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是肯定跳不死的,顶多伤残,真是伤残了,还能方便管理,一举两得。
但他觉得方便管理,恐怕老头子会直接揍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他无奈叹了口气,靠边停下,扭头看向冷着脸的司梵,“你现在回去又能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现在赶回去,到那里也是后天的事,到时候,所有事情都差不多解决了。”
司梵长眸里精锐芒光一闪,凝着霜色,“什么意思?”
文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说漏了嘴,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转移话题,但在司梵逼人的凝视中还是败下阵,“桂老爷子已经派人去找樊雅,你放心,纯利诱,绝对不会动用武力,这点我可以保证。”他抹了把脸,“那个,樊雅那小丫头什么脾气你明白,别说是被利诱,我估计还有可能煽老爷子一巴掌。”
司梵冷冷扫他一眼,起身,下车,毫不迟疑的大踏步走向高速路口。
文靳吃了一惊,赶紧下车跟上去,“你疯了,这里离路口还有很远,你真打算就这么走回去?老爷子他们只是不甘心,绝对不会……”
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路口一辆车突然一个打横,堪堪停在司梵身边。
文靳目瞪口呆,这人,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他会带他来司家老宅,所以特别让人守在这里?但既然他算到了,为什么还要上车?
眼角余光瞥见司梵手里紧捏着的手机,忽然了悟,或许司梵本来确实是准备回老宅一趟的,只不过没想到樊雅那边发生突发情况,这些人也应该是他早就安排好了,只为了以防万一……
算的如此缜密,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眼见车马上就要开出,他一个健步抢先一步坐上副驾驶座的位置,迎向司梵的冷眸,苦笑了声,“我是奉命请你回老宅的,就算我没办法请你回去,好歹意思下。”
司梵一语不发,仿佛根本没看到他的存在,眉头紧紧锁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文靳悻悻摸摸鼻子,才要转身,就听身后男人突然淡声道,“回老宅。”
文靳愕然转头。
那他下车坐什么?
嫌那辆车坐的不舒服?
司梵看也不看文靳,长眸眉间蕴上风暴,声音却冰凉淡漠,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底发寒,“趁有时间,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与其浪费时间在来回奔波上,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将这边的事情全部解决!
樊雅醒来时已经是半夜,睁眼就看见熬不住依偎在她身边睡着的小隽,玉也似的肌肤显出几分孩子不该有的苍白,眉头紧紧锁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显出几分少年老成的感觉。
樊雅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微微惘然,她的固执与倔强,是不是也或多或少的也影响了这个孩子的性格?如果当初她能看的开些,或者选择截然不同的一条路,他是不是也会像苏佐那样活泼健康?
“醒了?”
旁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清冷优雅的听不出年纪的女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樊雅蓦然抬眼,讶然望着来人,脸上表情登时有些复杂。
落地台灯的光影横贯在两人之间,仿佛光柱,隔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在这头。
她在那头。
光影仿佛不仅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还隔出了那些彼此远离的岁月。
相似的容颜上浮出几分相似的尴尬,默默对视片刻,樊文希首先转开眼,不施脂粉稍显苍白的美丽脸上有一瞬的不自在,她已经习惯了远远关注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即使这样并不算亲近的姿态也让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樊雅见她的动作,误以为她要走,微微一惊,下意识挣扎起身,无意中扯到肚子,尖锐的疼痛让她身体一颤,蓦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伸手捂住肚子!
“孩子没事。”樊文希忙道,赶紧扶住樊雅,“不过医生嘱咐你得好好静养,也多亏了李教授,如果不是他,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樊雅心里微微一松,昏迷前的所有的记忆全部回笼,李恩婉定格在唇角的微笑,李教授的撕心裂肺,还有那抵上沈晏手背上的寒凉针管……她倏地一惊,一股寒意涌上全身,下意识紧紧攥住樊文希的手,“沈晏……沈晏他怎么样了?”
樊文希怔了怔,脸上表情微微复杂。
她大概知道沈晏跟樊雅的那些事,也知道那个年轻人在樊雅心里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但当樊雅不问她为什么会来,而是关注沈晏时,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她眸光微微敛了敛,“他还在加护病房,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他有事的。”
樊雅悬着的心松了一半,挣扎着起身,“我要去看看他。”
樊文希皱眉,“你现在得静养。”
“我没办法安心休息。”樊雅固执抿唇,动作不经意间扯痛了小腹,突如其来的闷痛痛的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血色褪了大半。
樊文希见状,眸光骤厉,猛地丢开手,厉声道,“你去,你现在就去,既然你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别人为什么要替你担心!”
