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想用贞英要挟自己,欲救叶孤漩,凤黎尚不知他允诺与否,那麽女儿必然安然无恙,是以天王毫无焦心。凤黎与紫彤商议,李靖断乎有事耽搁,才迟迟未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谁知他猴年马月才会下界。与其干耗著,毋宁趁万魔来助这个良机,一举将中原佛门道派剪除,再挖开龙|岤,泻尽气脉,亡李唐江山,搅乱天下,复兴魔教。遂将矛头转向晋阳,打探彼方虚实,准备开战。
话说袁天罡等,在太原守护龙|岤,待战妖魔。他本道慧真君下凡,在天负责演算道运,推测劫数,兼执掌天机。一有大事,必明心见性,预先明晓。孔雀王奔赴各地求援,请了一批妖魔时,先教他们去圣雀宫,然後继续搬救兵,让彼等再到高平,如此进行,逐渐叠加,才有三万之众,非一举就能找下这麽多妖魔。袁天罡见雀山魔气汹涌,有递增之势,掐指一算,便知未来。事态紧急,中原正道,危在旦夕,须团结起来,全力抵抗。
鉴於魔道大举进攻,袁天罡急邀各正道首领带门人弟子赴并州龙城客栈。道门首领乃:蜀山仙剑派司徒靖宇、昆仑琼华派太清真人、茅山上清派潘师正、阁皂山灵宝派梦虚子、终南山楼观派尹文操、龙虎山正一道张天师、御卫堂玄鹤真人、宁心门玉阳子、鬼谷派清灵子、积善派薛正逸、符箓派素元真人、丹鼎派辟尘子、经典派承景真人、占验派郁紫晨,妙真道虚幻空、少阳派玄炎真人、净明道泰华渊、云鹤派雾露隐、太一宗乾羽霜、正阳派赫金章、文始派嬿婉娉、玄武派龟蛇道长、云阳派霞辉道长、虚无派龙髯道长、纯阳派赤石道人;佛门首领乃:法相宗玄奘法师、禅宗道信弘忍师徒,天台宗智威大师、华严宗云华智严法师、南山宗道宣大师、净土宗善导大师、普陀寺悟玄大师、慈航庵了因师太、五台派妙乘大师。
司徒靖宇道:“各位,孔雀大明王女儿紫彤,过去统领麾下群精,残害生民,噬魂造孽,但一直与魔教无有联系,和我中原各派也相安无事,可谓井水不犯河水。全没想到这次她会继任尊位,接管魔教,邀集群邪,攻我正道。紫彤若出手,在场诸人,有谁是她对手?”太清真人道:“莫说紫彤。眼下中原魔教衰微,我等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可是外邦群魔,实力如何,大家也许并不清楚。但能与紫彤结交者,岂是泛泛之辈?依我说,她既能请来强援,欲将吾辈灭而绝之,我等绝不能坐以待毙,任群魔宰割,也须出海一趟,往十洲三岛等地求助。”众人闻言,无不称是。
袁天罡道:“贫道想起一散仙,道号璇清,绝对能战败紫彤。他师从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镇元子大仙,本领非凡,昔年因犯下过错,被逐出师门,之後游历天下,斩妖除魔,与贫道私交不浅,现居天山缥缈峰静修。贫道若去相请,必不推辞。”司徒靖宇道:“那事不宜迟,就烦劳道友从速邀来。”张天师道:“我等也尽快分赴各处,寻求帮手。”太清真人道:“此次仙魔大战,在所难免,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做到无所畏惧,才能狭路相逢勇者胜。”宁心门玉阳子道:“吾等舍身卫道,岂惜一死?无论首领长老,还是门人弟子,若有临阵逃脱者,当群起而诛之。”众人道:“正该如此,才成体统。”张天师、潘师正、梦虚子、尹文操四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愧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昔年先帝太宗命四人进京护驾,四人面对寅将军的威势,料非敌手,遂落荒而逃。耳听太清真人、玉阳子言语,四人又悔又恨,皆心道:“当初真是糊涂,身为一派之尊,行为却这般不堪,落人笑柄。不久之战,切莫复存此念。”其实袁天罡、李淳风不是乱嚼舌根之人,当年之事并未透露於人,也叫塞维亚等严守秘密。只是这四人心虚,至今耿耿於怀,误以为太清真人、玉阳子在指桑骂槐,专门针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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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直斩楼兰报国恩
话说袁天罡携带女徒子嫣,举形高升,腾空凌霄,冉冉西去。夏颖顶戴紫花莲冠,身披九色锦纹绿华裙,腰系琼蕊宝带,脚踏追星履。庆云绕体翳金乌,紫烟霏霏盖身躯,纷纷妙香馥郁,彩雾辉耀,飞霞流景,瑶池侍女,光映玉肌,朦胧仙影,渺渺娇容世间稀。
子嫣道:“师父,徒儿向闻凤凰後裔孔雀王雄霸一方,神通广大。别说各正派领袖,盖莫能敌,就算大罗金仙,也难收降人家,果然厉害。璇清前辈,既可胜她,必有无边法力。不知他是以何因缘,访道修行,得证太乙散仙,竟有如此手段?”
