糊。

    “哈哈哈,瞧我们的好了!”马六也大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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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军陇把大营是在段兴等抵达章凤的第二个白天做出的反应,在他们看来,能穿越到章凤的明军必定只是一些轻装的队伍,而不会有火炮支援的。故此,他们派遣了一位副“昭录”(缅军万人官位),携五位“昭刚”(缅军千人官位),率五千木邦缅军前来复夺章凤。

    天亮后不久,连夜赶来的缅军经过稍事歇息后,三名“昭刚”辖其麾下将士们,即发动了第一波攻击。

    而陇巴军第一道壕沟里,已经站好了严阵以待的将士们,宽敞的沟内,前三排为鸟铳营军士,而后两排,为丛林山地营的弟兄,中间隔有间隙,他们将作为仅有的“范围火力”,尽可能的打击敌军,每隔十几丈的距离,都有块更加宽敞些的空处,这里是紧急救护的场所,陇巴军的大夫在这等候着。

    此时,漫山遍野的缅军,已经开始接近了,两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二十丈。。。。。。

    “弓箭手!发射!”站在高处指挥帐营的段兴,发出了号令,顿时,帐营周围的旗兵开始传递了出去。

    瞬间,“唰唰唰”的弓箭呈射空状飞出了壕沟,一轮,两轮,三轮,这都是定式的时间发射,五秒钟为一次。

    三十丈!

    鸟铳营的排铳开始开火了。

    “啪啪啪!”第一轮射击后,周围一片的白眼,而射击完的军士马上回退,开始了装弹;而第二排的则上前一步,站上小土墩,铳口朝前,连看都不看前面,“啪啪啪!”又是一轮,紧接着第三轮又开始了。如此往返下来,阵地上被一片的烟雾笼罩着,难以分辨得清。对于鸟铳营的将士们来说,这些都是定式的东西,多长时间装弹,多长时间开火,都是经过了无数次训练了的,跟他们的日常生活没什么两样了,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们手中的铁通条也不会插错的。

    这是场艰苦的拼杀,密集的弹雨相成了一道死亡线,横亘在缅军的前方,阻止着他们的前行,而陇巴军方面也不时地出现了倒地的情况,但马上有人上来移至救护地,空出的位置立刻被周围的人填补上,直至到交通道,再由交通道里的军士填补完整进攻队形。

    缅军的这次进攻整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消停了下来。而硝烟散尽,陇巴军阵地前已是哀嚎一片,死去的缅军,如同木桩般,横尸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那些还活着的受伤缅军,一些在挣扎着爬回己方,另一些无法行动的,只能就地痛叫着,形成了一道凄厉的图景。

    而陇巴军则利用这短暂的歇息时间,马上通过交通道,撤换了担当阻截任务的第一道防线人员,其中,鸟铳营的弟兄更是携带了三支鸟铳上前,这种连续高密集的射击,对铳管是个极大的考验。

    暂时作为“看客”的陇川宣抚司土兵,全程在后面的高地上看到了整个战况,假如自己的官长“站”错了边,会是怎样呢?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这么想着。

    “段兴哥,这次真多亏了你们啊。”刀岩感叹地说道。

    “刀岩,你我之间还需要讲这些吗?”段兴反问道。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刀岩大笑着,然后转过身去,厉声对着恭猛说道:“告诉各土司们!陇巴军的将士们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榜样!等我们出战时,谁要是丢了我刀岩的脸,我屠了他全族!”

    第一百八十九章围追堵截(一)

    章凤阻截之战整整持续了一个白天,下午时间,已经溃不成军的木邦缅军终于无力再战了,他们退了回去,而陇巴军,也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长时间的紧张加上体能消耗鏖战,已经透支了部分军士们的体能了。

    “退了!”

    “缅军退了!”

    “我们胜啦!哈哈哈哈!”

    一些才从铁壁关调来的陆凉卫“新兵”开始欢呼了起来,而以前的那些“老兵”们,则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从前”看待着。按照段鹏的严令要求,全军上下,老兵对新兵具有“传帮带”的职责,以便能尽快的形成一股精锐的战斗力出来。

    “张晨浩!你就不能给老子长点脸吗?就冲你这德行,算老子白带你了!”毛添福故作狠狠地骂道。

    “把总,这。。。。。。”这位唤作张晨浩的“新兵”,才从陆凉卫的卫所来不久,仅参加了一次陈超指挥的关隘反击战。

    “什么这不这的,老子打仗打多了,早对这些见怪不怪了,缅军不是很厉害吗?据说是横扫暹罗国的,可到了老子这里,照样让他们在前面躺着!”毛添福不停的给其属下打着气,并不断地巡视着他所防御的地段,“大伙都给老子听着,段守备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今天白天,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里,死了也得埋在这!”

