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狐狸夫

狐狸夫第3部分阅读

    ,身下的床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江随……”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她已被床上人一把抱住,压在身下。

    他急切地撕扯着她的衣裳,胡乱地在她的脸上颈上吸吮轻啃,理智已经烧尽,只余汹涌而来的欲火燃烧着。

    凌清雪手掌一翻就要朝他的颈项劈去,却在最后关头颓然放下,发出一声轻叹,闭上了眼。

    当他穿透她身体的瞬间,她的手狠狠抓在他的双臂上,留下鲜红的指印,而他全无痛感,只有一波高过一波的快感充斥在脑间……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缝隙射进落在低垂的床帷上。

    帐内鸳鸯交颈而眠。

    凌清雪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看到外面射进来的光线,不由得伸手在眼前挡了下。

    “娘子……”紧紧搂着她腰身的人发出梦呓似的低哺。

    从认识开始,他便一直如此称呼她,只是今日这声叫唤听在耳中,滋味却大不相同。

    他是极为俊美的,此时眼眸闭阖,显得有几分稚气,嘴角尚挂着一抹餍足的笑,这让凌清雪忆起昨夜他的蛮横掠夺,热气迅速袭上粉颊,反射性地要挣开他的怀抱。

    江随云刚挣开的双眼犹带几分迷茫,然后渐渐清明,看着怀里脸似要烧熟的人,满是爱怜地笑了,“娘子,早啊。”

    凌清雪别开眼,“放手。”

    他不松反紧,薄被下两人肌肤熨贴,一股热流往下涌至一处,他凑至她的颈畔轻咬,含糊地呢喃,“娘子,再一次可好……”

    凌清雪羞窘至极,作势要推开他。

    江随云一个翻身将人压至身下,俊脸上漾起一抹坏笑,慢慢朝她贴近,“娘子,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未竟的话消失于那张早令他迷失的红润樱唇中,床榻上锦被下一场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结束之后,凌清雪伏在他胸前轻喘,整个人酥软得连眼都睁不开,任他双手不规矩地在自己身上游移抚弄,一个字也不想说。

    身心俱舒的江随云爱抚着怀中佳人,眼角眉梢都是春情,小声地在她的耳边说着夫妻间的体己话,等到被怀中人不耐的轻锤,这才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不再说话。

    两人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江随云起身披衣下床,出门吩咐人准备热水、衣物以及膳食。

    泡过热水之后,凌清雪周身的酸疼稍减,换过衣物之后,便绕过屏风到桌前梳头。

    不久,在另一间屋子洗浴的江随云走了进来,在她身后看她汲尽长发上的水泽后,慢慢梳理那头长长的乌发。

    见她习惯性梳成少女发式,他轻轻摇头,伸手,将她的发髻拆散,说道:“我来。”

    他稍嫌生疏笨拙地慢慢梳拢她的长发,几次失败之后,总算帮她挽成妇人髻,不由得脸泛笑意,微微颔首,“娘子真美。”

    凌清雪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美在形、在心,不在貌。”他补充。

    “苏离洛呢?”她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这么一句。

    江随云一怔,旋即轻笑,“苏姑娘昨晚便离开了。”这些江湖人真是奇怪。

    她冷哼一声,“她若不跑,我反而奇怪。”

    “娘子要如何?”

    “不关你的事。”她起身推开他就要出门。

    他见状伸手拉住她,“娘子不吃饭了吗?”

    凌清雪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道:“暂时我不想看到你。”然后出门而去。

    江随云出声欲唤,伸手欲留,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个时候她心里一定乱作一团,便由着她好了,反正来日方长!

    接下来半个月,江随云没有再见过妻子,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然而,不久之后,江湖上却传来“雪玉芙蓉”千里追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最终在玉门关前将他杀死。

    得到消息时,江随云正远在云南大理巡视名下茶行,面对着随从掌柜的怪异神色,他只是温文一笑,云淡风轻地道:“采花贼是江湖败类,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巡店结束后,他回到别院时,却在四顾无人的书房内暗自叹息。她这是实实在在的迁怒啊。不能对苏离洛下手,便找别人泄愤,这教他忧喜参半。

    采花贼?他蹙了蹙眉头,他对妻子所找的目标颇有异议。她一个女人追缉什么采花贼,况且她本身又是一个娇滴滴的佳人,实在是——不像话!

