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到这一步,那豫州军和江东军的末日就到了,这天下也就铁定被曹操所掌握了。
“一定要尽快让吴侯下定最后的决心。”诸葛亮已经站了起来:“看来我所说的还不足以影响吴侯,有些话一定得周将军你出面,我想吴侯所顾虑的,不外乎就是曹兵数量庞大的问题,现在我们都认为曹兵有被击败的可能,吴侯也有,但是他信心不足,如果将军你能给吴侯增加一些信心,问题将迎刃而解。”
周瑜一阵沉吟,突然站起来道:“诸葛先生你提醒了我,我现在就去见吴侯,一定要在江东分裂之前稳定住局势,保持江东内部抱成一团,不让曹操有机可趁。”
一场宴饮就这样被打断,在这等大事面前,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本来周瑜安排了乐妓,要在我们谈定一些事情后听听音乐赏赏歌舞,他这一走我们也只得跟着告辞出来。
江东有俗语说“曲有误周郎顾”,据说周瑜家学渊源,于乐舞方面有非凡的天赋,有人说如果他不是投身兵家,说不定可以成为夔旷一类的绝代乐圣。他家里豢养的乐妓,大约是这个时代这个世上最好的,即便不是,也很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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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周瑜字公瑾,庐江舒城人,祖上世代兵家,祖父两辈出过两位太尉,他父亲周异也曾做到洛阳令。
孙坚在讨伐董卓的战役中把家口迁居到舒城,周瑜与孙策年纪相当,风流相似,很快成为契友,孙策平定江东的战斗中,周瑜及其家族立有大功,孙策任周瑜为建威中郎将,后又任周瑜为中护军,遥领江夏太守。当时的周瑜,因为年轻英俊而又地位崇隆,被江东人称之为周郎,与小霸王孙策的孙郎相对应。
孙策与周瑜还同娶江东乔家二女,孙策娶姐姐大乔,周瑜娶妹妹小乔,大小乔被认为是江东的绝色,一时传为佳话。
孙策死时,将江东传到孙权手中,当时孙权年不满二十,周瑜和张昭一起成为托孤重臣,张昭主政事,周瑜主军事,迅速的稳定了当时风雨飘摇的江东局势。
建安十二年十三年间江东对江夏的那场大战,爆发得极其突然,江夏和荆州都来不及反应,那就是出自周瑜的策划与指挥。到秋天曹操占领荆州后,也就在丞相和赵老将军见他的那天晚上,周瑜又去拜见了孙权,此时被江东书佐所记载。
当时周瑜的话大概如下:
“曹操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人都知道他专权欺主,只不过有一些人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而已,所以曹操虽然动不动就打了朝廷的旗号,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去驳斥他,就好像当年袁绍让陈琳写的檄文一样,骂得他一文不值。”
“江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主公神威勇武聪明仁义,众军将身经百战忠诚可靠,各郡县物资丰饶粮草足备,怎么看怎么是一副该大打出手的模样,绝无卸甲归降的道理。”
“曹操虽强,后患无穷,一患朝廷内有反操的势力,最大的就是被挟持的皇帝,二患马超韩遂拥兵自重,十数万骑兵在长安以西虎视眈眈,三患北方人不善舟船,原本的精兵在江东军面前不值一提,以短击长患了兵家大忌,四患南北水土不服,北方人到了江南,容易生疾病,将严重影响战斗力,五患时值冬季,粮草缺乏,越是大军,越怕遇到这种问题。”
在周瑜口中,强绝一代的曹操大军不值一提,怎么看怎么像是送给江东的一件大功勋,孙权又不是傻子,当然要延揽到怀中。至于当时江东普遍怀疑的曹操军多少的问题,周瑜也做了一番精彩的分析。
“中原的兵马,能够带到江南来的不过十五六万人,这些人从年初就开始征集,背井离乡大半年,又是远行又是战斗,早已经累趴下了,荆州军最终被曹操所收编的不过七八万人,这些人刚刚成了降兵,被人看不起,士气低落,怀有二心,毫无战斗力可言,就这两部分兵马,看起来有二十多万,但我们江东完全可以应付,至于曹操所吹嘘的八十万一百万,估计是把民夫马匹都算上了,说不定把荆州地面的农夫也算在了中间。”
这一说算是彻底让孙权打消了疑虑,据说孙权在第二天的堂会上用佩剑斩掉了奏案一角,表明了迎战曹操的决心。
主和主降的江东文武很快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第九章挑战轶事上
把身体斜靠在馆驿的软榻上,诸葛亮缓缓摆弄着手中的茶盅,无比的专注,像他这种神情,一定是在神游太虚,我也不去打扰他,自顾自的调整呼吸调养身体。
“云兄,你对周公瑾怎么看?”好久过后,终于听到诸葛亮开口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无头无尾的,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看?”