樊雅身体一僵,僵硬抬头看向厉声呵斥她的樊文希。
这些年,她什么事都做的妥帖理智,身边的长辈对她信任有加,平辈朋友性格中都有不管别人闲事的基因,小一辈的孩子更不用说了,别说是这样的厉声呵斥,就连是稍微大声的责备都鲜少听得到。
这样的呵斥,真的是很久没听到了……过了这么多年,这么久不见,她还是老样子,还是自以为可以掌控她的人生!
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甘,樊雅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如果不是他,别说是这个孩子,我现在都死了!”说到最后,声音不受控制的加大,“关心,你关心过我吗,当年我被绑架,千方百计求人救我的是大哥,我的婚姻,是你想与容家达成战略同盟的跳吧,甚至容浔……如果当初不是你想方设法的想要收购左岸,甚至打压寰宇,容浔又怎么会因为疲劳旧病复发,到现在连什么都忘记了!你当时在做什么,是不是在跟某个小白脸亲亲我我?”
樊文希瞳孔微微放大,愤怒之下,想也不想一巴掌甩过去!
啪一声响,樊雅牢牢握住樊文希的手腕,与樊文希相似的年轻柔美脸上全是讥诮,“你以为我现在还是当初那个让你乖乖打的樊雅?”她猛地甩手,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惯性之下,樊文希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盘好的发髻微微散落在发侧,显出几分憔悴狼狈,脸色更难看到极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樊雅没想到自己的动作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抿了抿唇,却也没说话。
那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太久,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藏在心里,没想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她会这么不管不顾的脱口而出。
那些话,确实是伤人的。
多少是有些后悔愧疚的,她心里很清楚樊文希阻止她起身是为了她好,但只是她今天的情绪实在是太不稳定,急需一个出口,而对樊文希的怨也已累积到了一个顶点,又或许,是看到了李教授对李恩婉不求回报的付出,或者,是因为觉得当年或许就是因为樊家,才让李教授没办法替自己的夫人接生,导致一桩悲剧,又绵延出今天的惨事。
又或许,这些都不是理由,只是她想说而已。
第268章责任
“原来……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樊文希轻轻的道,面上隐隐怆然,“真是失败。”她闭了闭眼,将几不可见的失落掩去,又重新恢复了平素的冷静优雅,“你如果真的坚持要去,就让护士推你过去,我会帮你找护士过来,但如果你坚持,当我没说。”
樊文希转身就出了门。
樊雅看着樊文希的背影,张了张口,心底一瞬愧疚,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房门轻轻合上,怀里突然传来极小声的声音,“妈咪。”
樊雅回神,对上容隽清亮的长眸,孩子的眼神清透干净到极点,映衬出她黯淡难看的脸色,让她竟然有些不敢看自己。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轻轻抚了抚他的脸,“你刚才都听见了?跫”
小隽犹豫了下,点点头。
“是不是觉得妈咪很凶,很不可理喻?”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播。
小隽迟疑了下,轻声道,“我来的时候外婆就已经来了,我看见她一直盯着你看,就像我睡觉时,你盯着我看一样。”
樊雅心口一疼。
以前年纪小,不懂得包裹在冰冷下的母爱,现在年纪渐长,又生了小隽,才知道母爱其实可以算得上一种本能,只不过有些人外露,有些人偏于内敛,但懂是一回事,这么多年的怨是另外一回事,她没有办法将那些怨都当做不存在,尤其对象是樊文希,她真的没有办法。
小隽看看樊雅,忽然道,“妈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嗯?”
“我……我其实很不高兴你有弟弟了。”容隽盯着樊雅依旧平坦的肚子,表情有些复杂,“但我知道弟弟不舒服后,我也有点难过。”
樊雅怔了怔,下意识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她怀孕的天数少,也一直想着等稳定了再去检查一下,所以一直都没声张,甚至连司梵都没告诉,只是没想到这次遇到这种事,这孩子……恐怕受了极大的惊吓了吧。能够保下来,也确实是件十分危险艰难的事。
敏锐捕捉住小隽眼底不安,忽而间想起小隽这两天的不对劲,眸光微微动了动,她柔声道,“小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妹妹了?”
