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美人在侧花满堂

美人在侧花满堂第37部分阅读

    在寒玉床前,那女子轻声问道:“六年了,这时日过的真好快,一转眼都六年了。七朵莲花都吃了,为何姐姐还不睁开眼?”

    他的嘴角微动,将寒玉床上的女子轻轻扶起,揽在怀中,幽幽地开了口:“也许这就是天命吧。”

    “姐夫,那你打算怎么办?打算一辈子都在这里守着姐姐吗?”女子轻皱了皱眉头。

    “嗯,这就是这次我叫你上山的目的,”他望了望眼前粉琢的小女娃,轻捏了捏她的粉颊,笑道,“美人,这是你默姨。爹要带娘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治病,要很久都不能回来。从今日起,你便随默姨下山吧,这段时日里,你要听默姨的话。”

    小女娃听了连忙扑向他,道:“爹,以前你不是都带着美人的吗?为何这次要让美人跟默姨走?我不要,我要陪在你身边,陪在娘身边,等着娘醒来。”

    “美人乖,这次去的地方,路途遥远,小孩子家不适宜去。爹也是迫不得已才将你交给默姨的,”他苦笑着,轻揽了揽女儿,“乖,美人先出去玩一会,爹有话和你默姨说。”

    小女娃苦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洞外。

    “姐夫,你真的要带着姐姐离开吗?真的是要去寻医吗?”女子问,她的心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嗯,就像是给你信上所说。带美人走吧,这里似乎不再适合她了,在这里,她太孤独了,她是时候下山去看看繁华如梦的世间,这样对她来说会活的更好。我和符衣这样的日子,她不再适合了。”

    “姐夫,谢谢你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女子哭了起来。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当年我带着符衣四处求医无果,是你送来了美人,才让我熬过了这么艰难的六年。她真的很乖巧,又贴心。他们两人泉下有知,会欣慰的。”他淡淡的笑了笑。

    “姐夫,无论姐姐会怎样,请你一定要坚持住。”女子拉起沉睡中女子的手,贴在眼前,低声啜泣,“符姐姐,为了姐夫,你睁开眼吧。”

    良久,洞内都充斥着女子不停哭泣的声音。

    “爹,美人不要走。”小女娃扑向他,抱着他大哭着。

    “乖,又不是见不到爹和娘了。”他忍着痛轻道。

    “美人舍不得爹,舍不得娘亲。”小女娃抽泣着。

    “爹和娘亲都舍不得美人。”

    “等娘亲的病好了,爹一定要接美人回来。”

    “会的,等你娘的病好了,那个故事,让你娘给你讲下去,好不好?”他笑蹲下了身,轻拭了小女娃脸上的翦翦泪水。

    小女娃点了点头,总算是破涕为笑。

    “姐夫,我们要走了。”女子牵起了小女娃的手。

    “爹,美人要走了。”

    “嗯。”

    “娘亲醒了,爹一定要将美人接回来。”

    “嗯。”

    望着远处小女娃频频不断回头的小脸,所有的不舍,只能永远的压在他的心间。

    第一章 重返京城

    怕美人心急着赶路,路上出什么岔子,侍书让奉剑和万镖一路跟随。至于万镖怎么会在陶然居,侍书不知道,奉剑不知道,美仁更不知道。但陈珏在走之前有交待,从今往后,万镖会负责整个陶然居的安危。

    美仁一脸焦虑的赶到了永安,赶到了明家墓地所在,并没有预期的见到景升,她看到的是多了两块新立的墓碑,一块上题“亡父明经堂之墓”,另一块上题“亡妹明景璇之墓”,而立墓之人都是景升。

    没有香烛,没有祭品,唯有三个响头,她跪在明经堂的墓前,很虔诚地叩了三个头,她低低地叫了一声:“爹,对不起,生前无法开口叫你一声爹,愿你泉下有知,符衣知错了。愿来生,你在遇到娘之前,不要再遇到其他的女人。”

    起身,她转向走到景璇的墓前,又道:“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想你走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愿来生,你我不会再是亲姐妹。”随后,她深深鞠了三个躬。

