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终于恋爱了

终于恋爱了第7部分阅读

    :“哎,我肚子饿扁了。”

    回来后,她跟徐明辉还没有碰过面,倒是那个王凯文,寄了好几封电子邮件给她。

    吃饭的时候,手机响了。放在房间里,她原先没注意,似乎听到声响,等她跑回房间,铃响早已停了。错过了。

    她查看一下。还好。徐明辉传了简讯给她。

    想见你。

    很简短的三个字。

    她眼睛酸了一下,雾起来。伸手揩拭掉眼角雾珠般的水渍,她一副没事人模样,笑着回到餐桌吃饭。

    “下次做寿司吧。小叔也喜欢吃的。”她对谢婷宜笑。

    最初的那个寿司,小叔嫌难吃,后来还是吃个精光。

    多久以前了?多少年……

    那一年与徐明辉的偶遇……那时的自惭形秽……那曾经的失约与哭泣后悔……

    “好啊。可是,他老嫌我做的寿司不好吃。”谢婷宜兴致勃勃,又有点懊恼。

    “可他每次还不是都吃光。”陈秋夏笑着出卖小叔。

    “真的?”谢婷宜眼睛亮起来。

    “真的。再帮我添半碗饭吧。”将饭碗递给谢婷宜。

    “要吃饭自己添。你们这对叔侄哦,都同一个德性。”谢婷宜摆出“婶婶”的架势嘀咕两句,摇摇头,手上却没停,还是帮陈秋夏添了饭。

    “谢谢。”陈秋夏止不住笑。“婷宜,你真的越来越有当我婶婶的架势了——我这可是赞美哦!”

    惹得谢婷宜给她一个白眼,自己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待会跟我一起去店里吗?”谢婷宜问。

    “不了。”

    “你要出去?”

    “嗯。”

    她想见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腔滥调的词句,却总能贴切的形容那种渴盼的心情。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

    她心里已如隔了好几个秋。

    犹豫了半日,陈秋夏还是打了电话给王小妮。

    “你想干么?”王小妮十分冷淡。

    “不好意思,一直没去探望你。你的脚好一点了吧?”

    “很好。”冷淡两个字,敷衍似不多废话。

    “我本来想去探望你,但怕打扰你休息——”

    “无所谓。”王小妮冷淡打断她,不愿听她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明辉告诉你的?”

    陈秋夏沉默一下,默认了。“很抱歉,我应该去探望你的——”

    “你不要来!”王小妮提高声调,声音变得有点尖,有些激动。“明辉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我也不能死皮赖脸,一直缠着他,只能放弃。但我还没有大方到可以笑着恭喜你、祝福你的程度。算我拜托你,你不要来,就算你来了,我也不想见你。等我脚好了,我就要回美国去,拜托你不要来!”说到最后,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陈秋夏哑口无言。

    王小妮的情绪很直接,不隐藏;心里的酸心里的痛心里的难过无奈都在一字一句中发泄出来。她并没有与陈秋夏当朋友的意思,一点都不想,甚至不愿意见到陈秋夏。

    “对不起……”陈秋夏低低道歉。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却让王小妮更恨了。“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说话!”“啪”地挂断电话。

    如果那样狠狠地挂断电话能发泄心中所有的怨怼就好了。王小妮心里好不甘又难过,却又无可奈何。她甚至认为陈秋夏打电话给她,是向她示威。

    “小妮?”徐母走过来。“谁打来的电话?你阿姨吗?”

    “不,打错电话的。”王小妮很快回头,甜甜一笑。

    “你这几天都待在家里,闷坏了吧?晚点让明辉陪你出去逛逛,晚上大家一起到餐厅吃饭。”

    “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饭啊!”可以出去透透气,王小妮心情稍微高昂起来。

    “嗯。你想吃什么?”