    第二天,江随云的随身小厮拿了张纸条给他。

    “从哪里来的?”

    “门口的乞丐给的。”

    江随云狐疑地层开,一看之下,眼睛顿时一亮。

    这纸上所写乃是妻子的最新消息,说她正前往青城山祭拜亡师。

    地点时间写得十分详细,简直称得上巨细靡遗,落款是个铜钱印,刻着“万事通”三字。

    江湖万事通的独门印鉴!【】

    江随云不清楚万事通为什么要向追缉通风报信,但是他很高兴知道要到什么地方找妻子。

    行踪飘忽的江湖客,找寻起来总是十分费神,这点让他近来感触很深。

    当下,他便收拾行囊动身赶往青城山。

    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

    这两句道尽四川境内两座名山的特色。

    重阳在即,登临青城山,凌清雪的心情却是带着伤感的。

    从她十三岁艺成下山,十四岁师父辞世,这些年来,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上青城山,到师父的坟前祭告一番。

    山径通幽,周遭古木参天,脚踏在晨间湿气的青石板路上,一袭素白锦衣的凌清雪缓步而行。

    但当她来到师父的墓前时却是一怔。

    往年荒草蔓生的坟墓,此时却是干净清爽,墓碑前还有拜祭的鲜花素果,燃尽的香烛纸钱。

    她心中讶然,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草庐,几个飞身纵落,人已到门前。

    伸手推开房门时,里面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谁后,马上变得一脸惊喜,“少夫人,您果然来了。”

    凌清雪怔了下。是江随云的贴身小厮。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梭巡屋内,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心头滑过微微的失落。

    小厮急急道:“少夫人,少爷病了,昨天才让人背下山,我在这里等您,请您无论如何不要再走了。”

    凌清雪心中一紧,“他病了?”

    “是呀,少爷不习惯山间气候,着了凉,一直不肯下山就医,昨天烧得糊涂了,小的便差人背他下山,少爷昏迷中还一直唤着少夫人,小的只好留在这里等。”

    “带我去见他。”

    “是。”

    凌清雪嫌小厮脚程太慢,索性伸手拎了他颈后衣料带他下山。

    他们到达山下江随云借住的农家时,他高烧仍未退,大夫也是一筹莫展,直说自己医术不精,怕会耽误病人。

    凌清雪伸手往江随云额间一探,被手下的高温吓到,不禁急急唤了声,“江随云。”

    恍惚间听到这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烧得迷迷糊糊的江随云无意识地呢喃,“娘子……”

    凌清雪秀眉紧锁,旋即动作迅速的为床上的人穿衣,然后拿过旁边衣架上的大氅将人一裹,对小厮吩咐,“让人备车进城,再找一坛黄酒。”

    “是。”已经完全没了头绪的小厮只管听命照办。

    不久,他们已经坐在急奔的马车上,车厢内凌清雪拿着沾了黄酒的布巾替江随云擦拭全身。

    似乎是知道身边的人是谁,江随云的身体很放松,神情也似乎缓和许多。

    等到他们赶到最近的一个城镇时,江随云的情况已经稳定许多,这让凌清雪的心也稍微放下。

    医馆的大夫重新开了方子,让药童前去煎药。

    凌清雪守在丈夫的床前,手被他无意识地紧握着,有些疼,她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

    不多时,药煎好,可是,江随云却是牙关紧闭,无法服用。

    “少夫人……”小厮求救地看向她。

    凌清雪阖下了眼,上前,“把药给我。”

    小厮急忙将药碗递到她手上。

    她皱眉看着碗里的药汁,嘴里立时就觉得有些苦,抿了下唇,她张口含了一口,然后俯身渡入丈夫的口中。

    小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然后想到非礼勿视,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不存在。

    渡了几口之后,凌清雪粉颊烧红地瞪着床上的人。他竟食髓知味吻住她不放,甚至还将舌头探了进来。

    狠狠瞪了手中剩余的药汁几眼,她咬咬牙,仍然一口一口地渡过去,也不时地被人纠缠住唇舌肆意掠夺。

    一碗药喂完,她已经恨不能立时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好了,你先去镇上找家客栈,一会过来接我们。”