“什么都可以,比如性格、能力、度量、家世、忠诚,甚至武艺,云兄可有什么看法。”
这么一说,我知道诸葛亮是有想法了,他绝不会是无的放矢的人,更不会无端去想一些不该想的问题,大概是今天和周瑜的会面对他有些触动。这种时候,我需要说些什么来帮他清醒他的头脑,虽然他的头脑可能比我要灵动得多。
“周瑜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也是一个危险的敌人。”我笑道:“暂时的,他虽然会打豫州军的主意,但曹操被击退之前,绝无动手的可能,我们要防备的是他某些预先动的手脚。”
“曹操是一定会被击退的。”诸葛亮道:“这是底线,否则一切免谈。问题就在于曹操退却过后,我们一定会跟江东争夺荆州的控制,以豫州军一万多人和刘琦那万余弱兵,再假设经过一场恶战后,我们还是太弱了。”
“弱是我们的现状。”我苦笑道:“这么些年来,豫州军就没有过强大的时候。”
“我们需要改变。”诸葛亮哼了一声,突然笑道:“我知道孙权鲁肃周瑜他们此刻正在打着某些主意,我心中可也有了些计划,或许这一次我会算得比他们远。”
第二天,孙权府邸中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孙权在廷议中坚定的宣称要与曹操决战,为表示他的决心,甚至还抽佩剑斩断了奏案的一角,声称再有宣扬投降的将像那奏案一样,顿时就压下了满堂唏嘘的声音。
同时孙权还宣布了组建一支迎击曹操的军队,据我和诸葛亮估计,人数应该在四五万人之间,任命了周瑜为左都督,老将军程普为右都督,又任命了鲁肃为赞军校尉参赞军机,算是正式把鲁肃从幕僚推到了拥有外权的位置上,所调动的兵马一时还不很清楚,但诸如太史慈之流都被调动,一定涉及到很多江东名将。
江东的水陆军粮草辎重也在加紧调动,当孙权的命令下达后,在浔阳江一带很快出现了如山海一般的船舶物资,有了江东的大小船只载送,相比北方的战争,可以少征集一些民夫,这对人口较少的南方而言,实在是少扰民的大好事。
作为江东的客人,我和诸葛亮抓紧时间接触柴桑的江东军政大佬,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出动,有些时候他单独去拜访那些名士老头,而我则去拜访那些著名武将,两大势力的初次接触,维持一个相对友好的印象是比较重要的,这需要形成一种群体的影响,而不仅仅是几个人譬如我们和周瑜鲁肃的小圈子。
今日,诸葛亮要去赴一个吕范组织的欢宴,而我被周瑜邀请去看水军的训练。还是那个少年军官丁奉来领路,带了戚飞和几个卫兵我们就跟着去了。
一叶轻舟,丁奉指挥着几个划船的水勇把船划得飞快,许多时候,那小船几乎都要从船头激起的水头上跃起,即便如此,小船还是相对平稳。
戚飞和他几个精干的部下本来就是关羽水师的娇娇者,丁奉耍这种花招对他们而言根本不起作用,而我本人也谙熟水性,到荆州后驾船操舟的也折腾过,因此也不去管他,只站立在船头看风景。
船只从湖中驶入了那条人工挖过的宽河,然后向南,再往东,经过座高大宏伟的水门之后,出到了城外,一路上风光依然秀美,不因渐进冬日而有太多变化,这是真正的南北差异,若是在代郡,这时节早已遍地枯黄。
