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可却没应声。
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周志凯关切微笑,“突然这么急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怔怔的瞅着他盈满关怀的脸庞,叶桦嗓音轻颤,“志凯,我……我怀孕了……”
“什、什么?”一口咖啡险些喷出,周志凯震惊得大叫,“那男人是谁?”
沉默地摇了摇头,她不肯说。
连忙镇定情绪,周志凯仔细思考了下,想到她唯一动心过的男人只有一个,加上那一个男人近来也颇为怪异,当下心中了然了。
“是卓容?”虽是疑问,口气却极为肯定。
依然默不作声,可冰凉的小手却不自觉抖了一下,心慌地垂下眼眸。
见状,他已然确定,不由得愤怒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可恶!虽不知他们两人是何时发展到这个程度,但她会找他出来商量,肯定是怀孕这件事让她极为不安,而造成她不安的最大可能,就是精子提供者不肯负责任。
好个卓容,吃干抹净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吗?
当叶子是什么了?不饱以老拳一顿要他负起责任,他周志凯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不要!”赶在众人投来注目礼之前急忙拉他坐下,叶桦颤声请求,“他并不知道,而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忿忿的质问,周志凯激动不已。“是他干的好事,他就要负起责任!”
“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意外!”涩然一笑,她已有决定。“他不爱我,我也不想以此拘住他,又何必要他负责?”
听出她话中隐含的意思,周志凯心下一凛,急声问道:“叶子,妳打算如何?”
“我……约好医生了!明天,你可以陪我去吗?”豆大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哽咽请求。“我一个人还是会怕的,请你……请你陪我……”
“该死!别哭……别哭啊……”见她掉泪,周志凯心慌不已,手忙脚乱地猛抽面纸给她拭泪。
“对……对不起……”极力想稳住情绪,却始终无法如愿,只能掩面无声泪流,隐忍到极致。
瞧她连哭也不敢哭出声,周志凯心底恨恨的直诅咒某人,不过嘴上却什么也没再多说,除了适时提供面纸外,也没费事地劝她别哭,反倒任由她尽情发泄个够。
良久良久后,待她终于能止住眼泪,平复心情,这才以着微梗的嗓音强挤出笑容致歉。“志凯,对不起,我失态了!”
“别这么说!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很兄长地揉了揉她一头短发,周志凯难得如此的严肃。“叶子,妳真决定要这么做吗?”
闻言,叶桦双手轻轻覆上还很平坦的腹部,神情怔忡哀伤。“我爸若知道我怀孕了,肯定会拚死拚活的要卓容负责,所以……所以我是不可能留下孩子的……”
虽然不舍,虽然对不起孩子,虽然知道孩子也有活下来的权利,但……但请原谅她这个当妈妈的,她真的不能生下他。
知道她的心意已坚决,周志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尽朋友之情了。“明天吗?”
“嗯!”点点头,她轻颤请求。“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她好怕!真的好怕!
“我知道了!我会陪妳的。”豪爽的答应,为了好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谢、谢谢……”感动得忍不住又掉泪,叶桦知道他是最可靠的朋友了,但这件事,她还是想请他保密。“不要让卓容知道,好吗?”
“好!”微笑答应,大手却在背后偷偷比了个“x”。
哼!他若回去没让那家伙知道自己干出什么好事,顺便痛揍一顿,他就不叫周志凯!
第八章
“妈的!卓容,你这个王八蛋!”
随着一道惊天雷霆怒吼,宏长企业大楼的总裁室内“砰”地响起一道强烈的肉体撞击声,随即一阵乒哩乓啷的杂物落地声也不甘寂寞的跑出来凑热闹。
“志凯,你干什么?”万万没料到好友进门就迎面给他一记重拳,卓容被揍得往后跌坐在办公桌上,痛得几乎起不了身,周遭地上则因巨力碰撞而散落了一堆杂物。
“干什么?揍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冲上前去迎面又是一拳,周志凯愤怒的大吼,恨不得打死这个人面兽心的混帐。
“志凯,我到底干了什么,让你这么发火?”急忙伸臂挡下重拳,卓容忍着嘴角因方才那一记重拳而肿胀破皮的疼痛,连忙出声喝问,不想被揍得莫名其妙。
冷笑一声,周志凯一把揪起他胸前衣衫,火气冲天的脸庞直逼到他眼前,怒声反问:“我才要问你对叶子干了什么?”
