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不好办。杨阁老虽然是个睿智的人,但根本就不通兵法,刚才说的这些他也不大懂,白天完全是靠着读书人的一根筋赞同守城的。毛以宣是他的亲戚,他想余冕让这上不得场面的小人物来就是要给他面子,没想到这小子还叨叨上了。虽然自己亲戚赞同了,此刻杨阁老心里还是绕不过那个坎儿,不想给周文元好受。
但他真小看了自己的这位亲戚——余冕还真不是因为这一点叫上毛以宣的,这位不出名的小将在皇城锄j的那一晚,表现出了惊人的作战能力。他的聪明机智,果敢勇猛给余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位年轻人不但勇敢,而且极有主见,他并不把杨阁老的那点小情绪放在眼里,在他听了余冕的作战计划后,心中充满了的敬意。
杨阁老见自己的人都“倒戈”了,也不好再拗,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杨阁老人耿直,答应了的事情还是有保障了,余冕松了一口气,看向了魏池。
魏池不禁受宠若惊,心中纵然有一万个疑虑,也赶紧点头了。
走出宫门的时候,魏池一直耷拉着脑袋,毛以宣个性放荡,有点像徐朗,他拿魏池开玩笑:“得了吧,魏大人,您心也忒细了,跟个小媳妇一样。”
魏池没好气的瞅了瞅他:“说得轻松,说是等援兵,那也得王将军肯来才行……”
王允义恨死陈鍄了,他能善心大发才奇怪呢……等等?魏池突然想到了……
毛以宣拿小指指了指魏池的鼻尖:“这才是当局者迷啊。”
魏池张大了嘴……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厚道的余大人算计了!哈?对!王家军,自己可是王家军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173【正隆二年】
不出所料,佳兴勉强撑了一个月又十天,漠南骑兵攻陷了这座北方第一大城,出乎所料的是,漠南骑兵以刀剑屠戮了全城。不过这个血腥的消息还未传到京城的时候,城外的百姓早已仓皇失措。和封义不一样,京城外绵延数百里都是丰饶的乡镇,更有许多王公贵族的别院豪宅,人口更是数以十万计,魏池一想到这些人会统统涌入京城就不能理解要以怎样的方式管理好整个京城。
余冕并没有将整个计划托盘而出,他是兵部堂倌,他已经拿了内阁的披红到兵部去调兵遣将了,走前只是嘱咐魏池陪着毛以宣查看城墙。围着京城走一圈都要花一整天,魏池每天都陪着这位毛将军看城墙。毛将军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差,一边看一边还能讲讲笑话,魏池的心境却凉淡了许多。
“魏大人,您说余大人会派我俩干啥?”
魏池看着那些带着大包小包涌入京城的百姓,心焦不已:“死战呗。”
“怎么个死战法?”毛以宣挑了挑眉毛,拉起了缰绳。
魏池也放缓了步伐:“我不算是个武将,但经历了封义之战。所谓守城,即是如若身处绝境,亦需坚守,万勿轻言放弃。说来轻松,实则艰难,待到两军皆到困乏之时,就是死战。”
“我算是个武将,但却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我倒是挺向往一场死战。”
魏池笑了:“我就怕等不到死战的时候,你看,京城外的数十万百姓都涌入京城避难,余大人仁慈之意我能领会,只是怕好心会办坏事。京城内有几十万百姓拖累,城外却是精兵锐将,势力诚然悬殊。”
“其实我很敬重您,”毛以宣面露萧瑟:“我认识杜莨。”
“!”
看到魏池惊讶的样子,毛以宣叹了口气:“我和他年龄相仿,我们相识很令魏大人惊讶?”