    “毛把总,怎么这木邦的缅军跟蛮莫的缅军不一样啊,武器和进攻方式都差别蛮大的哦。”一位伍长说道。

    “李志坤!你脑壳里怕是装着水吧?还老兵呢,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就冲你问这个,以后别跟人家说你是来自我们澜沧卫的!你记住了!蛮莫军不是缅军的主力,不像木邦缅军是常年在外作战的!而且,蛮莫军攻打我们时,是攻关隘,地势不同,鸟铳的射程不如弓箭!”毛添福骂骂咧咧的说着。

    “把总,你啥时升千总啊?”另一位哨官打趣地问道。

    “你问这个做么子?”毛添福瞪着眼睛说道。

    “你看,你把总大人老是压着我啊,你升上去了,我不就可以升把总了吗?”这位哨官说道。

    “滚!给老子好好打,自然有你的机会,说不定你也能混个跟老子一样的官衔呢!不过呢,老子再升,也不过是个副千总啦,你给老子升啊?”毛添福本不是个粗鲁之人,但在军士们中间,他还是刻意的保持着这种“粗俗”说话方式。

    “欢迎毛把总来我们丛林山地营!升迁机会多多!哈哈哈哈。”旁边的一位丛林山地营哨官说道。

    “嗨嗨,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万一被我们鸟铳营赵千总知道了,还以为我想走了呢。”毛添福说着,还故意看了看四周。

    众军士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打成一片!”这种伎俩,毛添福还是知道的。

    正在此时,一位传令兵跑了过来,“报!毛把总,指挥帐营有令!第一道防御线的军力全部撤出,由第三道线上的弟兄们接替!”

    “是!”毛添福正色的应道,身后转身大声说道:“集合了!集合了!个人的所有物件,全部都收拾妥了,回营!”

    “是!”军士们齐声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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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章凤战事的一切进展情况,缅军陇把指挥帐营里的统兵将领,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但他却有着相当的无奈。战场之事,往往是需要牵涉到诸多方面的。像驻陇把的罕家土军,他们也一样存在着勐卯城那般“主战”和“主和”分歧的,这也就是返攻章凤,他不得不派出自己木邦缅军的原因。作为缅军“昭录”(缅军领万军之人),自打他来陇把后,就患上这种瞻前顾后的恶疾。向前攻不得,损失太大;向后退不得,士气影响会很大。更可怕的是,一旦退缩了,这必定会被那些“主和”人士拿出来当话柄说,从而毁掉这目前的格局。

    故此,这位“昭录”只好派遣自己的人马,籍希望能快速的收复章凤,可事实上没有炮火的支援,根本就难以做到。万般无奈之下,“昭录”下令全军撤退,他的想法是,全力以赴攻取章凤,这样也许能保住些地盘,也把目前的危险和损失降低到最小的地步。

    而从整个战局上看,正是他这种患得患失的思路,从而葬送了全局。假如他能不受勐卯形势干扰的话,也许他就能敏锐的判断出陇巴军的战略企图,是在借左右两路军,在章凤建立了一个迷惑的阵势,牵引着其向前的。只要他能把兵力进行战略性收缩,退至勐卯,那一切都还可以从头来过。然而,在现实的状况下,他放弃了转穿章凤及“峭壁”之间的想法,进而把全军逼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缅军的这一撤退举动,马上被中路军所发觉,于是,一场“尾随”之战开始了。

    缅军一动,陇巴军炮营就像蚂蟥般的紧随其后,中间始终保持着“一炮”的距离,而骑兵营则跟在炮营的后面,作为掩护之用,随后相随的是新兵营与辎重营弟兄,段鹏与杨家兄弟,则跟在骑兵营的后面。

    由于缅军炮队行动迟缓,故此牵连了大部人马的行进速度,停停进进的,直到此日的中午,缅军的炮队方才在章凤的防御阵地前沿射程里架设好。

    相应的,段鹏的中路军也构置好了自己的前沿阵地。

    架设好炮位的缅军仅进行了短暂的歇息后,马上进行了炮击章凤。

    只听得,“轰轰轰”的声响一片,连周围的大地都在轰鸣之中了,似有地动山摇之势。

    中路军方面,一些高层的军官,开始围聚在了段鹏身边,紧张的看着前面的情形。

    孙瑞杰侧耳听了听缅军的炮声,转而用一种沉重的语调,对着段鹏说道:“至少三百门以上的火炮!”