闻言,卓容一怔,心虚苦笑。“你……知道了?”
那他就是被揍得毫无怨言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冷笑不已,看他没否认意图,周志凯这才鄙夷地放开他,转身踱了几步后,看他终于站起身,这才又冷然怒瞪讥讽。“告诉你,我不只知道你对叶子干的好事,还知道我明天要陪好友去终结掉一条无辜小生命--”
妈的!他都快觉得自己是刽子手了!
“什么意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卓容要他把话说清楚。
“你以为刚刚叶子找我出去干什么?她请我明天陪她一起去做堕胎手术,还傻得叫我不要让你知道。”气怒不已,周志凯冷嘲热讽。“你可真行哪!只要负责爽就好,就算搞出人命,什么责任也都不用负。我还真羡慕当男人可以当成你这样,实在太幸福了!”
堕胎?难道因为那一夜的关系,她因此而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是吗?是这样吗?
被这消息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卓容瞠目结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的!你这个王八蛋没话好说吗?”咆哮怒喝,周志凯不敢相信他竟然敢闷不吭声要冷血?
可恶!若这家伙真这么混帐,非把他再吊起来痛揍,打到他半身残废不可!
“叶桦人呢?她人现在在哪里?”震惊的神智总算被吼醒,卓容冲上去揪住他,满脸焦急询问。
呵……这样才对嘛!
满意的一笑,拨开揪住胸前衣襟的大掌,周志凯懒洋洋道:“回家去了!毕竟明天要去做堕胎手术,今天得好好休息,做好心理准备……”
话未完,宏长企业的新任总裁已经无心再听,速度飞快朝外冲了出去。
“铃--铃--铃--”
叶家的电铃声忽地急促响起,让手掌不自觉抚着平坦腹部,呆然坐在客厅的叶桦霎时惊醒了过来。
爸在房间午睡,他的几个老朋友也不可能挑这个时间来拜访,到底会是谁来了?
有些疑惑,她起身步出客厅,穿过小院子打开漆红铁门,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会是自己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人!
“卓、卓容?”自那日清晨后,两人未曾再有过任何联系,今天他为何突然又来了?
心中惴惴难安,叶桦又惊又愕,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沉沉凝着毫无血色的脸庞,卓容心口莫名揪疼,想到她如今的身子状况,不由得担忧轻问:“妳还好吗?”
“很、很好啊!”强自绽笑,急忙稳住心神。“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妳!”
“看我?我、我很好,有什么好看的?”挤出笑容,故作镇定。
好?她这样叫好?
眼中满是不赞同,见她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卓容只好自己要求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迟疑了一下,最后叶桦还是叹气地侧身让开,请他进屋到客厅坐。
“想喝些什么吗?”没话找话,她心中惶惶然。
“不用了!”摇摇头,卓容沉沉凝睇着她气色明显不佳的脸庞,不由得喟然叹气,轻声询问:“叶桦,妳有话想对我说吗?”
为、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吗?
心下蓦地一颤,叶桦死命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有想说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想瞒他!
卓容又急又气,可更多是对她的亏欠,心中五味杂陈,复杂万分,最后,所有的情绪全部化为一声喟然轻叹。
“叶桦,我们结婚吧!”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结婚?
秀颜苍白瞪着他,叶桦轻颤不已。“你……你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她怀孕的事了,否则不会这样提议的。
“是!”点点头,毫不迟疑。“我知道那一夜让我们有孩子了!”