    小厮领命而去。

    凌清雪继续守着昏迷的江随云。

    第五章

    江随云完全清醒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他睁开眼时就看到半靠在床头睡着的妻子,她的脸色带了几分疲惫,即使睡着,秀眉也还轻蹙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仍然是紧紧地握着她的。难怪她身上的衣物像是几日不曾换洗过,发髻也有些凌乱。

    “你醒了?”凌清雪因身边人的动静而倏地睁开眼,见他醒来,不禁面露喜色。

    “辛苦娘子了。”他颇感歉意地看着她。

    凌清雪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放下心来,“烧退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大夫。”

    江随云摇摇头,握着她的手拉至心口处,微笑道:“我很好,娘子在我身边,我就很好。”

    凌清雪不自在地转开眼。

    “娘子,不要再离开好不好?”他的声音满是希翼。

    “我是有事……”她辩解。

    “娘子。”声音很轻,但指责的意味很浓。

    她于是收声,在他灼灼目光盯视下,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江随云笑了,对她柔声道:“娘子先去洗漱休息下,我没有大碍了,别再累到娘子。”

    凌清雪看着自己,便没有拒绝,出门吩咐人帮她准备洗澡水。

    待她洗漱完毕再回到房里,小厮已经伺候江随云用了些清淡的饭菜,正在跟他汇报一些事。

    看到她入内,小厮立时住口,江随云开口道:“继续说吧。”

    小厮看看少夫人,见她没表示什么,就放心地继续说了下去,凌清雪对那些生意买卖没有兴趣,迳自到一旁去吃为她准备的饭菜。

    她吃得极慢,而小厮说得极快,但她极慢的吃完一顿饭,那小厮的事却还没说完,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世人只知江家富甲天下,却不知这财富荣耀之后要付出怎样的辛劳。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少爷刚醒,身子还虚,不能太过劳累的。”最后,她忍不住发话了。

    小厮望望她,又看看少爷。

    江随云一脸轻松的笑,“听少夫人的吧,我也有些累了呢。”

    小厮便聪明的告退了。

    “娘子。”他靠坐在床头唤她。

    凌清雪充耳不闻。

    江随云眼露笑意,继续唤她,“娘子。”

    几番下来,她不得不开口,“什么事?”

    他朝她招手,“过来坐。”

    她面上一热,没有动。

    “那为夫过去好了。”他说着就要掀被下床。

    凌清雪只好起身走了过去。

    她一过去就被人拉坐到床头,收势不住扑入他的怀中。她要起身,他却搂住不放,最后她便不动了。

    他轻抚着她一头顺滑微湿的长发,低喃道:“娘子,我们就这样相守一生可好?”

    怀中人似乎僵了下,半晌无语。

    江随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姿势,感受着两人之间难得的相偎。

    当凌清雪伸手环住他的腰时,他心头狂喜,知道这是她的默许。

    “娘子。”

    “嗯。”

    江随云笑弯了眉眼,这是她第一次答应他的称呼。

    “娘子,”他搂着她轻蹭,“我好想你。”

    “你病还没好。”感受到他的情动,凌清雪轻轻推着他。

    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病的又不是那里。”

    凌清雪整张脸都烧红起来。

    “娘子……”他原本清雅的嗓音染上情欲。

    她羞窘地闭上眼,松开抵在两人之间的手,任他为所欲为。

    床榻间很快就响起男女纠缠的暧昧呻吟,气息交缠,在他一次次的挺进中,她发出难忍的轻吟,在他越来越颠狂的动作中,她一次次臣服,接受他满满的情意。

    又一次轻抵额头,彼此喘息着,眉眼间流淌的却是萦绕于心的情。

    他抱着她低语,“娘子,你说明年我们膝下会有小萝卜头吗?”