出城又走了二里人工的河道,眼前是一片更广阔的湖水,方圆至少有数十里,里面艨艟斗舰楼船走柯应有尽有,岸边码头房舍一应俱全,无论岸边还是水中,都是响彻云霄的呼喝声,连飞鸟也不见一个。
这似乎是一次江东军水陆战的演练,水边用巨木架起一座高七八丈的平台来,上面飘扬着各色旗帜,密密的有人往来走动。小船就停在木楼旁不远处的一个码头上,高台上即刻就有十余人下来,领头的人盔甲彩艳神采奕奕,正是美周郎周公瑾。
几句寒暄,一通介绍,在周瑜身边的,都是江东栋梁名将,九江蒋钦蒋公奕、九江周泰周幼平、庐江陈武陈子烈、会稽董袭董元代、汝南吕蒙吕子明、还有鲁肃、凌统,还有个让我老熟悉的彪悍面孔,巴郡临江甘宁甘兴霸,四目相对之时,分明让我看到了甘宁眼中的浓浓战意。
那一年在大洪山,甘宁与关平有些冲突,他在黄祖手下也不受重用,但这和我应该没啥关系,不过有战意的也不只他一人,周泰、陈武、吕蒙等人眼里都有些不和谐的东西,只是在如此热情洋溢的周瑜面前,大家都积压在了心头,不明所以的我只当没有看见。
“这里是柴桑西湖,这里目前已经汇聚了水陆精兵一万七千人,另有四千精壮民夫,都归我这抗曹左都督管辖。”高台之上,周瑜把大手向湖面与眼前的一大片旷野指去,让我看他的千军万马:“怎么样?还入得赵将军法眼吧。”
那种三层甚至四层的巍峨楼船,在荆州就极少见,但是这西湖中就有好几艘,包裹着厚厚牛皮的艨艟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在水中进退自如,十月的天气,极速飞驰的艨艟上一个个壮汉赤着上身只穿了短裤,手中拿着短刀吼叫着一次次的练习刺杀,这些人都有着极好的水性,从艨艟斗舰跌落水中后只借水力一涌就上了走柯,然后又飞身跳到艨艟之上,浑身水花滴落,所有动作一丝一毫都不影响。
诚如周瑜所言,这是江东不折不扣的精锐,天下水兵的大宗,至少荆州水军相比之下要逊色不少,戚飞和他的水军箭阵的威力,就绝不如那楼船上的箭阵,甚至那楼船上还有投石机,那可是摧城拔寨的无敌利器,就是在水面上,也是各种船只的噩梦。
在陆地上的校场中,也有数千东吴精兵在训练,队列之齐整,杀气之浓烈,同样也是上上之选,在我看来,主要的缺点还是缺少骑兵,这么大规模的军队,完全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如果纯是陆战的话,遇到骑兵的冲击将难以抵御,而且江东陆军中的军种配置似乎也没有北方兵种那么复杂,北方陆军中的某些适合大开大合的长武器这里没有,反而是短兵器比较丰富,显然是为了适应江东山林的复杂地形。
这样的军队不能说不强,但肯定不适合争天下,因为天下的重心在中原在北方,北方干涸平旷辽阔的地面上,在没有比骑兵更强大的兵种了,即使是步兵,也得充分考虑大开大合的作战,也得考虑如何应对骑兵的冲击,或许眼前的江东的战斗更多的只是在内部,这样的军队也真的称得上精锐了。
“赵将军以为,我江东的雄师能否与曹军一战。”见我久久不语,周瑜又一次催问,我这才醒觉冷淡了主人,周瑜的语气中透露着强大的自信,不过我觉得他心里也还有担心。
“江东水军,名不虚传。”
“江东水军,名不虚传,赵将军话里有话啊。”周瑜叹道:“以赵将军的眼光看,我江东陆军无法与曹操陆军抗衡咯?”
