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X

红X第8部分阅读

    可怜的,而且她对我们家有那么大的恩。她给了我们一块地,要是没有这块地,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住在谁家的猪栏里呢。我爸则不这么认为,他说,地什么地,给她家干了多少活才要到了这块地,都够到街上买个门面了,早知道也不在这里,直接到街上去租间屋,省多少事!他还引用一句谚语说,有什么可怜的,有什么可怜的,“屋檐水点点滴,前滴搭着后滴滴”,她自己当年怎么对她婆婆的,北海还不是学她的样。  我妈在这种事情上,看结果不看原因,所以总是说不过我爸。于是她就把气悉数发在还没有学会争辩的我身上,让我做作业,让我洗碗。或者在吃饭的时候瞪着我看半天,给我白眼,我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被她看得倒尽胃口,就端着饭碗走掉了。

    红x(二十七)(8)

    而我不想再打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只是想告诉她还有几天我们就放假了,我衣服钱都够用,别傻了吧唧地跑到学校来。我不可能说我想她,那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星期六,李小蓝来了,我告诉她,我星期五一天都在等她,她听了好像很高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怀疑着呢。我拉着她,往医院走去。头上是冬天的薄日,天空不怎么蓝,也不怎么灰。走到半路,她让我回去拿那天我做的计划,说她要在医院里看。我说,不是看过了吗?她说,还要再看嘛。  只好又回去了。对于走回头路,我确实不太高兴,但我不表现出来。那天我决心满足李小蓝的任何要求。等又到了医院,我开了发票,交了钱,填写了假病历,就拍了拍她的屁股,让她躺到手术台上去。她说她怕,我说没什么好怕的,我在外面等你。  李小蓝进了病房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是听她转述的。据她说,女大夫让她张开双腿,放在两个皮架子上。皮架子很凉,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大夫说,别动。然后就用一根手指,一直伸到她的芓宫。她那里又干又涩,痛得她想哭,但是她才叫了一声,女大夫就说,傻瓜,别叫。她只好让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一会儿转,然后顺着脸颊,无声地流在手术台的白色床单上。大夫在里面鼓捣了半天,兴奋地说,好家伙,四十几天,最适合做药流了。  李小蓝掀开门帘,我看见她有点打晃,就跑过去扶着她。她吃过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胎儿死亡。大夫说,傻瓜,明天再来排嘛。还有一次药要吃呢。我们就又回去了,晚上吃了第二次药。  终于到达排胎儿的那一天了。医生给李小蓝挂上了三瓶药水,说这样有助于芓宫收缩,可以及早排出排净胎儿。她又收了一些钱。李小蓝躺在床上,很不安定地看着我,眼睛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我问她舒服吗?她说讲笑话给我听吧。我一连讲了几个,每次讲完,她都只是牵一下嘴角。我看出她并不是真正高兴,于是决定给她编一个长一点的,我想,我一定要让她高兴一下,哪怕只是一秒钟,只要是真正的高兴就好。我说,听了这个故事,高兴点儿,好不好?她点头之后我才开始讲述,大体上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个仙女,名叫李小蓝。(她笑了一下)一天早晨,她偷偷离开了宫殿,乘一朵彩云来到了人间。  开头很像一个童话,不是吗?童话往往最能让人产生美好的情感,可是要让一个人高兴,童话往往不够。所以我接着说:  她的身边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的上游不知什么地方有狮子的吼叫声。吼声低沉,她害怕极了,也没有人同她一起害怕。她想逃跑,可是狮子比她跑得更快,她还没有起飞,它已经扑了过来。李小蓝站在那儿,两条腿僵直,一步也挪不开。狮子把李小蓝叼住,大摇大摆地向树林走去。在树林中央的野草丛中,她被狮子平放在地上。李小蓝又累又怕,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狮子出神地看着李小蓝晨雾一样潮湿和山谷般蜿蜒起伏的身体。它蹲下来,用牙齿把李小蓝的衫裙撕碎。它的动作慢腾腾的,李小蓝的脸上出现两片粉红的红晕。……就这样,狮子和睡梦中的李小蓝发生了关系。  李小蓝一直在笑,但是这时候她怒嗔一声,坏。还皱起眉头,撅起嘴巴。我知道,她心里的什么冰正在慢慢融化。我知道,要让一个女孩高兴,光有童话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世俗的欢乐。可是你又不能把这世俗说得太俗。比如你如果直接说“李小蓝被狮子强jian了”,意思没变,但肯定起不到逗她开心的效果。所以我安排了一个童话的背景,又设计了一个浪漫的环境……  但是故事还没有完。我还要适当地损一下她:  狮子会这么温柔,人的身体会有这么奇妙的感觉,这是生活在天庭的李小蓝做梦也想不到的。她醒来的时候,林中一片白雾已经被阳光驱散,她恍惚记得曾经有那样一个东西面对着她,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擦过。她不敢肯定是否真的有什么进入过她的身体。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肚子撕裂般地疼。怎么回事?她想,她想站起来,但是摇晃不已。低头一看,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哇地哭了起来:她的大腿上,纱裙上,身下的草地上,印着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她马上蹲下来,怕别人发现。其实这是密林,根本没有人……她还想到河里去洗洗,可是这时候,两只兔子走了过来,一只叫小白,一只叫小灰。