袁天罡笑道:“周天五仙之中,太上老君为天仙之祖、东华帝君为神仙之祖、镇元大仙为地仙之祖、彭祖为人仙之祖、首任酆都北隂大帝为鬼仙之祖。镇元仙祖得道於混沌,是三清四帝故友,座下弟子要本领一般,那才稀奇哩!”
若论璇清出身来历,须从根说起。七百多年前,汉昭帝时期,元凤三年,岁在癸卯。阳关西去千余里外,有两个异邦,一名楼兰,一唤婼羌,俱城郭之国。
往昔元封三年,汉武帝派赵破奴率兵数万攻击楼兰,使之降服;太初四年,又命李广利远征大宛,大败之,威震西域,诸国臣服,遣子弟入汉为质,婼羌亦在其列。
婼羌国王名曰孤莫,生有一子唤作华乐,幼而敏慧,长而慈仁,即出家修道之璇清。华乐王子欲娶楼兰美女姝瑶为妻,请父王重礼提亲,然而被婉言遭拒未成。
姝瑶是楼兰王尝归女儿,对她爱愈性命。公主金枝玉叶,虽芳华及笄,与华乐门当户对,但怎肯随便定偶?华乐不退初心,誓许谐秦晋,常备蛰礼,进拜楼兰王,借机与姝瑶亲近。
楼兰王几番接见华乐,感他多谋善断,胸怀韬略,谙熟兵机,颇具经天纬地之才,兴国安邦之能,远非己所及,由是越加中意,思道:“孤阅人无数,未有如此少年英俊者,真豪杰也,果是吾女佳婿,若舍此人,而欲留心再访,实属难觅。”就劝女儿下嫁华乐。
姝瑶公主道:“父王在上,婚姻之事系孩儿一生,百年配合荣辱相关,理宜慎重,倘或草率,所托非人,贻悔何及?孩儿愿观其德行,再思合卺与否。”
楼兰王溺爱女儿,凡事尽遂她意,只道:“华乐甚称吾心,失之可惜。不过孩儿既远虑将来,为父亦不勉强。”
说起尝归,早在武帝征和元年,其父楼兰王雙勒薨,国中大臣赴大汉迎入质之琊顿王子,欲立为王。琊顿犯法,惨遭宫刑。朝廷虚报楼兰大臣道:“质子吾皇所宠,毋得离宫,彼国另择质子之第杽s,以登王位。”楼兰大臣要见王子,不得,後知真相,无胆发作,衔恨而归。及新王杽s立,朝廷复令楼兰遣质子尉屠眷入汉,亦质匈奴,新王莫敢不从。杽s不久又死,匈奴率先闻知,即遣送人质回国,即雙勒长子尝归,继任楼兰王。尝归因二弟琊顿为质时身残,他又曾居匈奴,颇受优待,故亲匈奴而远大汉,曾屠杀期门郎遂成、略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等汉室命官。
又过一岁,时昭帝元凤四年,大汉骏马监傅介子出使大宛国,沿途诛匈奴使者有功,及返京师复命,升为中郎将,迁平乐监。傅介子对大将军霍光道:“楼兰本依附匈奴。自先帝派张骞西去大月氏以来,多有使者出使西域诸邦,经过楼兰时屡屡遇害。先帝两次讨伐其国,俘其王,扣其质,楼兰表面臣服,然并未真心归顺。今楼兰王尝归为匈奴离间,反复轻我大汉,非置质所能威胁之也。傅某不才,愿领勇者,刺杀楼兰王,以威慑各国,骇服番王。”霍光称善,从其言。