“不……”魏池看向远方:“太久没有听人提及他的名字了。”
漫漫的人群蔓延到大地的尽头,百姓商户们带着他们的粮食匆匆赶路,一恍惚觉得像是许多年前的漠南都城,那种恐慌令人熟稔。魏池理解余冕让自己带着毛以宣看城墙的用意,毕竟只有打过仗的人才知道这一圈圈看过去要看出哪些名堂。但对于这场战争,魏池少了些当年的激|情,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这些从她面前一波一波走过的百姓,看上去都是一样的无助。如果是在六年前,魏池一定会赞同余冕的做法,用京城的城墙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幼。但是这是在六年之后,魏池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度复杂的人,一方面冷酷的判断着这些灾民将会带来的风险与破坏,另一方面又像一个老道的政客一样曲意迎合着自己的上司和所谓道义的规则。
“如果漠南人押着一群百姓前来打头阵怎么办?”魏池指着正北方。
“哦!哦?!”毛以宣显然没有想到这样惨烈的场景。
“届时不会再有时间供我们争吵,余大人没有打过仗,但是他很有才华,所以才派我们两人出来巡视。我们现在就得把可能会出现的争吵都吵清楚,真正站在阵营前的时候,我们得意见一致。如今朝中缺的是将领,但是并不缺人,我们的行为稍有闪失便会引发口头上的混战。余大人会去让他们闭嘴,但是我们之间不能出现间隙。”
“这样说来,魏大人是准备认真参战了?”魏池之前虽然首肯,但是并没有任何意见提出,毛以宣以为这是余冕要他们巡城的主要原因。也许他猜的不错,魏池的确需要思考的时间。
余冕是一个强大的支撑,魏池宁愿相信值得一搏,但是她需要提出一个特殊的条件,经过近一个月的了解和思考,她做出了抉择:“是的,我会认真参战,但是有一个条件——送我的所有家眷去南直隶。这个提议你要和我一起去提。”
“?”毛以宣有些愤怒:“我们现在就要开始争吵了?”
“没有争吵的余地,你必须要支持我。”
“余大人才下令,全城所有官员家眷不得离京!你这样做是动摇军心!”
“是的,这样做的确会动摇军心,但是这是我参加战争的必须条件。”魏池顿了顿:“如果不能满足我的条件,我也尽到了我的职责,陪您足够详细的了解了城防的情况,并给足了提醒,您一个人也可以尝试死战。”
“那我也提同样的要求,你也支持我么?”
“不会。”魏池冷冷的回应。
“……”毛以宣冷笑:“魏大人,您的脾气可真是令人不快。”
“可惜你没有别的选择。”魏池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没有我,你很快就会死。”
“并不是你才有家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魏池抿了抿嘴:“我用我的能力为我的家人换取特权,不容得和你商量。”
余冕对这个非分的提议并没有太多的异议,这位以正直著称的大人在关键时刻总能保持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理性。毛以宣指着魏池的背影,难以掩饰愤怒:“竟然公然违抗大人前天才颁布的法令!”
“他没有公然,他是私下的。”余冕笑着拍了拍这位愤怒的将军。
“性格真的是非常乖张!”毛将军继续咬牙切齿:“末将一人也能担当大任!不需与他同行。”
“若果真如此,将军还会委屈自己与他一同前来?”
“……”
“息怒,不要怪他,我这次可是把他逼急了。”
毛以宣做个一个无奈的怪相:“余大人,刚才魏大人问在下,说如果漠南人押着百姓打头阵怎么办?魏大人,真的会对百姓开炮?”
