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A钱秘书

A钱秘书第2部分阅读

    栩栩如生的狼,狂奔的姿态凶猛,毛发根根分明,像是逆着风在奔跑,猛一看还以为会动!

    狼的眼睛深邃幽黑,不是特地用墨点上,而是原本的木纹。

    这种细腻的雕工以及精准使用材料的技术,让秋月叹为观止。

    原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分神,是坐在会议室最后头的企划专员发现了,撞撞身边同事的手肘,一个接一个,他们纷纷停下争执,看着正在把玩雕刻的秋月。

    连主持这场会议的劳尔和池中旻,也好奇地朝她行注目礼。

    秋月发现了众人的目光,怔楞一秒后,随即戴上精明的面具,挑了挑眉问:

    「有事?」

    所有企划专员的眼神同时扫向主位的池中旻,大家的顶头上司。

    「咳咳。」池中旻了解那是什么意思,他咳了两声掩饰笑意,看身旁的劳尔一脸不解的表情,差点喷笑出来。「秋月,你愿意花多少钱买你手上的雕刻?」

    「这个?」秋月狐疑地捧高手中的雕刻。「最多二十块美金。」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立刻有人记录在笔记上头,其他专员不知是认真还是觉得好玩,拿起劳尔带来的小东西,一一询问秋月价格。

    但每当她说出一个价格时,大家都会发出惊叹声。

    「这是?」劳尔对这失控的会议场面,感到哭笑不得。

    「那是我秘书另一个神奇的功能。」池中旻暗笑不已。「当初『罗德曼古堡饭店』落成,所有套房的价格都是我们建议的,当时于秘书对『紫罗兰套房』的评价,是一晚五百美金。」

    闻言,劳尔笑出来。「那是十分之一的房价。」

    「答对了!」池中曼朝他竖起大拇指。「我们对于商品的定价,向来都是以我这位秘书开价的十倍。」

    劳尔一点就通。「你意思是说……」

    「她手上那只狼型雕刻,你大可标价两百美金,很不可思议对不对?相信我,真的会有人愿意买!」池中曼拍拍他的肩膀。「我想,你找到改善当地居民生活的方法了。」

    「但是,还是有点疑虑。」劳尔苦笑。「那是他们生活的一部份,对他们来说,这样会不会太容易了点?」

    这样滥用天赋,是好事吗?会不会得到的太容易了?

    「我有一个问题。」秋月放下那只狼型雕刻,指着资料中的一页问:「岛上的女性太少了,男人与女人的比例是七比一,太夸张了。」

    「岛民的说法是受到诅咒,岛上的女性向来不容易生存,往往很早就过世。」劳尔回答道。

    「医疗呢?岛上有医院或诊所吗?不能是靠祈祷来治病,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他们是否拥有现代文明的医疗水准?」秋月皱了皱眉,看着图片中原住民生活的方式,提出问题。「还有教育呢?他们使用什么语言?能沟通吗?」

    这一问,让劳尔沉静思索了起来。

    池中旻见他沉思的模样,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小小声道:「我这个秘书,往往能在一团混乱中,提出问题的症结点,我想,你有想法了?」

    「于秘书的确点醒了我很多问题,也让我有别的想法——」劳尔眼中迸射出灿灿晶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吧,教育和医疗,学校和医院是必须建立的,老实说这些原住民对于现代文明十分排斥,他们虽然视我为岛的主人,但我却无法改正他们的观念。教育!先从教育着手、有知识有力量,未来我对岛的建设才不会受到阻碍。」劳尔点出了目前得迫切进行的规划。

    「我想,这个案子会让大家忙很多年,不过请大家努力,在酬劳方面,我不会亏待大家。」

    秋月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全key进笔电里做纪录。

    不懂耶……明明就是一个花货,但他是认真的,不以营利为目标,单纯为那些居住在他岛上的人着想,出手大方阔绰,这让她对他的坏印象,有一点点改观,一点点而已!

    会议进行到这里告一个段落,同事们纷纷走了,见到上司与劳尔正在闲聊,聊公事、聊男人的话题,以她来看,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于是秋月无声收拾自己的东西,捧着资料正要准备离开。

    「一起走吧。」企划经理对她笑着说。「秋月,你当秘书太可惜了啦,哪天受不了老总,要不要来我手下工作?」企划经理是个热情大方的男人,绕过会议桌走到她身边,伸手直接揽住她的肩膀。

    秋月如遭雷击,抱着资料动弹不得。

    「不……」她笑容僵硬,害怕的神情无法克制地浮现在她脸上。

    「我知道我部门里有个混蛋找过你麻烦,他太没用了!上周被我fire了!」

    「是喔……」她僵笑回答,根本就听不进企划部经理在讲什么,只知道,男人的体温,热热的,好恶心!