    红x(二十七)(9)

    李小蓝听着听着,表情慢慢开始舒展,好像入了迷。当我停下不讲的时候,她还问,后来呢?  原来,那两只兔子迷路了。它们在林中为了采到新鲜的蘑菇,跑得太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所以它们对李小蓝说,姐姐,你能带我们出去吗?李小蓝说,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小白小灰问,什么条件?李小蓝说,就是你们采的蘑菇要归我。我们出去之后,一起做蘑菇排骨汤吃。小白说,可以。小灰说,不可以,这里野草茂盛,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小白你回去吧。  后来,小灰变成了一只野兔。而小白跟着李小蓝,穿过小河,在树林中弯弯曲曲地向前走。走啊走啊,一路上经过了无数的荆棘和藤蔓的包围。终于,他们穿过了树丛,来到李小蓝降落的地方。彩云自动飞来了。李小蓝说,小白,蘑菇给我吧,我们一起炖汤喝去。小白高兴地答应了。于是李小蓝走上云彩,抱着小白一起朝天上飞去。  李小蓝突然打断我的话,问道,它们是不是广寒仙子和玉兔。她完全进入我编的故事了。不是,我说。我本来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结局,但是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接着说:  小白飞在天上,好奇极了。它看到了陆地上广阔的森林,看到了自己家的烟囱正在山坡上冒着蓝色的炊烟。升得越高,她看到的越多。红色的沙漠,蓝色的海洋。还有高山顶上闪闪发光的白雪,刺痛了它的眼睛。突然,它想起了一件事,就向李小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姐姐,你是嫦娥姐姐吗?我是传说中的玉兔吗?李小蓝笑了笑说不是。很快,到了天宫了,李小蓝把小白带到厨房,剥了小白的皮,剔出了它的排骨,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蘑菇排骨汤,给她娘喝,她娘一高兴,就免去了对她私自下凡的处罚。  我才说到“给她娘喝”这四个字,李小蓝就开始用不扎针的那只手捶打我。“你耍我。”她真的高兴起来了。这就是我需要的效果反应。我一边把她的手按住,一边在笑声中把剩下的十几个字说完。她打得太凶了,差点把输液管扯下来。  (这个故事真的让人着迷,必要的话你也可以试试。)为了让小蓝更加高兴,我又跑去买了一包旺仔qq糖,苹果味,一颗一颗喂给她吃。喂完了糖,我问她要不要吃饭,她说不想吃。我就说那我去吃一下饭,你在这好好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这一去,应该说确实去得比较久。出门时,已是一点过了。我只想吃碗刀削面,可是沿途的店都说没有刀削面了,有饺子,有拉条子,有包子,有面片,有羊肉泡馍,但就是没有刀削面了。可我只想吃刀削面,人要是认起死理来,九头牛两只老虎都拉不回头。刀削面是山西的特产,我想起学校食堂有个山西窗口。口袋里还有菜票,那就去学校吃吧。饱暖思滛,可我当时很饿,于是把共同滛乱的受害者李小蓝抛到了脑后。  我朝公车站牌走去。北风不是太大,我想起热气腾腾的食堂和刀削面,不由走得更快了。飞快。在此之前,我左手插进口袋的时候,想起了提着玻璃刀走在雪地里的圣斗士星矢。那一瞬间我对杨晓的思念让我吃惊。她的内裤还在我口袋里,打从那天爬进她家起,我就一直在想她。不知道放假以后她会去哪里,我必须在她走之前,见上一面,或者打个照面也好,不然实在太难熬了。不是吗?默默想一个人的滋味是如此不好受,而如果能跟她说话,甚至睡觉,整个世界给人的感觉就会完全不同。就算远远地看她一下也好。她冬天爱穿红色的上衣,即使在白雾迷漫的早晨,依然光芒夺目,在人群中十分抢眼,仿佛周围的一切全是空气。  我该坐603路。603路迟迟不来,西安交通很不畅通,站在街边上的人都站在街边上安静地等车。我几次有冲出去的冲动,想不坐车了。当你急着见一个人,或者吃一顿饭的时候,也会有等不及的感觉。不过我总算没有冲,因为常识告诉我,我跑得再快,也跑不过车,即使它再过半个小时才来,我也不会比它先到。