“他问了你这个问题?”余冕并不惊讶。
毛以宣点了点头。
“证明他的确对漠南人很了解。”余冕表情泰然。
“我不会对百姓开炮的!”毛以宣被这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他决定要摆明自己的立场。
“不要小看我们这些文官,”余冕笑了:“对于战争的经验有时候并不来自自己是不是武将,我为官的前几十年,都在京城外。虽然没有指挥过任何一场战斗,但你回忆洪武初的那几年。那是个动荡的年代,我从为官的第一天就在经历战争了。魏池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不过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战争领悟远高于他所具备的其他才华。他已经经历了他应该经历的一切,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他能想到漠南人的计量,就一定有不对百姓开炮的办法。”
在毛以宣对魏池半信半疑的时候,漠南的铁骑正奔驰在来京的路上,魏池手上的特令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生机,从兵部出来,魏池便立刻往家里赶。这个月,魏府上的人习惯了魏池半夜出现凌晨离开的状况,对于饭点儿准时回来的情况一时有些不明缘由。
魏池没有多说,将所有家人召集到了一起:“即刻准备出城。”
戚媛不解:“已经全城宵禁了,更何况我们是官家的家眷,都已明文不得离京的。”
“这是特令,”魏池把这份珍贵的文书交到陈虎手里:“陪同夫人前往南直隶,不要磨蹭了,收拾东西!细软只带银两,换洗衣裳,多备些干粮,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东西很快便收拾好了,陈虎和刘伯驾车,珠儿、梅月和戚媛坐在车里。刘妈执意不走,魏池也没有时间再劝,他要赶在关城门前送他们出城。一路上,京城的街道旁坐满了休息的人,户部的人正在各处搭着棚子,送粥饭的车辆穿行其间。余冕为官几十年间多次前往全国各地赈灾,这样的事情布置得井井有条。为了防止城外的粮食为敌人所用,余冕专门下令,要求所有京城的百姓必须尽可能的负担粮食,以自己所带的粮食换取官家的粥汤。
领饭的百姓们从这辆黑色的马车边经过,因为魏池专门命人把一切府上的标示拆掉,所以没有人发现这是官家的车子,当他们顺利到达南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将士认出了魏池,行了一个礼。
魏池这几十天都在巡视,他们的长官赶紧出来打招呼。
魏池递上了余冕签署的文件。
这位长官不免紧张:“大人,您知道的,任何人不得出京,这文件……这……”
魏池收回文件将它折好,还给陈虎:“这车上的人是锦衣卫的人,不要多问,开门即可。”
“哦!”守城的将领恍然大悟:“小的多嘴了,大人请。”
戚媛坐在车内,对外面的话语听不真切,只是感到车子短暂的停顿后又移动了起来,而车下的路似乎变得有些颠簸了——到了城外了?
又行进了一刻钟左右,车停了,魏池掀开车帘,一股风雪卷了进来,外面已是全黑。
“去南直隶,京城之后有恶战,没有我的信,任何情况都不要回来。”
“老爷,您不和我们一起走么?”梅月又惊又怕。
魏池没有理会她,放下车帘,准备上马回城。
“等等!”戚媛踉跄的跳下车,拉住了魏池的缰绳。
天是漆黑的,只有马车上的一点灯光映出了戚媛的脸。
“我!”
魏池感到戚媛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种时候,你应该……让我陪在你的左右!”戚媛哽咽得难以继续。
“不,”魏池摩挲着她的手掌,坚定的说:“京城太危险了。”
“但是现在!你要离我而去,我怕……永远也见不到你了。”戚媛泣不成声:“哪怕是死,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们是无辜的,让他们走,我和你回京,要不然你和我们一起走。”
“你要相信,我不是一个会轻易死掉的人,我必须得留下,我有责任,相信我,我会来接你的。”
“不!不!”戚媛拽着魏池的手腕,失声痛哭:“我不能失去你,我只有你,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失去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看着我,”魏池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一直以来都为自己活着,但是,如今,我为你而活,我会一直为你而活着,相信我。”
相信我……
马车上豆大的灯光瞬间就被黑夜吞噬了,漫天的大雪严严的向地面压迫而来,魏池仔细听着渐渐远去的细碎马蹄,心中的落寞变幻成了一种凄凉的暖意。大战在即,恐惧总让人彻夜难眠,但这一刻,恐惧似乎消失了。
我似乎从来没有为了活着而活过,魏池自嘲的想,刚才那是出于安慰的说谎吧?自己似乎最不曾怜惜的就是自己的性命。王允义是因为这一点而对自己着迷么?他敏锐的觉察到了自己那种藐视死亡的野性?
我这次会死么?
