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眶。
看，这就是我莫名其妙的爱情。
像这样子，明明每天做着亲密的举动，距离却好像隔了千万里。
我喜欢他，他不知道，于是我每天就要看他游戏花间，我终于决定放手以后，终于能心平气和不起波澜的与他一起正常的相处，他却又毫无道理的搅乱我的生活。
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像他这样一个无意识的举动，我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淡然的面对。
他这样随心所欲，我却要承受痛苦。
（十一）如果能做鸵鸟
熄灯的铃声变成了悠扬的钢琴曲，四人宿舍只有林徵和枕良两人合住，同寝室的其他两人早在开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因为臭味相同搬出去合租了。林徵面对墙壁窝在床上，觉得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就像林柚刚洗完的头发一样纠缠在一起拴成一团怎么也扯不开。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措手不及，完全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上午的时候林柚例行公例一样跑来寝室纠缠林徵，枕良上午同样没课也在寝室。
林徵之前答应过给枕良做自家老妈做得最好吃的芝麻脆饼，正和面倒水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去管挤在枕良身边笑的一脸猥琐的林柚，反正被缠的人不是让他，林徵哼着歌享受着有林柚的地方难得的清净。
林徵正在把芝麻和牛奶调好，枕良突然站到了身后，林徵扭头去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林柚，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问枕良：“你把她打发了？”
枕良低低的笑不回答，从他身后环过去捏一块切好的芒果块，林徵皱起眉头去拍他的手，洁癖症的发作让他忽略了此刻姿势的暧昧。
向阳的寝室里窗帘被林徵卷起，午后阳光暖暖的铺满了墙壁和地面，两个人挨近的影子在地面上投下的交织阴影，仿佛深情拥抱的情人。林徵清澈乌亮的眸子里映着枕良完美温柔的侧脸，半侧着身体似是嗔怪气恼的伸手拍打枕良不依不饶的拧芒果块的手。枕良笑容温暖，仗着身高优势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享受的半眯起眼睛。
寝室的门突然被大力的踹开，倪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眼睛通红的倪勋冲过来伸手抓着笑意盈盈一点不反抗的枕良衣领，扬手就是一拳。。。。。。
“别想太多”枕良看着对面背对自己睡着的林徵，终于忍不住出声。
“没有”林徵微微诧异之后，变回过身来对枕良微笑了一下：“我没有误会学长的意思，而且，我替他道歉。”这个他，不用说明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林徵以为枕良是在提醒他，别被流言误导，告诉自己他对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不，你确实误会了”微微的沉默之后，枕良扯着紫青的唇角对他微笑，眼神温柔恳诚：“我确实是喜欢你”
“你开玩笑吧学长”林徵一凛，想镇定自若却语气慌乱，不可置信的躲开枕良的视线。
“我喜欢你，但请你不要多想，因为我不想你有压力”顿了顿，枕良的声音更温柔了些：“或者说，我喜欢你，是我个人的事，和你是没有关系的，你可以接受我，也可以对我视而不见，那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惑，更不会做出影响你生活的事。”
“但是，这样说，你已经造成我的困惑了。”几秒钟的时间，林徵已经冷静了下来。
“那么，你想我怎么做呢？小徵”语气微扬，枕良绕有兴趣的支起脑袋发问。
“闭嘴！”林徵冷冷瞅他一眼，拉过被子蒙上脑袋。
枕良斜斜的靠在自己床头上，低声笑：“鸵鸟一样。。。。。。”
是，鸵鸟一样。
林徵在被子里握紧拳头，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如果能像鸵鸟一样，遇到风暴就把脑袋埋起来，等风暴过了抬起头来又是一片晴天，那样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疲倦。
（十二）短暂的温暖
圣诞节。
“下雪了呢。小徽。”枕良笑眯眯地站在窗前，似乎心情好到完全不受外面阴霾天气的影响。