“我看见你看的书了,里面有很多大肚子阿姨,还有小娃娃。”小隽垂眼,声音有些低落,“我猜的。”
樊雅简直不知道是该笑他的敏锐,还是该叹他的早熟,这孩子,今年才四岁啊,观察力居然敏锐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遗传谁。
那几天她确实是抱着书在看,某个始作俑者一点都没察觉,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望着明显情绪低落的容嘉,樊雅轻轻笑了笑,抓着小隽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你是哥哥,所以你得给……嗯,小妹妹做个榜样,你坚强勇敢,她也会学你的。”
“小妹妹?”容隽盯着肚子,眼底一瞬惊喜,“像小浔一样可爱的女孩子?”
樊雅轻笑,“妈咪觉得是个妹妹,也一定跟小浔一样可爱,但如果万一不是妹妹,你也不能嫌弃弟弟是不是,你有苏佐小浔,他只有一个人,很可怜的。”
“可是……”容隽飞快看了眼樊雅,小脸上掩不住的失落,“可是他有你,还有……他。”最后一个字含糊在嘴里,如果不认真听几乎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容隽微微抿唇,表情显得固执,显然心里还是有着心结的。
樊雅心里微微难过。
孩子的心思从来敏感,尤其是小隽这样性子的孩子,更容易多思多想,容浔错失了小隽的成长经历,又失去了记忆,再出现时甚至是一种掠夺者的姿态出场,平时对小隽的态度也是耍弄多过疼爱,导致小隽对父爱的感触并不强烈,如今她肚子里又有一个一定会由司梵陪伴长大的孩子,怪不得一贯聪明的小隽会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
樊雅怜惜叹了口气,轻轻拥他入怀,“小隽,如果弟弟不爱你,或者他更疼弟弟,妈咪跟你都不要理他们了,那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关心重视,是不是?”
容隽长眸一亮,“真的吗?”得到樊雅肯定的答复后,容隽小脸上立刻绽放出毫不掩饰的喜色,兴奋了好一会,才又像是想起什么,有些犹豫,“可那样的话,弟弟不是很可怜?如果是小妹妹的话,就更可怜了,小浔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那你先做个好哥哥,如果他不乖,你再不理他好不好?”樊雅微笑,低头在容隽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吻的容隽微微脸红,不太好意思的扭捏了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妈咪,还有一件事……”
病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一个男人推着轮椅进来,打断小隽的话,“樊小姐。”
樊雅看见来人,眸光一闪,抚了抚小隽的脸,“妈咪去看看沈叔叔,待会就回来。你先睡一下,好不好?”
“我可以陪你去。”
“但我更希望你在这里休息。”樊雅柔声道。
容隽失望的点点头。
樊雅微笑拍了拍他的
肩,慢慢撑站起来,小腹拉扯的疼痛让她整个人脸色微白,不由对樊文希的歉然多上一分,不管怎么说,她真的是为她着想的。坐上轮椅出了门,樊文希并不在门外。
压下心底隐隐的失落,她侧脸看向身后只见过几次面的关眠,“多谢,沈晏怎么样了?”
关眠沉默一瞬,“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樊雅呼吸微微一窒,闭了闭眼,“请带我去见他,我想见见他。”
关眠点点头,沉默的推着樊雅走向加护病房。
听见一声门响,容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揉眼睛,“妈咪?”
一个护士推着轮椅站在门口,讶异的看着容隽,“这是樊小姐的房间么……”
容隽一惊,“你是外婆找来的人?那刚才……那个人不是来接妈咪的吗?”
“樊女士吩咐的是我。”护士皱眉,“小朋友,你知道你妈咪去哪里了吗?能不能带我去找她?她现在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多跑的。”
容隽立刻站起,“我带你去。”
护士轻轻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一栋历史悠久的古堡中,这是‘骥’集团创始家族司家的老宅,但可惜人丁稀少,如今的继承人,不过只有司梵一个而已。
而这一个,也是假的。
文靳的话告一段落。
他多少有些忐忑的看向身边坐着的司梵,虽然在看见樊雅第一面时他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但真的这么坦白的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考验他的脸皮厚度。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他想了想,不由为自己找借口,“当时我救你回来你都快死了,要想让你活命只能切除你脑部所有肿瘤,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这个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然后你们就趁机对我反复催眠,让我确认自己是司家子嗣,忘记了所有的过去。”低沉的男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胆寒。
文靳苦笑,“你不知道你醒来之后又不记得过去时有多狂躁,我们也是没办法……好吧,我们确实也有私心,你大哥,呃,就是前任首席无缘无故的失踪,当时‘骥’集团群龙无首,集团百年基业总不能就这么毁在……”
砰!