“志凯答应我不告诉你的!他答应过我的……”双拳紧握发抖,她不由自主哽咽。
除了同志凯通风报讯之外,他不可能会知道她怀孕的事。
“他肯定在答应妳的同时,手在背后悄悄打x。”佯装轻松地打趣,见她似乎不能接受的样子,卓容神色一正,认真而严肃。“叶桦,这件事志凯没有做错,妳本来就该让我知道妳怀孕的事。”
“然后呢?你知道了又如何?”怕吵醒房内午睡的父亲,她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哭喊了出来。“为了负责而和我结婚吗?这样的婚姻有何意义?我不要!我不要啊……”
见她连哭都要这般隐忍,卓容只觉心底隐隐泛疼,飞快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喃声劝哄。“叶桦,和我结婚没什么不好!难道妳真忍心拿掉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我怎么可能忍心?怎么可能?可我不想用孩子绑住你,我不要你对我负责!”被他紧搂着,叶桦只能埋首在既陌生又熟悉的怀里痛哭,哭得几乎无法自己。“你有未婚妻,你有商业联姻,你有你的人生要过!我们之间没有爱,没有爱的婚姻如何维持?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
“有!我们的婚姻有爱维持。”出乎意料外的,卓容竟坚定异常。
他们的婚姻会有……爱?
泪水依然奔流不止,她怔怔的抬眸瞅凝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意思?”
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会是吗?
“妳爱我,不是吗?我们的婚姻会有妳的爱在维持,至于我……”顿了顿,卓容沉沉凝觑着黯然的失望黑眸,有些歉疚却又希望她谅解。“我是个不懂得爱人的人,也许……也许在这段婚姻中,可以让我学习到一些事。”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婉转含蓄,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把握。
然而爱着他的女人却信了,颤巍巍的笑问:“你是认真的?”
“当然--”
“余小姐呢?”他有着婚约的未婚妻呢?
“我自会解决。”只要还没在结婚证书上签名,所有的事都是可改变的。
闻言,她笑着流泪,却不说话了。
“我们结婚,好吗?”轻轻的,他再次求婚。
“好……”再次埋进他怀里轻声哭了起来,这回她终于答应了。
搂着她不断抽泣的身子轻轻拍哄,卓容无声轻叹,眼底有着令人难以察觉的沉重,只因为心底清楚知道……他骗了她!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起了戏剧性的变化。
不顾母亲的反对与众人的哗然,卓容不怕和余氏企业撕破脸,坚持解除与余绮韵的婚约,气得母亲马上跳上飞机飞回加拿大,不过他并不在意,很快地偕同叶桦到法院公证结婚,一切过程迅速低调又简单,不过却是完完全全具有法律效益的婚姻关系。
因为卓家在天母的豪宅在卓柏宏过世后,只有几名佣人在居住管理,加上顾虑叶桦已有身孕,需要较好的环境与旁人照顾,所以取得叶桦同意后,早已决定婚后要住在天母老家。
这日,是他们婚姻生效的第一天,两人在法院公证结束后,便和叶父、周志凯一起到餐厅,等用完晚餐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也该是要共度新婚第一夜的时候了。
别墅豪宅内,卓容原本的卧室就是他们两人的新房。
穿著淡雅保守睡衣从浴室出来,叶桦身上还有着刚洗完澡时的沐浴||乳|香气,双颊则被热气熏得红艳欲滴,眸底雾气氤氲,整个人娇美异常。
轻轻的坐在床沿边,她缓缓抚着柔软大床,感受着手心下的细致触感,心底有些喜、有些怯,还有更多的羞赧无措。
这是卓容睡的床,以后,她也会睡在这上面了--与他一起。
日后,不用再藏着对他的爱恋与深情!
她是他的妻了,可以正大光明地爱着他,与他过着她一直以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夫妻生活了……
轻轻的抚着床,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总觉得自己怀孕后变得好容易感动也好容易掉泪。
哎呀!哭什么?今天是结婚喜日,她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掉泪了?真是没用!
含着眼泪笑了出来,叶桦急忙抹掉欣喜泪水,还来不及细看房间其它的摆设,轻缓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叩叩!”
是、是他吗?
心跳蓦地加快,她双颊艳红,有些紧张结巴。“请、请进!”