魏池驱动马匹慢慢走在回京的路上。
戚媛,其实我不知道,我唯希望你能平安,不要经历我经历过的那些流离失所,不要再经历我那样的艰难选择。
我怕你看到我血腥杀戮的样子,怕你看到我做出的残忍选择,我想,我想……
南城门沉闷的轰鸣打断了魏池的思路——一切又开始了。
“魏大人。”
魏池看到胡杨林,有点惊讶,雪太大了,若不是他主动开口,魏池根本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都走了?”胡杨林用的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嗯。”魏池这才感到气氛有些奇怪。
守城的官兵退到了一旁,让出一条路来。
直到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胡杨林才责备的问:“你送谁出城了?为何谎称是锦衣卫?”
“有人来问你?”魏池没想到会有人因此起疑。
“锦衣卫出城怎么会凭兵部的文书!”胡杨林气不打一处来。
魏池这谎撒的确实不高明——锦衣卫又不归兵部管,从来都不用向兵部要文书的,而且锦衣卫为何要派他护送人出城?还真当锦衣卫都在北伐里死绝了?
想必她才出城,那位守城的官员就想明白了,赶紧报给了北镇抚司,北镇抚司如今只有胡杨林一个人当值,要不然,这个事情难免被捅出来。
“我送家眷出城了,兵部的文件是真的,只是我承诺这件事情秘密办理,所以就编了个谎,我只想着没人敢查你们锦衣卫,这就,”魏池惊魂未定的擦了把汗:“幸好有你。”
“……”胡杨林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送走了就好。”
“……”
“魏池。”
“嗯?”
“我喜,”因为京城的宵禁,站在黑地里的两人只能听到马蹄磕磕的扣地:“我,希望你平安。”
“我这方面真的缺脑子,”魏池自责的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有你,我这次可真是没办法给出个交代了。我当时也想了伯父伯母,但,但这次真是能力有限,我真感到惭愧。”
“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怪你,我了解你,有她们在,你打不好这场仗的,送她们走是为了其他人好。”
魏池不知道胡杨林是怎样想出了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为自己可耻的行为找了个解脱的借口。
“我,”
“快回去吧,不送你了。”
京城提前入睡了,他似乎并没有被数十万入城的灾民所惊扰。雪安静的飘落,似乎可以预测一个清澈雪白的清晨,敲更的人,巡逻的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在挤满棚户的大街小巷中,能获得安宁的地方不多了,在这个偏僻的巷子里,没有人理会谁在哽咽,即便有人听到,也会以为这是常见的离别。
还有多少天就会在醒来后发现兵临城下?是不是就是明天?
正隆二年,正月十二,浩浩荡荡的漠南骑兵抵达京郊。
余冕亲自上阵,这一天正晴,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可以看到大地尽头的躁动。这一个月,毛以宣将五万农户训练成了可以听从命令的民兵,魏池主导各类军工部署,所有火器枪械已经调配待用,八百锦衣卫协同五城兵马司联合户部、内阁维护京城治安,运营钱粮,三万精锐守军由余冕亲自领军,其余百官依旧每日入宫面圣,不得懈怠本职。
城外,漠南的骑兵距离京城还有不到五十里路。沃拖雷有理由幻想当年王允义兵临漠南都城的那番场景,如今的逆转有着难以掩饰的仇恨。
狂傲无理的齐国,我是不是可以让你品尝一番被侮辱践踏的滋味?
沃拖雷在北伐之初,并没想过要取得这样大的胜利,他原本的计划是赶走那个狂妄的齐国皇帝。但是这一次,运气好得有点过了头,当他攻克封义,见到冰封的大箐湖时,他明白机会到了。并不是只有陈鍄才有征伐四方之心,这颗贪婪的心同样在沃拖雷的五脏六腑间跳动。
“前面就是齐国的首都,酋兹,你来自偏远之乡,可以去打个头阵,要知道,这里的乡镇都比布尔郭图的都城还要繁华。”
酋兹对自己的名字还不够习惯,当这位尊贵的漠南王友善的和他搭腔的时候,他依旧愣了一愣才回话:“陛下说的是。”
酋兹莽古尔泰,这是漠南赫赫有名的贵族的姓氏,但这位青年显然拥有的时间并不算长。在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别人称他为泽敏,他的部落布尔郭图在十年前被沃拖雷剿灭,这位沦为奴隶的青年凭借他卓越的才能成为了士兵,最终在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中,用血与命换来了自己尊贵的姓氏。
“当然,财富仅仅是一部分,我不是一个喜欢恪守规则的人,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希望,如果你能但当起这个姓氏,我会一手扶持你成为莽古尔泰家的家长,即便他们和你没有任何血缘。酋兹,我那位妹妹是欣赏你的,我希望这一战之后,你能拥有配得上她的荣光。”
“陛下,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在那座城里,有一位我的老对手,当然,现在他是你的对手。”沃拖雷顽皮的耸了耸肩:“这个人把我堵在封义城前堵了一两个月,如果不是他,我早就在中原当皇帝了。更糟的是,我妹妹似乎对这位汉人有一些超乎友情的情谊。”
“您是说,之前守住封义的那位守将?”