    “都好,阿姨决定就好。”

    “那就吃‘都好’了。”

    王小妮又甜甜笑起来。

    她不是不知分寸的女孩,人家对她好,她都明白,不会无端闹性子、给脸色。她也知道,徐明辉既不喜欢她,感情的事无法强求,无法把自己感情的不顺遂怪罪在陈秋夏身上。

    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孩,理智上能明白,心情却不受控制。她无法笑着恭喜陈秋夏;她甚至不愿意见到她,不想跟她说话或听到她的声立曰。

    这是难以避免的吧?这样的情绪。

    她并不想做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人,明明自己心里已经很难过了,还要假装大方,笑着祝福对方。不……她做不到!她的心是肉做的,会痛会难过。

    这些年,她那么努力,想让徐明辉喜欢她,可是徐明辉却不喜欢她。而陈秋夏什么都没做,没有一丝的努力,就得到徐明辉的感情,这太不公平了!

    她知道,她明白,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公平或道理可言,但她还是无法不难过、不愤愤不平。但这终究无可奈何。所以,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了。

    但她还是无法笑着恭喜陈秋夏。受伤的心,做不到那勉强的大方,这不算过分吧?

    “看你笑起来多可爱。”徐母心疼地抱抱王小妮。“这几天你心情不好,哭个不停,阿姨都快担心死了。”

    “对不起。”

    “傻孩子。阿姨只是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谢谢阿姨。”

    “我让明辉陪你出去逛逛吧,别一直待在家里,会闷坏。”

    “不用了。”

    “出去走走吧,呼吸点新鲜空气。”徐母拍拍她。“我去叫明辉过来。要不,让他陪你聊聊也好。”

    “阿姨,真的不用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跟明辉吵架了?”

    “没有……”

    “那就让明辉陪你出去走走,活动一下,晚上胃口才好。”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能不碰面。王小妮点个头,又甜笑起来。

    “王小妮没事吧?”

    还是某纪念堂前高高的台阶,还是午后徐徐吹着的凉风,还是宽阔辽远的广场,还是并肩坐着的两个人。

    但他们坐得有点久了,连带过度的沉默。

    “嗯,没什么大碍。”

    天空蓝,但没有清境山上天的蓝,云也白得有点灰,沾了尘埃。

    “阿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欲言又止的。

    他冷静,不多话,至多沉默,但不是吞吐的人。她知道有什么了,只能沉默等着。

    “我……”他吸口气。不能逃避。“对不起,我不能遵守承诺了信一他想看看这世界,希望她跟他一起去,而今,他却不能遵守这诺言。

    他声音干涩,涩到发苦。

    “旅程”终于真正结束了。在山上的时候就是终点了,她就有预感这一切要结束了。

    “没关系。”她试着微笑,果然浮出淡淡的笑痕。

    “我爸妈希望我别中止这一年。我爸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但他为了这件事,希望我多考虑。我——我不忍心违背他们的期望。”父母的恩、父母的情与他的人生纠葛牵缠,他无法无视他们的期望。

    “你爸妈为你着想,全是好意。”虽然他们明白年轻时的游看天下与成熟而立后的游览,意义是不一样的。但她没说出来。不必她多说,徐明辉心里一清二楚。他已做了决定,她不想给他负担。

    “我……对不起。”他看着她,眼里露着痛。

    她不要他跟她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的。”她低了眼。怕眼眸泄露了心底的不舍与一点哀疡。

    他这一离开,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吗?

    他打算走研究的路。到他学业完成,还有多年的时间,然后毕业后的研究还需要持续不断的努力。这是一段漫长的学习研读生涯,一旦栽进去,就是漫漫的长时光。

    “阿夏……”他欲言又止,又迟疑了。他能要求她等他吗?又要她等待多久?他甚至不敢确定,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突然地没把握起来。

    可是,好不容易才又相遇,他真不愿!不愿与她再分离。他怕。怕就这么断了。

    他不禁紧抓住她肩头,抓得好紧,她肩头隐隐作痛,好似要碎了般。

    等我。

    他嘴唇动了动,就是开不了口。

    即使时代已经不一样,隔山隔水不再显得那么遥迢,更有便利的通讯工具,但两分离毕竟还是两分离,那摸不着、触不了对方的寂寞,还是深深刺割着相思的心。

    “阿夏……”他声音干得发苦。

    这一去,读完研究所,走上研究的路线,最少也要七年吧。七年!要他怎么对她开口,要她等他?