造型优美独特的门把缓缓旋开,卓容打开房门进房后,见她安坐在床沿边,不知为何,神色竟隐隐有丝尴尬与不自在。
“我……我来拿几件衣服。”很快从衣柜挑了几件衣裤后,卓容又迅速地退到了房门口,在她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他强稳住心神地解释。
“我不会要求妳履行婚姻义务,妳不用紧张,我去睡其它房间。”话落,迅速退了出去。
看着他修长身影消失在缓缓关上的房门后,叶桦眼中的羞涩喜意霎时消失无踪,只剩一片茫然。
“如果……是我要求呢?”喃喃反问,她怔然地再次掉下泪来,只是这回已经不是感动的泪水了。
她知道他对她尚只是朋友之情,也没想要结婚第一天就苛求他对她突生爱意,过着正常新婚夫妻的恩爱生活。
她只是……只是想与他躺着同一张床,就像朋友外出旅游一同睡大通铺那样,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聊聊天、说说话,分享彼此的心情,然后一起慢慢入睡,只是这样而已!
他用不着这样避她,真的用不着!因为那样真的好伤人……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很伤人,但是……他没办法!
客房内,卓容坐在床边懊恼地爬了爬头发,觉得自己方才实在处理得不好,却又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
老实说,面对叶桦眼中显而易见的深情,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今天,若是和余绮韵结婚,他会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商业联姻,在双方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下,婚姻就像交易,她给他一个继承人,他则给予她物质上的供应,生下孩子后,从此双方各过各的亦无所谓,只要维持一个家庭假象给外界看就行了,好比如他父母的婚姻关系一样。
但如今,嫁他的人是叶桦,一切就不同了!
叶桦,一个他有什么不愉快心事都可以对她倾诉的知心好友,但也是在多年后的最近,才知她也是个对他有着情意的女人。
相识多年,他一直认为她会是他一辈子的好友,他们的友谊会持续到双方老死,但突然之间,她的名字却跃上了他身分证上的配偶字段,让他简直……简直不知所措。
是的!就是不知所措。
他无法以对待余绮韵的方式来对待她,所以他不知所措;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感情,所以他不知所措;他更不知未来要如何与她在这段婚姻中相处,所以他更加的不知所措!
他所熟悉的是像双亲那种“相敬如冰”的婚姻模式,也懂得在那种模式中让自己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但与叶桦的婚姻关系,却让他感到心慌惶恐,因为不曾从双亲的婚姻关系中看到任何相似可供参考的地方,他不知该怎么做才是应当的,所以他逃了,很孬种的逃了!
想到这里,卓容不由得自嘲苦笑。
他的人格发展中,在婚姻这一环,真的是出了很大的问题,但可悲的是,他却不知该怎么去解决。
沉沉的叹了口气,卓容疲惫地往床上一躺,无法再继续多想往后的未来该怎么办,只能任由千思万绪让睡意侵袭,缓缓沉入梦乡中,无法去预知未来七年的婚姻生活中,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那深情的眼眸,藉由繁忙的工作一夜比一夜晚归。
他更无法预知那深情眼眸的主人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与失望中,眸底的情意日渐敛去,逐渐将生活重心转移到幼嫩的儿子上,又在后来的几年将大半心神放在照顾生了重病的父亲身上。
直到父亲病逝,她的心也倦了、累了,知道该是放两人自由的时候了,所以在父丧一个多月后,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某天夜里,她沉静等待着他的加班夜归,对他提出了离婚请求。
第九章
当初,她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话,以为结婚后,他将有可能慢慢的爱上她?
往事如潮水,自久远的记忆中缓缓收回思绪,叶桦忍不住自嘲苦笑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想被骗吧!
她该知道的,他当时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劝哄她嫁给他,给她一个婚姻,好能对她负责罢了!
他是个好人,一个负责任的好人,但终究不是属于她的。
怔怔的想着,虽无奈却已有体认,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低落情绪,当下她迅速地拍了拍脸颊振作精神,就在此时,门铃声恰好响起。
他来了!
