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妃语红尘

妃语红尘第15部分阅读

    到他的身后。

    同样武艺精湛的叶扶柳自然察觉,旋即转过身去,见果是记忆中那既似妖灵又如仙娥的女子。

    她默然直视着他,眸中昔日的清冷已换作殷红,恍如泣血。

    他亦回望着她,心中各种滋味陈杂。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是对她的愧疚多一些,还是隐忍、期望多一些?亦或者,最终都将化为了一种决绝……

    “自从接到第一支箭起,我就知道,你…你一定会来找我……”说话间,他呕出一口血。早有些不听使唤的手开始往胸前摸了摸,许久,才掏出一方雪白蚕丝帕,递到嘴边擦拭起来。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仿佛想要透过他的眼眸看到那颗心的最深处。看看那里,此刻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对着她在自己胸前落下一||||||岤。他很清楚若非如此,不出半个时辰,自己便会鲜血流尽而亡。

    如此,他便只能僵坐在地上,等待着她的举动。

    漓程雪始终默然,只是不知何时已运力夺下叶扶柳手中的蚕丝帕。那方帕子被悬在空中不一会儿,便被一股强力分成无数碎片,随风飘落时宛如夜里成群的萤火。

    她毁了它,亲手毁了它。那张角落里绣着半片莲花和一个漓字的帕子,正是当年她送给他的。此时此刻,叶扶柳已体乏力竭,眼看她所为,却连出手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咳……”他一口气喘的太急,稍稍平静下来便道:“你何须毁它,杀了我岂不更是痛快?”

    她那彷如映入无数株彼岸花的双目闭上,又睁开,终是开口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还记得两年前在杏子州你说过什么么?如今你的命,已经不属于你。”

    他朝她点下一头又极力抬起,勾起唇角回道:“没错,可城雪你应该知道,一样的话,我叶扶柳可以对许多女人重复一遍,我相信她们都不会当真,可你当真了。”

    漓程雪冷冷一笑,道:“即便我当真了又如何?至少我遵从了自己的本心。而你呢?呵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真爱”

    叶扶柳抬头打量起她的脸,淡然回道:“像我这样的人或许的确不配得到真爱,可是城雪你又未尝不是自欺欺人?难道两年前,你对我的就不是真爱?如若不是,你今次来找我又是为何?”

    “为何?”她顺着他的话呢喃,心下早已又添一层死灰。一步一步,她缓缓走近他,直至离他半步之遥,方俯首回道:“为了践行当初你的诺言……”

    在她握住长箭正向他刺去之时,一幅泛黄画卷在他脑海中渐渐展开:

    那是个杏花微雨的时节,杏子州上繁花似锦,绿柳碓烟。他不知道,那也是她住在杏子州上的十七年岁月里留下的最美光景。

    她说,在她生下刚满七月之时,漓蔓国有位德高望重的占卜师曾向漓蔓国君进言,说她是她父皇命中唯一的公主。然而,她命兼阴、水二象,身上带着一股不详之气,与皇家的尊贵显赫身世相冲。若久住在宫中,一则必日渐羸弱,生命难以延续;二则,很可能会影响漓氏皇族一脉及江山的运程。

    正因如此,她的父皇才忍痛割爱将才满七月的她送入作为皇家林苑之一的杏子州上教养。杏子州紧依长江支脉林池,离漓蔓皇宫不过百里。州上虽罕有人至,却也是雕栏画栋、朱墙黛瓦,数十座亭台楼阁错落于山水花木之间,颇有几分世外桃源景象。

    而作为杏子州唯一的主人,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却被他当作了一名使唤婢女。因为那时武功不如他,整整受了他一天的差遣。煮茶倒酒,研墨取纸什么的,她倒并没多大意见,只是提及要她歌舞助兴时,他记得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了许久,甚是有趣,让人感觉好像自己前几世就已经欠了她似的。

    可能也是姻缘的际遇,除羽林侍卫外从未出现其他男子的杏子州里,唯独他的船被东风送入。偏偏那日她并未梳妆,捡了件婢女的素纱衣穿着便涉江去采取幽兰花上的朝露;而他,也恰好在那一刻出现,没早一步,亦没迟一步