    厌恶与恐惧扑天盖地的向她袭来,她想逃却逃不掉,脚像生了根,没有办法移动,她不喜欢,不喜欢与男人这么接近,太近了!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近得可以听见呼吸声、心跳声……啊,不是他的心跳声,是她的!

    卜通卜迩,激烈的跳动,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害怕!

    「阿呈,劳尔先生想听听你的想法。」此时池中旻喊住了企划部经理。

    劳尔闻言挑了挑眉,要笑不笑的望了眼身旁的老友,他何时说要听企划部经理的想法了?都说好了下周会议时他会听取简报,就是下周,他不是机车难搞的客户。

    「真的?刚好我有一些点子,也想跟劳尔先生讨论一下。」企划部经理放开秋月走向他们,在他俩面前坐下,愉快的说起自己的想法。

    身为上司的池中旻,认真的聆听下属的意见,而劳尔则望向面对他们的于秋月。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秘书室了。」她淡淡微笑,点点头,抱着资料离开会议室。

    她如释重负、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没有逃过劳尔的眼睛。

    不喜欢人太过接近她吗?她甚至在发抖……有这么害怕吗?只是示好的搭肩而已,但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好友为何假借他的名义帮她脱身?

    疑惑和在意,让劳尔忍不住一想再想,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故作正经的池中旻。

    池中旻看见他露出那种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不给个答覆的话,劳尔是不会放过他的!

    [正文第3章]

    「觉得很委屈吗?」冷血得几近无情的嗓音,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回响,淡漠没有感情的眼神,睇着眼前发抖的女孩。「想当好人当然没有问题,那是你的私事,不要影响到我的工作,延误大家的进度,那只会更显出你的无能,哭什么?眼泪那么廉价的东西,我不想看见。」

    秘书室里冷气很冷,但秘书室之首于秋月说的话,更冷。

    「搞砸了,就要有所自觉。」于秋月平铺直叙的口吻听起来更让人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在我回到办公室前,我要看到我交代你的工作做完摆在我桌上。」

    没有理会自己造成的低气压,秋月拿着pda离开办公室,在她前脚踏出秘书室的门,身后立刻传来松了口气的吁声,以及众同事们的抱怨。

    「我真是恨死她了!」被责备的女性员工刷刷刷连抽三张面纸,使劲抹眼泪。

    「但是于秘书说的没错,你确实不该把不属于你职责的工作揽在身上。」同事问有人站出来说话。「你是助理秘书,不是打杂小妹。」

    「但对方是副理啊!你要我怎么办?」

    「所以于秘书才说那是你的私事。」秘书室里第二把交椅黄玉铮,没好气地叹息,心中暗暗咒骂那个老爱扮黑脸的于秋月,明明心肠就没有这么狠毒,偏要把话说得那么死。「教你一招,如果以后副理或者其他人要请你做事,你就把秋月抬出来……」

    站在门外,秋月古典味十足的脸庞浮上疲惫。

    办公室文化,不就那么一回事?她是过来人,十六岁便出社会,无论大公司、小公司,太过软弱的人、不懂拒绝别人的人,总是多做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身为上位者,她没有办法出面帮下属解决,她出面确实可以解决这种事情,但会让下属产生依赖,更会得罪别部门的主管,造成往后做事的困难,职场等于战场,那一类「私事」,她没有办法插手多管,只能用严厉鞭策,扮黑脸让下属认清现实。

    但办公室的气氛老是被她搞砸,这实在很糟,好在有黄玉铮,共事多年,了解对方的习性,有她扮白脸,ok的。

    秋月转身,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报告今天的行程。

    没注意到角落一抹高大的身影,将她的疲惫全看进眼底。

    *********

    时针准确的走到6的位置。

    几乎是立即的,秋月恰恰好将今天最后一份工作处理完,列印出来装订完成。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抽屉里上锁,拎起小包包,打卡下班。

    但一踏出秘书室,就撞上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家伙。

    「朗尼沃夫先生?」啧,真不会挑时间!