“兵者诡道也,善用兵者,以长击短,不善用兵者,以短搏长。”我没有正面回答周瑜的问题,绕了个大弯,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在我的眼中,江东陆军确实不具备与曹军抗衡的条件。
“赵将军。”吕蒙突然道:“你是陆战的大家,长年浸滛在和曹操厮杀的战场上,如果我江东陆军确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请你正面指出来,这才是对双方并力抗曹的好,如果藏着掖着,日后江东军吃了大亏,也是两家联盟的亏损。”
那一双精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若是我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一定不肯罢休,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被周瑜介绍到最后的顶多三十岁的年轻人,那坚毅瘦削的脸庞,那挺拔的身型,竟然散发出一种让我都感到震惊的威势,这样一个只在江东军左督下居于五六位甚至可能更低的年轻将领,身上竟然潜藏着如此的与众不同。
第十章挑战轶事下
我心中有很清醒的认识,豫州军与江东军虽然是盟友但也是对手,豫州军虽然孱弱,但根本上仍然是陆上的强军,即便是在长坂坡受到重创,但名将仍然,军队的架子并没有垮,有点时间就可以重建起来,这是豫州军与江东军能契合的基石,否则双方就不是联盟,二是豫州军给江东军并吞了。
吕蒙以联盟的大计挤兑我,看似把江东陆军说得矮了豫州军一头,其实里面藏了心思。若是我说出些什么,则有可能对江东陆军有所触动,本来水军就强横的他们若是陆军再强大些,那就更危险了,再者我一个弱势一方的中郎将,眼前的那一位军阶上都不比我差,甚至里面还有多个杂号,我来指手画脚也显得失礼。
不过我总得说点什么,否则这群纵横江南无敌手的江东悍将还认为我是无理取闹,说实在的,我刚才真该把江东陆军也夸赞一番,我相信诸葛亮如果在一定能说出口,就可以免去这无端的麻烦。
“昔日豫州军有陆军一万三千五百人,出去将军和将军们的近卫有马匹之外,还有我率领的一支二千五百人的骑兵,这支骑兵,鲁校尉与凌校尉曾见过,我之所以觉得江东陆军无法正面与曹军相抗,在于我看现在的校场内连军官都很少有战马,陆军只有步兵,这不仅仅是靠勇敢与血性就能解决的,在平旷的地方,要是遇到曹军虎豹骑那样的铁甲劲旅,这里的陆军三千人也挡不住一个百人队。”
“当日在长坂之北,豫州军与曹军前部数十次合战,原本并不落下风,确实是有一支数千人的铁甲骑兵闯入才改变了战局。”鲁肃帮我解了围:“那种铁甲洪流,就好比我们江东楼船顺流顺风闯进了渔船堆中,无可阻挡。”
周瑜脸上喜怒不变,不再追问。
“赵将军在长坂坡的神勇一战这些天已经在江东传遍,每一个身上还流淌着热血的男儿都在想象着那是怎样的传奇,每个年轻的少女都在梦想着那是怎样的风采。”周瑜把我领到高台的正当中,让旗手发出了全员停训的指令,那号令之下,纷纷扰扰的偌大一片天地很快归于了平静,无数的队列排列整齐围绕到高台之下:“我和孙伯符、太史子义是至交好友,少年时我以为伯符肯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猛将,但是在神亭岭,子义和伯符大战半日,双方谁也没能战胜谁,后来子义归附了伯符,曾说起中原猛士,赵将军是他最推崇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建安四年吕布死后,子义曾对伯符和我说起过,三十年来,天下武将第一当之无愧的是吕布,只要吕布健在一天,谁也争不过他,这世上有可能替代吕布的有不少人,但唯一可能达到甚至是超过吕布高度的,他认为只有一个。”
“那时候我就记住了赵将军你,常山赵子龙。”
“以前我从来都不相信的,虽然子义从无妄言,但我总认为那是因为对故友的怀想而无意中夸大了。”