狠狠一记拳头直接砸上他的脸,凶狠的力道让文靳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撞上车门,哐一声巨响,车窗一震,边缘隐约有细小的纹路,可见冲撞力之大!
巨大的声响即使前后座的隔音板都挡不住,惊的前座的司机都下意识踩住刹车,惶然回头!
司梵收回凶狠力道下自己都有些破皮的拳头,头也不回的下车,俊美脸上笼着沉怒的冰霜,长眸深处冻结成冰,又像是带着冷兵器的锋芒。
他抬眼,看向负手站在古堡正门口的桂翔,眸底深处锐亮精芒!
桂翔显然也看到了车里发生的事情,老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自在,淡定自若,似乎是丝毫没看清司梵的怒容。
司梵缓步走向桂翔。
文靳吃了一惊,顾不得自己的伤,慌忙跳出车拦在桂翔面前,老头再英武一世,毕竟也是个八十开外的老人了,哪里经得住司梵一拳。
“首席,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且我们也确实是打算让你记起来的,不然也不可能千方百计的让你去z国参与那个什么蛋糕展是不是……”
“让开。”
“文靳,滚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冷沉后者暴躁,都压的文靳直皱眉,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开时,就被桂翔一脚踹开,“我跟首席说话,你在中间插什么嘴!给我滚开!”
“老爷子!”
桂翔看也不看一脸苦色的文靳,抬眼直直看向司梵,沉声道,“首席,你所痛恨的,无非就是我们扼杀了你的过去,将本该不属于的责任压在了你的身上,但如果,这个责任本来就是你的呢?”
司梵蓦然抬眼!
第269章规矩
司家是个十分古老的家族,推溯而上甚至堪比王侯,但随着朝代更迭战乱烽火,无论当初多么辉煌,末代王侯在乱世之中只有树大招风任人宰割的命,司家家主救国无望,痛定思痛,举家漂洋过海搬到这里落地生根,司家虽然家财丰厚,但毕竟身在异乡,也幸亏当年跟过来的七家属臣从旁协助,几经起落,终于成就了如今财势滔天的骥集团。
但或许是水土不服,也或许是上苍对司家的报复,历经几代兴旺之后,司家渐渐人丁寥落,再加上司家自诩王朝正统,不允许子孙与外国人通婚,这个规矩实在是不通人情,也因此出了好几对痴男怨女,子嗣一脉上更加寥落,等百年前司家长子与一外籍女子私奔逃离后,司家先祖才蓦然醒悟改了规矩。
但为时已晚,司家次子不到三十便已经病故,留下一子,好不容易精心养大,却又在事故中去世,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一个,就连上一任首席,都是从司家女儿的血脉里继承过来的子嗣,没想到,前任首席在沉船事故中失踪,生死不知。忠心耿耿的七大族长迫于无奈,想故技重施,再在旁支中继承,才讶然发现居然没有任何一个适当的人选,即使有几个年岁适合的,资质也太过普通粗陋。
桂翔脸色严肃,眼中一派深沉,冷然看向司梵,“你真以为我们‘骥’集团真是那种穷途末路随便就抓人顶差的破落集团?如果不是你与司家有脱不了的干系,你真以为光凭你的资质,你便能成为集团首席?”
文靳没听过这段过往,震惊的脱口而出,“难道他就是当年司家长子的血脉?播”
桂翔瞪文靳一眼,“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意你跟柳雾做出这样的蠢事!随随便便找人冒充,你们这帮子小辈,真的以为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眼睛都瞎了吗!他肆意妄为,你也跟着胡闹!”弄出一桩差点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文靳眸光一闪,真的是有些吃惊了,“老爷子,您知道雍……跫”
“咳!”桂翔重重咳嗽了声,打断文靳的话,抬眼看向一直都沉默的司梵,“这些事情,司家家谱中都有记载,当年文靳将你带回来,我也派人查过你的出生来历,确认了你的血脉才默认这件事,当年查到的那些资料也全部封存在司家资料库里,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去查看。”
“说完了?”司梵突然道,俊美脸上不辨喜怒,看不出任何情绪。
桂翔望着司梵,突然双膝着地,在司梵面前跪了下来!