    奉剑跟着美仁分别给明经堂和景璇叩了三个响头。

    拜别完,美仁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便直奔叶声泉和如妈所住的木屋。当她看到空无一人的木屋,顿时,整个人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走了,愤恨地狠狠捶了一下屋门。

    别说是京城,就算是天涯海角,挖地三尺,她一定都会将他给找出来。

    转身,正欲离开,她便望见如妈推着叶声泉远远的往木屋的方向回来。她连忙迎上前,想要问的话却在一时间全数堵在了喉间。

    叶声泉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如妈推他进屋。

    美仁一言不发的跟进木屋,奉剑尾随其后,而万镖则是双臂抱剑守在屋外。

    叶声泉抬首看了她一眼,语气略有不满:“你这次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我是来找他的。”

    “他已经回京城了。”

    “我知道……”

    “知道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我知道他会先来这里……”

    沉默了半晌,叶声泉方道:“丫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没有料着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突然觉得你好像年轻时候的清影,不顾一切后果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事后又让自己追悔莫及,却是苦了自己一生,我不希望你和升儿步上我、清影和师兄的后尘。我叶声泉宁可半生都是个废人,但求一生日子过的平静。”

    “叶二叔……”

    “师兄已去,璇儿病故,当今圣上也没什么可以为难升儿的了。若是你已看清你的心,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或是想做什么,而造成今时今日这样的结局,那么我也便不拦着你,”叶声泉转动着木轮椅,对如妈道,“如,送客。”

    如妈淡淡一笑,对美仁与奉剑作了个请势:“向姑娘,请。”

    美仁挪着步子,顿住,转身,道:“我只是不想景璇死的时候太痛苦,我也不知道爹的心脉尽损。”

    叶声泉深叹了口气,道:“丫头,这话你不该对我说,而是该对你该说的人说。”

    “多谢叶二叔,美仁告辞。”

    出了屋子,如妈送美仁三人很远,在快要到岔路的地方如妈才停下步子,对美仁道:“向姑娘,老身只能送你们至此,一路上多多保重。”

    “如妈……”先前她留意到叶声泉没有像上次一样叫如妈白如,而是叫如,美仁想问如妈曾经有没有后悔过,眼下过的可好,可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如妈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微笑着:“无法弥补曾经所犯下的罪,知错能改就好,怕就怕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追求了很久的东西,到头来却发现一直都在身边,这才是最幸福开心的。向姑娘,打开你的心结,好好的正视,用你的心去看,幸福平静的日子就在你身边。”

    “多谢如妈教诲,美仁就此别过,祝您与叶二叔相携一生。”

    如妈冲着美仁又笑了笑,相携一生?呵,她的一生已经过了大半了,如今有没有名份,早已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声泉在她身边就好。

    回到陶然居,美仁并未急着去京城,而是交待了很多事,陶然居内外重新装修的事一律不得马虎。另外,高价买了两块精致的人皮面具,这是她打算易容用的,要想长期易成另一个人而找不到一丝破绽,就一定要用人皮。她决定一人独自上京城,如今的她再不比从前,虽然有遵着圣经的下卷在重新修炼武功,加上清风曲谱,筋脉内会有一股若有苦无的内力四处游走,有时候暴发出来的威力惊人,但有时候仍是死水一般,她完全无法掌控这股奇怪的内力。

    早之前怡素找到她,向她索要封魂镜,定是为了娘藏在封魂镜里的圣经下卷,以怡素的为人,她知道她决不会善罢甘休。她能顺利离开杭州去永安,必定是怡素还不知景升已经先行离开了。

    此番去京城路途遥远,她不能冒险,更不会带上侍书与奉剑,当然万镖也要守在这里,看好了陶然居里的一切。岂知万镖怎么都不同意,说陶然居的安危恩公早已安排妥当,她不用担心,他万镖只要保护好她就可以了。

    万镖原本是个刽刀之下将死之人,大半年之前,被外巡的景升从刀下救了回来,所以他誓死都会追随这位恩公。他知道恩公对一位向姑娘宠爱有佳,第一次见到美仁的时候,他并不知美仁就是那位向姑娘,而今知道了,就连恩公怨她,也要将他留在这里保护她,可见恩公对这位向姑娘多么情深意重。他万镖为了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誓死也要保护好这位向姑娘。