“经鲁肃证实了长坂坡一事,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震惊,在吴侯面前,我手中的酒盅掉了。”在众将惊诧的目光中,周瑜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似乎有微微回响的声音在湖风中远远的透了出去:“在九州战乱不歇的时代,一个武将能够达到如此的高度,那是这个时代的荣光,不仅仅是我周瑜要敬重你,江东健儿要敬重你,甚至千年之后,只要我们的历史还在流传,一定有一卷故事是留给你的。”
那天在那高台之上,周瑜的嘴就好似抹了油,一串串华丽的辞藻不要钱似的从他口中倒出来,由于他身份崇隆,现场数万人鸦雀无声,都听他那诱惑的声音在高唱着我的不凡,我很想打断他,最终只能选择放弃,因为在他悬河一般的口齿下我插不上嘴,于是我干脆在一旁静听,直到我听到那句。
“其实我们江东的健儿都迫切的期待着你的指导,他们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知道我上当。
千军万马的注视下,代表着豫州军荣誉的我无可能退缩。
眼前的三位江东军青年将领,成当、宋定、徐顾,都是二十几岁就成为都尉校尉的,而且肯定是江东军中善于搏杀的人物,三个人联手攻击我一个,周瑜的出手真的够狠,不留余地。
于是乎我比他更狠,既然他咬定我武艺强横就该以少打多,我干脆就嚣张一点,他们手中可都是他们自己惯用的兵器,我只拿了根七八尺长的木棍。老实说,我真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也许他们是江东军中尚未成名的煞星,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无所畏惧。
率先发难的是成当,那一口光灿灿的三尖刀,在阳光下划过,倏尔就劈砍到我头顶尺许处,把一件重兵器使得如此迅疾,这需要庞大的力量与精巧的技艺,徐顾的短刀来得更快,明明启动晚于成当,微一矮身,短刀已经挑及我腰肋下,其下手之狠辣,一往无前,毫不留手,只有执枪的宋定藏身在我背后,并无动作,只是锁死了我的退路。
滑步,侧身,出手,在场外众将讶异的目光中,我突然就撞入了宋定的怀中,那蓄势待发的长枪根本就不敢刺出手,因为这瞬间我手中的木棍已经悄无声息的刺向他喉头。
别说是木棍,哪怕是纸糊的棍子,只要还能够成其为棍子,在我的手中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宋定的脸色急变,脚下错动,连退数步,这才用手中的枪在身前布起几道防御。
一棍惊退宋定,成当的三尖刀旧力用尽正往回收,舞动着短刀的徐顾一人冲到了我身前,这是他刚才预计好的第二刀。
这时候谁也不能当我手中的短棍是短棍了,那如长虹经天的一棍雷霆霹雳般的劈向了徐顾,把自己送到了我棍下的徐顾显然没想到我那么快就把他从三个人的攻击群中摘选了出来。擅长近战的他显得极其骁悍,口中一声大喝,错步矮身,短刀上撩,似乎要跟我硬拼一记。
如果是真的杀场,并且我手中是真的铁枪,这一击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甚至击杀他,我会考虑跟他拼一枪,但这只是一场游戏,他摆出这一副姿态,宋定已经在我身后跃起,身在半空,那大枪已经飞刺而出,身前的成当也闪身上前,三尖刀直刺我面门。
在我的长笑声中,徐顾闪身飞退,狼狈的避过我的飞腿,木棍和三尖刀来了次亲密接触,这一次是真的击中了,沛然无匹的大力推在三尖刀的刀面上,成当一声惊喝,庞大的身躯被带着踉跄数步撞向了徐顾。
宋定的长枪虽然刺空,却划起一道光圈,把成当与徐顾圈护了进去,三个人很有默契的靠在了一起,长短兵器互相护翼,重新结下了一个防守的阵势。
“盛名之下无虚士。”本来陪在周瑜身旁的吕蒙突然提枪站到了三位吴将的身旁:“这三位都是我至交好友,多年来与我一齐拼杀,若是上了战场,我们四人通常都是在一起的,不知赵将军是否肯让我和这几位袍泽共同向你讨教呢?”