    “这一次会很久吧?”她低声问。

    徐明辉颤动一下,双手不禁抓得更紧。

    “你跟我一起去吧,阿夏。”终于无法再强忍住,撕裂喉咙而冲破出来。

    那怎么可能!她去了能做什么?而且,她负担不起。

    她轻轻摇头。

    “阿夏——”那声音受挤压,又干涩,竟破了似,仿佛在呜咽。

    求求你,别拒绝我,不要拒绝我!

    他在心里大声呐喊嘶吼着。

    “我去求我爸妈,请他们帮忙我们……阿夏,跟我一起走……”那么用力,抓住她肩头的手骨节凸出,指节都发白了。

    “别这样,明辉。”不希望他求他爸妈。“我去了什么也不能做,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们一起念书——”对!他早该想到的!升起了一丝希望,仿佛重见光明,眼神亮起来。“我会拜托我爸妈。你不必担心其它的事,跟我一起去吧,阿夏,我们一起——”

    “明辉,”陈秋夏轻轻摇头。“你知不知道这会给你爸妈带来多大的麻烦及负担?别为了我这样做,别令他们为难。”

    “阿夏……”徐明辉眼里的光采黯淡下去,缓缓松开手。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阴暗里。心在滴血,但她不能哭,不敢掉泪。

    “回去吧。”重新再抬起头,表情已经如常。

    他默默站起来。她也默默。

    就这样,一直默默无言。到了路口,陈秋夏说:“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分离总是令人太难过。

    她没问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怕依依不舍的情绪收拾不了,不愿意去碰触那缺口。

    “我再陪你走一段。”

    再陪她一段。

    一条街,两条街……又一条街。终于,她还是停下来。

    “你还是回去吧。”

    她转身要走,他没回头,背对着她,手臂往后一伸,用力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阿夏,我求你……跟我一起走……”声音那么痛。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痛传染给了她。

    多年记忆里冷静镇定的那男孩,乱了方寸地痛苦地祈求不愿再分离,怕那牵系会断了,如烟云两散。

    “明辉……”爱情有那样的强度,可以不顾一切||她或许太冷静,考虑得太多。

    她感觉到他抓住她的手一紧,侧头回望,他双肩微微颤动着,强忍住难忍的痛苦。

    “就这两年——”她再忍不住,猛然回身奔到他面前,反握着他双手,急切地说:“明辉,等两年。等我存够钱了,我一定会去找你。”一定会再相聚的,他们一直很有缘的。

    “两年……”徐明辉缓缓抬起头。

    “两年。你等我,明辉,等我两年,我一定会去找你。”她求他等她。

    两年,多漫长……

    奇怪,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守着心中那缥缈的身影也那样过来了,怎么现在,面对着长年在心头的人儿,真实的抚触着,却突然再耐不住,再也忍受不了再次分隔的蚀心的寂寞难受?

    多漫长啊,两年……他几乎想不顾一切,不理他父母的期望,就此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内心那声音强烈的嘶吼着。

    不是他不信任她的感情或他们的坚持。只是,说不出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再也忍受不住,不想也不能放开她。那感觉那么强烈,心脏凶猛的鼓动,他觉得自己像快要坏了,无法再忍受那遥迢漫漫的分隔与距离。

    “两年,太久了!不——”他猛然紧抓住她,好紧好紧。觉得自己整个都乱了、都坏了,强烈凶猛的感情不断袭击,收拾不住。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他们之间,从不曾山盟海誓过,只是啊只是,心中的身影一直不曾消褪过。