“哦。”林徵窝在被子中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被子紧紧缠在身上像一只巨大的虫茧一样蠕动了几下，不情不愿的准备起床。试探一般费力的把一条胳膊挣扎出来，接着倒抽一口冷气嗖的缩回被子中。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脸把被子又缠的紧了些。
他们寝室的暖气昨天似乎出了点故障没有平时那么热，还没来得及报维修，但也不是很冷。只是林徵怕冷怕惯了。
枕良听见动静回过头，轻轻笑了一声。难得见林徵在他面前做如此孩子气的动作流露出如此孩子气的表情。枕良觉得今天的好心情并不是无由来的。
“有约会吗？”枕良好整以暇的靠在窗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徵不情不愿的伸出一条胳膊去钩衣服。
“啊？”林徵飞快地套上羊毛衫后又嗖的缩回被子里窝成一团，斜着眼瞥了一眼对着他笑的不怀好意的枕良，丢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枕良无奈的笑。自从林徵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以后，对自己就不再像以前一样温和有礼了，开始的两天，他似乎试图用冷若冰霜这招吓跑他，枕良微笑着不为所动。林徵也算彻底明白他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了，对他的态度反而更像对待一个相处了很久的别扭朋友一样了。偶尔逮着他的小失误就嘲讽讥笑各种打击，也不怕惹怒他他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相比从前虚伪冷淡的相处模式，枕良更喜欢现在林徵对他的态度。
“没有女孩子约你？”枕良看起来兴致高昂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映在林徵眼里，就像一只逗耗子逗得高兴地猫一样。
林徵冷哼一声丢过去一个白眼儿，懒洋洋的爬起来后就坐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样，冲着依旧笑盈盈的站在窗边看他的枕良做了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
“就算没有约会我也不会和你一块儿！”
似乎常年是被欺压的小孩突然揍了不顺眼的人一顿，林徵看起来似乎是出了一口恶气一样得意的靠在床上，对着枕良上上下下的打量，突然眼睛一亮，又笑眯眯的补充
“就算你穿的再马蚤包也没用！”
枕良忍住大笑出声的冲动，举起左手放在嘴边掩饰住笑意，轻轻咳了两声：“那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林徵无辜的眨眼睛，显然没有明白枕良的意思。不解的皱着眉头。他哪里都不想去！外面在下雪！他可没有那个兴致大雪天跑去外面神经病一样懂得瑟瑟发抖。
“你说过不和我呆在一块儿。”枕良伸出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笑眯眯的提醒。
“我当然不想。。。。。。喂！你难道不用出去约会吗！”林徵突然明白他的意思，睁大眼睛怒视他。
“本来是想的。。。。。。”枕良看着林徵隐隐期待恨不得他现在立刻消失掉的表情，装模做样思考，然后无奈的一摊手“可是你不会答应啊！”
林徵抱着被子怒视他。想骂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枕良大笑出声。走过来坐在床边不顾林徵挣扎把他连同被子一同抱在怀里。林徵扑腾着推搡枕良的手因为他的一句话轻轻地垂下来握在了身侧，任枕良抱着自己，把脸埋在自己颈间。
枕良说：“林徵，我知道你爱他。我也爱你。我们都爱而不得，外面太冷，我们就当用个拥抱相互鼓励，相互取暖了。”
林徵觉得有凉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中，消失在温暖的心口处。林徵不敢相信是枕良的眼泪，低低叹了一口气，林徵用手推开枕良。
“没有必要。枕良。”他说“我比你想象的狠。”不该有的期望，我不会给自己，更不会给你。
（十三）我爱你，男孩
接到倪勋电话之前，林徵其实已经说服自己勉强和枕良一起呆在宿舍里过这个圣诞节了。手机响的时候，一直微笑着看着林徵别扭的枕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冻死我了嗷赶紧出来啊我在宿舍楼下等你。。。。。”话音刚落通话就被切断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林徵不自觉的拧紧了手里的被子。圣诞节，他不需要配女朋友吗。还是潜意识的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嗯’了一声。