傅介子辞别霍光,翌日打点行装,携随从昼夜趱行。非止一月,方至敦煌,西出阳关,直抵楼兰国都扜泥城,行程六千一百里。傅介子等歇於馆驿,管事忙安排佳肴美馔,殷勤侍奉。驿丞上奏国王,道汉使求见。尝归召大臣商议。辅国侯道:“向时傅介子执天子诏书谴责大王,此番又至,来意断乎不善。与其受辱,莫若避之。”尝归命译臣以“吾王巡视未归”回报傅介子。
傅介子笑道:“安敢欺心?王若离宫,汝必知晓,早先就应告之。汝分明是进王宫见驾,国王不愿接待来使,以此为推托之词,汝当吾懵懂乎?”驿臣道:“尊使误会矣!吾王出游,非比秦始皇巡行天下,举国皆知。下官乃卑微之职,安知吾王动静?”
傅介子离开馆驿,缓慢赶路,未走出三十里,天色尚早,就入店歇马。傅介子对楼兰翻译笑道:“我大汉天子,素来仁慈,恩泽四海。西域各国既遣使进贡,吾皇亦恩赐抚慰之,特命本官以金银财宝重赏诸邦之王。王既外出,便无缘领受,岂非惜哉?”即命随从开启宝箱,光芒耀眼,果是无价之宝。翻译私底下派人飞马去报楼兰王。尝归见钱眼开,大喜,谴却胡侯拜访傅介子道:“吾王车驾刚刚还都,闻报尊使莅临,特命下官来接。”
楼兰王出郭迎入,召集众官,後堂设宴相待傅介子。酒行数巡,尽皆酣醉。忽然,傅介子掷杯於地,大叫道:“听吾号令,诛杀逆党!”言未毕,屏风後飞出两个武士,持刀从尝归脊背刺入,血刃当胸挺出。尝归惨呼一声,气绝而亡。众官大惊,离席奔逃,早有汉兵四面围住。
傅介子道:“楼兰王获罪大汉,因此弑之,更立其弟尉屠眷为王。吾十万大军即至,汝等须降伏,莫得妄动,否则,屠城灭国,鸡犬不留!”楼兰众官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伏地听命。
却说姝瑶公主在内室抚琴,忽觉骨颤肉惊,行坐不安。父女心连,根於天性,尝归遭戮,故姝瑶有所征兆,匆忙赶往後庭。猛见父亲横尸当地,血流未止,公主大叫一声,昏绝於地,众人急救,半响方醒,扶入香闺。公主嚎啕痛哭,泪湿衣襟,斑斑成血。辅国侯、却胡侯跪奏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公主殿下节哀,保重玉体。”公主泣道:“我楼兰小国,兵微将寡,任由强汉、匈奴摆布,忍辱求生。只怪弱肉强食,唯听乎天命,可奈其何?贼使残暴,欺天灭主,擅杀国王,我邦家创立四百年,历代无此例也。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死臣该如何?。”哭了会儿,又大叫道:“我若不为父报仇,有何颜面为人子女?”却胡侯大惊,道:“悄声!谨言!须防隔墙有耳。傅介子既敢害陛下性命,又何惧公主?”公主怒道:“父王无端被弑,还不许我一吐心中怨愤?”