吕蒙这一加入,宋定等人立刻移动脚步形成了一个以吕蒙为重心的突击阵势,流畅而默契,显然是他们惯常所用的,大概真如吕蒙所说,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实力。
吕蒙是刚才周瑜所单独介绍过的,那气势与他的几位同伴全然不同,方才三人虽然也有让人战栗的杀气,现在却多了一种无懈可击的味道,这才是我想要的对手。
“子明回来,三位将军回到军列。”周瑜突然抢上几步站到我旁边拉住了我衣袍:“赵将军是我江东贵客,来到军中,本该我们好好招待,刚才之所以提议比武,乃是戏言,怎能劳动将军真的大打一场。”
又对一旁的蒋钦道:“蒋公奕代我主持练兵,传令午间全军置酒,所有营长以上到中军陪赵将军进餐,我先陪赵将军到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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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周瑜安排的这场挑战,似乎是想证实一下赵将军是否真的曾从长坂曹军中杀出,只是中途突然又叫停了,据我的推测,成当、宋定、徐顾都是江东后起的将领,能成为后来江东承继周瑜鲁肃成为顶梁支柱吕蒙的挚友,武艺在江东军中应该有相当的口碑,这样三个人联手却被赵老将军在顷刻间用半截木棍逼退,足以震慑江东众将,周瑜适时叫停,对双方的面子上都有好处。
第十一章烈焰焚城上
第一把火终于点燃了。
有这第一把火,就会有第二把火,第三把火,千万把火,在这个月黑风急天气干冷的夜晚,这漫山遍野高垒的粮谷草垛,只需要片刻就会燃烧成不可逆转的火海。
精锐的曹军还在拼死的抵抗,这漫山粮城是至少是够二十万曹军半月支用的粮草,守卫在这里的都是曹军的精锐,通过一个极隐秘的渠道,我们得到了一些零碎的讯息,这些信息糅合在一起,下定了这劫粮聚铁山的决心。
这些讯息来自与一位故友的恩德,这为故友曾任北海相,为当世天下文宗,自蔡邕死难以来,再无第二人能像他那样得到那么多文人士子的拥戴。
这是一个好人,身子孔圣人世家子弟,他对世事有一整套的看法,这样的乱世不是他的舞台,因为他既没有超群的武艺也没有诡谲的心思,他看不惯这世间的一切又无力改变这世间的一切,因此只能够用他独步天下的犀利笔触口若悬河的滔滔雄辩去抗争,当他没有能够守住北海那块小地方后,凭借他的名声在许都与曹操周旋。
其实他很成功了,这些年他和曹操的龌龊全天下人都知道,比如什么推荐祢衡,比如他讥讽曹丕和小芹的婚事,比如他反对曹操杀杨彪,好多的事情,他都在激怒那雄霸天下的怪兽,可是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但是最近他的好日子已经到了头,北方已经没了跳虫,南方的跳虫看起来也跳腾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快要被曹操所席卷,隐忍良久的曹操终于不用担心害一个把贤人会影响他经营天下的大计了。
八月,郗虑被曹操任命为御史大夫,那时候他正紧锣密鼓的发大军下荆州,九月,孔融就被杀害,罪名是不孝以及大逆不道,罪及妻子,据说他七岁的女儿当时藏身在友人家中,有人通风报信让她和她兄长躲避,但这位七岁的小姑娘一如她父亲那般早慧,知道这事情不可能善了,说了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哭不闹和她家人一起上了刑场。
且不说这其中的冤狱公案,孔融在许昌十几年,所提携荐举的后生无数,在曹操的威压之下虽无人敢站出来抗辩,敢抗辩的只有孔融的好友脂习,那许多不敢抗辩的人当中恰恰就有人随曹操大军南征,在曹操所没注意到的角落联系到了刘备,送出了我们认为可靠的消息。
聚铁山远在乌林曹军大营之后四十里。
守将夏侯充,夏侯惇的长子,约三十岁,军阶偏将军,据说武艺承继了夏侯惇的风格,在诸夏侯曹子弟中也属凤毛麟角。