林徵挂掉电话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枕良站了起来。对他挑了一下眉毛。
林徵有些不好意思看枕良，本来已经说好中午要一起吃火锅了，现在要丢下他一个人了。其实心里还有点庆幸，不用单独和枕良相处一天。但是一想到宿舍楼下等着自己的人是倪勋，林徵心里又有些苦涩。
“外面还在下雪。”枕良声音温柔低沉。他走到窗边，凝视远处白茫茫的一片。
“嗯。”林徵不自觉的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虽然到现在，都还是抱着抗拒的心态面对他，但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真的很感谢枕良。和倪勋在一起，偶尔会觉得压抑，很多东西他们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生怕会打破这种平衡，真的很累。
但是枕良，不会给他这样的感觉。枕良只是不远不近的呆在一个不会打扰到他却也没办法忽视的地方，温柔亲近，却不会给人压力。他也知道，这是枕良的方式，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穿厚衣服下去。”枕良微笑“你怕冷。”
“啊。。。。。。是什么？”林徵套上厚外套，接过枕良递过来的围巾，又见他递过来一个的盒子。包装很精致，淡紫色的包装纸外面扎着深紫色的绸带。林徵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本来想晚点送的。”枕良带着笑意的声音低沉温柔“看来是来不及了。”
“嗯。”林徵没有打开看，拿到外间他自己的储物柜里放了起来，顺便拿了一个浅褐色的牛皮纸袋出来。他本来是想说谢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也许会让枕良不开心。
“我出去了。”林徵低着头，枕良微笑着靠墙站着，一直在看着林徵。
“小徵，陪我吃晚饭吧。”就在林徵一只脚要跨出门外的时候，枕良低低的开口。他一直都是个懂得如何运用自身优势压倒性战胜别人的人，他的话一说出口，林徵心里的愧疚顿时就加深了几分。
“嗯。”林徵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犹豫的光芒。枕良伸手扶了下眼镜，温柔的深褐色眼睛缱眷而深邃。
林徵心口突然有点酸胀。
他回过身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枕良的心上。他站在枕良面前，深呼吸，抬起手，给了枕良一个轻轻的拥抱。
“谢谢你。”他把脸埋在枕良肩膀上，声音含混不清。
枕良的心被一颗破土而出的植物整个的填满。回过神来，他轻轻拥抱住林徵的肩膀，在林徵耳边轻声告白。
“iloveyou，yboy。”
（十四）就这样一辈子
林徵跟在倪勋身后慢慢走，两只眼睛牢牢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倪勋时不时回头打量他几眼的小动作都没有发现。
走在前面的倪勋手里晃晃悠悠的拎着两个包装礼物的纸袋，一个是林徵下楼时递给他的，另一个是他自己带过来的。
心里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不要对倪勋抱有什么幻想，但至少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林徵咽下喉咙里的苦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让自己在对倪勋抱有一丝幻想，不能再放任他这种不明不白的暧昧扰乱自己的生活。
林徵仰着脸看着头上阴霾的天空，细小的雪花纷扬纷扬的飘下来钻进他的眼睛里，林徵咬牙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那些在心里面翻来覆去排练的话冲到嘴边又咽下去，到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来强迫自己说违心的话。
也许这才是暗恋里真正的悲哀吧。枕良至少，能清清楚楚的坦白自己的喜欢。而自己，就像个裹了孔雀羽毛的乌鸦，处处都要掩饰处处都要克制。不是不难过的，每次看到枕良温柔的笑容，鼻子都会酸酸的。但是，就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似乎除了爱倪勋，就不可能再去爱上另一个人，大概年少的喜欢，都是这么轻狂吧。
就算不能和倪勋在一起，在林徵的世界里，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去接受容纳枕良。静下心来的时候，他会想，自己也许会和一个安静温柔的女人结婚，生一个女孩，他会一辈子认认真真的宠她们，疼爱她的，跟在林徵身后忙着拿手捂刺疼的耳朵和鼻子。