“是的,他叫魏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这次一定要终结他的好运,将他和他的城池一同碾碎。”沃拖雷朝着远方朦胧的宫殿:“就像佳兴城,变成一座华丽的没有活人的城市。出发!”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174【正隆二年】
沃拖雷大部队驻扎的地方叫做平锦,平锦镇地处平原,距离京郊的连珠山和北岔河都有一定的距离。沃拖雷不选择直接逼近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京城过于繁华,近郊的几百里全是村镇,漕渡,如果真的驱兵直入,很容易被埋伏。面对京城这样大的诱惑,这位经验丰富的将领保持了冷静的心态。这一点确实让这个人显得非常的可怕。
与此同时,京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城内虽然人员骤增,但是依旧井井有条。
这毕竟是这个朝代的鼎盛时期,沃托雷期待出现的那种土崩瓦解的混乱场面实在难以实现。沃拖雷在认真的研究了最新缴获的京城地图后,给出了第一战的阵容——在漠南内战中以勇猛而著称的合佘佩涅带领三万骑兵打头阵,酋兹莽古尔泰和阿若文达各带领一万骑兵从东西两方协攻,兀穆吉妜释封岈带领一万步兵殿后。
指令一出,许多贵族将领忍不住暗暗发笑:看来酋兹纵然得宠,也抗不过正儿八经的贵族啊,沃拖雷不但答应了让合佘佩涅立首功,就连协攻的阿若文达都是他家弟弟,由此可见,关键时刻可不会让个奴隶领兵上场,要不然以后做了中原皇帝,还得说江山是奴隶打下的,岂不是笑话?
余冕一方到不知道漠南人把血统看得如此珍重,他们的探子呈上的合佘佩涅的信息绝对展现了这位将领不菲的实力。面对这位帮漠南王打下了江山的重臣,余冕倒是信心十足:“合佘佩涅性格急躁激进,成不了大事,这第一仗必要大胜才行。”
文武百官被内阁伺候着呢,这会儿兵部里都是自己人。魏池看到余大人自信满满饿的样子,裂开嘴露出了狐狸的笑容。毛以宣第一次参战,还有些紧张:“合佘佩涅大小战役极少失败,而且武艺高强,我们可不能轻敌啊。”
大战将至,魏池似乎越发不紧张了:“合佘佩涅这个人是漠南的大贵族,和咱们中原不一样,在漠南,只有贵族才能当将领,这位合佘佩涅的来头可不小,他算是王族的直系亲戚,这位大贵族长年活跃在北方,名战有几起,但是都是以多胜少的战役。而且每场战斗,他本人都喜欢冲在前面,这种打发可见他武艺高强,但和他同行的将领都不愿意与他为伍,因为他从不考虑配合。你看,这次协攻的又是他自家的人——阿若文达。这两人是兄弟,性格都差不多。简而言之,只要不和他正面相遇,用点计谋很好骗。”
“那这位酋兹莽古尔泰呢?”