小商河的曹彰,长坂坡的夏侯恩,应该都是诸夏侯曹的二代子弟,如果夏侯充在这群人当中能脱颖而出,或许能力真的不弱,当然他在二代子弟中年纪偏大也应该是一个原因,他父亲如许的功勋,和曹操那等的亲厚,怎么也能把他推到一个比较高的高位。
督守粮草,显然是一种重任,通常情况下,特别是在曹操行军布阵如此老辣的情况下,也相对比较安全。何况还有史涣,这可是从曹操起家就受到重用的人物,曾任中领军统领朝廷禁军,还有路昭与冯楷,都是独立统兵的大将,当年刘备离开许都拦截袁术北上,路昭和朱灵各另一军,也是当今的名将,夏侯充之所以能以偏将军统辖这几员功勋名将,多少是沾了他姓氏的光。
四将麾下有重兵一万五千人,往东十五里还有乐进所部万人,往东南三十里的江岸边有满宠所属水军,正北二十五里有李典镇守着夏水河津。往西穿越水泽的道路上,曹仁所部镇守大军二十里一屯,虽然每屯不足千人,但是烽火狼烟不绝,守卫严密。
特别是乐进所属的兵马距离聚铁山很近,警兆一起,大兵顷刻即到,这样一个布置,孙刘联军要想打什么主意确实太难,比虎口拔牙难了千万倍。
“哪怕是偷,我们也该把这颗虎牙给偷出来。”刘备在军议时咬牙切齿斩钉截铁,因为这再不是一个好主意也算是一个主意,眼前的豫州军没有太多回旋的余地,必须通过一场战斗来争取些主动。
豫州军与江东军的联盟已经达成,和我们预计中的一样,这是个不对等的联盟,因为豫州军加上刘琦的江夏军也只有两万多人,所能控制的只有夏口附近数县县域,随着曹操大军的开进,大江对岸属于江夏管辖的区域已经完全沦陷,顶多是有些百姓逃到了江南,从柴桑经江夏到赤壁一带,如今都被江东军所掌控,因为江东军主力四万余人已经进驻赤壁江岸,赤壁移动的水陆交通也落入了江东军的掌控。
在绝对的实力对比下,我们无法改变这现状,江东军只是调集了几万军队几万民夫,在江夏以东有广阔的土地丰饶的物产庞大的人口,要与曹操作战,那才是基石,豫州军的首要目的是击退曹操,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豫州军要有所作为,来应对目前尴尬的地位,特别是在江东水军初战告捷之后。
四天前,十一月初十,江东军与豫州军主力离开江夏沿大江逆流而上,到达沙羡,那里是联军预设的战场,因为一拨又一拨的探哨不停的传回来消息,说曹操水陆大军沿江而下,以曹军上十万人的规模,日行四十里,当我们到达沙羡之后,曹军也将到达。
之所以选择了沙羡为战场,一则因为这里是江夏郡的西界,刘琦的军队刚好有效的控制着这里,有城池便于驻军,二则因为这里的地形地貌对联军比较有利。
浩浩大江从巴峡冲出了群山峻岭的束缚,经江陵,入云梦大泽,至巴丘折向东北流入江夏。沙羡一带,南有洞天群山,山岭间千百万年形成的森林参天蔽日,成为几乎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在群山渐渐低矮的平地上,一系列由东南山巅流下的泉水汇集成东南到西北向的河流,虽然不像大江那么雄奇广阔,却也波宽滩险,中间还有无数的大小湖汊。附近流入大江最大的河流叫蒲圻河,河宽水深连大楼船都能往来通行,蒲圻之西南还有个大湖,是江水迂回注入形成的,人称定湖,与大江与蒲圻河都有多条水道联通,沙羡东北的大江之南,还有几个规模更大的湖泊人称嘉鱼湖,也有数不清的水道与大江及蒲圻河联通。
这样的一种地形,简直就是为水军而生,非常有利于水军的安营扎寨以及调遣,更主要的是,在沙羡附近的江水南岸有几座绵延的小山,这几座小山山体极为坚固,远远的楔入江水中把大江挤得向北拱出去老远,陡然变得狭隘了许多的江面水凶浪急,亘古奔腾的大江之水拍岸冲刷,更显得这里横锁江面,地势险要。
这一带的江岸如此高峻,可以有效的防止曹军抢滩夺城,要是让曹军过了这里,江岸的险要之地就少了许多,至少都不如这里这么理想。
联军先到了沙羡,水陆军马寻找险峻紧要的地方扎下营盘修葺墙垒,特别是在江岸边的赤壁山南屏山金鸾山三座连绵的山头上,一夜之间就修成了一座要塞,不仅驻扎了江东军的精锐陆军数千人守卫,而且在临江的悬崖之上还有多台大型投石机及数十台大小床弩。
十一日江心的大战,对江东水军而言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斗,对曹军而言则是一场遭遇战,当日日过中午,顺流四五十里而来的曹军水军数百艘大小战船出现在江面之时,周瑜展现了他高超的水战指挥。