    红x(二十七)(10)

    我抱着手臂,不安地张望汽车的来路。每出现一辆公车,你都会发现我踮起脚尖,试图看清它顶上的路次。当没有车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不远处一个男人时不时看我。我与他目光一碰,他就转过头去。后来我不再朝他那个方向看了,可我总是感觉有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侧面。我的侧面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花。  我想着杨晓,好像把李小蓝给忘干净了。有时候热情总是把责任打败,尤其是像你我这样处于青春期末尾的人。有时候,真的没办法让所有人都高兴。现在想来,就是这样,我没有办法扭转当时心里最强烈的想法。而我当时最强烈的意愿,就是吃完一碗刀削面,马上去找杨晓。许多年以后,我才想起,其实我更应该照顾李小蓝,至少把她安顿好再走。  我一直想着杨晓,想着和她有关的一切。我记得,我和她认识不久后的一天,曾经约好一起去西安图书大厦。等车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一个鸟笼,就像这个看我的一样,不停地瞄着我们,不过我知道,他主要是看杨晓。杨晓也朝中年男人的方向看着,但我也知道,她主要是在看那只小鸟。好漂亮啊,她说。后来,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杨晓说,你喜欢这只鸟儿吗?说话中,他把鸟笼举到杨晓的面前。喜欢。杨晓把手指伸出去,逗小鸟玩。小鸟的尖嘴啄着她的手指肚,啄得很欢快。杨晓说,叔叔,这只小鸟叫什么名字呀?男人说了两个字,让我至今不能忘记那只鸟的大名:噪鹃。世界上真的有这么难听的鸟名吗?我有点怀疑,杨晓却表现出兴奋的样子,说,那它一定很喜欢叫喽。那时我第一次觉得杨晓有点奇怪,她明明声称喜欢安静,为什么对一只爱叫的鸟儿那么欢喜……  男人说,它最爱做的事,就是叫了,吃饱了叫,饿了叫,吃的过程中也会叫。它现在刚好不饱不饿,所以才没有叫……你喜欢它吗?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杨晓说,那不好。我没时间养啊。  男人说,鸟儿送与爱鸟人,你一定要收下。  我希望杨晓别要。你不知道,要是老周听到有只鸟在阳台聒噪,一定会捏死之而后快。我虽然不喜欢听它没事乱叫,但也不愿看它死于非命。我劝杨晓别要,杨晓也说,她不会要的,她哪儿能平白要别人的东西。可是男人一定要送。推来推去,看热闹的人围上。最后中年男人举笼齐眉,正色说道,你不要,我就把它摔死。杨晓收下了。中年男人迅速眉开眼笑,问杨晓家的电话,问杨晓对鸟道的看法,并和杨晓握手,说他找到了一个小同道,红颜知己。还说以后有了新的鸟儿,有了新的鸟笼,有了新的鸟食,一定第一个给她看。  据杨晓说,噪鹃果然被她爸害了。不过不是捏死的,老周嫌捏死脏。杨晓说,有一天夜里,很冷,我爸睡不着,鸟还老叫,他就把笼子挂到阳台上去了。第二天早上,它都冻僵了。到晚上就死了。杨晓为此哭了一场,不过后来中年男人给她打电话说,再送一只鸟给她。还顺便请她去喝咖啡。  不知过了多久,该有二十分钟以上,603路还是不来。我看见天上的灰尘渐渐多了起来,有的女人脸上浓妆已经渐趋染黑。盯着我看的人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个子不高,声音特别小地问我:“同学,请问到朱雀公园怎么走?”  我还是像一个学生吗。不过我确实还是穿着在学校里穿的衣服。“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看你像本地人嘛。朱雀公园你没去过吗?”他脸上露出一副急切的的表情。可是我的表情像是在骗人哪?  “好像在朱雀门里面。你坐车到朱雀门再问一下吧。”我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  “那我应该坐几路车呢?”  “我也不知道,你看一下站牌吧。”我有点烦了。  可是他好像一点也没看出来我的情绪变化,“不好意思,你能帮我看一下吗?我不认识字。”  哦,我知道了。说自己不识字,需要莫大的勇气。我转过身,一行一行地看,耐心地寻找。朱雀门应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站。可是我身后的站牌恰好没有。我又走到三米外另外一个站牌下面,伸长脖子,找“朱雀门”三个字。