“喏，小若水！给你的！接着！”倪勋扔过来那个银绿色的纸袋，对林徵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别说老大我亏待你！”
林徵手忙脚乱的接住纸袋，看着倪勋一边冲自己扮鬼脸一边跑出去，渐渐变大的雪花纷扬着模糊了他的视线，知道前面不远处倪勋的身影变成模糊的一团。们，给她们自己的所有。然后陪在她们身边终老其生。
但是这些都消失在看到倪勋脸的一刹。
“冷吧？”倪勋本来走在林徵前面，现在转过身面对来倒着走，嘴角翘翘的，眼睛眯起来像只想到什么坏主意的小狐狸。
“啊？”林徵耳朵尖冻得红红
林徵闭着眼睛，缓缓用动的颤抖的手指打开纸袋。
一副手套。白色的，手背上有一只小鹿图案的手套。
远处的倪勋大声叫他的名字，同时向他跑过来。等他进了，林徵才看到，他手里拿的，是自己送他的礼物。
“妞，给爷戴上！”倪勋把手里米白色的围巾塞到林徵手里，得意的翘着嘴角笑的见牙不见眼。
“所以你是连唯一有用的手都废了么？”林徵冷着脸翻白眼儿，但是忍不住笑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快点！不然爷就把你卖出去接客！”倪勋学电视剧上恶霸夸张的假笑，一边伸手作势去摸林正的下巴。
林徵把手里的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一个松松的圈，小心不让自己的手碰到他颈部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手快冻掉了吧！为什么不戴手套！”倪勋抓过他冰冷僵硬的手，强硬的握在自己手掌中，举到自己面前呵气取暖。等他的手稍稍回暖以后，倪勋一边嘟嘟囔囔的骂他一边小心翼翼给他戴上手套。
“该取点什么好处啊！”看到手套很合手，倪勋得意的翘着嘴角j诈的笑着打量林徵。
林徵白他一眼，自顾自转身就走。
身后，倪勋认真的喊他的名字，林徵回过头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风雪太大，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倪勋说
就这样一辈子吧。
（十五）双生的契约
“就这样一辈子。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会信任，都是对方很。。。。。。重要的人。”
倪勋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犹疑，可是却偏偏有种脆弱的执着糅杂在里面，让人有种想要不顾一切走到他身边拥抱他安慰他的冲动。
林徵觉得他回头对自己笑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距离甚近的发光体，那种明亮刺眼的光芒带着灼烧的滚烫温度扑面而来，似乎下一秒钟就会让人在这高温高压中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林徵看到自己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俯视这一切，包括那个明明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却偏偏执拗着不肯示弱的自己。
其实也不是怕闭上眼睛眼泪就会流出来，只是不舍得浪费每一秒钟看着眼前这个人的时间，更害怕眨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就是另一片天地。
就这样一辈子。
一辈子。
林徵忍住从心里涌出随着血液流动遍布全身的那股酸涩，忍住眼泪，笑着安慰那个不知足的自己。多好。你该满足了。林徵，你看，你还是幸运了，至少，你拥有了他一个一辈子。
一辈子，听起来，就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契约，神圣而不可侵犯。就像是两个本来不相关无交集的人生被一颗无法割断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从此以后便是无法分割亲密相连，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若水。”倪勋低着头走过来，像一个做错事却偏偏不自知的无辜孩子。他低着头，林徵只看得到他头顶上有些蓬松的深褐色头发。他抬起头来看倪勋，晶亮的带着点褐色瞳眸委屈而期待。
林徵微笑，不自觉的做了一个抬起手拍他脑袋的动作。他是真的觉得这个样子的倪勋就像是一条温驯漂亮的大型犬。而现在这条温顺乖巧的大犬正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可怜巴巴的瞅着他，于是林徵忍不住妥协。在自己都无知觉的情况下点了点头。
后一秒，就像被一桶冷水从头顶浇下，林徵维持着微笑的表情，整个身体却进入到冬眠的僵硬期。