那其实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第十二章烈焰焚城下
此战豫州军作壁上观,刘备和我们高层的将佐幕官数十人都在赤壁山头的城楼上远望。
所谓曹军的水军,其实就是原来的荆州水军,如今曹操把荆州各地的水军都收拢到一起,怎么也有四五万人,如今这江面上船帆遮盖,也不知道多少,总之规模极其庞大,就仿佛联军所有战船都出发那样的庞大。
如此多的战船乘风破浪而来,声势惊人,而江东率先迎上去的却只有二十余只艨艟舰,那是甘宁的锦帆水师。
然后是董袭陈武所率的江东水师大队,约五十只大小舰船,五艘江东大楼船就停泊在赤壁崖前的码头上,那是装载有小型投石机的水战利器,也是江东水军的终极利器,没有藏着掖着,就那么摆在哪里,不过也没有要出动的意思,没有哪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会一开始就投入最强力的兵种,那只有在胜负分晓的时机才会使用,所以那一千多彪悍的水军将士都只是静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养,才不管远处江面上的风云激荡。
周瑜也不下到他的红楼之上,直接在赤壁城台上竖起了旗帜,他以及程普太史慈都在城台站定,看江心那一场血战厮杀。那是我平生所未见的一种战斗方式,在苍茫的大江之上,千帆竞发,百舸争先,船帆在风中飞舞,健儿在浪尖跳跃。
甘宁的锦帆水师当先与曹军水师的先锋接触,箭矢飞舞中,一艘艘艨艟战舰凶狠的碰撞在一起,隔着数里远都能看到舰体被撞得在江面上剧烈的颠簸,特别是曹军有两艘战舰没能掌控好方向被江东军的艨艟拦腰撞上,一艘战舰顿时就开裂成两半,另一艘也很快倾覆了。
一个个锦帆水师的健儿从一艘战船跳到另一艘战船,一色的短刀飞舞,迅捷如风雷一般,十余艘曹军战船迅速被清理一空,锦帆船上的摇铃声顺风传出数里来,连千万人的喊杀声也不能将其掩盖。
“这才是真正的水军。”刘备叹道:“锦帆一出,谁与争锋。”
关羽在刘备身旁,捋着长须的手突然间停了下来,然后又悄然的往下滑去。
“我江东精锐的水师又岂止锦帆一支。”周瑜傲然道:“曹贼纵有百万,只要有江东水师在,吾又何惧。”
高台上的旗号鼓语一道道发送出去,大江之中的厮杀更加激烈,甘宁的战船已经深深的楔入了曹军船队之中,所过之处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曹军纵有万千,大小战船数百上千,却挡不住这二十只艨艟舰逆水而上。
连我都对这些艨艟能够划得那么快感到惊讶,而且这些水上的猛士身手矫健,四面敌船上箭如雨下,他们的伤亡却并不太大。
在锦帆水师的后面,董袭陈武也催动着战船加入了战团,被锦帆水师搅乱了阵型的曹军水军战斗力显然要弱了很大一截,船只多了十几倍,一番对冲下来,反而是前锋二三十只战船或漂或沉全部战损,江东水师这几十艘大小船损失不过四五艘。
遥隔了三四里,江面上渐渐的水雾激荡,也看不太清楚,不停的有曹军和江东军的战船滑开又靠近,无数的长枪短剑刺出,然后许多人从一艘船跳到另一艘船上,又有许多人跌落在水中,渐渐的半边的江水被染成了红色,从赤壁崖下流过,无数的残破船板船帆漂浮在水面上,无数的尸身在水中载沉载浮,有曹军的,也有江东军的。
这是比任何陆地鏖战更冷酷的场景,你可以在高处远远的看见,但完全无法触摸得到,那被鲜血染红的江水比起任何陆战中的血泊更让人触目惊心,陆地上的所有尸体都会停留在原地,大江上很快就会被冲刷走,都不知道要冲到何处去。
周瑜他确实有这个自傲的资本,江东水军在大江之上纵横无敌,至少眼前看起来数量十倍的曹军水军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他们唯一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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