    红x(二十七)(11)

    找到了,506路。我回头告诉那个人,可是那个人不见了。到哪去了?我有点奇怪。不过接下来我就明白了:我口袋里的一百多块钱也随他而去。我当时十分气愤,蹬蹬蹬跑到天桥上察看四周,跑得太急,差点把天桥脚下卖玉米的摊子碰倒了。我看到四周行人如织,各行各业安分守己,哪里有什么不识字者的影子。  我骂了一句操。过了一会儿我也就不气了。我安慰自己说,反正那钱也不是我的,而且李小蓝的事也差不多做好了。我安慰自己说,我马上就要吃饭了,杨晓也快和我见面,我没必要不高兴。就这样,我高兴起来了。  我向缓缓移近的603路走去。我投了两块钱。投币箱里应该有很多钱(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在车上我远离那些看上去不怀好意的男人,而对女人保持亲近。我口袋里已经没有几块钱了,但我还是愿意对女人保持亲近,远离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603路空调车载着我,开始缓缓移动。  603路上的女人和杨晓相比,都很丑陋(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不知在杨晓的心里,是否也曾经觉得和我相比,别的男人不过尔尔。  603路缓缓接近了虎街,接近了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接近了杨晓。我在虎街下了车,走进了学校,想先给杨晓打个电话。我当时想现在是中午休息,不如给杨晓打个电话,她也许在睡觉,也许在百~万\小!说,也许在外面玩。接电话的是老周,老周也听出了打电话的是我。老周对我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他说了一句“杨晓不在”,好像是问候语,又好像是结束语,或者什么语都不是,总之说完就是忙音了。  我走进了食堂,我吃了一碗刀削面,我走出了食堂,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继续在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闲逛。有的人认识我,跟我打招呼,问我现在身在何方,走了很远还看着我的背影。我走着走着,偏离了主干道,偏离了有人问我身在何方这个问题的主干道。  我在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闲逛了半天,也没看到杨晓的影子。后来,我推开杨晓家的房门,反而看到了她。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我想那应该是杨晓的妈妈,不过最初我以为那是杨晓的姐姐。她们很像。  见到我的时候,杨晓有点脸红,我也不知所措,只有那个女人最为镇定,看着我笑,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我没有坐。我也没有说杨晓我很喜欢你。我说,杨晓,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杨晓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不过她站起来,瞄了一眼她妈的反应,仍然红着脸,跟着我来到了门外。我就把杨晓抱住。才走到门口,才躲开屋里人的视线,门还没有关严,杨晓的心就跳得特别厉害。后来我拉着她跑,她被我拉着跑,跑过了广玉兰夹道的林阴大道,来到那片我描述过无数遍的荒地。在那里我又把她拉入怀里,她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胸膛,拉链在她脸上压下了红红的齿印。男生楼阳台上有人打着呼哨,也有人只是偷偷地看。我也曾看过别人在街上接吻,我知道她也看过别人在街上接吻,我们都知道看别人接吻是什么感觉,所以我理解为什么有的人打着呼哨,有的人只是安静地看。  荒野上的风让人颤抖,天上还飞过了一架飞机,她在我怀里偷偷张望云彩之中飞行的大鸟,耳边响着我急剧的心跳。我们不停地走,脚下的荒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她问我我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去干什么。她的语气甜蜜忧伤激动恐惧像刚刚做完一个在凉爽的夜晚死亡的梦。  我带她远离男生楼高亢的呼哨,穿过暗黄|色的宽阔的打靶场,在杨树林的深处坐下来。我激动。我在她身边乱摸,她坐在树林的中央。我们笑着亲嘴,因为忍不住笑又把对方推开。一直亲到天黑。她说她妈妈在等她。她又一次咬住我的嘴唇,用力地吸,同时半张开嘴巴,让我咬。用力咬我,她说。一直咬到天黑。我们的嘴唇都肿了,她说,怎么办?