“以前并没听说莽古尔泰家有这样一个人,似乎他手上带领的也不是莽古尔泰家的军队,这个人在佳兴的时候的确挺厉害,沃拖雷一向知人善用,但却没有派他打头阵,我想他定是受了合佘佩涅的压制,他们应该不会商量作战计划。”
“而且你看”余冕对魏池的分析频频点头:“这次部署很公开,内容简单直接,沃拖雷应该算到京城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他准备一举攻克城池。如今他背靠佳兴,补给充足,我们若是守城,是守不住的,唯有逐步歼灭敌人。所以这次是难得的机会,我们唯有以优势对其劣势,给他们来一场包围战。”
见余冕都发话了,毛以宣暂且平复了心跳:“按照计划,我方需兵分三路,林虎言带一路兵,末将带领一路,魏大人要管水船土炮,第三路军哪位将领来统帅呢?”
林虎言任职兵部郎中,兵部管着调兵遣将,是不带兵的,按理说得到带兵的衙门去选将,但京城的官员多没经历过战争,这位林虎言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是曾在边境带兵多年,比许多年轻力壮的人更加可靠,所以从河北卫调来的三万骑兵中由他统领一万五千人。毛以宣是余大人请定的,他依照承诺,将入城的五万佃户训练成了步兵,能够完成这个不一般的任务,就可以看出余大人看人颇具能力。魏池是京城中为数不多的既打过仗,又精通各类火器的人,河北卫调过来的人中有六千人属于军机营,正好由魏池领导。河北卫余下的一万五千骑兵由谁统领?余冕似乎还没有确定。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明天清晨就会达到预定的村庄。”魏池同样好奇这最后一位将领:“会议完毕就得即刻准备了。”
“我来统领这一万五千人。”余冕淡淡一笑,早有准备。
“?!”
魏池和毛以宣面面相觑。
“别笑我年纪大了,对付合佘佩涅,我这个老头子足够了。”
正直壮年的猛将合佘佩涅若是知道大齐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可能在打仗之前都得被活活气死。魏池和毛以宣绝对没有想笑的意思,但他们的确认为这位余大人的年龄大了不止一些。不过他们笑不出来却不是出于对余大人的敬畏,而是有别的更加辛酸的原因。
决定保卫京城的时候,群臣激昂,一旦决定之后,果不出魏池所料——满朝找不出几个会打仗,有几个会打的不是推脱就是称病。文官们太幼稚了,这些武将们见惯了生与死,明白沃拖雷的利害,好不容易从塞外调回京城图个安乐,可不能栽在这个事情上。即便破城了,京城那样大,要跑有的是机会。而且沃拖雷肯定不会屠京,毕竟他是个将领,而不是强盗,如此大费周章的过来,仅为抢劫一番,岂不是吃了大亏?届时跑不了,称降也不错。
如今,余冕要亲自上阵,这其间有多少无奈,但余大人竟然毫不推辞的率兵亲临,魏池只能在心里由衷的说一句:佩服。
二月十三日,太阳刚刚照亮大地,合佘佩涅带领的五万骑兵抵达了京城近郊,这里距离大部队驻扎的平锦不过二十余里,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京城的全貌,它是那样的高大,似乎是难以攻克的城池,但合佘佩涅明白它有多脆弱,里面的百姓就如佳兴一般任人宰割。
“佳兴至少屯了八万的兵,京城只有河北卫的三万人,竟然没有弃城逃走,可见里面净是些迂腐的书呆子。”
阿若文达和他哥简直是一个脾气,两人狂妄的笑了一阵。
合佘佩涅笑够了,这才扭头对酋兹不冷不热的寒暄:“抢了你的头功,你可别介意。”
酋兹礼貌的行了一个礼:“您说哪里话,不过时辰将至,还是继续行军的为好。”
合佘佩涅轻蔑的哼了哼:“这用不着你提醒。”
五万人在这里分成了三队,这种打法看似简单,但却非常实用。沃拖雷得知京城的小皇帝没有弃城逃走之后,他分析这座城市一定会为抵抗做好准备。这位为首的将领是谁呢?
余冕?兵部尚书?