    段鹏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他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一阵后,这才开口说道:“就看段兴他们能不能扛过这最后的关头了!伟诚,你准备好,今晚是我们与缅军的决战时刻,虽说之前有过商议的,缅军炮队退缩至章凤的当夜,就是全军反攻的时间,但你还是尽量想办法通知下段兴他们!”

    “是!”段伟诚应承道。

    而此时在章凤的陇巴守军,正遭受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群炮攻击中。

    当段兴从望远镜里发觉缅军的炮队抵达时,他在最短的时间里下令,第一,二道壕沟防线的人员相应的往后撤,其中第三道防线的军士原地不动,而陇川宣抚司的土军,则要求他们再度后撤。

    呼啸而来的实心炮弹瞬间就狠狠地砸在了阵地上,但作为十分熟悉炮营的段兴来说,他马上发现了缅军炮队的问题,与陇巴军炮营相比,缅军炮队的炮火比较凌乱,没有陇巴军炮营火力的相对集中,从数量上看,缅军炮队可能居多,但这种散乱的炮击结果,反而没有陇巴军炮营凶猛。

    在第三道防线上的军士,此时已经成了“闲暇之士”,各自抱着鸟铳或弓箭,一排排的坐在壕沟的小土墩上,“欣赏”着从头上划过的炮弹。而各军官们则在大声地狂呼着,“小心落下的炮弹!不要摸滚到沟里的炮弹!不要站起来!”但缅军炮队的炮弹,其实更多的是落在第一,第二道壕沟的周围,只有偶尔的,才会打到后面来。

    突然,缅军一发炮弹,“准确无误”的砸中了补充的鸟铳营第一梯队,一位正躲在散兵坑里的汉家军士,被滚落而下炮弹擦着这位军士的大腿而过,呼啦的扯去了一大块的肉,血,像泉水般的涌了出来。而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个坑里的陇川籍摆夷军士,在犹豫了两秒钟后,马上像猎豹般的跃起,穿过“弹雨”,来到这位汉家军士的身边,一把抄起他,向前奔驶了十几步,滚落到了第三道壕沟里,嘴巴里大声地用摆夷语呼喊着:“大夫!大夫!”

    快速赶来的大夫,立刻用一块布,先包裹住这军士的腿,然后抬进了救治之处,边抬边用摆夷语骂道:“你不要命了!”

    “他,他在铁壁关救过我的命!”摆夷军士喃喃的说道。

    之后,这位汉家军士正是因为得到及时救治而活了下来,但这位陇川籍摆夷军士却在这晚的战斗中,被缅军用刀砍死了。章凤之战结束后,这位腿伤了的汉家军士再也不能参加战斗了,他辗转打听到这位摆夷军士家中所在的山寨,上门娶了这位兄弟的妹子,被刀岩任命为当地土司衙门里的土官,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一百九十章围追堵截(二)

    缅罕联军的炮队在进行了第一轮的炮击后,马上投入步兵开始向章凤发起了攻击。而陇巴守军在待敌军的炮火一停,第三道壕沟里的鸟铳,丛林山地两营将士,立刻前行至原第一道壕沟的位置上,而撤退在后方的补充梯队人员,则迅速填补了他们的空位。

    如此的炮击,进攻;炮击,进攻,反复了多次,作战双方如同绞肉一般,在阵前都损失了大量人马。直至傍晚时分,双方这才偃旗息鼓,开始了战后的歇息,以待重新布局作战。

    夜幕开始降临,双方疲惫不堪的将士们都守候在各自的位置上,喘息着。

    而一直处于休整状态的明军中路军和右路军,则开始悄然的布兵了。

    章凤方向,第一,二,三道壕沟里,已经开始换上了陇川宣抚司的土兵,他们将担当冲锋的箭头。刀岩和恭猛,从后面依次向前巡视鼓励着大家。

    “你们都看了一,两天了,知道左路军是怎么打的了吧?!知道什么叫勇气了吧?!什么叫丢人现眼?!等会就要看你们的了!都给我记住了!别人怎么打的,我们就得打的更好!要给我刀岩长脸!等中路军的炮声一响,你们就得给我全力冲出去!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家园!”刀岩边走边训斥着他的那些土兵们。