    漓城雪看出他的神情恍惚,刻意将箭锋一偏,直刺向他头顶束着的玉冠,挑散了他的发。

    长直发丝被夜风撩起,在他的脸周围显得肆虐而张狂,反衬出他此刻异样的平静。她握箭的手开始越攥越紧,直到颤抖,却始终不肯松开分毫,始终,刺不下去

    “城雪,不管你相不相信,杏子州上的那几日,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抹去的回忆。我希望你知道,你我走到今日,非我所愿。”他微眯着眼看向他,嘴边强扯出的一抹笑意,有些力不从心。

    她抿了抿唇,眼眸中却尽是他身上的殷殷血迹,是自己所刺

    也许是害怕自己再次松懈,她决然反驳道:“我不是漓城雪,早在两年前漓城雪就已经死了。如今的我是落韵楼的头牌——姊颜,漓城雪杀你是因为恨你,姊颜杀你,却是因为同情她”

    “姊颜”叶扶柳轻轻哼读了一遍,之后,便闭上双眼。

    “就这样吧你死后,我会把有关你的一切忘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你从没来过我的世界”

    心下意念如是,她亦缓缓闭起双眸。随之,握住长箭向前刺去

    “什么人?住手!!”

    一道疾声传来,须臾之间,漓城雪被击退几步。耳边利刃切断白羽箭的声音尖锐刺耳,她睁开双目望去,只见一束银光瞬间袭来。她挥出长弓挡下一剑,便迅速飞身而起,躲过了对方的攻势。

    紧接着,数十盏明晃晃的宫灯闪现,众多侍卫随之现身。

    “快!保护公子”

    “来人,即刻护送叶兄到柳医馆!其余的,替我拿下这个妖女!”一身青衣袍,脸上还带着酒后红晕的,正是柳容华。

    漓城雪见叶扶柳被救下,便也无心恋战,利落的踩上众侍卫的肩,作为起蹋点。转眼间,腾空而起,再一眨眼便不知所踪。

    “女鬼是女鬼啊”看得目瞪口呆的众侍卫,皆是暗自唏嘘。

    第三十九章这一刻温柔缱绻

    是夜酉时末刻,箫钰便应弱雪之邀,独自一人来到虞雪山庄。

    虞雪山庄东门口,弱雪早已翘首以待多时。眼见一身便服的箫钰正策马而来,立时笑若桃花,恭迎上前道:“奴婢弱雪参见殿下!”

    箫钰扬手以示免礼,未曾停下匆忙脚步一边问道:“她大概何时出现?”

    弱雪顿了顿,似乎刚刚才记起什么似的,回道:“回殿下,据府中下人说,入夜后主子生前所住的霰月阁中时常有蓝色身影出现。”

    “蓝色身影……”箫钰鹰眸微眯,其中暗藏疑惑。此时一阵夜风拂面而来,夹着淡淡的、冷冷的花香。他不禁向远处望去,果然,一树树白如皎月的玉兰花闯入了眼帘。

    “真是时光如练,去年这时,雨岸就偎在朕的肩侧,说等白玉兰花开之时,她会在树下摆好一桌酒宴,与朕花下同醉同醒……”

    回想此处,箫钰不禁走到花树下,抬手抚了抚一瓣玉兰花,说道:“吩咐下去,朕今夜宿在霰月阁。”

    弱雪薄唇一勾,即刻回道:“是!”

    一炷香后,霰月阁内,箫钰已卧榻而眠。虽是个睡的样子,心下却密切留意着阁中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箫钰自然已警觉,只依旧假寐,等着下一步动静。

    “嗵…嗵…嗵……”

    尽管脚步声极轻,传入他耳中却是清清楚楚,他甚至听得出来,对方已走了十五步。这时,他依旧按捺不动。

    半刻钟后,竟有沉闷的琴音传出,却只有短短的一声,对方可能是无意触碰到古琴上的琴弦。接着,又不断传出些许细碎的声音,诸如茶杯与茶壶碰撞的声音、收拾纸笔的声音、推开小窗的声音……

    可以从中分辨出来的是:对方行动迟缓,亦或者,她本就对这个地方习以为常,只是以一个主人的身份,在这里行止坐卧。

    如墨夜色中,箫钰终于起身,将早已握在手中的火折子点亮的同时,星眸朝窗台边望去。果不其然,是一道浅蓝色身影,正背向他歪在一张长椅上浅眠。令他暗生希冀的是,她的身形与慕容雨岸十分相似。