    「于秘书。」一抹精光快速闪过他的眼,他肯定那不是错觉。她讨厌他,非常讨厌,那一闪而逝的厌恶,被笑容压下。

    「我和中曼旻去喝两杯,一起来?」他无视她的嫌恶,热情邀约。

    「感谢您的邀请,在工作上我的原则是不加班。」她甜笑,仰头望着身高一八七的他。

    喂,下班跟他去喝酒,算加班吗?还有两人之间的距离,离了三步远,嗯……有点远呢。

    劳尔嘴角扬起笑容,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如果我坚持呢?」

    「那我会非常遗憾,因为我必须拒绝您。」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接触,秋月真觉得应付劳尔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真是一个随心所欲到让人疲于应付的人,完全不在掌握中,而且非常跳tone。

    「那么如果,我对你的主管提出要求呢?」

    闻言,秋月笑容更为甜美,但眼神却没有什么笑意。

    「劳尔先生何苦为难我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秘书而已。」为何非要她不可?秋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哪里得罪他啊!一定要这样找她麻烦!不去喝酒还不行。

    劳尔看着她制式化的笑容,脑中浮现的却是她疲惫闭上眼的脸庞。

    他直视她的眼,像是要望进她灵魂深处,一反刚才的调笑不认真,说了一句,「端着不由衷的笑,不累吗?」

    这句话,直击秋月最脆弱的心灵。

    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样汲汲营营的生活,装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好累,她不喜欢,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这个人……好讨厌,随随便便就说出她不想承认的心情,让她没有办法再维持笑容,没有办法假装自己没心没肺。

    感觉到眼眶湿润,噢,该死,廉价的眼泪,没用的眼泪,不可以哭!

    于秋月,你没有哭泣的权利!

    「秋月,还没下班啊?好难得啊,哈哈哈哈!」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自电梯那方传来。

    秋月认得这个声音,是半退休的老董事长,池政兴。

    「董事长。」她立刻收拾难过的心情,眨了眨眼,眼中哪还有泪意?摆出精明干练的姿态,一副她很好她没事的态度,恭谨地迎上老董事长。「怎么有空过来呢?通知我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您……」

    「我才六十岁就退休,偶尔搭搭捷运不会死啦!好了好了,你别忙着招呼我,快下班。」

    「但是……」

    「让我看看时间,哎呀,六点二十分啦!这二十分钟的加班费,我和中旻是不会付的,你快点下班回家去,去去去!不要在这里,看到你我就伤脑筋。」池政兴挥手赶她下班。

    「董事长,那我就先下班了。」秋月被赶,离去前她频频回头,表情不再冷淡,反而带着关怀和忧心,直到电梯门阖上。

    「你就是阿河?好几年没看见了,倒是长得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池政兴个头不高,顶多一百七,身材有点中年发福,站在高头大马的劳尔身旁,虽然得仰头看他,但还是有大老板的气势。他双手环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来,我有话跟你说。」一反刚才对于秋月时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他朝劳尔勾了勾手指,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爸,你来了,今天健检结果如何?」池中曼看见父亲,立刻追问。

    「你没告诉秋月那丫头,很好!」池政兴点了点头,对儿子笑眯了眼。「要是告诉她,铁定又管东管西,我刚才赶她下班了!喂,臭小子,中旻说你对我们家秋月很有兴趣?」池政兴转头对劳尔,完全是另一种嘴脸。

    那让劳尔忍不住想,这种感觉,还真像是他要把一个妹,现在正在接受对方老爸的盘问,只是对方表情太阴狠太认真,让劳尔笑不出来,不自觉的立正站好,接受鉴定。

    「如果你只是玩玩的话,最好不要招惹她。」池政兴语气带着警告意味。

    「我爸的警告也是我的。」池中旻微笑和煦如朝阳,看不出有任何杀伤力,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可劳尔却知道,这家伙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扮猪吃老虎,因为温和亲切,让人感受不到侵略性而没有戒心,往往和他合作的人,都会被他剥下一层皮。

    「我认识她很久了,十二年。」池中旻眯着眼,遥想当年。「她十六岁便帮我们家做事,一做就是十二年,就算我们付不起她薪水、生怕拖垮她,但秋月不支薪也不走,我们父子能东山再起,多亏她在背后支持我们,让我们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及责任,对我们来说,秋月就跟家人一样,地位举足轻重,她啊,是个傻到不能再傻的女孩,虽然没明讲,但我把她当妹妹。」