    她将头埋入他胸前,不语。

    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看来为夫要好好努力了,娘子,我们再来……”

    她忍不住伸手锤他。

    江随云在肆意爽朗的笑声中开始新一轮的燕好。

    江随云跟妻子形影不离,好得如胶似漆。

    即使大多时候,凌清雪只是坐在一旁百~万\小!说打坐,但是只要看到她在身边,江随云的心情就会很好很好。

    知道妻子会晕船,所以江南水乡长大的江少爷便放弃扬帆万里的水路,陪着妻子走陆路。

    回家的路变长,却让他甘之如饴。

    这一日他们经过一处山脚下时,遇到了强盗。

    江少爷每次出行均会带有护院,但这次所遇的强盗似乎不是泛泛之辈,双方交手,战况竟然一时胶着。

    小厮乐清不时地拿目光朝车厢瞄,在他看来,只要少夫人肯出手,这些强盗完全不够看。

    原本有些困顿,想小憩一会的凌清雪被车厢外的打斗声搅得有些心烦,便要推门出去。

    江少爷伸手拽住她,不赞同地道:“有护卫在,你就安稳地坐着。”

    凌清雪不想说自己心绪烦乱,只是挣脱他的手,钻出车厢。

    江少爷不得不也跟着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妻子犹如穿花蝴蝶,身形飘忽在众人之间穿梭起落,不多时,方才胶奇着的战局就成一书边倒的情势。

    但轻松挽回胜局的凌清雪脸色却有些苍白,捂着嘴闪到一边,扶着一株大树开始吐了起来。

    “娘子……”江随云慌了手脚。

    还是随行的老账房看出端倪,拉过少爷小声嘀咕了两句。

    原本担心得心慌意乱的人顿时变得喜不自胜,跑到妻子身边,关切地道:“娘子,很不舒服吗?”

    凌清雪摆摆手,眉头皱得死紧,“血腥味……”怪事,以往不曾这样。

    “娘子,我扶你回车上歇息。”

    她点头,随他回到车上。

    等到他们到达下一个城镇投宿时,江随云请来城中最好的大夫。

    凌清雪一头雾水地看他。

    “夫人,右手。”大夫温和地开口。

    尽管疑惑,她仍旧伸出右手。

    大夫把过脉之后,面露笑意,向一旁的江随云道:“恭喜公子,尊夫人有喜了。”

    凌清雪呆住。

    江随云大喜,“乐清,拿十两银子给大夫。”

    “老朽谢公子了。”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江随云脸上的笑容完全无法掩饰。

    等到大家都离开,他坐到床边,搂着妻子笑道:“娘子,你有了我们的骨肉了。”

    凌清雪微笑着抚上自己小腹,神情带了点难以置信。

    江随云在她耳边说:“我那么努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立时啐了他一口,“不正经。”

    “如果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欢喜的。”

    凌清雪只是笑笑没说话。

    江随云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憧憬地道:“将来我们要生好多孩子,这样他们长大就不寂寞了。”

    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孤寂,她伸手握了握他的。他是江家独子,还是江氏夫妇老来得子,虽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却是孤单。

    “好。”她轻轻地应承。

    江随云欢喜无限地在妻子脸上吻了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按手印。”

    看着他孩子气的举止,凌清雪莞尔失笑。

    江随云却不依不饶硬拉着她的手与她盖印。

    “娘子,我们要相守一辈子,你不许离开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微笑的看着他,轻轻点头。

    江随云夫妇回到扬州时,时令已进入初冬。

    原本他们不该走得如此缓慢的,只是江少爷千小心万小心地宝贝着有了身孕的妻子,江老夫人也大力支持,于是一行人便走走停停。

    最后要不是江少夫人实在对这段漫长的归程意见太大,只怕他们年关之前能否回扬州过年都是未知数。

    然后,回到江府进入栖云小筑的凌清雪却是满目的惊疑。

    小筑里原本的美婢不见了,全部换成面貌忠厚朴实的中年仆妇。

    “江随云。”她仍然习惯喊他的全名。

    江随云在旁应声,“什么事,娘子?”