    “阿夏……”冷静的感情一旦爆发,再不可收拾。

    从十一岁那一年,旧缘一直难了。现在,他不愿意再放手。

    想留住这片刻,把这片刻变永久。

    第十章

    一个多月后,王小妮的脚终于痊愈,没有任何问题。她阿姨有事绊着,父母生意也忙,都没能回来,她不想再待在海岛,执意要离开。

    “让明辉陪你一起回去吧。”徐母提议。

    “不用了,阿姨。”王小妮相当倔强。

    “你一个人,阿姨不放心。”

    “阿姨,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都二十二了,老了。”

    “你这孩子!才二十二说什么老!那阿姨怎么办?你是说阿姨是个老太婆了是不是?”徐母好笑起来。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王小妮嘟嘟嘴,娇声解释。

    徐父笑说:“小妮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她会照顾好自己。”

    “还是伯父比较信任我。”

    “你是说阿姨不相信你喽?”徐母又笑。

    “阿姨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那是因为阿姨关心你。”

    “我知道。谢谢阿姨。”王小妮甜甜一笑,惹人疼地搂了搂徐明辉母亲。

    “那就听阿姨的话,让明辉陪你回去,两人一起,比较有伴。再说,过不久大学就开学,反正明辉也要过去的。明辉,”徐母转向徐明辉。“你怎么都不说话,那么安静。”

    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他母亲埋怨似地说一说,徐明辉也只是笑一下。

    “阿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不必担心,在外头我凶得很,没人敢惹我。”王小妮半玩笑地夸张笑说着。

    知悉徐明辉决定回去念研究所,放弃原先的计画,王小妮也没太惊讶。传统父母的期望都是那样的;她其实也不觉得徐明辉中断一年的时间,做什么想做的事有什么意义。

    “等会一起出去吃饭。小妮最大,小妮决定吃什么好了。”徐父笑呵呵。

    “我都可以啦。明辉,你想吃什么?”把问题丢给徐明辉。

    就算徐明辉再回去念书,她也不可能近水楼台。她不想问他跟陈秋夏怎么了;他们的事,她不想知道。

    “我?都好。”

    “你们两个怎么了?”徐母说:“算了,我决定,就吃川菜好了,辣才开胃。”

    “不好吧,天气这么热。”徐父有意见。“吃清淡一点。”

    “那就吃日本料理好了。”

    “啊,又是寿司跟沙西米的。”徐父又有意见。

    最后决定吃越南料理。王小妮跟徐明辉也都没意见。

    徐母不放心,又提起先前的事。“小妮,你一个人回去真的没问题?”

    “阿姨,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你这孩子真是的。干么那么早回去,也不多留一阵子,陪陪阿姨。”

    “对不起哦,阿姨,我机票都订好了。”再过一个礼拜,她就要上飞机走了。

    这一个多月来,徐明辉不时陪着她出外走走逛逛,有时她拉上徐明辉母亲,三人一起逛街,过得还算愉快。她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至少,这一个多月,徐明辉很少去找陈秋夏,都是跟她还有他母亲在一起。

    这使她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也有报复的快感。等她离开后,看不着、见不着这一切,什么都不管了。

    “爸、妈,我有点事……”离晚饭还有点时间,徐明辉看看窗外,忽然有种悸动。

    “你要出去吗?明辉。”王小妮问。

    “嗯。”

    徐母说:“都这时间了,等会大家就要出去吃饭,还出去。有什么事,不能改天再办吗?”