公主神思昏乱,跃下牙床,道:“快些取印绶兵符来!我即挂帅,率全城兵马,将汉狗斩杀殆尽!”却胡侯泣泪低言道:“公主殿下,切莫激愤自误。须知我楼兰举国之兵,尚不满三千,大汉十万虎狼之师即至,焉能抵挡?汉人有句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甚是有理。公主且留有用之身,莫作无谓牺牲。等待时机,屠傅介子,亦有何难?”公主依墙瘫倒,道:“是耶,我暂息怒气,以俟将来雪恨。”言讫,转身以头撞壁痛哭。
傅介子功迁中郎将,属光禄勋辖,武职位高,秩比二千石,统皇家侍卫,保驾圣躬,武艺何等高超?是以才有斩王之胆色。王宫大殿上,楼兰文武众官皆跪,无不颤栗。傅介子道:“汝等之王,既降於汉,当守臣节,叵耐心怀二志,亲近匈奴,背主之贼,情殊可恨。掠取大宛、安息二国进献我朝之贡物,与强盗何异?今贪财殒命,足见其庸。想我东土古立天朝,历时三千年,久称上国,汝等乃城郭之邦,人民稀少,粮食鲜薄,户口不及大汉一县之众,似此亦无臣礼,自取灭亡也!若非吾皇仁德宽厚,楼兰早不复存在矣!自古道‘上邦皇帝,为君为父;下邦国王,为臣为子。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上国天使,既受君命,有权诛下邦之王。’汝等可有怨言乎?”众官肝胆俱裂,齐称“不敢”。
介子自思:“出使之前,天子曾暗嘱我,此番西行,若发现异域风情美女,便带往长安,纳为帝妃。那楼兰公主,容貌艳丽,更异於中原女子,足堪入选。”当下道:“楼兰先王雙勒有四子,长曰尝归,次曰琊顿,三子杽s,四子尉屠眷。依据约定,每新立一王,须质一子。我知尉屠眷无子可为质,就勉强以侄女楼兰公主充之,亦无不可。”教左右:“带公主来见!”
须臾,公主被甲士反剪,强行推搡而来。傅介子近前打量她,见雨带梨花,愈添娇色,暗忖:“此女必中天子之意。”命将公主带到画阁,与楼兰之臣隔离。公主怒视介子,目似喷火,气得咬牙切齿,不住挣扎。争奈薄柳弱质,被甲士攥住双臂,犹若铁钳夹住,莫能脱得束缚。甲士道:“天使尊前,还不跪伏?”公主挺直双腿,绝不屈服。两甲士大怒,不待吩咐,就飞脚踢公主膝窝,硬摁双肩,终跪於地。公主欲待立起,已是不能,破口大骂道:“恶贼,我咒你不得好死。”介子假意道:“贱婢,胆敢无礼。覆巢之下,无有完卵。留此逆种,好为父报仇乎?”缓缓拔剑,吱吱有声。公主万念俱灰,闭目待死,毫无惧色,大声道:“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必化为厉鬼,食尔之魂!”介子大怒,提剑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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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情定白龙堆
话说傅介子仗剑刺向公主心窝,去势甚疾,破空有声。那些随行武士,见利刃直指要害,无转圜余地,认定姝瑶必死。锋芒破衣而入时,介子手腕一抖,并未伤及皮肉,只是贴胸肋滑过。傅介子见她安难乐死,心生几分敬意,不能以寻常女子看待,命下属严加看管,莫让她自尽。
楼兰王被杀,消息不胫而走,数ri间震动西域,诸国自危。婼羌国华乐王子闻讯惊怒,深恐公主遭遇不测,遽起倾国之骆驼骑兵五百人,驰赴楼兰护卫。楼兰在婼羌西北方,两国相距二百里,华乐星夜出发,天明即至。在扜泥城里打探,得知傅介子离开,姝瑶也被劫走。
华乐王子找上楼兰辅国侯、却胡侯,道:“现今公主蒙难,小王有心营救,争奈兵力不足,还请两位君侯出兵援助。”
却胡侯道:“吾王不幸晏驾,旬ri传开,恐天下将有变乱,须重兵镇压,若为一公主而提军远出,置社稷於不顾,一旦祸起,悔之何及?”