“老爷子!”文靳脸色骤变,想也不想赶紧去搀扶,却被桂翔一把推开,“你也跪下!”
文靳错愕,但看着桂翔微微狰狞扭曲的老脸,叹了口气,在桂翔身边跪下。
桂翔沉声道,“文靳他们年轻糊涂,做出错事,虽然当初也是迫不得已,但我们确实是存着私心,担心您如果恢复了记忆就不会理骥集团数百年的基业,说到底,仍然是我们的错,如果首席仍然不肯原谅我们,我桂翔愿意跪到您原谅而已,但这件事,与其他六家没有任何关系,还请首席不要牵累旁人。”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您是司家人,是集团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哪怕您想将我们鬼宿一族剔除骥集团,我也毫无怨言!”
司梵眸光微敛,定定落在桂翔身上,一语不发。
刺目的阳光下桂翔头发花白,显然早已苍老。
如斯老者,如斯忠臣,可就这么屈尊降贵毕恭毕敬的跪在他面前,只为了一个错误。
当初,如果不是文靳,他应该已经死在了人迹罕至的阴冷山沟,而现在,他掌控拥有富可敌国财势惊人的骥集团,还重新找回了樊雅,虽然历经四年光阴,但幸好老天对他不薄,因祸得福,他曾经失去了东西,现在看起来,却比当初获得的更多!
炫目的灯光刺的他眸光一闪,暗海似的深邃眸里涌动着分不清辨不明的情绪。
他看着跪倒在他身前的桂翔,淡淡的道,“既然这样,你就离开骥集团吧。”
桂翔身体一颤!
樊雅被关眠推到加护病房前,隔着窗户看着里面生死不知的沈晏,房间里光线明亮,愈发显得他脸色苍白难看,如果不是床边的监测仪器还在微弱的跳着,真的让人以为他其实已经死去。
加护病房里只允许亲人进入探望,但沈晏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
一想到这个,樊雅心口就像是被大石头压着似的,沉的厉害,酸酸堵着,堵的她鼻子发酸。
“您也不用难过,其实,就算没有中毒,沈先生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关眠突然轻声道。
樊雅霍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关眠,下意识握住他的衣袖,“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沈先生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吗?”关眠平静的道,“当初我为了博取康天齐的信任,故意跟人进去唱双簧,想要套出沈先生口里那点资料,我进房间时都吓了一跳,他毁了容,一只眼睛快瞎了,人瘦的就像是皮包骨,五脏六腑也损伤了大半,连腿都落下了残疾,完全可以说,他活着一天
就是痛苦一天,可就算那样他也什么话都没说,我当时就在想,他都这样了,还这么卑微的活着做什么呢?”
回溯过往,关眠也不由动容,“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不想死,后来我才知道,他活着是因为不想你难受,如果他死了,他就是你心里最深的那根刺,永远拔不出来的那种,后来,康天齐拿你要挟他,他才开始说话,违背良心帮康天齐办事。”他侧头看向樊雅,“沈先生骨子里其实有洁癖,我看得出来,有些事情他根本不想做,但他不能不做,因为康天齐拿你要挟他,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到你面前。”
樊雅死死咬住唇瓣,“你接着说。”
“他怕他的样子吓坏了你,所以他整容,一次又一次的整容,更换眼角膜,成年累月的复建,他的身体其实根本承受不了这些折腾,但无论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肯,你看着他现在看起来很健康,实际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个六十岁的老人都不如!”
关眠越说越急,眼眶已经红了,“冷焰盟的位子根本不是那么好做的,康天齐恨他,其余那些堂主都不是省油灯,他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就是为了站高一点,好保护你,好配得上你!可是他费尽辛苦,好不容易坐到了那个位子,你给他的是什么!他甚至有可能连这次都闯不过去!”
“樊小姐,我知道,爱情这东西没办法赠送,但我真的只希望你能好好对沈先生,沈先生……”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声音里已经有了点哽咽的意味,他粗鲁的抹了把脸,“沈先生实在是太可怜了!”