心中了然,叶桦前去开门,果然就见他站在漆红铁门外,向来沉稳的神态竟隐隐问有着几许焦急之色。
“叶桦,妳今天一整天带小宇上哪儿了?”一见她,卓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嘴里却忍不住关切询问。
“我带小宇到动物园去玩了。”淡声轻应,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妳的电话一直不通。”攒眉,同样让人听不出是质问还是责怪?
“手机没电了!”借口。
两双同样乌沉深邃的眼眸相凝,彼此心底都清楚那是谎话,但也都聪明的没有揭破,默契之好,想来七年的夫妻生活虽然只是挂名,但也不是白过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
每回,他只要想让她接受他的想法时,便会来上这么一句。
心下暗忖,思及上回他这么说时,哄得她接受他的求婚,叶桦不禁苦笑,可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两人双双来到客厅坐定,卓容沉沉凝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庞,当时不由得轻声叹气--
“叶桦,妳生我气吗?”肯定是为了赡养费的事。
“是!”她也不否认。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只要给他理由,他就会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解决。
“我说了,我不要你的赡养费。”她没资格拿的。
“妳认为妳没资格拿吗?”轻声询问,对她性情上某些方面所显现的执拗感到既无奈又佩服。
老实说,以他的身价,今天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又和他谈离婚的女人若不是她,而是其它女人的话,恐怕早就狮子大开口,恨不得剥掉他一层皮,哪还有人会像她这样,反而因为给赡养费而生气发恼。
“你认为我有资格拿吗?”沉凝反问,叶桦只觉可笑。
除了身分证配偶栏上的名字外,他们从头至尾就不是夫妻,他要给瞻养费,她受之有愧。
事实上,卓容认为她有。
这七年来,除了两人并无同房外,她打理卓家,照顾孩子,他日日加班夜归回来,夏天,永远会有一碗最冰凉消暑的绿豆汤;冬天,则永远会有祛寒热茶放在桌上让他享用。
他清楚知道他多晚回来,她就多晚才去睡,因为那些凉饮与热茶肯定都是她在听到车子引擎声,在他进门的前一刻才放在桌上的,不然,不可能永远保持着那样的温度。
她,善尽了为人凄子的责任了,是个没得挑剔的贤内助,两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他的错。
这七年来,是他在逃避她。
叹气暗忖,知道她个性上的执拗,卓容也不愿在这上头和她争论,不过商人不愧是商人,同样的商品,换了不同的包装和广告词就变成不一样的东西了。
“如果我说那是小宇的教育费呢?小字也是我的孩子,妳不能拒绝我对他的关心和付出。”很技巧地换了个说法和名目。
叶桦窒言,知道他这样的说法,自己确实无法拒绝,一时之间无话可驳,只能微恼地瞪着他。
“叶桦,别拒绝我!”低声请求,他万分诚恳。“未来,小宇的教育费也是一笔大开销,妳需要那笔钱的。”
想到早上将小宇自那所师资、学费都很贵族级的幼儿园转学的原因,叶桦知道他说得完全没错,登时不由得挫败地垮下了肩,不过却没再拒绝了。
那笔钱,确实能舒缓她的经济压力,让小宇未来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见状,知道自己已经说服她了,卓容暗暗松了一口气,当下不再在这件事上头绕,很快的转移话题。
“小宇呢?”从刚刚就没看到他。
“他玩了一天,累了,已经先去睡了。”谈到最心爱的宝贝,叶桦微微笑了,眸光不由自主漾柔。
已许久不曾见她笑得这般温柔开心,卓容登时一怔,心口竟隐隐有股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奇异马蚤动……
对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他以前也常常发生,而且都是面对她时才会出现,还不曾在别人身上产生同样的感觉。
这种淡淡的、暖暖的、见她笑就马蚤动难息的奇怪感觉,到底是什么?
“卓容?”发觉他似乎有些失神,叶桦疑惑轻唤。
闻声,他拉回神智,对自己的失神以沉稳一笑轻轻带过。
该谈的话都谈完了,但他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叶桦只好自己开口。“卓容,有点晚了!”