倪勋说：“那么毕业，你会做我的伴郎吧小若水。”
林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脑袋里他的声音被设成简单的无限循环一遍又一遍的扎得他血肉模糊。
“我只是，想尽快解决终身大事啊！”倪勋抓抓脑袋，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样子“叶楠是个很好的女孩的。”
提起这个林徵连名字也没听说过的叶楠时，倪勋的语气竟然有点破天荒的羞涩和发自内心的温柔。林徵看的清清楚楚。倪勋对所有人都好都温柔，那种温柔只是覆盖在躯壳表面上的一种伪装，而此刻的这种温柔，是林徵从未见过的，从骨子里酝酿出来的，浓郁而简单地，温柔。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吧？”倪勋不确定的看着林徵，目光游移慌乱，看着林徵和平时一样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的脸，倪勋突然觉得现在的林徵看起来有些地方是不一样的。
林徵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微笑的微笑。明明他想说的是，算了吧。我太累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更不想和你做朋友。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一个简单的‘好’。
林徵告诉自己，你没有那么软弱。你不要总是那么无能的难受。
可是心，突然就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农田。倪勋的话，就像是一把尖锐又钝重的犁，从他心上，一趟一趟蹒跚地拉过。那些肆意枉然生长的荒草被毫不怜惜的连根拔起，疼的扎心挠肺。但是奇怪的是，却偏偏再没有一颗眼泪流出。
是痛到极致了吧。林徵恍惚着看着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覆盖了视线的黑色，牵起唇角。
痛到极致的时候，就不会流泪了吧。因为心被拉扯撕裂了。所有多余的水分，都顺着那个黑色的窟窿流进了身体里隐藏秘密最多的那个盒子。
那些涌进心脏的水结了冰，就不会疼了。再多的委屈，都不叫委屈了。
接吻吧
“林徵。”枕良叫他的名字，伸手抚摸他的脸。手指细细描绘他的眼睛，鼻子，唇。苦笑着伸手把他拥进怀里。大概他一辈子所有的好运气都在在这一天用完了吧。枕良苦笑着抱着林徵。这是今天的第三个拥抱了，他不想一次把所有的额限全部挥霍完啊。
“别说话。”林徵颤抖着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枕良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渍打湿他肩膀处薄薄的衬衣，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脑袋，任由他趴在自己肩膀上无声地哭。
枕良嘲讽的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倪勋。如果不是他，大概林徵也不会这样依赖的主动‘投怀送抱’。枕良双手安抚的轻轻地拍打林徵后背，像安抚哭闹的婴儿一般耐心。
“枕良。”林徵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浸过水渍明亮的如同不谙世事的婴儿，他就用这双干净透彻的眼睛悲伤地看着枕良，看的枕良心里蔓延开一片苦楚和心酸。
“枕良。”林徵轻声叫他的名字“我知道，很卑鄙。。。。。。但是我真的。。。。。。只想这么做。。。。。。”
枕良把下颌轻轻抵在他头顶，双手有节奏的用着一定力度抚摸他的后背。
“我真的想要放纵。”林徵微微挣开枕良的双手，湖水般的黑色眼睛宁静而清澈“所以枕良，接吻吧。。。。。。”
后面三个字林徵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的，他的声音很轻，越来越轻，枕良却从没像现在一样听得这般清楚。
枕良僵在原地。
良久，他低低叹一口气。低下头用额头贴着林徵的额头，轻轻把林徵环在自己双手圈出的一片天地。
“林徵”他说“我不是君子，你也不是傻子。”
林徵仰着脸看他，漆黑的眼睛干净纯粹，带着犹疑和些许的信赖。看的枕良心口有些酸酸涨涨。
枕良唇角扬起一抹温柔而苦涩的笑，大概错过了这次机会，就真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林徵也不是。
当林徵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的心跳有刹那间的暂停。怎么可能会不心动呢。只是不甘心，更多的是心疼。枕良不是傻子，从来都不是，任何时候他的头脑都会有一块地方保持绝对的冷静。他清楚的明白，林徵，只是为了倪勋。只是因为他。所以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我累了。”林徵挣开枕良的怀抱，转身往两人合住里间走。