典型的中原式的任命,他是不是真的领袖?老对头们都不在,有点名气的似乎只有一个魏池。这个人可不是单纯的强硬,他的狡猾自己是领教过的。京城太大,如果是魏池建议,绝对不会等到自己兵临城下才发动反击,他一定会充分利用京郊复杂的村落阻止自己前进。
所以为了探明局势,为了步步为营,他选择带领大部队驻守平锦,让合佘佩涅带领部队先做打探。他为合佘佩涅编排的队列也非常的合理,除了人数远超河北卫屯兵以,更是给他配备了两队协攻,即便遇到了伏击,也能顺利突围,甚至反包围。
余冕似乎能够给他一个惊喜。
时间缓慢的推移,合佘佩涅一行人没有遇到任何的障碍,稳速行进半个时辰之后,京城已经近在咫尺。合佘佩涅忍不住欣喜若狂,令队伍加速前进。
“大将!前方的桥梁被毁坏了!”
“前面是哪里?”
“平土窑。”
平土窑?一个小到地图都没有标明的小村。
考虑到不知道京郊的何冰结实不结实,合佘佩涅命令大家穿过平土窑村继续向南,不得耽搁。
沃拖雷非常信任这位老将的能力,他只对他嘱咐了一点——不要冒险进入村庄。
但合佘佩涅似乎不认为小小的平土窑村算作个村庄,毕竟自己是骑兵,穿过这百把间房子挤出的小道都用不了一刻钟。可惜如果合佘佩涅能向沃拖雷一样认真看看地图的话,他会发现,越靠近京城的北门,道路就会越少,将这些村庄划分的就是这些人造的运河,小小的平土窑就是通往北门的必经之路。
合佘佩涅平安的走出了平土窑村,村外是一片旷野,平静而萧瑟。
这可不是个埋伏的好地点。
但突然,一声枪响骤起,合佘佩涅还未来得及反应,平原上的枪响如风般呼啸而来。走在前面的骑手纷纷倒地,一颗火药擦着合佘佩涅的耳根飞过。
“冲啊!”火铳的射程并不远,如果能冲过火力封锁,就能反败为胜。
合佘佩涅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并没有乱了阵脚。
可惜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在面前看似平静的平原上,早已被民兵挖好了战壕,而且毛以宣手上的五万人,全都埋伏在这里,共赢他的大驾。合佘佩涅对火铳、甚至鸟枪都是有经验的,两排枪后必然有个装弹的空隙。但齐兵的装弹方式是两人发射,一人专管装弹,三人一组,共有五把枪,可以保持火力不断,这一点他却不知道。
毫无掩护的骑兵再应用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枪林弹雨,完全被压制在的村头。
整整三万骑兵在这个巴掌大的小村里着,前路不得进,后路同样被人截断——一直潜伏在临近村庄的民兵悄然靠近,等他们转进了提前掩藏好的射击点后,看似平静的来路变成了封锁线。
纵然是训练有素的漠南骑兵也得崩溃,在这样的夹击下,骑兵被分成两拨,冒死穿越东西两侧的运河出村。
大齐是个有钱的国家,不但兵火充足,就连小村的运河都是拿石砖砌的河堤,冬季又是枯水期,河床离河岸有相当的距离,冰又滑,马可经不住这样折腾,又是跌倒又是嘶鸣,混乱不堪。
毛以宣笑了,但还有一个人比他笑得更开心。
这个人就是阿若文达,他比他哥更早遭遇袭击,但是领头的老头子真是弱得不值得一提,虽然是带了一万多人的样子,但是那些骑兵竟然一打就跑,只晓得放枪。趁着对方骑兵装弹的间隙,漠南骑兵狠狠的冲刺了几次就让对方彻底溃败了。就在这几冲几跑之间,阿若文达偏离了原来的线路,正当他击溃敌人准备回归的时候,他的士兵们惊讶的发现了堆在这些零散民居中的金银财宝。
大齐百姓逃跑的时候竟然会专门留下金银财宝?这点警惕阿若文达还是有的,考虑到刚才齐军那些奇怪的举动,他觉察出了一些问题。
“都回来,别抢了!”