    “这个……”她指指院中的仆妇。

    他“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娘子是有身孕的人了,那些婢女年轻识浅,多半伺候不好,还是有经验的妇人更稳妥些。”

    是这样吗?凌清雪眼中透出满满的怀疑。

    一路进府,她发现年轻的婢女一见到江随云便会疾步远离,仿佛他是瘟疫一般。

    “娘子,注意脚下,慢点。”江随云如同宝贝一尊易碎的陶瓷娃娃般护持着妻子行走。

    凌清雪皱着眉头任他继续小题大做。

    一直进到房门,她坐到床上,江随云这才放过她,离开小筑去忙自己的事。

    “少夫人,净把脸吧。”

    她点点头,接过仆妇递来的布巾,擦拭手脸。

    “少爷吩咐了,如果少夫人想歇息的话,等厨房下人送来热水沐浴之后再歇,少爷还吩咐府里厨子为少夫人准备补汤甜品,一会就会差人送来……”

    凌清雪面无表情地听完也不理会仆妇的错愕,直接起身走出房门。

    以前,她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罗唆到什么程度,现在她知道了——很恐怖。

    “少夫人,您去哪里?”身后两名仆妇急问。

    “散步。”

    院中仆妇与随后跟出的仆妇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少夫人足尖轻点,飞身跃上院中那株百年老树,在巨大的枝桠间半靠着坐下。

    湛蓝天空飘过几丝白云,让看的人心境也随之平和下来。

    江随云得到禀报匆匆由书房赶回,就看到几个仆妇面露焦急地围站在大树下。

    反观树上之人,一脸悠闲地依靠着树干,一腿半曲,一腿伸直,手搭在平放的腿上,腰间的环佩丝带垂落,在风中轻晃。

    江随云被眼前如画一般的情景慑住,不由得停下急奔的双足,静静地隔着距离看着她,他的妻。

    “江随云。”树上的人缓缓开口,听来云淡风轻,江随云却听出其中隐含的不悦。“我生在江湖,长在江湖,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不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你想我如何做呢?”

    听出警告,他眼神微变,泰然自若地道:“娘子,为夫只是担心你。”

    “收起你无谓的担心,院中留下两人就好,其余人你另派他用。”

    “夫人有命,为夫照办。”

    旁边的人看着他们向来奉为神明的当家少爷对着少夫人唯命是从,无不愕然。

    “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离开,我会让管事另外指派工作。”江随云快速指一下。

    “是。”众人听令,或走或留。

    “娘子,现在该下来了吧?”

    “上面风景不错。”

    “天气转冷,娘子如今有孕在身,且才奔波而回,还是好好休养为是。”

    凌清雪从树上一跃而下,负手从他身边走过,连瞄都没瞄他一下。

    江随云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心知是真惹恼她了。

    凌清雪一路回房,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不由得蹙眉,“你跟进来做什么?”

    “想跟娘子说说话。”

    “说什么?”

    江随云走至她身边握住她一只手,牵她一起走到床边坐下,这才开口,“我们江家由来便血脉单薄,致使每任主母怀孕,家中便如临大敌,这并不是为夫草木皆兵,实在是……”他言未尽述。

    凌清雪先是讶然地看他,随后恍然,再到释然,最后伸手拍拍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凡是总是会有例外的嘛,就如同我嫁给你至今依然健在一样不是吗?”

    江随云看她,有片刻的无语,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无奈地道:“娘子,为夫发现你深谙打击人之要领。”简直一语击中,伤人于无形。

    凌清雪颇是谦虚地一笑,轻飘飘地回了句,“我这都是跟相公你学的。”

    他因为她的戏谵之言而放声大笑。

    其实,他家娘子风趣起来,也是很幽默的。

    豪门大宅,高墙深院隔绝了外面的风风雨雨,阻挡了江湖的刀光剑雨,曾经叱咤江湖的雪玉芙蓉,如今只是一个身怀六甲的普通少妇。

    凌清雪对于身外之事向来不多理会,所以当她收到某人辗转托人送到她手上的那封信时,才会有些讶异。

    万事通转信想告诉她什么?

    揣着好奇,她慢慢拆开信笺,然后她的神情开始起变化。

    从怀疑到错愕再到恼怒,最后重新归于平静。

    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心头暖暖,丝丝甜意入怀。那个男人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她哪里会不讲理至此?

    等到江随云从外回来,就看到妻子似笑非笑地坐在椅子上望他,不禁感觉有些不对劲。“娘子,今天是怎么了?”