“值得吗？”枕良没有跟过来，只是站在原地，声音平静而忧伤。他看着林徵一步一步渐远，最终离他也不过仅仅几步之遥，感觉却好像隔了几万公里一般绵长的距离，终于忍不住发问。
林徵站住脚步，回过身来。漆黑的眼睛里隐隐浮动着孩子般的迷惘和脆弱，他就那么睁着一双无助的幼兽般干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枕良。良久，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漫长到寂静就要把枕良逼疯，漫长到枕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林徵低低的开了口，声音轻柔而疲惫，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说，我不知道。
枕良冲过去，发疯一般把他紧紧扣进怀里，抬起他的脸，重重印上他的唇。
林徵仰着脸，闭着眼睛，不吵不闹，乖乖的承受这样一个含着绝望味道的疯狂的吻。
唇舌纠缠间，枕良尝到滑过自己脸颊的水渍苦涩的味道。不知道是咬破了谁的唇，唇舌间铁锈般的咸涩蔓延开，枕良低低的笑出声来。原来，这才是爱情。原来，心痛要这般狠才够滋味。
（十七）
很累。胸口闷闷地，就像被一把沉重的锤子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久久哽住回不过神来。等到终于喘出了那口憋住的气，却发现被忽略的疼痛像食人蚁般疯狂的席卷而来。
林徵忘记是怎样推开恶狠狠的疯狂咬噬自己的枕良走回房间的。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小徽，就是这种爱而不得，最苦。。。。。。”
枕良的话还在脑海回荡，一遍一遍仿佛某种古老而晦涩的预言。林徵强迫自己在枕良复杂怜惜的视线中走进自己房间，把自己重重地抛到床上，一瞬间失重的坠落感让林徵有种从高空中自由坠下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只翅膀断掉的鸟，拼命挣扎却只能徒劳的像一坨烂泥一样拍在地上。
林徵抚摸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冰冷的皮肤，伸手拉过被子横在身上。这样虽不能让他觉得暖和一点，却至少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伸出手轻轻略过麻木的嘴唇，带来一阵酸涩的疼楚。唇角被枕良粗暴的咬破的伤口一丝一缕的渗出温暖的液体，混合着舌头上细小的伤口，浓浓的咸涩铁锈味整个口腔中蔓延。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眼睑半阖起，遮住涌动着黑色潮水和雾气一般隐隐浮动光泽忽隐忽暗的瞳眸。林徵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该怪谁？
他没有资格怪任何人。包括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自己。
对倪勋，他有过埋怨，却没有恨。他没有资格爱，更没有资格恨。
是他自己对倪勋抱着这样不该有的幻想，是他自己自讨苦吃。而倪勋，只不过是做出和其他正常人一样无二的反应。他对自己好，对自己温柔，对自己呵护宠溺，都只不过是因为，他是真心实意拿自己当朋友，当成弟弟来疼爱。至于自己所以为的那些暧昧，只不过是相由心生，只是因为自己对倪勋抱着那种幻想，所以就自以为是的把那些好当成了模糊不清的暧昧。
倪勋从来没有模糊不清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没有像自己一样把爱情和友情全部交给一个人。他左手里握着他这个虚伪的朋友给的真的友情，右手里攥着那个叫叶楠的女孩单纯的爱情。
倪勋哪个都不舍得放。所以痛苦就只能让自己来承受，这是自己的劫难。
林徵很确定，自己不会忘记倪勋。即使时光让会让爱面目全非，即使多年后自己会融进平凡的生活，心里那个角落，仍会有这个名字。在某个阴雨天被悄悄翻出，记忆也随着丝丝缕缕蔓延的痛楚被重新回放，一切仍清晰如昨日。
对枕良，他有过亏欠，却没有爱。他心太狭隘，也足够冷血。除了倪勋，他不能把那种耗尽了全部热情和心血的爱给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
很多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初自己爱上的人是枕良，那么现在，他一定会好很多。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如果只是一颗会发芽却不会开花结果的种子，长出来的藤蔓只会让人痛苦绝望。所以虽然会疼会痛会绝望，却不曾真的后悔过。