    没有说出口的威胁,比说出口更来得威胁性十足。

    劳尔望着微笑的老友,心中五味杂陈,外表看来像个好好先生没有伤杀力的池中曼,散发一股强烈的排拒。

    他是真的非常维护她呢!这种感觉,让劳尔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为何没有人发现她累了?」

    那张背着众人流露疲惫的小脸,苍白无血色,纤细的肩膀像是扛着几千斤的重担,无力的垂下,只容许自己放纵短短数秒,便立刻武装,又摆出冷漠、残酷的表情,面对那些繁杂的工作。

    「她不喜欢,你们发现了吗?」

    面对劳尔的质问,父子两人对望一眼,挑了挑眉,一同打拚过来的父子,默契极佳地相视而笑。

    那笑是表示,初步的观察,是合格了。

    「来,坐。」池政兴一反刚才的严肃挑剔,招呼劳尔坐下来。「陪我喝两杯,别让秋月那丫头知道,她肯定又会皱眉。来,我来跟你说个故事,你别看秋月那丫头冷漠的样子,其实她最心软!她来应征的时候,才刚满十六岁……」

    *********

    原来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啊。

    原来她还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妹妹,为了给妹妹一个安全的环境,她很小就出社会,自己出来生活。

    「她来应征的时候,像一只小刺猬,看人的眼神像在防什么似的……我花了两小时面试她,才问出她为何急需一份工作,她说要把十二岁的妹妹接出来生活,不想再寄人篱下,我没有多问,给了她一份月薪一万八的工作,再给她五万元,让她把妹妹接出来,从此,秋月就在我们家,不离不弃。」

    池政兴的话在劳尔脑子里不断回绕,让他想了一整夜,为什么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要出来自己讨生活呢?还得养大妹妹,大孩子养小孩子,生活怎么过得去?

    「她从来不说自己的事,对妹妹很保护,即使我们共事十二年,秋月也很少让她妹妹跟我们见面,上一回看见霜月小妹妹,是四年前的事……秋月她啊……态度不佳只是保护色,其实她保护欲旺盛,责任感很重,别被她那张嘴骗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反差大得很有趣而已,精明干练但一接触到喜欢的事物会破功,看她《一厶得很辛苦,喜欢和装酷在脸上交替,那表情让他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逗弄她。

    冷酷的训斥下属,用凶恶的态度逼迫她们快快回家,其实是说不出口的关心。

    本来觉得有趣的、想捉弄的,但无意间触碰到她脆弱的一面,她的脆弱、她瘦小的肩膀……那让劳尔心狠狠被砸了一下。

    对她,已经不只是有趣了,而是一种想怜惜的心情。

    *********

    「于秘书,劳烦你亲自送我下来,跟你们合作,一直都很愉快。」

    劳尔才刚踏进「政旻开发」大楼,即看见于秋月送一群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下楼来,他好整以暇地放缓脚步,打算好好观赏她的假正经,但却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

    不觉眼眯了起来,望着她勉强的笑脸,顺着看见那搭在她肩上,越来越放肆的手掌……

    「哪里。」秋月代替上司送客户下楼,谁知客户竟动手动脚,她努力维持表情的正常。

    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搭在她肩上的手掌,那只是友好的表现而已,不要在意,要笑,不要发抖,没什么的,人家没有恶意。

    但是她很难不去控制自己的心情,她很害怕。

    一直以来,她很小心的与人保持距离,用冷淡高傲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让人太过亲近她,因为不想流露出她的胆小!

    她害怕人太接近她,尤其是男人,哪怕是友好的搭肩,也让她不自禁颤抖,努力往心底藏的害怕恐惧,会不断的冒出来。

    尤其,是这种带着恶意的身体接触,她想呐喊、想尖叫,但喊不出口,当客户的身体近得让她闻到对方身上的体味,她没有办法再维持笑容!

    「于秘书,你年纪跟我女儿差不多,但却此她懂事多了。」男人的手落在她背后,速度极缓的向下滑动。

    「不要碰我……」秋月抗拒的声音极小,她脑子一片空白,想要尖叫,想要快点逃、快点跑,踢他打他骂他,将随意乱碰她的男人骂到狗血淋头,但她没有办法,她吓得连话都说下全一句。

    过去那段噩梦般的日子,紧抓着她,她没有办法呼吸。

    连睡个觉都没有办法安心,担心随时有人会闯进无法上锁的房门,压在她身上,放肆的触碰她的身体……

    「改天我们吃个饭,我知道一间不错的饭店,很隐密。」

    谁要跟你去隐密的饭店吃饭?滚开!不要碰我!