    “我会在大家出门前赶回来。不然,我直接到餐厅跟大家碰面。”

    “明辉,大家要一起吃饭,就一起出门比较有意思嘛。这算是给我饯行,你要给我一点面子嘛!”他一定是要去见陈秋夏。王小妮娇声抗议,像个小女儿似。又拉上徐明辉爸妈说:“阿姨,叔叔,你们也说说明辉,我们一起抗议他忽视我们‘全家行’的重要性。”

    徐母先被惹得笑出来,帮腔说:“小妮说得对,明辉,你就别出去了。准备一下,等会大家就一起出门吃饭。”

    没办法了。徐明辉点个头,不坚持。

    “太好了。”王小妮开心地挽了挽他的手。

    这算是她小小的报复,小小的心眼,阻挡徐明辉去见陈秋夏。她放弃了,退开了,很快就要走了,今晚是她的日子,算是给她饯行,她这样做,不算很过分吧?

    徐明辉对她微微一笑。

    对王小妮,他仍然觉得有些愧疚。但喜欢一个人或不喜欢一个人,不是说心里想去喜欢或不去喜欢,而自然就会去喜欢上一个人或不喜欢一个人。

    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强按耐住,忍耐了又忍耐,跟陈秋夏都没有碰面,心里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思量了又思量,反复了又反复。

    他觉得他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忍受下去——

    怎么充满感情的心,一下子变得这么脆弱……

    啊——

    他心里呐喊起来。

    想见你。

    同样简短的三个字,强烈有力的印在她心扉。

    陈秋夏合上手机,垂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怎么了?”谢婷宜忙里忙外,忙着打包东西。

    新居早已经装修好,但拖拖拉拉,一直到这两天,小叔才决定搬过去。之所以“拖拉”的缘故,还是因为陈秋夏的缘故。她不肯一起搬过去,小叔当然不同意。陈秋夏坚持不肯,所以小叔心情很不好。

    “没什么。小叔呢?”她将手机放进口袋。

    “在店里,你小叔在生你的气。阿夏,你就听你小叔的话,跟我们一起住吧。”

    “我去找小叔。”陈秋夏不置可否。

    这店也要收起来了。贷款与新店面的事进行得很顺利。下个月,闹区那个面店就要开张,小叔他们也搬过去新居,是要离开这里了。

    “小叔。”小叔在收拾整理店里的东西。

    抬头见陈秋夏,哼了一声,赌气不理她。

    “小叔。”陈秋夏又喊一声,走过去,坐在小叔身旁。

    小叔还是爱理不理地哼一声。

    “你还在生气啊?”

    “我哪敢。”怎么能不生气!听听那口气,不知有多不痛快,悻悻地。

    “别气了,小叔。”

    小叔忍不住,转身过去,瞪大眼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跟小叔一起搬过去?你一个人住在外头多危险!”

    “小叔,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不是小孩子都一样。”

    “小叔,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要替婷宜想一想。”

    “想什么?她也希望你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小叔神经迟钝,理所当然地说着。

    “婷宜当然不会说不好,但你要替人家想啊。小叔,你跟婷宜就要结婚了,结婚后两个人住在一起,新婚生活好好的,干么要我插在中间。”

    “你又不是外人。”

    “小叔,你要替婷宜想。好不容易结婚了,女孩子谁不希望拥有两个人的小天地。要是我,我才不希望有人打扰。”

    小叔沉默片刻,才无精打采说:“这我也不是没想过,但婷宜都说没关系了——”

    “即使婷宜说没关系,我也不想搬过去。”陈秋夏打断小叔的话。“我也该一个人独立生活了,小叔。何况……”

    “怎么?”小叔察觉有什么事似。

    陈秋夏沉默一会,才抬头说:“小叔,我出国去好吗?”

    “啊?”小叔呆了一下。

    确定他没听错,呆呆说:“你要出国去……”

    “可以吗?”低低问着。

    小叔只是呆呆看着她,没反应过来。一会,才像醒了过来,跳起来说:“你要出国去?!是不是明辉那个小子?一定是他!他要把你拐出去是不是?”

    “小叔——”

    “不行,我不答应!那小子休想把你拐走!”小叔瞪眼哇哇叫,相当激动。

    “小叔,你冷静一下。”

    他说两年太漫长,他再也忍受不了那么久,抓得她好紧好用力,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

    “你叫小叔怎么冷静?!先是不肯跟小叔一起搬过去,现在又说你要跟那个家伙一起出国去!阿夏,你叫小叔怎么冷静?突然就说你要离开。出国——那多远啊!小叔再也见不到你了!”