华乐王子厉声道:“我闻国王遇害时,事起仓促,众所难防,君侯等人护驾不力,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不好向万民交代罢?公主尚有生机,君侯若不躬蹈矢石,保全她父亲这点骨血,岂非有负国王知遇之恩?明明贪生怕死,何必假言内乱这等推脱之辞?”
辅国侯怒道:“王子说话要注意分寸!”
华乐道:“傅介子扬言,大汉三万军兵将至,虚实尚待探听,君侯为何深信不疑,屈服於傅介子的y威之下?”
却胡侯道:“阳关以东,仅敦煌、酒泉、张掖、威武四郡屯田戍边,便有人口三十余万,战时为兵,和时为农,三万雄师,七ri内就能在玉门关集齐,怎会有假?若非如此,傅介子怎敢刺杀吾王?”
华乐道:“我看未必。汉武帝穷兵黩武,累涉征伐,大伤国家元气。及至昭帝立,霍去病之弟霍光辅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百姓充实。而匈奴壶衍鞮单于年少无能,即位以来,人心不齐,战多败绩,开始积贫积弱,是以渐至和亲,自元凤元年以来,亦韬光养晦,边境少事,四五年不与汉朝大战。汉廷派傅介子来行刺,只三百死士跟随,由此猜出汉廷的打算:要是成功,则高升重赏;若失败身亡,则赐金抚恤其家属,并不在意。又怎会出兵三万,攻击楼兰属国,做此弊大于利之事?”
辅国侯道:“何为利大于弊?”
华乐道:“两方多年罢战,都待时而动,汉廷若出强兵,匈奴会认定汉兵要攻击‘僮仆都尉’的扎营之地,匈奴兵也将乘势南下,攻占兵少的凉州四郡,遏制要塞,向东抵御大汉,向西彻底掌控西域诸国。汉兵孤军深入,必腹背受敌,消亡殆尽。试问,此非弊大于利而何?君侯若将傅介子屠戮,汉廷只失一中郎将,根本不值为此贼而兴兵报仇。他若一入阳关,我等顿失地利之便,届时万难救回公主也!”
却胡侯虽以为然,但料定华乐只是猜测之论,不足为证,并晓以利害,说华乐出兵必将全军覆没。华乐没奈何,大骂:“无胆鼠辈”,拂袖而去。辅国侯、却胡侯深恨之,自此结下仇怨。
华乐引麾下五百骑径往东北进发,是ri抵暮,进入沙漠。此处土丘起伏,横亘於沙海之间,纵横几百里,宛如游龙,名为白龙堆。婼羌国勇士,以战死为荣,此时都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热血报主气概。众人在驼背上饮食休眠,昼夜兼程,不出两天,就追上傅介子的队伍。
两军对阵,华乐骑骆驼出列,剑指傅介子骂道:“猖獗汉狗!多番藐视我西域诸国。此次更甚,隂谋弑君,劫持公主。咄!还不俯首待死?”
“不知死活的胡贼!”傅介子大怒,也不闻华乐来历,从囊中抽出一支雕翎箭,不用铁胎弓,攥著箭尾,挥臂甩出,shè向远在十丈外的华乐。
华乐会家不忙,一拍驼峰,纵身往前跃起,一脚踏在箭杆上,箭遂落地,然飞空之势未衰。傅介子惊忖:“此人倒不容小觑!”翻身跳下坐骑,严阵以待。华乐逼近时,挥剑劈来,杀势惊人。傅介子仗剑格挡,怎料兵器不济,刚一交锋,就断为两截,左颊差点就被划伤。他身经百战,面对猝不及防之事,都能从容应对,向右一闪,自思对方持著宝剑,无坚不摧,先以轻功躲避,再伺机反击,才有胜算。
此时,姝瑶公主坐在驼背上,见华乐一招得利,芳心大喜,叫道:“华乐王子,且休与此贼拼斗,劳驾你先杀几个汉狗,血漫黄沙,让白龙堆的鬼怪闻到腥味,就会出现!”