    她的愤怒、委屈,化为难堪的眼泪,没有人帮她,没有人……从以前到现在,这冷漠的世界、冷漠的人,总是袖手旁观。

    「不要碰我……」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倚靠。

    父母不在了,她和妹妹成了累赘,寄人篱下的格格不入,没有归属感,心术不正的姑丈,好几次藉酒装疯对她们姊妹上下其手,而姑姑,她们血亲至亲之人,没有保护她们,反而怪罪她们引诱……

    没有人可以帮她,她要坚强,不要奢望有人伸出援手,只能靠自己……

    对,你可以的于秋月,都这么多年了,你很强,不要输给这种人,你会赢!

    「我叫你——」秋月酝酿已久的反扑,突然中断。

    「你手在摸哪里?老头。」劳尔看不下去了,冲动的上前,一把抓住那只覆在她臀上的狼爪,扣住手腕,使劲一扭。「她叫你不要碰她,你没听见吗?」

    劳尔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意,出手的力道完全没控制,一个转手压制住矮小的男人,将他的脸抵在车头。

    「她年纪可以当你女儿了,老不修,你摸什么摸?只会欺负不敢吭声的女人吗?你知不知羞啊你!」劳尔语气暴躁,无视围绕在这头色狼身旁喳呼不已的家伙。「滚开!你们眼睁睁看他欺负一个女人还不敢吭声,全都是一丘之貉,等等轮到你们,现在给我滚开!」

    阻止不了窜烧的怒火,劳尔皆目俱裂地咆哮着。

    「你!给我过来!」目标一转,瞪着错愕、害怕,脸色惨白的于秋月。

    她被吓坏了,身形明显一颤,双手环抱自己的肩膀,害怕怎么也止不住,不停的颤抖。

    「觉得被马蚤扰不被尊重要说出来,你过来!大声叫他不要碰你!」劳尔朝她努努嘴,叫她到跟前来。

    秋月感觉像作一场梦。这……是假的吧?是梦吗?

    他像屠龙骑士般突然出现,押走马蚤扰她的恶狼,解决让她困扰很久的问题。

    这个客户一直以来总是有意无意的靠近她,都让她闪避掉了,也许是因为她会逃,让对方觉得很有趣,所以每次因公事接触,都会故意碰她、摸她,这让她感到很困扰。

    因为逃避和鸵鸟心态,让对方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肆,好几次,她想要对那张恶心的脸庞大吼,但却因为恐惧而开不了口。

    现在,有人站在她身边,帮她解决这头色狼……

    「不要碰我。」

    「太小声了,你讲给谁听?大声一点!」劳尔对她猫叫般的声音不满意。

    「不要碰我!」秋月鼓起勇气,用最大的音量,对一直以来马蚤扰她的客户吼出她的不满。「你是什么东西?摸什么摸?以后离我远一点!我讨厌你!恶心死了!」

    她吼得声嘶力竭,吼得小脸涨红,声音大得成为别人注意的目标,好多人纷纷停下脚步,议论纷纷。

    被发现了,她好强不愿认输,也不敢说她害怕男人太过接近,觉得丢脸,但现在……都被发现了吧?

    不过,那又怎样?心情好舒坦,吼出不满的感觉,好畅快!

    「这样不就好了吗?把你的不满说出来,怎么可以姑息?至于这头色狼……」劳尔哼了哼,拎起男人的领子,一只手拙住他的手腕,让中年男人痛得哼哼唉唉。

    「住手、住手!该死!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叫什么名字?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中年男子恼羞成怒的咆哮着。

    「这不是我想听的话。」劳尔笑得噬血,手中的力道更紧。「我不管你是谁,你欠小姐一句道歉,没听见那三个字,我不会放手!你不妨试试我的耐性,看看我有多认真。」边说,边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对方哭爹喊娘。

    「断了、断了!我的手啊——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我没听清楚。」劳尔仍不放过他。

    「对——不——起!」中年男人痛得脸红脖子粗,出气多、入气少,迫于无奈,只好道歉。

    「好了,算了……」秋月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马蚤动越来越大,出声要劳尔放过他。

    劳尔原本想要再刁难一下的,但看她不忍心的份上……算了!