可惜这些觉悟不是人人都有,抢是漠南兵的本性,大多数人都假装没有听到。
直到西面传来了隐隐的枪响,许多人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糟了,一定是哥哥遇袭了!阿若文达惊出了冷汗。
这枪响提醒了阿若文达,也是余冕与大家约好的总攻号令。刚才那个老头子带领的一万五千人瞬间又出现了,这次迎接漠南骑兵的可不是火铳,他们辛辛苦苦背过来的长兵器可以亮相了。
河北卫,作为驻扎京郊的精锐部队,如果援救佳兴,即便在地利不宜的情况下,也可以给漠南人以重创。现在条件具备,怎能毁了河北卫的英名?更何况是兵部尚书本人亲自带领大家冲锋陷阵!面对溃败的漠南骑兵,大家可没有任何仁慈的意思。
这一追,追了十多里才住手,阿若文达至少损失了两千人左右。此刻漠南军的战斗力依然雄厚,如果这八千人和合佘佩涅的残部汇合,依旧是难啃的骨头。不过在阿若文达的前路,魏大人已经提前一晚为他们备好了礼物。
这次的动静远远大于毛以宣的枪响,余冕的骑兵逼退阿若文达的片空地上埋满了土雷,这些土雷在第一次北伐之后就经历了改变,威力非同寻常,而且就是为了对付漠南骑兵,土雷的引线彼此相连,绊倒一个就炸响一片。阿若文达的队伍这才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土雷的炸响连京城内的百姓都能听见,酋兹自然是听到了。他出发不久也遇到了齐军的突袭,不过他异常谨慎,并没有追逐敌军,而是依照原有的作战计划向京城靠近。当听到巨响之后,他觉察到了怪异——虽然这次出动的都是重骑兵,都配有火器,但是火铳绝不会有这样大的响动,一定是出事了。酋兹果断向东折回,准备援兵。
酋兹这一走,就领魏池大感郁闷!原计划由林言虎引诱酋兹靠近西边的北岔河,北岔河上已经停满了魏池部署的战舰,只要对方到了射程之内,这些埋伏好的炮船就会万炮齐发。届时再前有水路,只能等着挨打,后有林言虎一万五千骑兵堵截,想投降都难。但等到东面已经响做了一片,魏池连个漠南骑兵的影子都没见到。
看来这个领兵的挺有脑子的,魏池躲在甲板上异常的郁闷,心想一定要查明这将领的底细。
林言虎则更加郁闷,他多次佯败,但是这路骑兵就是不上钩,当总攻发起的时候,这支骑兵距离平土窑村也不过一刻钟的距离,对方可是整整三万余人啊,若是汇合了,自己一方肯定是要吃亏的!现在也顾不得那样多了,林言虎只得追在酋兹的后面。
漠南虽然也是重骑兵,但是整体负重还是远低于中原的重骑兵,当酋兹遇到合佘佩涅的时候,林言虎早被他甩在了后面。合佘佩涅样子非常的狼狈:“有埋伏!”
“是骑兵还是步兵。”酋兹琢磨着齐军的战术。
“都埋伏在村旁的土沟里,拿着火铳!估计有个两三万人!”
交谈之际,林言虎的追兵已经快要赶到。
“合佘佩涅大人,我们不能退兵,我后面有一万多的骑兵,现在唯有回攻那些步兵!”
合佘佩涅明白了——那些步兵移动速度慢,现在应该已经在准备撤离,如果此刻回攻,还能占些便宜。但如果向西北回撤,正遇上整整一万多的骑兵,很难自保。
“好!回攻!”
此刻合佘佩涅手上还有三千人,两人合并后,迅速往平土窑村而去。因为之前已经对地形有所了解,那些隐藏步兵的土沟已经不再显得隐蔽。这一招令毛以宣有些措手不及,他果断下令停止后撤,重新部署火力网。
可当他看到回来的不是三千人,而是一万多人的时候,他真有些惊恐。
“看来有一队人没进套啊!”毛以宣挠头皮:“我们带的军火可不多了!”
火铳响了一阵之后,瞬间停了。之后齐军的动静变得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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