    一时间美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对景升的思念更多了一分。

    到了京城,她一定会找到景升的,就算是色诱、威吓、强逼,她都要他跟她一起回来,要让他亲眼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陶然居,一个属于他和她的陶然居。

    万镖坚持跟随,让美仁乱了原先的计划,思及如今不比当年,万一出了什么事,单凭硬气与人相拼,必死无疑,加上怡素死盯着她,所以她同意万镖随行。

    待所有事都安顿好了之后,她将自己易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寻常妇人。侍书与奉剑在见到她的那一刹,以为是前些日子来收旧衣的那位大婶,直到美仁开口说话,两人才惊呼出声。

    除了侍书与奉剑,同样的陶然居内没有人能认出她,依依不舍地与二人话别,美仁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陶然居,俨然一个拾衣妇人。

    万镖随后,与美仁分头行事,约好了城外里三桥会合。

    果然不出美仁所料,她事先安排了一名女子穿着她的衣服去法华寺上香,被怡素的人给拦下了,所幸是在寺庙里,那女子才没事,据信鸽带回的消息,怡素派去的人扑了空,怡素大怒,怕是怡素已经花费力气在四处找寻她了。

    有惊无险,总算一路平安到达了京城。

    路上美仁换了一张人皮面具,这次化做了一个头发乱蓬,似一名四处为家的浪子,身后背着那把以深蓝布包好的纯钧剑,清风她交给了万镖帮她背着,就算是别人认不出她,她要景升一眼就可以认得出她。若是他敢对她视若无睹,她会当着他的面,用纯钧剑劈了清风。

    她与身形高大的万镖以兄弟二人相称,找了一间客栈,入住下来。

    美仁正准备离开客栈,去明家找景升,那掌柜的突然冲着小二大叫一声:“今日是那郡马爷娶郡主,就算是圣上迎娶妃子,公主出嫁,死小子你也别给我想偷懒的不干活。”

    那小二一脸陪笑,一把按下了掌柜手中扬起的算盘,道:“掌柜的,难道你就不好奇,话说那王大人的女儿被封赐了无双郡主,而当今圣上亲赐的郡马爷可是当年被抄的明家二公子啊。当年明家被抄,那明家二公子还能——”

    “你说什么?!”美仁冲到那小二的面前,一把揪起了那小二的衣襟,“你再说一次,那郡马爷是哪位?”

    那小二一见着美仁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见着美仁身后的高大壮汉万镖,颤着声道:“那郡马爷……就是……就当年被谋抄的明家二公子……”

    郡马爷?他竟然匆匆赶回京城就是为了当那个郡马爷?!

    强忍着怒气,松开那小二的衣襟,帮他理理顺,美仁换了一张笑脸,声音也变得异常温柔:“小哥莫怕,在下是个粗人,只是好奇那个郡主与郡马爷的事,你方才说的无双郡主,未封赐之前可是那王大人的幺女王佳如小姐?还有他们今日成亲,是吗?”

    那小二抚了抚胸口,看着眼前这个满头满脸乱蓬蓬的男子,恢复了鄙夷的神情,道:“是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日是郡马爷迎娶无双郡主的好日子啊。”

    客栈内其他人都附和着,那掌柜也点头称道,转脸对着那店小二说:“你这臭小子还不去干活,别想给我趁机溜出去。”

    美仁依旧是笑着,问:“敢问那郡马府在何处?”可别告诉她就是明家。

    小二道:“城西南,沿着这道往西走,再左拐个弯就到了。”

    还好那个郡马府不是原来的明府。美仁急转身,便急着要去那郡马府。

    那小二好心的又道了一句:“听说新娘子这会子还没有到呢,若是赶的快,应该是要踢轿门。”

    “多谢小哥。”

    出了客栈的门,美仁便寒着一张脸,双拳紧握,十指关节直泛白,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老七,帮我……”美仁捂着胸口对万镖道,“以你最上乘的轻功,最快的速度送我去郡马府。”