我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再见?明天。明天好吗?明天我陪我妈玩,我们三个一起去玩,我们可以玩一天,好不好?明天上午我有事,下午吧,你妈会不会不喜欢我。才怪,她可喜欢你了。我在我妈面前把你夸坏了,我还送了她一颗子弹头说是你让我转送给她的。我在岂不是会妨碍你们共叙母女情。不会不会,我妈像个小孩子,人越多她越高兴你就把她当姐姐好啦。当妹妹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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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那个晚上,记得我和杨晓分别后第一次亲嘴直到嘴唇肿胀的事实。告别她们母女,我才想起病床上输液的李小蓝。那时天已经黑了,李小蓝还在诊所吗?我掏出菜票,在商店里买了一包冬瓜糖和几块饼干。饼干有些潮,冬瓜糖从包装上看不出什么,但我怀疑都是那天我在荒草丛里丢弃的食品。我在虎街等车,车总是不来,我就冲出去了。到了下一站,才坐上了缓缓靠边的603。  我坐上了缓缓靠边的603,603缓缓离开停车道,在行人堆里穿梭,开向边家村站。他妈的怎么这么慢,我在车上咒骂着。在“李秀华妇科诊所”的病床上,李小蓝冷冷说了一句:“这顿饭吃得真久。”是啊,我这一去,确实有点久了。李小蓝侧身朝着墙壁,表示不想理我。我乖乖坐在床的一角,看着滴瓶慢腾腾地冒着气泡。滴瓶的气泡冒得很慢,所有的鱼冒气泡都没有它那么慢,难怪李小蓝输了这么久还在床上。如果是我,我会受不了,私自把速度调快。  我一边看着滴瓶慢腾腾地冒气泡,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那天晚上不止李小蓝一个人在做药流。病房一共有五张床,有三个人在输着同样的液体。三个人中,应该数李小蓝最为年轻,其他几个应是附近西北大学的女生。我试探着抓住李小蓝有点冷的小手,告诉她我心里其实也很抱歉。不但是为已经做过的抱歉,也是为将要做的事抱歉。小蓝,对不起。我在心里对她说。我还没有傻到马上脱口而出的地步,我喜欢的方式是,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但是绝对不脱口而出。那样会让让李小蓝伤心欲绝,那样会让李小蓝想一死了之,那不是我要的结果,因此那不是我选择的方式。  我从后面抱住李小蓝的肩膀,说:“小蓝,对不起,我给你吃冬瓜糖好不好。”  李小蓝开头没有任何反应,约莫三分钟之后,她说:“是‘冬瓜糖’吗?我们小时侯都叫‘糖冬瓜’。”  “应该是一种东西吧。”我说。  “怎么会呢?定语不同。”她说。  “对。叫‘糖冬瓜’更符合它的特征。”我说。  接着,李小蓝让我给她举着滴瓶,她要撒尿。我看着她站了起来,看着她像一根绳子那样站立不稳。她吃力地蹲下身去,叫我不要看她,她要尿了。她说肚子疼。一只手按住小腹,胸脯趴下去,下巴顶在膝盖上,紧皱着眉头,眼睛痛苦地闭着……她扯了一团卫生纸,折成几叠,擦干下身。纸上沾着红得发黑的血块。“拉我起来。”尿槽里,一池红色的液体,裹住一团板栗大小的血球,更小的血块行星、卫星般围绕着它。她蹲下去看着血求球在红色的液体中缓慢地沉浮、浮沉,最后一动不动。“她现在没呼吸了。”李小蓝说,说完她用力拉了一下冲水器。  我托住李小蓝的腰。那是一条很细的腰,和热水瓶差不多大小。打完所有液体,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李秀华大夫叮嘱我们,要注意消炎,一个月内不可性茭。当然她说的是,别行房,千万别。我执意要背李小蓝回去,李小蓝坚持要自己走。李小蓝说,你那么瘦,骨头会咯疼我的。我只好又托着她和热水瓶差不多大小的腰。  到了。我说,小蓝,你躺会儿,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  你快点回来。  我答应着好,飞奔下楼,走向一台ic卡电话机。可是已经有人打了,我站在他身后等。他打得很高兴,不过我想,他一定有打完的时候吧(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耐心地等着他打完,才赶紧把卡插进有点热了的插孔。我拨通了杨晓家的电话,来不及说很多废话,只是告诉她我钱被扒了,让她赶紧送两百块来。她说她身上只有一百,要不她向她妈要点。我说别。快。她到了,20分钟后。我要转身走,她给了我钱。“出什么事了?”她在背后喊。我折回去抱了她一下,明天再跟你说。我说。她用力箍住我的腰,我想那就是爱的感觉,包含信任和关切。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她说完,我马上往房子的方向跑去。我不希望这一次,又“去得太久”。