    “江随云,你过来。”她朝他招招手。

    他乖乖听话走过去。

    “我有问题问你。”

    “娘子请问。”他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

    凌清雪倒了杯茶递给他,江随云开始有些不安。

    她若无其事地拿起自己的那一杯,轻轻地吹凉,呷了一口,徐徐开口道:“改安排仆妇伺候,真的只是因为我怀孕?”

    江随云心中微动,面上从容笑道:“都过了这么些时日,娘子怎么会又旧话重提?”

    “也没什么,就是有位老朋友告诉我一些事情罢了。”

    “老朋友?”

    她将手边的信封推了过去。

    江随云一看到信封角落那枚铜钱印,立时心就悬了起来。

    在看过信笺后,他垂首轻叹。早该知道就算隔绝了所有,她身为江湖人,总还是有得到消息的管道,尤其当她还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朋友时。

    他清了清喉咙,“娘子,需知人言可畏,道听途说的事当笑话一听也就罢了,太过深究就不好了。”他只是防患于未然,不想她因为那些婢女而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往事罢了。而这些他觉得不必告诉她。爱她,便要让她完全放心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凌清雪笑看着他,“哦,那么近来我在你身边都看不到一个婢女,这也是假的?”不是小厮就是仆妇,再不然就是管事或者账房先生。

    “婢女也不过是服侍的人罢了,我身边诸事都有人服侍,不必非得她们不可。”

    “是这样啊?”她若有所悟地看着他。

    他认真点头,“就是这样。”

    凌清雪笑着挨近他,声音轻柔地问:“那么为什么坊间会流传江家少夫人善妒,见不得丈夫身畔有半个年轻女子,若是看到,那女子便会消失无踪,连尸体都找不到?”

    “传言而已,哪能尽信?娘子曾深受传言所害,难道不能体会为夫如今的心情吗?”

    “我能体会。”她一边说,一边重新坐直身子。

    江随云松了口气。

    但凌清雪却还有未竟之语,“我能体会传言大都失真,但无风不起浪,你若不曾做出让人怀疑的事,便不会有今日的传言。”

    “为夫也是怕娘子误会嘛。”他小心陪笑。

    凌清雪转着手中的青瓷茶碗默不作声。

    江随云小心察言观色。据大夫说孕妇大都情绪不稳,极易胡思乱想,而他家娘子又经历过太多不堪的过往,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江随云。”沉默许久之后,凌清雪再次开口。

    “娘子。”他随时准备被指责。

    她却是轻勾唇线,放下手中茶碗,朝床走去,边走边道:“我困了,睡一会。”

    江随云愕然地看着妻子在床上躺下,半晌没回过神。

    咦,什么都没发生!

    三月莺飞草长,万物复苏。

    已有数月身孕的凌清雪陪同婆婆出门礼佛,这让扬州城爱好八卦的百姓都争相目睹那个传说中妒妇兼悍妇的江少夫人。

    但当轿子在寺前停稳,仆妇将人扶出轿外时,众人眼珠却差点没掉下来。

    只见她明眸皓齿,小腹微隆,虽已有数月身孕,不显臃肿,反而添几许风情。

    这样一个女子真会是传说中杀人于无形的妒妇。

    凌清雪原本要伸手搀扶婆婆,却被将老妇人制止,反而要仆妇搀好她,再三叮嘱小心脚下。

    最后,她只好听从婆婆的安排。

    就在江家婆媳拜完佛自大殿走出时,突然从旁窜出一条娇小身影扑跪在将老妇人身前。

    凌清雪第一时间将婆婆护到身后,在场所有人都未看清她的动作,只余满目的惊讶。

    “老夫人、少夫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小红求你们了……”

    面对眼前这个青衣婢女没头没脑的求救,凌清雪求助地看向婆婆。

    江老夫人略带不悦地看着不住叩头的丫头,声音有几许冷淡地道:“你们李家也是大户人家,你家小姐若出了事,李家也不该放任她不管,怎么也求不到我们江家头上,况且,我们与你们已经没有瓜葛了。”

    李家?凌清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仍在不断叩头的小丫鬟。

    “老夫人,奴婢实在没办法了,我家老爷因为小姐逃婚一怒之下跟小姐断绝关系,而小姐被人恶意拘禁逼迫卖身……”小红泣不成声,字字血泪。

    “她不是与深爱之人走的吗?那人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凌清雪微蹙眉头质疑。这些都是她后来从万事通口中得知的。