    「哼,下回,你用哪只手碰她,我就把那只手扭下来。」撂下血腥的威胁警告,劳尔才松开他。

    「你……」男人被放开了,但不甘心,仍忿忿不平地瞪着劳尔,那狠厉的表情像是打定主意会报复。

    男人的贴身助理紧急上前,在他耳边私语,男人闻言一楞,愤怒消失无踪,错愕爬满脸,看着劳尔的神情由愤恨转为敬畏。

    劳尔双手插在裤袋里,朝他狞笑。

    「我想,一切都是误会……」男人笑得客气,催促手下快快离开,上了车扬长而去。

    看来,是认出他的身份吧?前阵子被某个眼尖的财经记者认出,写了篇关于他的报导,将他拱得像是股神第二似的还放上了照片,让劳尔想低调都很难……倒是那个女人,她还好吧?

    「秋月?」劳尔回头,看见她僵在原地,他试探的喊了她一声,不敢靠她太近,距离她三步之遥,这是她习惯的安全距离。「你还好吗?」

    她没有表情,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空洞,不像先前数次交手,她总是精神奕奕。

    突然她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一副吓坏的表情,劳尔也是。

    哭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政旻开发」如钢铁般强悍的秘书于秋月,站在公司门口掉眼泪了!

    一股冲动让他想摊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但顿时想到——这时候靠近她,不是趁人之危吗?而她,应该不喜欢……

    于是,他掏出随身的干净手帕,无声递到她眼前。

    秋月看着那条干净的手帕,注意到的是他宽大的手。

    修长的手指、宽大的关节,散发着小麦色泽的肌肤,看起来温暖,富含力量。

    这双手……残虐的扣押马蚤扰她的色狼,下手毫不留情,她现在还记得客户的尖锐喊疼,太快人心!

    现在却握着一条手帕,干净的、柔软的,递到她眼前。

    她以为,这世上没有人会帮她……

    伸出颤抖的手,取过那条带着暖意的手巾,覆住眼睛,抹掉她一直认为很廉价的眼泪。

    「谢谢你……」她忍住哽咽,眼中泛着水光,抬头,望进他充满关怀的巧克力色眼眸。

    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让她感觉这世界还有希望的人。

    「谢谢你帮我,谢谢你……」

    他甚至体贴的站离她三步远,没有躁进的靠近她,这一份体贴,让秋月很感动,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其实他发现了吧?她与人保持距离的小秘密……

    自十六岁起便冰封锁死的心,因为他的温柔正义,逐渐融化。

    [正文第4章]

    「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这件事?」

    共事十二年、总是笑脸迎人的上司池中旻,一早就把她叫进公司,咄咄逼人的质问她。面容有如恶鬼,一副随时要跟人干架的神情,凶狠的模样不输给昨天的劳尔。

    所以说,劳尔向他提了吗?真没想到劳尔会这么在意,在意到向她上司告状!

    反应同样暴烈,不愧是好友啊,嗯?他们不是高中死党吗?以劳尔打架的身手看起来,非常的老练,这让秋月不禁怀疑,这两人难道……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池中旻瞪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就这么不想让自己好过吗?于秋月,回答我!」他沉声喝斥,暴怒的模样很吓人。

    秋月从来没有看过上司失控至此,褪下温文的笑脸,对她吼、对她咆哮,但是……她不感到害怕,心,暖暖的。

    「那又没什么。」她知道自己被在乎被看重,池家父子啊,就是这样为人设想,可是没办法,她嘴硬,她好强,不想让人为她烦恼。

    「你再说没什么试试看!」池中曼气坏了,她的答覆让他更抓狂。

    「洪先生是我们的老客户。」秋月眉头一皱。

    「我情愿丢掉一个客户,钱不赚没关系,我也不允许人动你!」池中旻难能可贵的动怒,全都是因为秋月被轻侮!还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他为没有发现的自己,感到自责、愤怒。

    忍不住会想这些年来,秋月受过这样的委屈多少次?她从来不报忧,是不是默默的承受压力多年?而他,口口声声把秋月当成妹妹,却没有发现她的不安、痛苦,没有真正的保护到她,越想,池中曼越难压抑自己勃发的怒意。

    「特别维护一个员工,对你的声誉有影响……」秋月仍维持她;贝的冷淡语调,平铺直叙一件事实。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他设想!