    多年来,两个人一直相依的生活,陈秋夏突然说要离开远到他乡异国,小叔一下子接受不来。

    “小叔……”

    “那个混帐小子,我早该知道他没安好心眼!”

    陈秋夏默默不语。小叔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也舍不得。庆幸的是,小叔有了谢婷宜,有人相扶持,她才松了一口气,不再那么担忧。

    她一直担心,小叔为了她错过太多。幸好有谢婷宜,跟小叔两人互相照顾,她觉得可以放心了。

    “对不起,小叔。”她低声道歉。

    “你干么跟我道歉?!没事跟他跑去什么环岛,我就怕你被他给骗走了,果然!如果留在这里也就罢了,偏偏那么远,还隔一个太平洋……”小叔摇头又摇头。

    “小叔——”

    “阿夏,那多遥迢,你要是跟他走了,你再也见不到小叔了,你知不知道?”

    “不会的,小叔。”

    “怎么不会!那么远!小叔也看不到你了。”小叔垂着头,十分沮丧。

    “不会的,小叔。”陈秋夏抱着小叔肩膀,给小叔保证。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阿夏。”小叔问。

    “如果小叔你不同意,我就不去……”

    “傻瓜!”小叔敲敲她的头。“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小叔不会不同意的,小叔只是舍不得。”

    她抱紧小叔肩头,不知该说什么。

    “女大就是不中留。小叔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带大,一下子就被人拐走了。”小叔半认真半夸张地欷欧。

    “小叔!”小叔就是不正经。她好像看到当年那个站在冰箱前要帅装酷的小叔。

    她抱着小叔,抱得很紧,只觉得眼里酸酸的,蒙起了一层雾。

    小叔干咳一声,笑笑说:“你别抱得这么紧,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在演歌仔戏。”

    “没关系。”这个小叔总是惹了一堆烂摊子要她爸妈收拾;这个小叔总是嘻笑不正经耍帅;这个小叔为了她吃了许多苦,一直照顾着她;这个小叔总是惹她笑惹她摇头。

    “你想毁你小叔我的名节啊!”小叔还在开玩笑。

    是的了,这个小叔没事说话还喜欢夸张地来一句“你小叔我”,好像不那样,就不足以证明什么似。

    “你还有名节啊?”她终于笑起来。

    “傻瓜!”小叔敲敲她的头,伸手拭掉她眼角闪闪的泪。

    她抱着小叔没放,眼儿又发酸。

    “傻瓜。”小叔又说声“傻瓜”,轻轻环抱住她。

    送走了王小妮,徐明辉更显得心事重重,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民宿的老板传寄了照片,他印出来,对着照片又失眠了一个晚上。

    “爸,妈,我想求你们一件事情。”他跪在他爸妈身前,身体伏着地。

    “明辉?!”他爸妈失声叫出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快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徐明辉抬起头,仍然跪着。

    “爸,妈,我想求你们一件事。”重复着。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徐父说。伸手去拉儿子。

    “到底什么事?”徐母一脸担忧。“你怎么突然——出了什么事吗?”从小到大,儿子不是会轻率行事、有轻浮行动的人,忽然这样下跪要求,一定是重大的事。

    “我擅自作主决定了一件事,希望你们能答应我。”虽然他是成年的人了,自己可以作主,但父母仍是父母,他这么做也许伤了他们的心,希望他们谅解。

    “究竟是什么事?”徐父沉住气。

    “你不想回去念书?”徐母探问。

    徐明辉摇头。

    “不,我决定继续念研究所。”

    徐母松口气。“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徐明辉望望他父母,吸口气,坚定说:“有一个女孩,我很喜欢她,我希望她跟我一起去——我已经要求她跟我一起去。我想跟她在一起。爸,妈,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们。”

    徐父跟徐母互看一眼。徐父沉着气,冷静问:“就是那个跟你一起环岛的女孩吗?她叫什么名字?”