    万镖上前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拦腰抱过美仁。

    这排场盛大,迎新的队伍很引人注目,不一会他们便赶到了郡马府附近。

    京城的百城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奢华气派的婚礼了,这郡马府附近的街巷被围得个水泄不通,许多百姓是从王府一路跟过来的。

    那迎亲的队伍还没到,透过黑鸦鸦的人群美仁只能看到两尊石狮上后大门前悬着的大红灯笼,以及大门之上高高悬挂的匾额,隽刻着三个气魄不凡的大字——“郡马府”。

    “噼哩啪啦”,一阵鞭炮声轰隆作响,迎亲的队伍来了。围观的人群捂着耳朵纷纷向后退去,趁势,美仁向前挤去,但由于鞭炮作响,爆竹烟灰漫天飞扬,美仁根本看不清骑在马上之人。

    待烟灰散去,终得看清那迎亲的队伍,她见到了一身大红喜服的郡马爷正坐在马上,背对着她,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媒婆硬挤着一张笑脸,道:“恭喜郡马爷、贺喜郡马爷!还请郡马爷快快下马踢轿,好迎郡主娘娘进门啦!”

    那郡马爷虽背对着他,但从他的背影,依旧可以看出他是景升。美仁气愤的指甲都快掐进了手心的肉里,在心中不断地念着不是他,转过脸来的或许就换了是别人,她很怕看到那是景升。

    那郡马爷在下马的一瞬,美仁看清了他的脸,俊朗而温润儒雅的不正是他吗?短短时日,他的下颌削瘦。

    不发一语,景升斜视着花轿,扫过人群,却看到万镖背着一个硕大的不明之物,他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该守着陶然居吗?目光落在他身旁清瘦的身影之上,那张愤怒的脸庞让他一阵错愕,那背后露出的剑柄是纯钧剑,是她……

    第二章 洞房花烛

    景升没想到她会追来,一丝涩意涌上心头,捏紧了拳头,收回目光,毅然地走到那花轿之前轻踢了那花轿。

    他一踢完花轿,那边媒婆忙将新娘子给扶了出来。在媒婆和喜娘的搀扶下,他头也不回的与那新娘子一同进了郡马府。随着一阵花炮声响,一行人消失在门内,在外守着的百姓们一哄而上,都等那散发的喜糖。

    那一刹那间,美仁只觉得失了呼吸,心口之处痛极难忍。她不信他会娶妻,她不信。

    “老七,我要进去,我不信他会拜堂。”

    万镖一言不发,趁混乱,带着美仁从别处一跃而偷进了那郡马府。守在离正堂最近的一棵树上,美仁见到景升手牵着绣球,绣球另一端则是由那无双郡主大牵着。

    正当二人要拜堂之际,美仁好想冲进去搅了那婚礼,却被万镖给按住了,随即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景升连忙跪倒,恭迎圣旨,身后王钦若夫妇、无双郡主王佳如及其他人跪倒一片,敬候那位公公宣读圣旨。

    这道圣旨无非是说景升与王佳如男才女貎,天作之合,传述了赵恒祝贺之意,并赐了一堆奇珍异宝。

    景升并没有仔细听宣这份圣旨,脑中浮现的是那个让他难以忘却的娇颜,方才在府外的那个头发乱蓬的少年是她,她来了。

    他失言了,没能遵守承诺不娶他人。

    对她害死景璇,逼死父亲,一副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态度,还将他的一片真心无情的践踏,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在办完父亲的丧事,他便动身回了京城。为了她,他一再而再而三的抗旨不回京,最终却是心被伤得千疮百孔而狼狈地逃回了京城,一个人静静的舔伤。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就是忘不了她,放不下她。为了彻底的忘了她,他不惜向赵恒请奏奔赴沙场,抵抗契丹。

    他一再抗旨,赵恒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依稀记得那日延和殿内赵恒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爱卿终于回来了,让朕好一番想念。”

    “草民不敢当。”

    “草民?爱卿是在怪朕一直没有给爱卿封个一官半职吗?”