    「见鬼的!影响就影响,你是于秋月,我把你当亲妹妹,我管别人说我什么?」池中旻激动地吼。

    能够把号称从来不发脾气的上司气成这样,秋月觉得自己……也算是很厉害了。

    感动在心底发酵,他会生气是因为把她当成妹妹啊,原来如此。

    几不可闻的笑,缓缓浮现嘴角。

    秋月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虽然她谨守上司和下属的分野,其实,她早已把池中旻当成兄长,将池政兴当成再造父母,从来不曾忘却他们父子的恩情。

    当年她十六岁,刚上国中,求职四处碰壁,只有池政兴,花了两小时面试她,软化她竖起的刺,给她一份工作,另给她五万元,让她无限期偿还,让她和妹妹有一个自己的家,可以安心睡觉,不用再提心吊胆度日。

    池家父子在她最绝望时伸手,他们不知道,当初那五万块,给她一个不致沦陷堕落的未来,不只是拯救她,也拯救了妹妹的人生。

    尽管出来独自生活的日子苦了一点,但,起码安心。从那时起,秋月就决定一辈子跟着恩人,直到池家父子不需要她了。

    「答应我,往后遇到这种事情,你会告诉我,否则我派一个保镖跟着你!」池中旻越想越不对。

    「有这么夸张吗?你嫌钱多直接给我算了,干么乱花?」秋月皱眉,觉得他小题大作了。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情,你还在跟我开玩笑!于秋月,你欠揍吗?」池中曼抓狂的挝桌子。

    这一对主从之间,有别人无法打破的氛围。

    他们彼此关心,彼此在意,旁观者不见得听得懂他们在争论什么,但从那种吵架方式,代表他们感情深厚。

    这让被晾在一旁的劳尔,不太愉快。

    眯眼看着眼前争执不停的主从,他脸色更为阴沉,长指在交叠的腿上轻敲,沉着的眼,望着嘴硬的于秋月。

    她卸下面具,这么自在的斗嘴争论,是因为池中旻的关系吗?

    「咳!」忍不住假咳一声,告诉他们,他在这里,不许把他当成隐形人。

    他这么一咳,才让秋月发现他的存在!等等,他今天来干么?又没有要开会,难不成他是特地到公司来向池中曼告状?

    责怪的眼神,凌厉的扫向劳尔。

    「如果不是劳尔发现,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池中旻还没把帐跟她算完,故意忽视好友引起注意的假咳。

    「这些年来你帮我够多了。」秋月睐他一眼,淡淡地说。

    「那么十年前呢?明明需要钱,却不支薪还背着我们休学一年,打无数份工ver生活,你为公司牺牲了多少,我很清楚!」

    提起十年前的往事,秋月觉得别扭不自在。

    「那么久的事情,别提了好吗?」

    她夜间部三年级那年,池家经营的营建公司被信任的会计卷走所有现金,一夕之间债台高筑,付不出工程款项以及员工薪水,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池政兴、池中曼父子,以及说什么都不离开的于秋月。

    从十名员工的小型公司,演变成剩下秋月一人,办公室也从别墅换到池家租赁的小公寓,她得负责所有事情,举凡接电话、打杂、跑腿、接待客户,不支薪长达一年,她的生活更为艰苦,但和妹妹共体时艰,她打三份工来维持生活,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连睡觉时间也算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那一年的苦日子,让秋月对时间的掌控分秒计较。

    「叫我别提往事,那你也给我闭嘴!叫你进来只是要你给我一个保证,以后类似洪董的事情发生了,你不会瞒着我,否则——我就告诉我爸。」池中旻见她始终不给答覆,只好使出撒手鐧!

    秋月不敢相信他这么卑鄙,竟然拿董事长来威胁她,但想到年纪渐大,身体也越来越差的老董事长,还要为她的事情操心……

    「我知道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出保证。

    「很好,这就是我想听的答案。」池中旻得到她的保证,满意了,放她一马,知道秋月是重承诺的人,说出口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秋月有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怎么会搞成这样呢?都是谁害的啊!

    出去前,她忍不住转向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劳尔。她是很感激他昨天适时的伸出援手,但告诉她上司这件事情就……

    「多嘴!」不能把无奈发泄在上司身上,只好针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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