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有助力,一松开就重重关上,这一声关门声后,空间似乎都被那道门隔离开来了,显然隔音效果非常好。
我刚要发问,闷油瓶却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道:“这只是显示屏,服务器在那边。”
闷油瓶指着的地方是像玻璃柜一样的东西,好像后面连通着另一个很暗的橱子,并不像是“服务器”。
闷油瓶转头看了另一个方向,我顺着看过去,原来工作台上有一个电子闹钟,上面显示还有一分几十秒。
“倒计时?你在等什么东西?”我问道。
“天真,你们会合了?”胖子听见我的声音赶紧问,“什么情况?这边人开始觉得不对了,他们已经往你们那边去了!我试着拦一拦……”
闷油瓶注意到我的耳麦,我赶紧道:“是胖——”
结果他直接伸手给扯了下来,对着送话器道:“你先走。我没有办法保证让你顺利脱身,你的档案不在我能干预的范围里。”
闷油瓶看了一眼时间,继续道:“你在哪?”
胖子似乎说了一句什么,闷油瓶深深看我一眼,道:“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马上断掉这个通讯。”
我愣愣地看着闷油瓶一下丢掉耳机,走到了屏幕前的操作台,那里也有一台笔记本,正在疯狂滚代码。
我脑子里一下一团乱,刚刚没反应过来的问号都冒了出来,开口简直有点语无伦次,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来找我们,这里是哪等等。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叹气道:“你不该来这里。”
电子闹钟响了起来,我还想说话,闷油瓶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从现在开始,我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不能开口。”
我马上点头,能让他这样紧张肯定是极大的状况。但同时我心里更困惑了:为什么不能说话?这里难道有什么声控系统?那闷油瓶为什么可以说话。
“镜子”亮了起来,由于屋里没有别的照明,也没有窗户,就好像一个小的电影放映室一样,我一下有种大戏开场的感觉,顿时紧张。
“我的声音系统不会获取,因为我是不该存在的人。”闷油瓶淡淡道,回答了我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一边在笔记本上做了一些什么操作。
屏幕立刻开始载入各种基础模块的信息,瞬间大大小小的信息框跳出来又消失。
它醒了。
这是我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句子。
准备工作结束之后,屏幕上接连跳出来两个提示。
“重启成功。”
“关键参考量缺失问题已得到修复。
重新检测xx%……”
跳动的百分比数字显示着系统开始了自检,我以为这是个成功了的表示,闷油瓶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他喃喃道:“怎么会……”
又一个框跳了出来,它非常大,一下覆盖了检测的进度条,红底黑字,看着就非常不详。
“致命问题:检测到入侵威胁,资源配比失衡。
重新检测xx%……”
闷油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候神情里竟然连一丁点情绪波澜都不见了,他重新开始在笔记本上调函数出来。
我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能猜测这都是他自己写过的东西,因为风格我很熟悉,就是那种天书式的语句。或许闷油瓶习惯用德语而非英语的缩写?
屏幕忽然又灭了,我有些不能适应这种昏暗,心里觉得非常不对劲。
闷油瓶把电子时钟又调了一个三分钟,然后对我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立刻道。
“我跟你说过,无限是唯一的系统外参考量,可以影响系统的进化。现在,另一个‘它’利用这一点,用暴力的方式强占了终极的资源,要真正杜绝后患,我只能把关于无限的设置去掉。”
我脑子转的飞快,试图消化他说的话,那么关键参考量就是“无限”了。
“缺失问题得到修复是什么意思?现在这样有什么问题?”我问。
“我把关键参考量设为缺失,本打算让你脱离系统,但是它重载复位了。我不知道载入的接班人是谁,还是不是你,只能再次清空。”
倒计时还在走着,我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重启用的时间。闷油瓶是趁着汪家的系统没有入侵完毕,自己不断把终极强制重启?这倒是排除入侵的一个办法。
我顺着他的思路,道:“你是说,旧终极现在还有关于无限的设置,如果不去掉这一项,汪家的系统就会替代这一个,然后……?”