    红x(二十七)(13)

    我提了一袋砂锅米线和几样甜食回到屋里,发现李小蓝已经累得进入了睡眠。我小声叫醒她,让她吃点东西。我吃不下,她答道。我温柔到让自己都吃惊地对她说,那吃点糖吧好不好。甜的补血。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着李小蓝睡到天亮,像以前看杨晓一样。从那以后,我们相约一个月内不zuo爱,但是我知道,我暗暗决定的不是这个。李小蓝很虚弱,可是在我的努力下,气氛还是不乏轻松和温暖。我跟她谈起我所知道的房中术,我偷看到的《素女经》和《洞玄九式》上的玩意儿,我告诉她,我们经常使用的招式是“鹤交颈”,我们的快乐是黑暗中大大的快乐。我们该是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说着说着,我们竟然讨论起朋友和情人的关系来,谁都以为自己就是尼采说的那个掌握了真理的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为了那自以为是的真理,争论着,谁也不让谁。最后看李小蓝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我才提议息战,先睡再说。可是到了早上,我们醒来时已经忘记了这个悬而未决的话题,干干净净,至今未提。我还记得李小蓝的观点是:好朋友随时可以充当情人,可是情人代替不了朋友,还时时有反目成仇的危险。“朋友多好啊”,暧昧的关系,闲时耕织,战时上阵……而我的观点是什么,我开颅取髓切片ct扫描都找不回来了。  可以肯定的是,说完该说的话,我陪李小蓝一直坐到了中午。我还打算陪她坐完那一天,这从我约好和杨晓下午见面可以看出。户外出了太阳,是温暖的、让人懒洋洋的冬日,室内依然阴凉,让人感到寒冷。我还没起床,也没有穿衣服,皮肤摸上去就像水泥马路。李小蓝也光着身子,也没有起床,但是她玩偶般细小的身体和平常一样柔软、光滑,因为我用整条被子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而我自己只用一个小角遮住肚脐。最后西斜的阳光被对面的窗玻璃反射,在被子上描下蓝色的杨树影子,只有一块大光刚好照亮了李小蓝的脸,迫使她不得不张开眼睛。她的眼睛又细又长,被夕阳一照,变成纯粹的棕色。这一点我也从未发觉。我知道,我至今都不是完全了解她。