林徵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绝不会再把同样的感情给第二个人。所以对枕良，以前是亏欠，恐怕以后，也只能一直亏欠下去。只是时间，会消磨掉一切吧？爱或者不爱的痕迹会变浅，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还会疼，但至少，可以微笑着去面对。
对自己，他有过痛恨，然而最多的，却仍是歉意。
很多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年轻的面无表情地脸孔，涌动着黑色潮水般的眼睛，对倪勋的爱就像是盘根交错的水草一般隐隐的浮荡在里面，拉出模糊不清的影子。
真的很对不起自己。难为了自己。也伤了自己。
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若爱是那么简单放下说不要就不要可以痛痛快快丢掉的东西，那么世界上，就不会那么多歌颂它们的诗篇。虽然他的爱情并不值得赞颂，却也是他心里的刻骨铭心的唯一。
所以，即使对不起自己，也要继续爱你，倪勋。
林徵闭上眼睛，让那些温热的液体倒流回眼眶，倒流回心里那个黑色的窟窿。
睡吧。他告诉自己，暂时躲开这些纠缠不清的爱恨，暂时做个干净的自己，这样醒来，才会有力气，专心致志的伪装自己。
（十八）心死了，就不疼了。
林柚一直以来都觉得，很心疼她哥。
她从小和林徵一起长大，她的爸爸是林徵爸爸的哥哥，林徵的爸爸是小叔。但是林徵比她大，所以她要叫林徵哥哥。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是弄错了。你看。明明她爸比林徵他爸大六岁，为什么她就比林徵小一岁！
小时候，她觉得她应该是姐姐，是因为她好胜心强，不想乖乖的管林徵叫哥哥。可是现在，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姐姐。因为那样，至少她可以用姐姐的身份，骄傲的拎着林徵耳朵对他喊：
“你个臭小子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想哭就给姐哭出来！”
如果是他姐姐，就可以更好的保护他。
可是自己是妹妹啊。林柚的眉毛皱了起来，嘴巴向下撇，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因为她是妹妹，而林徵想要的妹妹就要有妹妹的样子，可以不乖可以耍赖也可以欺负他，但是就是不能站在他面前替他承担一切让他安安心心的依靠。
所以现在林柚看着林徵安静咀嚼食物的侧脸，看着他低垂着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一刻钟酝酿在胸腔中滔天的怒火就变成了哀怨的秋风，吹得她眼泪汪汪。
林徵完全察觉不到他周身强烈变化的感情一样，低着头安静的吃着林柚带给他的午餐。
对面坐着的林柚哀怨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抓耳挠腮的模样已经招来了不少人侧目。学校的餐厅里热闹的就像菜市场一样，让林柚平白无故的又多添了一份心焦。
“喂！林徵！你能不能别这样！”林柚恶狠狠的抢过林徵手里的餐勺，‘啪’地拍到桌子上面。横眉竖目的瞪着林徵。她从来不叫林徵‘哥’，小时候没叫过，现在也不习惯。每次当她叫林徵哥的时候，通常都是她惹了祸心虚或者求林徵帮忙的时候。
“哪样？”林徵的视线终于从饭盒中移到林柚脸上来，被林柚抢走勺子的右手虚握成拳。
“看我的眼神就想看讨厌的蟑螂一样。。。。。。”林柚撇着嘴小声嘟囔着抱怨。看了一眼林徵，怒火突然又冒了出来，“喂林徵你不要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不好！”
林徵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睛，身体放松靠在椅子背后的靠背上，木着一张脸看着林柚。
“嗷。。。。。。”林柚捂着脸干嚎，“哥我拜托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我是真的担心你！”
“没有什么需要担心。”林徵漆黑的眼睛里泛起些许水雾，隐隐有些迷惘，安静的面容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脆弱。看的林柚心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可是你这些天都是这样，我很害怕。。。。。。”林柚偷偷用眼角扫了一眼林徵，低下头去小声的解释，“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现在和之前的不一样。。。。。。”