被下了这么个婉转的逐客令,卓容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落寞,总觉得不想这么快离开叶家,回到那漆黑、没有点心等着他的豪宅。
“好些日子没吃到妳煮的好菜,真有点怀念。”微微一笑,他起身准备离去,口气中隐含着几乎些微的失落。
“你……”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还没用晚餐吗?”相识多年,叶桦毕竟还是了解他的,听出了话中所透露出的讯息。
“是啊!在公司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吃到东西呢!”离去的脚步移动的有些缓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叶桦心底犹豫了一下,最后终究还是没开口,只是静静的送他到门口。
而卓容则眸光幽深的凝睇着她,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低垂着眼深吸了口气,当再次抬起视线,乌沉眼眸已经波澜不兴,以着让人看不透心思的淡定神情对他微微笑了--
“你自己开车小心些,再见了!”话落,她当着他的面缓缓关上漆红铁门,好似也象征着将他隔绝在心门外。
怔怔的看着铁门当面关上,卓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心慌自胸口窜往全身百骸,让他莫名的浑身轻颤了起来……
以往,他因工作忙碌而时常三餐不定,她总怕他因而弄坏身体,只要他稍稍提到自己还没用饭,不用多久,她就会煮个简单又美味的热食让他垫胃,但如今,她却只是平静无波地和他道再见。
难道……她不再关心他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无来由的惶恐不安宛如凶猛恶潮般蔓延全身,让卓容久久无法动弹,只能呆然地看着紧闭的铁门,恍惚失神了许久许久……
铁门内--
仰望夜空,叶桦轻轻的叹了口气,眸底有一抹淡淡的苦涩……
他们离婚了,他终究是不属于她的!
日后,他将会爱上另一个女人,一起共组家庭,他的食衣住行和一切的一切,将会有另一个女子来替他操心,她得要学会放手了!
“叶桦?”明亮的咖啡厅内,一道带着犹疑的惊讶叫声忽起。
谁在叫她?
微微一愣,叶桦抬头一瞧,当那多年不见的脸庞映人眼帘,唤醒她多年前的记忆时,她惊喜地笑了。
“黎孟阳?”多年前,她还在公司工作时的同事。
“可不是!”证实自己没认错人,有着英俊好看又带着飞扬气质的男人--黎孟阳开朗的笑了,朝无人座位一瞟,扬眉询问:“在等人?”
“不是!”微笑轻声解释,“我自己一个人。”
“不介意我坐下来叙旧吧?”扬着开朗笑容探问。
“当然不介意!”连忙摇头。
闻言,黎孟阳也就不客气地在她对面落坐,看着她淡雅娴静气质一如以往,多年来丝毫未变,不由得感叹笑了。“多年末见,妳丝毫没变呢!”
“变老啰!”笑着直说自己老了,叶桦瞧他开朗依旧,反过来赞他。“你才没变呢!”
“变市侩啰!”学着她的语气,黎孟阳逗笑地眨了眨眼,惹得她又是一阵轻笑不止后,这才好奇的探问:“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妳,怎么自己一个人呢?”
难得和客户来咖啡厅谈生意,没想到久久一次的机率就遇到她了,真是有缘!
“我到附近公司面试才刚结束,就顺便进来用午餐了。”依然噙着淡淡的笑,她不疾不徐说道。
面试?心中微诧,从她自然柔和的神态看不出任何异样,黎孟阳故意以着玩笑口吻探问:“我记得妳结婚去了,享受着让老公养的惬意日子,不是吗?”
想当初,她一声不吭地突然离职结婚去的消息,还真让对她颇有好感,才刚要展开追求行动的自己颇为伤心呢!
笑了笑,叶桦神色异常平静,甚至还能玩笑自我调侃。“我离婚了,现在没有老公养,得靠自己养自己了!”
闻言一愣,见她神情平静得实在不像刚离婚的人,黎孟阳笑着打哈哈,“妳在和我开玩笑吧?”
他一脸的不信,叶桦也不反驳,只是噙着淡淡浅笑,不再多做解释了。
见状,黎孟阳这才真觉得不对劲,笑声剎时顿止,神色一正。“叶桦,妳是认真的?”