“升级,扩容,被不该持有它的人利用。”闷油瓶道,“我做的所有事,只是为了守护原本的它。”
电子时钟亮了一下,我惊讶的发现上面还有一个倒计时,这次是一个十五分钟的。
“没有时间了。”闷油瓶道,“新的系统会再次开始入侵,我已经失败了四次,想必已经被看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要怎么做?”我道,心里急得不行,“你之前让我再使用一次无限,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为了让我脱离,那还让我用什么,这说不通啊。
他看着我道:“我已经清空了你的面部特征、声纹和指纹资料,如果刚刚成功了,你再次尝试登陆的时候会引起自动维护,彻底把关于你的信息都去掉,包括我想不到的部分。但是现在,我说的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刚刚那两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闷油瓶皱起眉头,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作为使用者要求去掉无限制的条件,但可能会引起崩溃,从没有人这么干过。”
我道:“试了再说,我要怎么做?”
闷油瓶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
他道:“这里只有声音检测装置,”他指了一下控制面板上的一个地方,“你说‘请求控制’。”
我照着说了,却没有任何反应,闷油瓶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又说了几遍,屏幕还是一丝反应也无。
“我之前就怎么都接入不了!”我叫道,“你的清除已经生效了,我已经不是无限了!”
说完我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这样,最后一个办法也无法使用了。但“无限”却还是存在着一个壳子,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一切?
时间不会因为我们的停止而停止,我拼命想着所有自己知道的东西,然而一无所获。我小时候就算和这个有过接触,现在却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看着闷油瓶越来越白的脸色,心中万分沮丧。
他忽然道:“我的上一辈在创造它的时候,为权限设置做过很多实验,曾经也给过它一个戏称——最开始的开发者和使用者并不分组,董灿,董灿和她,还有,白玛也说过……”
闷油瓶安静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怎么了?”我一看他这样就非常不安,去拍他的胳膊,“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我们不如先离开,这次失败了,以后未必就没有机会,也许设置里还有一些关于我的残留资料,那样我们就可以重新找回来权限,再试一次。
闷油瓶摇头道:“不,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对不起。”
他一把拽过我的肩膀,拉着我就往门外走,我心里起了极其不详的预感,但根本没法反抗他的钳制,只能被半拖着带出了门。
我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一想到他八成又要排除我去单干,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叫:“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能再把我排除出去了!”
闷油瓶的手往上移动了一下,马上卡住了我的后颈,我本能地发起抖来,抬手想要把他推开,但是身体却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非常地无力,推了几下,他依旧站着纹丝不动。
闷油瓶和我差不多高,如此一来,他的气息直接吹到了我鼻子下方,我看着他放大版的脸,不由想到之前的事情,心中大乱,脸也红了起来。
这时闷油瓶的嘴巴已经几乎凑到了我的下巴上,我头皮一炸,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整个人都僵硬到不行。
闷油瓶一下吻了过来。他的嘴唇是凉的,软的叫人崩溃。
我没疯,我应该没疯,他肯定是疯了。
第六十七章 故事的结束
这之后的事情我一直不愿意去回忆,因为它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更没有想到自己能有机会写下这么多字,一直把我和闷油瓶相遇到分别,几乎完整记述了下来。
我到底是出于怎么样的目的在做这些事,自己也已经搞不清楚了。也许一开始我只是想要理清楚闷油瓶到底做了什么,等全部写了下来,才明白我只是想他做了什么。
这些回忆已经是我能给他唯一的礼物。
曾经我也以为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也想过如果我再不要脸一点,有没有可能改变他之后的选择,但这个想象的结果却是负面的。闷油瓶是一个做事有主次的人,我知道他的取舍,一向同机器一般精准——或者说,残忍。
但起码我有一个预感是正确的,如果我没有跟胖子进入那幢楼,我连闷油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今天下午的事情非常重要,我不得不重新整理自己的所有记录,把没有再继续写下去的那一部分补充出来。由于这一段时间,很多信息的密级都降了,我得以知道了很多当时并不清楚的背景,也可以把这件事的最后说的更加清楚。
早期的终极在对人行为和面部识别的时候,采用了同样的图像纹理分析方法,结果差强人意。董灿(实际姓张)作为“识别”方面的开发者,做了很多实验,其中一条是如何通过展现亲密的关系,教会系统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尤其是配偶之间的感情,从而不用再次手动设置而直接赋予测试者使用权限。
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爱情,因为在机器眼里,这种东西应该是没有办法分辨的。
这里有必要再提一个地方,终极的开发是保密项目,开发和测试者有一半多是夫妻档——这倒不是有什么政治要求,只是因为“进”来前,大部分科研人员都是单身,后来工作中朝夕相处,加上有共同的理想,日久生情实在非常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