“而且我故意买了你讨厌的芹菜，你都吃了。。。。。。”林柚别扭的瞅着林徵面前的饭盒，米饭上面清脆的芹菜被林徵吃掉了不少，林柚记得林徵一直很讨厌芹菜，小叔也说过林徵从小吃了芹菜就会吐。
“哥，不要这样好不好。。。。。。难受的话，你说出来啊。。。。。。”林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她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诱哄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轻轻叫林徵，“哥，如果心疼，你就哭吧。。。。。。好不好。。。。。。”
林徵一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玩手指，听到林柚的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黑色的眼睛里有化不开的寂寞和迷惘。
“柚柚，不会疼的。”林徵孩子气的偏着脑袋，漆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扬起一抹轻柔的笑，
“不会疼的，柚柚”他说，“心死了，就不疼了。”
林柚的眼泪‘唰’的滚下来。
（十九）爱如此惨烈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林徵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倪勋眯着眼睛不悦的盯着他头顶乌黑的发顶，放在课桌上的双手交叉着不自觉的握紧，蹦出青色的血管。倪勋轻轻垂下头，眯起的深褐色瞳眸里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芒。
旁边桌子上林徵动了动换了一个更舒服一点得姿势没有要醒的意思。
“喂，醒醒。”倪勋伸出腿去踹了林徵座位一脚。明明是带着不满的意思踢出去腿却在踹上林徵座位的时候收敛了力度，座位只是和鞋底轻轻地撞了一下。
林徵昨晚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坐在电脑前拉着枕良打游戏，现在困得根本睁不开眼睛。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倪勋，又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个玻璃接着睡。
倪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火一下子蹿了起来。
“你丫睡死了！起来起来啦！”倪勋站起来走到林徵身后，伸出手不客气的抓住他的后颈，像揪着自己养的小猫脖子一样轻轻摇晃着。林徵皮肤很细很滑，倪勋拧着手指下薄薄的一层皮肤突然轻轻笑出声来。明明奇妙突如其来的怒火就这样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不要。。。。。。吵。。。。。。”林徵没有抬头，维持着趴着睡的姿势，抬起一只手来赶苍蝇一样拍打倪勋按着自己后颈的手。软软的声音含混不清。
其实早在倪勋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就彻底的醒过来了。但是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很怕看见倪勋的眼睛，很怕听见他用熟悉的腔调不正经的调笑自己，很怕听见他和自己讲那个叫‘叶楠’的女孩子。
圣诞节过去之后好多天了，林徵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放弃或者平静的面对。
那个午后，阴霾的天空和倪勋温柔清澈的眼睛，还有他坚定却伤人的承诺，都像是墓碑上的墓志铭一样深深凿刻在林徵心上，频频出现在他的梦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下着细碎雪花的阴天。倪勋穿着咖啡色的风衣，围着他送的白色围巾，笑的眼睛弯弯的，回过头来对他说：“她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啊！”
林徵不确定自己如果整天继续假装若无其事的面对倪勋还可以坚持多久，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倒了爆破的定点这么久以来辛辛苦苦压制住的感情会像火山口突然喷发的岩浆一样卷着滚烫的气流淹没一切。到那个时候，就再也不会所谓的‘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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