笑了笑,叶桦又不说话了。
她是认真的!
这下,黎孟阳终于明白她不是开玩笑,脸上不由得一阵尴尬,满怀歉意。“叶桦,我很抱歉……”
他无意中戳痛了人家的伤口了。
“又不是你的错,你抱歉什么?”化解他的尴尬,叶桦转移话题。“你呢?还在以前那家公司上班吗?”
“早离职了!”飞扬的神采有了些不好意思。“这几年我自己出来开了家贸易公司,还算混得过去啰!”
“是吗?那真是太恭喜你了!”替他感到高兴,叶桦笑容满面。以前两人同事时,她就知道他是有能力的人,总有一天会出头的。
咧嘴一笑,黎孟阳轻搔着头想了想,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表示,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开口了。“那个……叶桦,若妳还没找到工作,要不要到我那儿?不过先说了,我那儿只是小猫两三只、上不了台面的小公司,唯一的好处就是同事们倒都挺好相处的,气氛不错,妳可以来看看!”
从以前短短一年的共事经验中,他清楚她的能力是极佳的,若可以聘请到她,对公司应该有极大的帮助。
他……想聘雇她?
有些讶异,叶桦怔怔的凝着眼前这位多年不见的热情旧识,心中虽感激,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我不能增加你的负担。”他肯定是认为她离婚急需工作,所以才同情地要请她去上班。
他的热心,她很感激,但小公司经营不易,她不能去加重他的财务负担。
“叶桦,妳不要这么说!”定定看着她,黎孟阳表情诚恳。“我看中的是妳的能力,所以才想聘请妳,千万不要认为我是在同情妳。妳要知道,小公司的人手没几个,常要一个人身兼数职,若没一点真本事,我是不可能请妳来坐领干薪的。”
“可是……”
“别可是不可是了!走,先到我那家破公司去参观看看,到时妳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不给反对机会,黎孟阳笑得极为爽朗地将她给拖出咖啡厅,非要“献宝”给人看。
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叶桦啼笑皆非,只能无奈地被他硬是塞进轿车内,直奔他口中所谓的“破公司”。
叶桦?她怎么会在那儿?
拥挤车潮中,卓容谈完生意正准备回公司,谁知却在车水马龙中,忽地瞧见前方对面马路的咖啡店前,叶桦正被一名陌生的男人拉着,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净是满满笑意。
那男人是谁?
为何叶桦会对他笑得那么愉快?
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意猛地涌起,卓容下意识地开口吩咐司机。“马上将车子开到对面咖啡店前去!”
“是!”连忙应声,司机开到前方路口正准备转弯时,另一辆车子也转了过来,刚好被挡住去路,因而延迟了下时间。
坐在后座,卓容眼见叶桦坐进陌生男人车内,心中一急,不由得直接打开后车门,跳下车朝两人方向奔去,然而最后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宝蓝色轿车很快地驶入车阵中。
呆站在路旁,卓容怔忡茫然地目送车子远去无踪,修长大掌不自觉捂上心口,黑沉眸底有了困惑……
那萦绕在心口间,苦苦的、涩涩的、令人极为不舒服的酸涩感觉,到底是什么?
“总裁?”在繁忙车阵中,总算将车子开到了他身旁,司机有些惶恐地叫人,害怕方才的延迟是不是让上司错过了什么而挨骂?
“回公司吧!”没有出言责备,卓容很快地收敛心神回到车内,以着一贯的沉稳神态吩咐。
“不舒服?”
“嗯。”
“苦苦的?”
“嗯。”
“涩涩的?”
“嗯。”
“酸酸的?”
“嗯。”
“想冲上去把叶子抓回来问个清楚?”
“嗯。”
“觉得那个男人看了很碍眼,非常不满意?”
“百分百!”
“哈哈哈……”蓦地,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笑声自宏长企业的总裁室内猛然爆出,有个男人笑到终于贡献出两颗珍贵的男儿泪。
他笑什么?