    “草民不敢。”

    “爱卿的身份有所忌讳,纵使朕千百万个赏识爱卿,但也要顾虑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如今杭州茶寇一事,爱卿处理的十分好,这次朕一定重重有赏。爱卿喜欢什么?”

    他跪下,行了个大礼,道:“恳请皇上准草民北上沙场,抵抗契丹人的侵入,准草民为国效力。”

    赵恒沉默了半晌,方道:“没想到爱卿是这样一个忠心为国之人。好,即然爱卿有这份心,那么,准奏。”

    “谢皇上。”他叩下那个头,心中的一切,无论有的没的,全数都要放下了,岂料赵恒却在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过,在爱卿奋赴边关,为国效力,而朕自不能薄待了爱卿,如今爱卿年纪也不小了,仍是孤人一人,朕便做一次月下老人,成就一双美事,赐无双郡主与爱卿即日完婚。”

    他以为他请奏边关,就可以逃掉这桩赐婚,孰料人算不如天算。

    “草民不能,草民卑微,又是带罪之身,配不上尊贵的无双郡主。”

    “爱卿过谦了。朕虽未赐封爱卿任何一官半职,除了是这前有所忌讳,还因为是朕明白爱卿将这些都视为身外之物,在朕的心中,早已将爱卿视为最得力的重臣,否则又岂会将无双郡主赐婚于爱卿呢?”

    “谢皇上恩典,草民不能,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他不能,他对远在杭州的那个女子有过誓言。

    赵恒仿佛早已料着他会这样,不怒反笑:‘爱卿是否已经有了意中人,可否说来让朕听听,是哪家的姑娘让爱卿这么魂不守舍?’

    他沉默了。

    赵恒又道:“爱卿不想说,那么让朕来猜猜,是杭州城内那位牵绊着爱卿,让爱卿不想回京的姑娘吗?”

    他依旧沉默,如今明家已家破人亡,赵恒还能够再利用来控制他的,除了浪迹天涯不具威胁的景承之外,美仁便是他的软肋。

    “佳如是朕收的义妹,温柔贤淑,无双郡主乃朕亲赐她的封号,而且佳如有意于你,朕不宜驳了这位妹子的心愿。爱卿跟随在朕身后时日虽不久,但朕很欣赏爱卿的为人与处事能力,今日爱卿向朕提出了这样一个恳请,这意味着朕要失去爱卿这样一个人才了。如今我大宋缺的便是奋勇杀敌的将才,爱卿此番身赴边关,短时日内是无法回京城的,虽然同是报效我大宋,但朕的身边也少了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了。爱卿或许会浴血杀场,或许会随大军凯旋归来,又或许什么都不会。无论今后会是怎样,朕都当爱卿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朕也绝不会追封于你,至于无双郡主,朕定会为她留意更好的人选。但之前朕已对佳如做过承诺,君无戏言,此次赐婚,就当爱卿离开朕的身边,为朕完成的这最后的一个小小心愿吧。”

    赵恒的意思是说若他战死沙场,一切都无须再论,若他有幸还活着,赵恒承诺他,亦会当他战死,永不再追究明家反叛一事。赵恒要的是一个可以奋勇杀敌的良将,同样也要做到对王佳如的君无戏言,婚赐了,亲成了,但这桩亲事是否延续的下去,赵恒不关心。

    这也是景升摆脱皇室的最后机会,而这种机会必须是他用一场婚礼来换,若他不答应赐婚,不仅是他,就连美仁也将会牵扯进来。

    最终他应了赵恒……

    “郡马爷,怎么不接旨啊?”传旨的公公翘捻着兰花指。

    “臣明景升谢主龙恩。”深深地叩首,他接了那道圣旨,将圣旨恭敬的放在了上席,他与王佳如拜堂成亲叩首的将会是这道圣旨。

    一道圣旨,一个束缚。

    过了今日,他便能永远的跳开了这道束缚,这道枷锁。

    守在树上的美仁,难以置信地望着景升当真与那王佳如行礼了,当那一声“一拜天地”回荡在耳边,她恨不能扑过去一口咬向景升,问他为何要娶别的女人。

    “向姑娘莫要冲动。”万镖一把按住了她。

    美仁强抑着心中的愤怒,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想法:“莫要冲动?他都已经和别的女人拜了天地了,就是正式的夫妻了,我是不是还要等着他们入洞房?”