樊雅微微闭眼,将眼中热泪全部压下去,握着轮椅的手越来越紧,忍住快要出口的哽咽。
她从来都知道沈晏为她做了很多事,也从来都知道她对不起沈晏,现在才觉得,她对他的亏欠,早就无法度量。
关眠看她一眼,“还有一件事,沈先生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知道,我现在说这话,可能在你眼底我就是挑拨离间,沈先生也会发怒,但我现在真的忍不住了!他人都要死了,难道还要冤枉死委屈死!”
关眠咬咬牙,“当初沈先生被埋在泥石流下面,其实是有打电话给容浔!容浔根本知道他在哪里!”
樊雅霍然抬眼,“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而且他不是想跟容浔求救,只是想告诉容浔你的位置,想让他救你!可是容浔隐瞒了这个电话,错失了救人的第一时机!如果他没有隐瞒,沈先生现在还可能在做他的沈教授!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樊雅如遭电击,脸色刷白,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不可能的……”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说服关眠,她迭声重复,“不可能的,这肯定有误会的……肯定有误会……”
“误会?”关眠悲怆一笑,“好一个误会,你可以去查查当年容浔的通话记录,还有樊心,樊心就是最好的人证!是她亲眼看见容浔接了电话!如果不是事实,樊心有什么道理说谎!”
樊雅身体一颤,握着轮椅的手不可自主的颤抖起来!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容浔不可能这么残忍,他不可能明知道沈晏有危险还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可是樊心……樊心那么深爱容浔,明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只会招来沈晏的仇恨,为什么要捏造这样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樊雅的脑子里糊成一团,根本理不清楚谁是谁非,脑袋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瞬间断开,像是炸响一团惊雷,炸的她整个人都混沌一片。
关眠恨恨看着脸色惨白的樊雅,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快意!
他为沈晏不服,更为沈晏不平,这世界上,没道理有这种专门幸福的人,尤其是,她的幸福还构筑在别人隐忍的痛苦上!
第270章逃避
“樊雅!”一声惊呼在身侧响起,沈拓震惊看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樊雅,疾步走到樊雅跟前扶住她的肩膀,桀骜野性的面庞上全是愤怒,他瞪着关眠,“你做了什么?”
关眠退后一步,“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播”
“啊!”樊雅口里突然逸出一声惨痛的低呼,手指死死抓上沈拓的手腕,手指痉挛扭曲,显然正经受着极其惨烈的痛苦,“孩子、孩子……”
沈拓吃惊瞪着樊雅裙摆下逸出的隐隐血痕,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樊雅现在情况不对,他当机立断一把打横抱住樊雅,狠狠瞪了眼关眠,“如果樊雅真的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要你命的,就是我哥!”
关眠身体微微一震,眼底一瞬惶恐,随即掩去,年轻俊秀的脸上全是固执,“我只是说真相!”
“你!”沈拓气急败坏,却也知道现在没空跟他纠缠,慌忙抱着樊雅就往楼下冲,还没奔到急诊室,就迎上了火烧火燎似的樊以航,樊以航一见沈拓怀里的樊雅,吃了一惊之余又像是松了口气,伸手就要将人接过去。
沈拓下意识缩手,拒绝樊以航的接手。
樊以航眸光一跳,锐利瞪向沈拓,“我是她哥!”
沈拓面色变了变,才恍然想起有这么回事,但也没用得着樊以航接手,收到消息赶过来的高云开早就推着车过来,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原本俊朗的脸上胡子拉杂,眼睛熬的通红,嘶哑着声音朝他们低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放车上!”
沈拓赶紧将人放上车,下意识跟车跑了两步,被樊以航用力扯住,“你在哪里发现樊雅的,有没有看见小隽?孩子在哪?跫”
沈拓怔了怔,目光闪了闪,“我在楼上加护病房外面看见樊雅的,小隽……我没有看见那个孩子。”
“不在?”樊以航呆了呆,霍然暴躁回过身,冲着跟在后面的甄行大吼,“还不快去找!要你们这帮人有什么用,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甄行脸色也非常难看,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沉着脸到旁边去联系骥卫。
樊以航尤嫌不够,愤怒低吼,“还不快让容浔那个王八蛋赶紧给我滚回来!这个时候,他还去处理什么未婚妻,老婆孩子不想要了!”
甄行凛冽回看,“樊先生,请您注意口气。”就算他能体谅樊以航现在的心情,但也无法体谅他恶劣的语气。
“就算现在当着他的面我也敢骂!”