    “陈秋夏。”

    “对,你跟妈提过。你手上戴的戒指,就是跟她的?”徐母不知该气还是怒。她连陈秋夏都不曾见过。

    虽然她没有奢想过儿子会接受父母替他选择的对象,决定终身大事,但西方那一套子女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临了再寄一张喜帖通知父母出席,她实在无法接受。

    徐父比较沉住气。说:“上回说要请她到家里来,一直没有时间,哪天请她到家里来坐坐吧。”

    “连对方是什么模样、品性都不知道——明辉,你不要草草决定这么重大的事。”徐母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那么认真。

    徐明辉默默取出民宿老板寄来的照片,递给他爸妈。

    照片上两人背抵着背,表情一点询问诧讶地对着镜头。脸庞微倾,似笑又敛着笑,眼眸里光采闪闪,有着说不出的动感,七分妩媚,半分娇美。

    徐母没说话。徐父说:“看起来似乎是很不错的女孩。”

    “爸,妈,请你们答应我的请求。”徐明辉正式、郑重地请求。他心里已经决定了,但希望得到父母的同意。

    “明辉,你还年轻,况且你还要念书,不需要这么早做决定。”徐父委婉地说。

    他是还年轻没错,但年轻的感情同样的深与重。徐明辉只是低着头,一再地请求。

    十二岁时的感情,二十二岁依旧;二十二岁的感情,十年后也不会不同。虽说感情的变数太多,但最浮动的青春期,心头的身影都没有淡却过,在性格感情已经定型、成熟的现在,又怎么会轻易就改变。

    徐母叹口气,不知是否该懊悔从小给儿子太多自由了。但儿子从小就是个性格冷静、有自己主张的孩子,就算打小限制他,到头来结果也是一样吧。

    “这样好吗?明辉。你才二十二岁,何必这么急——”

    “我希望跟她在一起。”

    换作别的家庭的父母,早就勃然大怒,怒斥儿子一番了吧?唉,他们作父母的,也是难。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爸妈反对也没用。”谁又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但你申请住的是单人宿舍,怎么办?”幸好,至少陈秋夏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女孩。

    “只好退掉了,租个房子吧。”徐父说。

    也只能这样。徐母说:“爸、妈要是不答应,你大概也不会听爸、妈的话。明辉,既然你自己选择也做了决定,爸妈只能支持你。但爸、妈相信你,希望你也别让爸、妈失望了。”至少有一点可安慰的,儿子郑重认真地请求他们作父母的答应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很晚了。下弦月刚刚升起,近处远处都陷在黑暗里。四下静悄悄,连风都静寂。

    陈秋夏与徐明辉并肩坐在堤防上,深夜的海潮声沙呀沙地,一波又一波地在低语。

    “对不起,这么晚还把你找出来。”而且,远远到海边来,今晚是回不去了。

    她摇头笑一下。

    “但我很高兴……对不起,阿夏……”

    最近他总是在道歉。因为他要求太多,他渴望太多。

    今天他陪着她递了表格,申请签证。他很紧张,一直握着她的手,手心不断冒着汗。

    “谢谢你……”又抱歉又感谢,都说不清那是怎么样混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欢喜,终于放了心。

    “这样好吗?”潮声中夹杂她低微听不出的叹息。“我怕,我可能会成为你的负担。”

    “不会的,你别担心。”他有奖学金,加上存款,两个人的生活没问题。

    几近是不顾一切了。

    他很庆幸他父母答应他的请求。如果他们不答应,他恐怕会变成一个“不孝子”。他不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但这件事,他几乎是不顾一切了。

    “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她停住。

    “不安吗?”他握住她的手。

    “也不是不安。”说不出贴切的感受。“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妨碍到你。”