    她千里迢迢赶到京城,不辞辛苦,难道就是为了来看他成亲的?就是为了来让自己找苦受的?他娶妻了……所有的承诺都没了,他和昕大哥一样,都是个骗子,给了她承诺都做不到……

    她咬着牙,低吼:“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莫激动,莫激动。”万镖好言相劝,一个纵身,便将美仁带离了那个让他紧张又滴汗的是非之地。

    出了郡马府,美仁便发了狂似的跑开了,万镖从惊愕中回过神连忙追了过去。

    美仁拔出身后的纯钧剑,对着眼前乱巷摆放的东西乱砍一气。

    万镖见着,道:“刀剑无影,向姑娘莫要伤着了,找个时机找恩公说清楚吧。”

    “说?我要说什么?我一个女子千里迢迢的就像是来京城寻夫一样,可他呢,竟然给我娶妻,竟然当了郡马爷。他就在那里面,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拜了天地,要和别的女人洞房了。这个混蛋,这个骗子,我定饶不了他!”泪水滑落面颊,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在看着万镖身后的清风,大叫一声,“把琴给我解下来,我要一剑劈了它。”

    “向姑娘有话好好说,”万镖这么大一高个,面对眼前手持着利剑的美仁,心有余悸,生怕她伤了自己,“老七虽愚钝,但老七可以肯定方才见到的恩公与在杭州时的恩公,是完全的两个人。在杭州时,恩公嘴角时不时的都会有一抹笑意,整个人如沐春风,可你看方才恩公的样子,那哪是在成亲拜堂啊,哪有人拜堂成亲苦着一张脸,活似谁灭了他全家一样。”

    是啊,她就是那个灭了他全家的人。该死的,他竟然给她娶妻,他对她承诺过今生今世永不娶妻,竟然会娶王家那个黄毛丫头。他是她的男人,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她的,她绝不允许旁的女人来染指,她不要他帮别的女人穿衣,她不要他每夜抱着别的女人入睡。她不要,她不要!

    她就不信他今夜胆敢给她洞房!

    夜幕降临,郡马府上依旧是大红灯笼高挂,灯火辉煌,宴请的宾客很多,朝中有权势的人几乎都到齐了,还有好些商贾之人,一个个喝得醉熏熏的。

    景升喝了很多酒,但头脑很清醒,不得已终还是被架着回了洞房。

    喜娘一见着是他,便热情的上前,告诉他,他这个郡马爷该挑新娘的喜帕了。执起那栓着大红绣球的喜杆,他走到王佳如的面前,心中没有的一阵厌恶,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都不曾挑开那个喜帕。

    立在一旁候着的喜娘,以为他是喝多了,又上前提醒了一下。他索性借着酒劲将那喜杆随意往地上一丢,正好丢在王佳如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

    喜娘一阵惊呼,景升斜了斜身子,不以为然的坐到桌前,兀自倒了一杯茶,轻啜起来。

    今日他在拜堂的时候,就已经给过王佳如难看了,他将手中绣球的一端扯断,只拿了一截红缎,当着王钦若的面,一个人给那道圣旨叩了三个响头,就当是礼成了。而新娘子只得一人抱着那个绣球,跟着叩了三个响头。

    对着那道圣旨,王钦若是哑巴吃黄连,只得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盖着红盖头的王佳如已经累了一天了,还要顶着这个喜帕端坐在那,心中虽有怨言,但不敢怒不敢言,唯有自己扯了那喜帕,怯生生地走到桌旁,在景升面前站立。

    喜娘尴尬的将两杯合卺酒端到两人的面前,景升始终未接。

    王佳如打发了喜娘出了屋子,自己将那杯酒端到景升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出了声:“景升哥哥,喝了这杯酒,就礼成了。佳如自知强人所难,但佳如真的好喜欢景升哥哥,能成为景升哥哥的妻子,佳如此生无憾。今日,难为景升哥哥了,但是景升哥哥都与佳如走到了这一步,又何妨喝了这一杯酒呢?”