    “是不是你,雨岸?”他疾步逼近的同时,温润语气问道。

    “噗……”未等对方回答,火折子便已熄灭于风中。这时,箫钰察觉到对方已逃离,他即刻夺门而出,循着她的背影追去。

    半刻钟后,他追上她。彼时拦在她身前的是一泓深潭,她已无路可走。也正是这个时候,箫钰才发现她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知道么?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刻在朕心里,所以朕方才看到你的第一眼便已确定是你。雨岸,你要躲朕躲到什么时候?”他深望着她,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笃定。

    蓝色背影顿了顿,让人以为她就要转身之时,瞬间却已逼近深潭边缘——仿佛正欲纵身跳下。

    意识到情势危急,箫钰不顾一切的飞身上前,在她身子离潭面三寸之处强将其带回了岸边。脚步刚落稳,他便乘势撕下了她的面纱。

    “真的是你…雨岸……”

    下一瞬间,他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用自己温热的胸膛,去温暖她冰冷而惊慌的脸。

    她在他的怀里变得异常安静,只是双手还会习惯的攀上他的肩。

    他的手轻柔地整理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又将指尖细细抚过那娟长的柳叶眉,三分责怪七分宠溺语气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么做有多残忍,让朕眼睁睁的再次失去你?”

    “殿下……”

    她低低唤了一声,之后却又缄默不语。箫钰揉了揉她的肩,虽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活着,真真切切的活着。

    他双手托起她的脸,深邃眼眸就那么近距离的看着她,暖暖的看着她。

    如斯眉眼,如斯俊颜足以令天下女子心旌摇曳,更何况,他的情一往而深……

    慕容雨岸亦回望着他,见他白衣墨发,腰间佩一块青玉显得素雅而高洁,与他以往的装束大不相同,少了几分君王之气,多的却是一抹高山隐士般的神韵。

    这时 ,夜风将她的发拂上他的侧脸,她急忙伸手去挑,却不料手被他紧紧握住。下一秒,他长臂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抱着她原地回旋,待夜风撩开脸上青丝之时,他已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灵舌撬开贝齿,探入杏檀,索取着她口中的芬芳。这一刻温柔缱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静,就连刚刚从云层里挤出半张脸来的月亮,都害羞似的躲回了云中。

    半个时辰前 风华殿

    刻完手中最后一字,纤尘从紫檀木椅上起身。许是因为坐久了的缘故,刚一离座,头顶便是一阵晕眩。

    她伸手揉了揉,想想今日的半个时辰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于是朝殿外唤道:“太傅大人何在?”

    不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而入。鼻尖闻到殿中散出一股温热的药味,她便知来者是云凉。毕竟记着自己受伤这回事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回夫人此刻天色已晚,一个时辰前,太傅大人他已离宫回府了。”

    “走了?”纤尘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又踱步到殿门口处向外张望一番,终是死心道:“对啊,天已经这么黑了……”

    云凉含笑道:“其实夫人想出殿也未尝不可。今日太傅大人在殿外久等夫人书简不得,便已吩咐奴婢代他审阅。夫人,喝完这碗‘汤’,奴婢就陪您去御花园一赏宫中夜色,如何?”

    纤尘闻此言自然喜欢,却不露于色。轻咳一声后,她便指着云凉手中的药碗道:“云凉的主意甚好,但是这个,本宫确然已不再需要。”

    云凉瞧她一脸逃避的表情,又想起前几日她喝药时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抬头时,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心知她最近有了些刻意装端持庄重的举动,就好像她开始像其她嫔妃一样自称本宫,就好像她不喜欢艳丽华服和繁重首饰却开始尝试着将它们穿戴整齐,就好像她无聊到一个人下棋也不再会吩咐个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侍婢同自己对弈……

    如是,云凉便也很是识趣的摆出一副受到威慑的样子,回道:“是,夫人。”

    不时,云凉果然展开纤尘所刻的竹简,在灯下埋头看了起来。她有些疑惑,也不知纤尘是否有心所为?殿下和慕容皇后的笔迹都是她以同等的时间临摹,然而,她临摹殿下的字可谓达到了形神共具的程度,而临摹慕容皇后的却是只得七分形似。

    “或许,夫人对殿下是真的有情……”心下如是猜度着,云凉回过神时,却发现纤尘已不见了踪影。待她匆忙追到殿门处,才发现上面悬着一张纸,上面落着一行字:我想一个人走走,半个时辰后准时回来。

    若是按了往常,把她追回来云凉责无旁贷。可是今夜,云凉并没打算将她截回。因为她知道箫钰此刻并不在宫中,她知道,这个被指“宠冠后宫”的女子今日偷偷伏在书案上流了许久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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