眉头紧拧,卓容脸色不是很好看。“很高兴取悦了你,虽然我不知笑点在哪里?”
回到公司,心头总是闷闷的,这才找好友聊了下先前看到的情形,问他知不知道那号男人,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谁知却换来一顿嘲笑,早知道就不说了!
“哈哈……卓容,你知道我多少年没……没掉泪了吗?感谢你让我的泪腺终于有表现的机会!哈哈哈……”连连抹着笑泪,周志凯短短几句话因为狂笑而几乎语不成句。
无言地看着他的夸张表现,卓容考虑着是不是要公报私仇,把他调去接洽商界中素以喜好“玻璃”闻名的陈董,让他有机会接受垂怜。
毫无节制地又狂笑了好一会儿后,周志凯这才有办法慢慢止住笑声,准备为他传道、授业、解惑来着了。“卓容,你知道为什么你瞧见叶子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心中会有那种不舒服的情绪吗?”
“为什么?”卓容一副愿闻其详,不过总觉得好友脸上那诡异至极的笑,让他有点不安。
“因为你吃醋了!”斩钉截铁。
“我为什么要吃醋?”心下莫名一跳,卓容脸上却持镇定,认为自己没有吃醋的理由,不懂他为何要这样说。
“因为你爱上叶子了,不爽看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啦!”受不了他对自己的感情迟钝成这样,周志凯终于忍不住大吼,看看能不能把他吼醒。
“我爱上叶桦?”愕然惊问,卓容直觉摇头否认。“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当她是朋友,可以交往一辈子的朋友。
“是不可能还是不敢?”听他否认,周志凯顿时气极,冷声嘲讽。“卓容,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受父母的影响太大,对婚姻没信心,导致你从来就不敢真实审视自己的内心。
“你自我保护的意念太强,下意识认为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就算日后夫妻关系再怎么冷淡,因为对方在你心中毫无分量,所以根本伤不了你,你也才有安全感。
“反倒是心中愈是在意的人,你愈是逃避,因为你没把握可以经营好自己的婚姻,认为当朋友可以比当夫妻来得持久,所以你迟迟不敢探视自己真正的心情,宁愿就这样继续鸵鸟下去。”喘也不喘地一口气教训完,周志凯真想把他的脑袋剖开来通一通,因为他的感情思考神经肯定堵住了。
是不可能还是不敢?是不可能还是不敢……
嘲讽质问声不断在耳边回响,卓容宛如被当头棒喝,惊得老半天说不出话,从来不知看在好友眼底,他竟是一个对自己感情懵懂胡涂成这样的人。
他真的爱上叶桦,自己却不自知,反而下意识一直在逃避吗?真的是这样吗?
老半天没得到响应,以为有人打死也不肯坦承面对自己的感情,周志凯实在很火大,怒声骂道:“摸摸自己的心,好好的想一想,别错过了叶子,等她真的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后,再来后悔莫及,到时就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真是他妈的够了!他是在对一颗顽石吹喇叭吗?
有够气人!身为朋友,他尽够道义了,若顽石还是坚持顽固下去,那他只有一句话奉送--祝这颗顽石幸福啦!
懒得继续相对两瞪眼,因为愈瞪只会愈火大,周志凯留下一记要他“清醒”一点的横睨后,径自挥手走人,让顽石自己独自“扪心自问”去。
似乎未曾察觉好友的离去,卓容掌心缓缓抚上心口,清楚知道那股酸中带涩的异感始终存在,不曾消褪,甚至只要一想到先前叶桦与那陌生男子谈笑的画面,胸口那股酸涩还愈演愈烈,让他登时不由得怔然失措,终于意识到好友说的没错,他真的……爱上叶桦了!
爱上她,不知在何年何月何日;而他,在逃避多年后,如今还有机会吗?
第十章
盛夏季节的晚上六点半,远边天际云霞满布,金黄透红的夕阳光辉将地上景物均抹上了一层浪漫美丽的色彩,让老街巷弄更是别有一番悠闲雅致的怀古味道。
黄昏暮色下,一抹被夕阳迤逦得老长的影子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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