    景升轻吐了一口气,接过王佳如手中的酒杯。王佳如喜滋滋的举起杯,小心翼翼的主动碰了一下景升手中的杯盅,便一口仰尽杯中酒,随即因那辣味而呛得整张俏脸都红了。

    景升无睱欣赏她的娇羞模样,捏着手中的杯盅,迟迟不曾饮下那杯酒。

    这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琴声,幽幽扬扬,丝丝缕缕,如泣如诉,越细听,那琴声越是清楚,琴声落入耳中直撞入人心间去,引得人心中也跟着响起这种曲调。

    王佳如放下杯盅,走到窗前,脸上浮现一种怪笑:“这曲子可真好听。”

    “叭”的一声,景升手中的怀盅碎了。

    王佳如回过头,望着景升一脸失神的模样,紧张道:“景升哥哥,是不是今晚喝的太多了?若是太多了,这酒便不要再喝了。”

    挨近王佳如,景升伸手摸向王佳如贴在耳边的发丝。王佳如一阵羞涩,忍不住微微抬首看向景升,景升给了她一抹浅笑,并以最快的速度点了王佳如的耳门、听宫等几处|岤道,并将她带离窗前。

    接下来,琴声一阵混乱,嘎然止住。许久,那琴声始终未曾响起。

    景升坐在桌前,默默的喝着茶。

    王佳如十分困惑,方才他还对着她笑,这会却又是冷若冰霜,她忍不住开口:“景升哥哥……”王佳如一阵惊慌,双手捂着耳朵,“景升哥哥,为何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没事的,一个时辰后|岤道自会解开。”

    “景升哥哥,你在说什么?”

    “陪我喝酒。”

    景升倒了一杯酒,递给王佳如。王佳如又惊又喜,只当景升这是与她重喝合卺酒,接过那茶盅,羞涩一笑,便喝了下那满满的一杯酒。

    景升小啜着杯中酒,想到了之前他见到的那个头发乱蓬的少年,还有刚才的那个琴声,心中一片混乱,捏着手中的杯子,指间紧握,关节泛白。

    这漫漫长夜,他要如何熬过,熬过今夜,又能熬过明日?她一出现,将他所有的思绪全都打乱了。他以为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就这样放弃他了,岂知她一出现,便是在今日这样的场面之下。他以为自己放下一切了,可是再见到她,胸腔内的那颗心仍是会为她在慌乱的跳动着。

    王佳如将空杯放下,他又为王佳如倒上一杯,王佳如笑看了他一眼,直接端起又喝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壶酒便见了底,全数进了王佳如的腹中,王佳如满面鸵红,只听她道:“景升哥哥,佳如头好晕……”说着她便一头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景升将她抱放在床上,点了她的|岤道,转身便出了屋门。

    第三章 敞开心扉

    再一次举起手中的纯钧剑,美仁要劈了那个清风,还是被万镖给拦下了。

    “老七,你闪开,这琴和剑都是我的,我想劈了砸了谁都管不着。”美仁怒吼着。

    “向姑娘,老七之所拦着你,是不想你日后后悔。”这会她还在气头上,若是真的砸了这琴怕是她气消了一定会后悔的。

    此次上路,将这么大一个琴带着,每日都会深情款款的弹奏一番,明眼人一看,这琴定是她的有情人所赠。眼下,多番要砸了这琴,必与恩公有关,可想这琴定是恩公所赠。

    “后悔?你看到了吗?看到窗前两人相倚的情形了吗?他对我的承诺,全都是骗人的,他说过他不会娶妻,可是和他拜堂,和他入洞房的那个女人是谁?”