    “不会的。”她不知道他心中那强烈的感受。害怕的是他,忍耐不住的是他。

    原来在感情面前,他也会恐惧,而且脆弱。

    他感谢上苍,又让他们这样的重逢,让他可以这样地握住她的手,说着心中点滴的感受。

    “对不起,我要求的那么多——”

    陈秋夏伸手捣住他的口。一会,放开手,轻轻倾向前,靠向他,吻住他的唇。

    潮浪拍打着堤岸,月光变得有点亮。

    她看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一下,站起身,走下堤岸。

    徐明辉追上去,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

    “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在她耳畔轻轻舔咬。

    “好像。”

    “可不可以倒带?”

    “不行。”她低笑起来。

    “那么,可不可以重复再来?”

    “不可以。”

    “那继续下去呢?”将脸埋在她颈问。

    突然浓情蜜意起来。

    “咳咳!”忽然冒出个咳嗽声。

    一个睡不着,出来散步的老伯瞧见,摇头说:“真是的!年轻人,要亲热回去关起门来再亲热,在这里亲热都被看光了。”

    陈秋夏蓦然烫红脸,连耳根都发热。还好,黑暗中看不出她脸红的窘样。

    她拉着徐明辉快步走开。徐明辉忍俊不住,先是低低压抑着笑声,而后干脆放声笑出来。

    “你还笑!”陈秋夏觉得更窘。

    但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好不容易,徐明辉终于收住笑,怕旁人听见似,刻意压低声音,声音里仍带着浓浓笑意,说:

    “我记得我好像还欠你一个‘马杀鸡’。”

    “你还记得!”啊啊!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怎么会忘得了。”他再次环住她。

    想起在清境山上那甜蜜旖旎的时光。

    啊!再一次,回味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回去后,到我家一趟好吗?我爸妈想见见你。”又握住她的手。

    “嗯。”终究要面对的。

    她的手交迭在他的手上头。他们手握着手。

    “要亲热回去关起门来再亲热。”老伯不知从哪突然又冒出来。

    两人失笑出来。

    手握着手,笑着跳开。

    他们的故事,从这里,或许才真正要开始。

    后记

    前一阵子的某天,忽然作梦梦见以前的事。“夜深忽梦少年事”——结果就写了这个故事。

    神吧?不过,写小说的人就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夸张成”一场“风花雪月”。当然,也不想我们这些写小说的是靠什么吃的,没这个本事,还混得下去吗?

    不过,梦真是奇怪的东西啊。多少年不会想起的人事东西,忽然就那样梦见了。然后,当然要感慨一下;然后,发呆个半天,再惆怅个半天;然后,就开始写小说了。

    想来,“作梦”也是写小说的人一项可贵的资本。可惜,我总是作些“青青菜菜”的梦,要不然,我的创造力也不只这些,还要更丰富一点吧?

    但梦就是那样,求不来。我总想梦见某人、某事,或解决心中某桩难解的公案,但它就是不卖这个帐,梦就是不进我的脑袋瓜来——呃,我们是用脑袋在作梦,对吧?

    偶尔也希望有什么绮梦的——没办法,不来就是不来。

    就是这样了。

    下次,如果再作了什么梦,因为那样又写了一个故事的话,再慢慢来报告。

    另外,关于有人提及的错字的问题,在这里顺便说明一下。

    那个“药仙”的故事“因为他”里,有许些错字和疏漏的地方。这个,嗯——丢我石头吧!

    出版社有请我校稿,可是电脑小白的我,那时连怎么用红字更改都不知道(实在有够白吧!唉唉!)又没有好好标明清楚,结果造成了编辑大人作业困扰,产生了一些误差。在这里,跟编辑大人及各位大人们,说声对不起。

    另外,我发现,我原稿上有些许错字甚至疏漏的地方,编辑大人甚至帮我把用错成语的地方改过来。这些,有时候是笔误,有时候是不假思索的错误,编辑大人是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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