    红x(二十八)(1)

    杨晓说,她再次看到我时,我提着玻璃刀从一条破烂的胡同里跑出,跑得很快,头发遮掩下的脸全部暴露了。那条胡同就是猪街,边家村三条大路之一。杨晓和我约好见面的地点,就是猪街口子上的“德福祥”清真餐厅。门口。  当时杨晓正从另一条巷子口出来,看见我一阵风蹿出猪街,她叫都叫不住,就只好看着我的背影。这注定我到了德福祥门口,会见不到我要找的人,会站在那里怅然若失。一到目的地就发现约见的人正在那里张望自己的身影,谁都会很高兴,反之则会不高兴。好在我等了没多久,杨晓和她妈就来了。当时太阳还没有全落,余光照得两个女人熠熠生辉。尤其是杨晓她妈,一天不见,她就把头发染成了栗色,逆光中,闪着火一样漂亮的光泽。  杨晓告诉我,这个人我该叫她阿姨,或者杨阿姨,因为她是她妈妈,而她的名字叫杨繁。杨晓还对她妈说,你应该叫他小沈,因为他姓沈,还比你小很多。可是“杨阿姨”并不遵从女儿的安排,她直接拉起我的手,离开了清真餐厅破败的大门。天上很红,我心里很高兴,用眼睛得意地看着那边的杨晓。天上很红,杨晓心情很愉快,她在杨繁背后做尽鬼脸,把舌头伸到下巴上啦,一手扯住耳朵,一手把鼻子往上翻学“猪八戒”啦。牙齿把下唇咬住、往上翻白眼啦。  据杨晓说,那天我一本正经,“一点情趣也无”。那天,她在我背后做了很多鬼脸,可是我都不领情。后来杨繁发现她不乖乖地走路,就对她瞪眼睛,制止她。可是看上去也像在做鬼脸。她们都在做鬼脸,只有我不。杨晓知道杨繁的心思,不但不停止,还越做越凶。可是她怎么做我都没反应,只知道跟杨繁说话。这就让她觉得没意思,转而看起街上的商店来。  其实我也有不正经的时候。不正经的事往往让人记忆深刻。那天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们走进一家照相馆里。好像叫“兰波摄影楼”。照相馆的老板据说是杨繁的老同学。该老板一见我们走进去,就用眼睛勾引杨繁,还对杨繁说,这么多年不见了。这是你两个小孩吗,都这么大了。杨繁解释清楚之后,老板竭力要给我们照相。他把灯光打在我们脸上,杨繁则把我们拉到她胸前。她自己站着,而我们坐着。凳子很高,我们的头刚好靠着杨繁的侧胸。虽然是冬天,隔着厚厚的毛衣,我还是感觉到软软温温的一团,还有温热的肉香。如果你有过类似的经历,也就应该有和我一样的奇妙的感受。我心跳快了,脸红了,下面也动了。我不是没碰过女人,可是我承认那种感觉我是第一次尝到。杨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无从知晓,因为每当我扭头去看她,杨繁就把我的头一按,说,傻瓜,别动,看镜头。摄像的也跟着杨繁说,对啊,看镜头。  从后来照片中我的表情看,我忍住了一部分心头的慌乱,只有我自己能看出细微之处依然泄露了心事。(杨繁一直不知情,直到半年之后,我把当时的情形说给她听,她还是不相信,不相信我色胆会那么包天。我说真的,我那时就对你心怀不轨了。杨繁哈哈大笑,抱住我的头,按进她漂亮ru房的深沟。闷死你,色魔。她说。她真漂亮,她的ru房比杨晓的要软一点,但是依然漂亮得发颤,我看了,总是忍不住全身发软,一处发硬,所以我干脆掀开被子,以龙爪手破她的索命玉||乳|,让她所有的光华和瑕疵坦呈在明亮的床上我的眼前。)  我的心事就是,我真想抱住杨繁,亲她、闻她、摸她的ru房。我心里这样想着,从后面伸过手去抓杨晓的屁股,却碰到了杨繁的大腿。杨繁又让我别动,然后退后了一点。我并没有不动,而是抓了杨晓一把,杨晓一声尖叫,反过来抓我。杨繁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她一个劲地让我们别动,让我们好好照相。  拍完了照,杨繁摆脱老同学的挽留,拉上我们来到东大街上。灯火通明。东大街是西安最繁华的地方,到处是卖小吃的,小玩意儿像灯光一样倒在地上。只有一家店铺没有霓虹,在黑黑的木板上写了两个白字:鹰巢。