    “刀大人,这些我们都明白!陇巴军已经帮我们挡了两天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一位小土司说着。

    在中路军方面,孙瑞杰的炮营已经早早架设好了炮位,经他与各炮手们的多次测算,他们的火炮射击位置仅能覆盖缅罕联军后部的一块不大的位置。为避免陇巴军骑兵营的马受惊,他们的位置挪到了后面偏远点的地方,一千多匹战马排成五排,段天宇穿着整齐的铠甲,手持一柄长枪,正在前面训话。

    “老子曾听人无数次的说起,我们骑兵营就是些光吃饭,拉屎的鸟人!只会造出大粪的烂人!说实话,作为骑兵营的千总,老子心里也是很不舒服的!但!指挥佥事大人曾跟我说过,这面子是应当自己给找回来的!不是别人赏赐给你的!今天我们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老子要让所有的人看看,这“造大粪”的烂人究竟是群怎样的人!有种的!是个男人的!今晚就不要把你们裤裆里的那玩意!还继续藏在那里面了!回答老子!你们能做到不?!”段天宇用他自己的那套煽情的语言,渲染着将士们,他骑行在马上,边说边用他那柄长抢划着自己骑兵营将士们伸出的枪柄。

    原本寂静的队伍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喊:“造粪营!老子就是造粪营的!”

    “造粪营!”

    “造粪营!”

    “造粪营!”

    队伍里开始此起彼伏的喊叫着,最后这声音汇成一股强悍的声音,响彻在中路军的上空!

    “知耻而后勇!”骑兵营的将士们就是用这种形式激励着自己。

    就在此时,只听得前面“轰轰轰”的一片雷鸣般的炮击声,陇巴军的炮营发力了!

    “冲啊!”

    “造粪营的!冲啊!”

    骑兵营的将士们首先发动了冲击,在奔跑中,瞬间掠过了炮营,逐渐形成以段天宇,马六领头,其余将士紧随其后的一种“雁式”冲锋状态,只是这种雁翼的幅度并不大。而新兵营和辎重营的将士也随他们一拥而上,中路军倾巢而出!

    “通知多觉土司!点火示意路线!”原本站在前端的段鹏,此时已被亲兵们团团围住,在王新社的号令之下,阻止了他的前行,不得已,他只好这般下令道。

    与此同时,在章凤的高地之处,远方的炮声一响,这边也立刻点燃了早已堆放好的多处火堆,给对面的中路军在黑夜里引路。而刀岩的土兵们,这时已纷纷跃出壕沟,手持长枪,冲向了对面的缅罕联军,没有任何的阵势!也没有一丝的战术!他们就是要利用夜晚做掩护,与敌军打一场乱战!压抑多时的怒火,在此时演绎的淋漓尽致。平心而论,作为陇川宣抚司的多家土兵们,这些年来一直被罕家压制住的,晋升没有机会,更多的人还被迫解散回到故里,个中的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方能体会得到。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宣泄怒火的机会,又岂能轻易放过?

    在土兵们的身后,则是经过了两日鏖战了的左路军人马,此等大战,讲究的是一种士气,一种气魄,段兴与段鹏一样,没有丝毫想留后手的打算。

    而缅罕联军方面,这连续的折戟,已经让他们的士气受到了影响,加上这两日来的交战,有些军士也都处于一种疲劳状态,而刚刚这一轮的炮火,正好砸在了返回后面歇息的作战军士头顶之上,一下子就被砸懵了。就在此时,风驰电掣般的陇巴军骑兵营已经杀到了,旋风一样的铁蹄践踏着缅军弱小的身躯,而他们手中的长枪,则如同灵蛇般的反复抽杀。

    “杀!杀!”马背上的马六,不停的嘶喊着,而与他并排的段天宇,则冷峻的借着敌营里的微光,判断着周围的一切,他的心里更明白,以他骑兵营的这点兵力,是无法撼动缅罕联军的,唯一的机会就是按段鹏所言,趁着黑夜敌军不明的情况之下,打乱敌军的部署反击,冲烂他们可能架构起的防线,为步兵们创造出更好的机会出来。

    而一些骑兵营的弟兄,则把刚才的话演变成了他们的口号,每枪刺向一个敌军时,嘴里都会大喊一句:“造粪营!”

    “造粪营!造粪营!”这成了他们冲锋的口号!