甄行脸色也很难看,来人居然能够绕过层层骥卫将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不亚于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巴掌,而且他现在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首席,不过他性格偏于温文隐忍,知道现在跟樊以航这个失去控制的疯子没什么可以沟通的,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沈拓听的一头雾水,直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怎么了?你管的着那么多么你!”樊以航一想起还在昏迷不醒的樊文希与刚送进急救室的樊雅,脸色就难看到极点。
好好一个医院,居然发生那么多事,他不过是回公司处理了下事务,一来就得知樊文希跟一个护士晕倒在楼梯间,容隽跟樊雅失踪,现在好不容易樊雅找回来了,却又是这么个情形,怎么能不让他着急上火。
“小隽不见了?”沈拓大概也能樊以航与甄行的对话中猜出一些,不由也着急起来,“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赶紧报警……等等……”突然想起一件事,沈拓脸色变了变,“我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一辆车里坐着个女人,那女人怀里睡着的男孩子,样子……倒有些像。”
樊以航眸光一锐,一把抓住沈拓,“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在一边打电话的甄行也急忙赶过来。
“地下车库2号入口。”
不等樊以航说话,甄行立刻道,“我现在就派人去查,只要真的是,我就一定把人找到!”
樊以航目送甄行的背影,咬了咬牙,转头瞪向沈拓,“樊雅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出去,变成现在这样回来!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拓目光微微一闪,他知道樊雅情绪失控肯定是跟关眠有关,但关眠是大哥的人,他总不能将关眠交出去。他微微吸了口气,定声道,“如果你想发火,直接冲着我来就行了,我全权承担。”
“你当我真的不敢揍你是不是!”樊以航出离愤怒,真的一拳狠狠揍了上去,沈拓被凶猛的力道揍的往后一个踉跄,重重撞上墙壁,一抬眼,樊以航又冲了过来。沈拓下意识伸手去挡,却挡了个空。
樊以航一脖子勒住沈拓的衣襟,冷笑,“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帮谁隐瞒,但既然你帮他隐瞒了,这笔账我肯定要算在你的头上,沈拓,今天这事肯定跟奉氏脱不了关系,我要对付奉氏,你帮不帮忙?”
沈拓眸里寒意一闪,当年奉何华与容恬做的事他早就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容恬,大哥也不会失踪那么多年!
他沉声道,“怎么帮?”
四周全是灰蒙的雾气。
樊雅怔怔站在当中,恍惚想起曾几何时,她似乎也站在同样的地方,然后看着雾中所有人来了又去,只留下她一个人。
现在,她又要再经历一次么?
她怔怔站着,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雾气还是雾气,没有任何退散的意思,也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她迟疑了下,慢慢走近雾里。
雾气渐渐消散。
暴雨如注,小小的木屋似乎都撑不住风雨,发出吱吱的轻响。
她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沈晏站在床边,轻声而坚毅的道,“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樊雅,你自己当心点。”
“别!”
她伸手!
床上的自己也伸手!
已经走到门边的沈晏回头,温柔一笑,“我会没事的,你放心。”
沈晏冲出木屋,她尖叫一声,也跟着冲出木屋,外面风大雨大,她眼睁睁的看着沈晏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爬起来又摔下去,却坚韧的仿佛永远不倒,一次次的爬起!
轰!
一声雷响,闪电划过天空,突然间大地也在震颤,轰隆隆的巨响中她骇然抬眼,沈晏也在抬眼,俊雅脸上全是绝望!
她从来不知道,泥土也会有这样骇人的气势,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道铺天盖地而来,压垮所有一切,包括沈晏!
她惊叫飞扑上去!
沈晏大半个人埋在土里,手里还抓着手机,手机已经断了线,发出嘟嘟的尖锐声响。
“沈晏!”
沈晏仿佛有所回应,蓦然回头,居然慢吞吞的从泥石里爬了起来,刚才还俊雅的脸上突然全是斑斑血痕,漆黑眼珠一动不动,仿佛根本看不见她,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愈发显得整个人瘦的惊人,在暴雨泥流之间他居然往她走了过来,脚步一瘸一拐,像是一个最滑稽不过的小丑!
她不可自抑的发出一声尖叫,往后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
刹那间场景倏地一换,不再是暴雨泥石,而是一个简陋的房间,瘦的惊人的沈晏坐在窗边,摸索着一个小小?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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