    小红泪流满面,也顾不上擦拭,目带愤恨地道:“那个无耻的男人根本就是为了小姐的钱财,好吃懒做,最后输光小姐的所有首饰,还把小姐卖到青楼。”

    江家婆媳对视一眼,没有插话。

    “后来有人包养小姐,小姐以为总算否极泰来,谁知那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说到这里,小红的身子颤抖起来,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

    然后,凌清雪看到她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得挑了下眉。难道此事跟她还有关?

    果然,小红接着道:“少夫人,我知道是我家小姐不对,可是您已经是江少夫人了,齐庄主就算再怎么折磨我家小姐,您也不可能嫁他了,少夫人您行行好,去向齐庄主求个情,让他放了我家小姐吧。”

    齐浩宇?

    凌清雪心头大震。她在江家安胎的这些日子,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清雪,咱们回府。”江老夫人一把抓住媳妇的手,阻止她伸手去扶地上的小红。

    “娘——”凌清雪不赞同地轻唤。

    江老夫人回头看了眼殿中的佛像,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清雪,不是娘铁石心肠,此事云儿也曾向齐庄主说过,只不过适得其反,他反而变本加厉,517z所以此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以免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少夫人,您去说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齐庄主那么爱您……”小红被凌清雪蓦然投来的冰冷视线一惊,声音顿时中断。

    “姑娘慎言,我已是有夫之妇,此话传入我相公耳中怕是不太好。”

    “奴婢失言了,可是少夫人,求您了,奴婢求您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小红拼命叩头。

    “你家小姐人在哪里?”凌清雪冷静的询问。

    小红三吾,急忙道:“在杭州。”

    “你怎么来扬州的?”

    “奴婢是偷跑出来的,奴婢……”小红满心的委屈,对一路狼狈奔来扬州的经过极不愿回想。

    凌清雪道:“你对你家小姐倒也忠心。”

    “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为小姐死,奴婢也愿意。”

    “所以当初为了她害人也愿意。”凌清雪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冷了几分。

    小红为之一缩,“少夫人……”她当时不是一直昏迷着吗?

    凌清雪淡淡地笑着,“我隐约记得你的声音,应该也是你陪我嫁进江家的吧?”

    “是。”小红头垂得更低。

    “当时你家小姐有想过让别人代嫁的后果吗?”

    小红头低得不能再低,已经有些无地自容。如果今日是凌二小姐所嫁非人,她跟小姐又将如何?

    是的,她想像不出,也不敢想像。

    “我当时身上亦着嫁衣,你们何尝为我想过?”凌清雪再进一步。

    小红哑口无言。

    “如果你们当时多顾及一下别人的立场,也许今天便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她的声音透出一股清冷,却又难掩一丝不忍。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李家小姐终究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凌清雪发出一声轻叹,迈步越过她,声音传来,“我会约见齐庄主。”这是她仅能做的。

    小红大喜过望,“多谢少夫人。”

    凌清雪却已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六章

    对于妻子要约见曾经嫁娶的对象,江随云表面未曾多说什么,但心里实在是百般不愿的,他唯一提的要求是,见面当天他要在场。

    结果,去送信的人回来说,齐庄主唯一的要求是,见面当天只让少夫人一人前往。

    直到凌清雪临上轿的前一刻,江随云仍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路叨念着,“米都已经快焦了,他怎么还不死心?做人怎么能这样死脑筋呢?”

    凌清雪在心里轻叹一声。当初,她何尝不是这么想他的呢?