    但骑兵营的冲锋效果也是有限的,越到后面,行进的难度也越大,转醒过来的缅罕联军,首先利用人多的优势,组织军士们用长枪或鸟铳射向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兵队伍。

    “啪啪啪!”敌军营中不时地响起了他们发出的射击铳声,这种短距离的铳击威力是很大的,即使骑兵营将士身上披着厚重的铠甲,也依然无法抵挡的住这种射击,开始不断的有人落下马来。

    “战!战!”左,中,右的三路人马开始融进了敌方阵营里,厮杀声,喊叫声四处响起。

    “扑!”一位军士用手中的长枪捅进了一个黑影的肚子上,然后正待转身,而隐藏在黑暗里的另一个黑影跃出,一刀砍中了他的肩膀,紧接着,周围又伸出一杆长枪扎在了这个黑影身上。

    在如此小范围里,围聚了太多的人马,借着微光,只见一个个“跳动”着的“白色点点”在舞动着,这种简单的敌我识别方式给了双方都简明的判别。

    “娘的!你来啊!”一位骑兵营的弟兄在冲锋时,被鸟铳打倒在了地上,落地时军马压在了他的双腿上,动弹不得,而周围几团黑影则围了上来。

    “轰!”他立刻掏出身上的短铳开了一铳,然后手持没有弹药的短铳恐吓着敌军。

    微光下,能看见黑影手中的利刃在闪闪发光。

    “不怕死的就上来!老子杀一个够本了!”这位军士狂喊着。

    就在此时,几点跳动的“白点”窜了过来,“扑扑扑!”几下,那几个黑影就倒在了地上,而“白点”立刻上来,挪开马,其中一个“白点”背负起这位受伤的军士,开始向后撤去,其他的几个“白点”则在周围掩护着。

    “哎,我说兄弟,你们是哪个营的?老子是“造粪营”的!”这军士说着。

    这群“白点”没反应,只是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骑兵营的军士这才叹了口气,“土军!听不懂!说什么鸟玩意呢?!”

    由于这地方靠近章凤,故此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这骑兵营的军士被送到了救护所里,而背负他回来的那位“土兵”正待转身离去时,被骑兵营的军士拉住问道:“兄弟,你叫个啥啊?”

    “土兵”嘟囔了几句后走了,而这位骑兵营的军士则开骂了,“这么小气啊?连名字都不肯说。”

    “不说话你会死啊?人家说了,叫“吴有仁”!”救治的大夫懂摆夷语,他把那“土兵”的话,转成了汉话。

    “吴有仁!吴有仁!无有人。”这位骑兵营的军士小声地念叨着,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而下。

    这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方才停息下来。

    见前方的是厮杀声基本消失后,亲兵队这才在王新社的授意之下,簇拥着段鹏等人,开始向前方章凤防线走去。

    一路上所见,尸横遍野,血迹斑斑,有敌军的,也有左中右路军方面的,那些负伤倒地的战马,则依然在嘶叫着,而更多的将士们,则瘫坐在地上歇息着,这夜的厮杀,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了。见段鹏等人到来,他们纷纷挣扎着站了起来,行礼,大声地喊道:“佥事大人!佥事大人!”

    而其中一些人的喊法,段鹏却并不知晓他们的意思,这些应该都是刀岩的土兵,段鹏这么以为。

    第一百九十一章纵论局势

    章凤战役结束,共擒获缅罕联军八千余人,而陇巴军和陇川宣抚司方面,也死伤五千多人。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悉数击溃了罕家土军方面的主力。

    面对如此庞大的一支俘虏大军,甚是让段鹏忧心忡忡地。欢喜的是,自己的军力又可以扩充了;忧虑的是,马上将可能面对着勐卯的政局调整,这些罕家土军的去向问题,可能会引起诸多周折的。假如全数引向其他地区,那又该如何去处理这些土军遗留在勐卯的亲属?这都是些不稳定的因素。此外,作为自己今后的“地盘”,人力的短缺,也将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这样,经过慎重思考后,段鹏决定先将这些俘虏进行甄别,那些木邦的缅军及罕家土军的孤身一人者,将交由杨家兄弟押送出去,而剩下之人,暂时关押在章凤。段鹏的想法是,先把这些人进行集中“体力改造”,像种田等等活,实行武装看押着他们去做,只有那些表现好的,方可以在一定的年限后,释放他们回家。

    而杨家兄弟,他们是一直全程见证了段鹏如何训练,鼓舞,指挥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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