    红x(二十八)(2)

    鹰巢是东大街最有特色的店,是爱玩的人最经常去的地方,是我想去而不敢踏足的场所。走进大门,迎面一座喷射五色泉水的假山,挡住了全部视线。绕过假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像一口深井,有一条螺旋形的扶梯通到井底。地下室一共有三层,一层卖奢侈品,一层买食品,一层卖滛乱用品。奢侈品层洋溢着||乳|白色的灯光,仿佛古罗马极盛时期的澡池里稀薄的水汽。饮食层飘浮着绿色的羽毛或者帷幔,所有的森林在这里深浅不一地呼吸。情se场的墙壁是粉红色的、半透明的。此外,整个地下室放置在一口极大的水缸之中,玻璃的四围,游着五颜六色的淡水鱼群。据说以前有咸水鱼。人们不知道这是海洋还是陆地,但是都会认为这并不是人间,当然也不是地狱。据介绍,再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玩乐,尤其是你身边有两个美人的时候。  几乎所有有钱的人都集中在这里消费,相约在这里挥霍,竞相在这里比阔。不过我们只是在里面吃了一顿饭。我记得,我几乎忘了连日来所过的生活,一个劲地说着我所能记起的所有笑话,甚至给她们讲了我给李小蓝讲过的故事,只是把名字换成了杨晓,把跟狮子发生关系一段删除。我还给她们复述周云海说给我们听的香河老人归天六年不腐的神秘旧事,听得她们不想吃饭,杨繁还有点想吐。我们的笑声像噪鹃一样引人注目。如果你当时在场,你也会认为,再也没有一件事能比和两个喜欢的女人一起放声大笑更让人沉醉,让人神往。  吃饱之后,杨晓和杨繁还在细嚼慢咽,我无事可干,就看着周围的一切。我发现,鹰巢餐厅比城更加隐蔽。城是用高靠背椅将每一张桌子隔开,鹰巢却是摆满了盆栽的绿色植物,灌木、藤蔓、匍匐草本、小型乔木……生长在五颜六色的水晶土里。我掐破一株据说是宿根花卉的火炬花的花瓣,指肚染上略带甜味的汁液。植物和谐排列,并没有争夺日照、水分和温度的迹象。从门口望去,整个餐厅葱茏茂盛,啄食树籽的麻雀叽叽喳喳。如果你当时在场,你也会认为,再也没有一件事能比和两个喜欢的女人坐在丛生的阴凉植物里更让人沉醉,让人神往。  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东大街更适合游玩,尤其是当你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杨晓不时挣脱杨繁的手,要不就像拉纤一样,把我俩拽过去,和她一起看满地小摊玲珑的挂饰。那些人告诉她有的玻璃珠子是荧光的,夜里会亮,她就拿了人家的珠子,跑到一个黑一点的角落,用双手捂成一个不透光的小盒子,验证是否真的发光。她表现出完全的少女风度,我却乖乖呆在杨繁身边。  我们看了所有的霓虹夜景。夜风吹凉了城墙,吹凉了人们的面颊、手、整个身体。将近12点,我们经过护城河公园。冷风吹过河面,白色的灯光荡来荡去,水波的影子反射到每个人身上,好像老虎皮毛花纹。护城河公园静悄悄的,甚至有点阴森。如果不是实在冷得厉害,杨繁杨晓好像都在发抖,我宁愿在那里和她们走一辈子。  据杨晓说,那天我像个疯子,跟以往任何一天都不一样,好像很安静,其实心里很疯狂。鬼得要命。她知道是杨繁把我迷住了,她早就料到我会喜欢杨繁,但是我这么痴迷,还是让她吃惊。她一方面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吃起了杨繁的醋,这让她觉得十分好笑。  我们再?br/>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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