    夜幕之下,美仁的声音尖锐刺耳,万镖望着她只能摸着头一言不发。

    许久,美仁道:“老七,谢谢你,你誓死追随他,我与他如今是路人,感激你这段日子来的照顾,就此别过。”

    说完,美仁只带着她的纯钧剑离开了。

    万镖又摸了摸头,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不追上去。

    熟悉京城的每条街巷,更熟悉京城的烟花之地。

    立在万花楼的门口,那里灯红酒绿,莺莺众声,美仁毫不犹豫迈了进去。迎上来的还是那老鸨子金万花,一年多了,很多都物是人非,可这金万花还是那么热情。

    她扫视着大堂内那些个男人怀中所抱着的莺莺燕燕,突然心中有种恶心的感觉,想吐。甩开金万花的手,她便奔出了万花楼,扶在一个墙角之处便狂呕了起来,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才起身。

    凄凉地笑了起来,如今她连去花楼,老天都不如她的愿。

    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经过那熟识的酒肆,她买了两坛酒,她决心今天要喝个烂醉如泥,她迫切的需要酒来麻痹自己,醉了就什么都不存了,最好能醉死,不要醒来,不要再看到这个丑恶的世间。

    掀开那纸封,她大灌了一口酒,辛辣的烈洒如火烧一般直灼向心间。

    有人说,一坛清酒,一枝忘魂花,加一株忘忧草,合成一碗忘情水。如果世间真的有忘情水存在,她一定会找到忘魂花和忘忧草这两样东西,合成一碗忘情水,将明景升那个混蛋彻彻底底的给忘掉。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竹芙园,在另一座“竹芙园”里,他与她决裂。

    门上的封条早已破烂不堪,她伸手推门却推不动,目光落在那把铜锁之上,嗤笑着,她从怀中摸出一支簪子,在那锁上捣弄了几下,“咯嚓”一声,那锁便开了。

    推门而入,园内一片漆黑,长期习武的原因,让她的双眸早已适应了黑暗,摸索着,回到了原先她住的房内,打着了火折子,点亮了烛台,屋内,一切依旧,手所触及之处,竟是一尘不染。

    渐渐的,所有怨气全都涌上心头,抽出纯钧剑,气运丹田,一股强劲的真气贯穿全身,但凡这屋子里她所见到的摆设装饰,都逃不过她手中的纯钧剑,只是顷刻之间,便是满屋狼籍。

    她丢了手中的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目光落在了整齐的被褥之上摆放的一袭淡蓝色衣裙,她才停下了。

    那件衣裳是他送她的,她记得当时自己宁可将被面撕了穿上身,也不愿穿这衣裳,被他戏笑像乞丐。手触及那件衣裳,一如两年多前令她欣喜。想要穿上这件衣裳的欲望支配着她,她冲出屋子,找到膳房,水缸里的水满满的,干净清澈的就好象是今日才换过。她撕了人皮面具,好好的梳洗了一番,回到房中,换上那身淡蓝色的裙衫。

    骤然间,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软软的跌坐桌前的凳上。如今,她穿上了这衣裳又能如何,他已经娶了别人了,如今是郡马爷了。

    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身为怡家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命。她对景升的感情绝非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只是太过孤独,不只是要人陪伴而已。

    若说她对昕大的感情,是少女那种懵懂的喜欢之情,那么她对景升便是爱。

    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景升,爱他的温柔,爱他的无礼,爱他的霸道,爱他眉眼鼻唇,爱他的一切一切。

    当他守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不知觉,当他离开了,她才能明白自己有多么在乎她,亲眼看到他娶了王佳如,她有了一种生不如死的念头。她怡符衣是天下间最蠢的人,守着心中那份复仇之意,而不去看清眼前的事实,她究意要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为了什么而活?

    和他在一起的时日是那样的令人怀念,这不就是她期待的吗?

    可是她执着,放不下心中的怨恨,亲手毁了这一切,她有什么资格埋怨他娶妻,毁了一切的人是她自己,她有什么资格怨恨?

    在那个“竹芙园”里,他对她说他累了,不想一个人再撑下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他,永永远远的失去他了。

    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痛哭出声。

    “这一套竹制摆设可是从江南一带运回,价值不菲,你砸坏了这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要照价赔偿的。”

    美仁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抬首,却见一身大红喜服的景升抱着一样东西正立在门外,嘴角轻勾。随即,她又垂下头埋在桌上,她一定是酒喝多了,眼花了才会以为这时候他会出现在这里,这时候他应该在洞房花烛夜和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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