    事到如今,想到以前,她唯一的感觉就是甜蜜又有些好笑。

    “江随云,你可以回去了,看到你的话,今天的事恐怕谈不成。”

    “可我不放心。”你跟他单独相处。

    “我虽然身怀六甲,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安抚他。

    江随云满眼的不甘加不放心,但最终还是停下脚步,看着妻子上轿赴情敌的约。

    乐清走近一步,小声建议道:“少爷,我们可以偷偷跟去。”

    江随云顿时眼睛一亮,拿手中的扇子一拍贴身小厮的头,笑道:“说的对,我们可以偷偷跟去。”

    一旁的管事忠叔明智的没出声。即便他一点也不认为瞒得过少夫人的耳目,不过看少爷兴致这么好,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虽然人在轿中,但凌清雪听得出后面有人跟来,且还是那个人,她暗自摇头,向后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轿子便在双方约定的茶楼停下。

    凌清雪下轿的同时,就已看清茶楼前持剑而立的是镜明山庄的两大护法,不由得向身后看了眼,嘴角轻扬。早说不让他跟来了。

    “凌姑娘。”两人向她抱拳行礼。

    她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以我现在这样的情形带名仆妇进去,贵庄主应该不会介意吧?”

    两名护法看了那名普通仆妇一眼,对视了下,点头同意放行。

    凌清雪临近前又朝方才的方向看了眼,这才抬步入内。

    远处的江随云吁了口气,摇着扇子对贴身小厮说:“还好她有带人进去。”

    乐清咕哝了句,“少夫人那是为了让少爷放心。”

    江随云跟着嘀咕道:“可我还是不放心。”齐浩宇如今已经有些偏激了,他越抓着李家小姐不肯轻饶,就越说明他还放不下清雪,还不曾死心。

    在他忧心不已的同时,凌清雪已经走进齐浩宇所在的雅间。

    一身白衣的齐浩宇似乎永远都显得玉树临风,只是如今眼神中却夹杂了些以往不曾有的忧伤与沉重。

    仆妇扶着凌清雪坐下,然后退后两步垂首站到一边。

    “如今你一个人见我都不方便吗?”目光扫过那名仆妇,齐浩宇的剑眉微皱。

    “商贾之家不比江湖人,有些事总还是避讳的。”凌清雪漫不经心地回答。

    “清雪,你变了。”

    她淡淡地应道:“齐大哥又何尝没变呢?”

    齐浩宇看着她隆起的小腹,目光一黯,声音低沉下去,“如果当初你顺利嫁到镜明山庄的话,今天也该有我们的骨肉了。”

    “齐大哥——”她声音微沉。

    “清雪,你懂得,你一直都懂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向凌堡主提亲,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机会?我不介意的,就算你当初失身嫁给别人,我也不介意!”他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凌清雪在他手伸过来之前,闪身避开,面沉如水地看着他,“齐庄主,请自重。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了李家小姐的事,我们,”她顿了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事成定局,没办法回头了。

    齐浩宇眸底划过一抹阴狠,“那个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大哥,”她试图平心静气地跟他谈,“李小姐纵然当初有错,落得如今的下场也足够了,你就放过她吧。”

    “放过她?”他嗤声而笑,“在她将我的幸福破坏殆尽之后?”

    凌清雪犹豫了下,仍然说了出来,“你还有如意姑娘,她一直在等你。”

    齐浩宇俊颜一变,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盯着她的眼睛道:“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愿意回头的是不是?”

    “你现在认为是李姑娘破坏了你的幸福,可是如果当初我嫁给你的话,我会觉得是我破坏了如意姑娘跟你的幸福。”她决定把话摊开来讲,如果放任对方继续执着下去,对谁都不好。

    齐浩宇恍然,“所以当初即使没有李家小姐从中破坏,你也是不想嫁给我,对不对?”

    “齐大哥,对不起,我只是没有料到会遇到那场暴风雨,后来一切就开始脱轨。”原本事情不会变得这样复杂的,也许就只是她做了逃婚的新娘,凌家堡对镜明山庄有所亏欠罢了。

    齐浩宇喃喃自语,“为什么?当初你明明是愿意嫁给我的。”

    凌清雪的神情微怔。当初吗?她若在他提亲之前就知道他那位红颜知己的存在,或许就不会有允婚的事发生了;如果没有在青楼看到那一幕,也或许她就嫁给他了。

    可惜,一切不可能重来。

    “齐大哥,去年四月初八你人在哪里?”

    他愣了一下,随后回想,脸色蓦地大变,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她微笑,笑容极浅也极冷,“秦淮河畔的青楼里,如意姑娘的床上,我看到了。”两个月后便是他们的婚期,他却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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