傅介子闻言大惊,他往来西域多次,每每听说白龙堆鬼怪骇人,虽未亲眼所见,但想来并非空|岤来风。自思:“听这贱婢口气,倒是极希望来些鬼怪,难道她不怕?是了,楼兰地近白龙堆,国人出入此处,必有驱邪避凶之法。况且她贵为公主,大福之人,鬼怪多半不敢侵害。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眼下还不能杀人。”
不知姝瑶公主是给傅介子打了一场以进为退的心理战,让他疑心生暗鬼,庶几避免两方全军参战,婼羌国就五百兵马,若有死伤,岂非太对不起华乐王子?
华乐明白公主的心思,当即撇下傅介子不顾,冲向汉兵。傅介子赶去遮拦,空手过招。没打几个回合,突然,陰云四合,浓雾弥漫,霎时天昏地暗,一道十丈多高的旋风,围圆三丈馀,昂然挺立,擎天之柱一般,卷著黄白砂砾,旋转不定,缓缓移动,向众人袭来。半空夹杂隐隐雷电,又隐约闻得凄厉哀嚎之声。
两军哗然大乱,适才听了公主方才之言,认定是鬼风来袭,吓得毛骨悚然。骆驼受了惊,慌不择路,载著人四散飞奔。傅介子自言道:“陰鬼在申酉戌亥四时方出,此刻酉时,坐定是鬼无疑。”不禁分寸大乱,展开轻功远遁,避风避鬼去讫,也无暇提防公主借机出逃。
华乐绕过怪风,飞身跃上公主的骆驼,紧紧抱住她,欢声道:“天幸公主无恙!”姝瑶面无喜sè,坠泪道:“傅介子那恶贼割去我父王首级,装在木匣内,盼王子能够取回,缝於颈上,全尸而葬。”华乐道:“木匣现在何处?”姝瑶道:“那厮的坐骑上挂著。”
华乐举目眺望,见旋风带有灵xg,冲散众军後,不疾不徐,未依风向满场游走,并没将人卷进风中。傅介子发下号令,汉兵渐渐聚拢到一快,严阵以待。见此情形,他把婼羌国战士组织起来,将姝瑶围在核心,严密保护。
风声掩盖了众人喧嚣,华乐用内功传音:“傅介子!尔之所为,有亏天理,鬼神难容,必然死在顷刻,还敢将楼兰王首级带回中土邀功麽?”
傅介子惊愕,信了几分,道:“你到底何许人也?敢来管这场闲事!”华乐道:“我乃婼羌国华乐王子是也”言未讫,奇冷刺骨,激凌凌打了个寒颤。再看姝瑶,更是冻得浑身哆嗦,大奇道:“怪哉!六月天气,哪来的寒气?”
突然,y霾大作,那阵旋风狂吼怪啸,扩散开来,化成亩许方圆的风团,将汉兵笼罩。傅介子见机早,身手如电,一把扯过木匣,拔地飞出,退开险地,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那些汉兵,不及奔走,被包住後,随风旋转。一片浑浊中,旋风越转越快,沙土越积越多,原地渐渐出现个沙坑。这怪风不冲霄而上,却破地直入,风团高度逐次缩短,最後潜息,竟钻进地底深处,以致露出一条笔直向下的通道,与井无异,一望无底。须臾,深坑中,从下往上,快速注满黄沙,与地齐平,就像是泉眼溢水。汉兵中除了傅介子,无一存活。
汉兵失陷,只在霎时之间。华乐、姝瑶以及婼羌兵,哪见过这等异象,全吓得懵了。华乐一声令下:“快撤!”众人才回过神来,调转方向,後队变前队,朝西南方飞星逃跑。正行间,五百军士连人带骆驼下坠,却又是那阵旋风在地底从下而上钻出,导致沙陷。华乐连忙飞起,抓住姝瑶肩头,右脚用力向驼峰踩去,借力向东北方纵出,落在实地上。他跑在最後,是沙陷区边境,是以躲过此劫。
眼见全军覆没,华乐难抑悲情,仰天恸哭:“苍天,你何等无情?不留我婼羌国一兵一卒。不久後,必为他国所灭。”想起此行来救公主,发兵前不敢吐露实情,谎称入山打猎,蒙骗父王。如今有何颜面再见国人?怎样面对军兵的家属?遂萌死意,拔剑向脖子上抹去。
姝瑶大惊,一把挝住剑锋,玉手滴血,涕泣道:“由始至终,王子全为妾身,这般结果,妾亦引咎於心,恨不得一死为快。痛惜父王被贼人所杀,妾忍辱从贼,只因父仇未报,今傅介子活埋致死,虽非妾亲手施为,却也无憾矣。王子若自尽,妾誓相随,绝不独活!”怪风席卷之际,挡住二人视线,并不知傅介子也侥幸逃脱。
华乐听了这番话,知她芳心已许,足慰梦寐之思,伤情之下,暗自欢喜,纵使千罪万过,也敢面对。虎目含泪道:“错不在你,何须轻生?我方才冲动,要是以死谢罪,倒成了懦夫。”姝瑶拿锦帕拭他眼泪,道:“男儿不管有多大的伤痛挫折,只要流过泪,就该放得下,从新开始。”
话说傅介子弃众而去,一口气奔出五里地,偶然回头,见沙尘飞扬,远远看到婼羌国人陷落,忙提气疾奔。动静消失後,哪敢回去查看?站在高处远望,没发现身处土丘後的华乐和姝瑶,以为只他幸存。单身回宫,参谒霍光,不尽不实的将西域之行细述一便。素知霍光不信鬼神,遂一番花言巧语,将随行武士之死,全推在华乐身上。
霍光觐见天子,上疏为介子请功。汉昭帝览奏大喜,命将楼兰王首级悬挂在北门宫阙下,威示外邦使臣;擢升平乐监、中郎将傅介子,赐爵为义阳侯;立在朝廷为人质的楼兰王尝归之弟尉屠耆为王,即ri遣回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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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公主心计
话说尉屠耆临行前,上奏汉昭帝道:“臣自归顺天朝,具言本国机密,恐为先王旧部谋害。敢求陛下遣将官至楼兰养兵,令臣有所依靠。”
其言正中昭帝下怀,下诏命一郡司马、四十吏士充当此任;一纸制书,将楼兰国改为鄯善国;并教尉屠耆娶一宫女为王后。尉屠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谨奉敕命而去。
尉屠耆引一簇军马,带车辆辎重,离开长安,望西域进发,径凉州诸郡,直至阳关,驿站换乘骆驼,一路晓行夜宿,促趱行程,过白龙堆,回到扜泥城。
比及登位,铲除异党,牢掌军政大权,尊汉天子之命,迁都伊循城,置鄯善都尉,主管军事,守卫新都。
某ri,聚集文武密议道:“寡人yu开拓疆土,今婼羌国兵亡将陨,正得其便,若不早图,反为且末、小宛二国捷足先登,未免可惜。”
众臣希求富贵,战中可得,是以齐呼国王圣明。
不料消息走漏,使姝瑶公主闻得,直吓毛骨悚然,忙不迭跑到四叔尉屠耆的寝室中奏道:“陛下,何故兴起征伐婼羌之意?”
尉屠耆一惊,忙问道:“你怎知此事?”
姝瑶不答,道:“妾遭傅介子劫持,途径白龙堆,孰料怪风来袭,两军皆亡,蒙华乐冒死相救,妾才可辛免于难。望陛下看在妾之薄面上,息武止戈,免百姓战乱之苦。”
尉屠耆笑道:“姝瑶,你身为楼兰大长公主,怎这般不明事理?婼羌国民英勇好斗,以战死为吉利,与且末、小宛二个结盟国毗邻,宿怨颇深,互有吞并之志。今婼羌元气大损,有累卵之危,灭亡之际,寡人遂发兵护卫,以证两国历代交好之情。是哪个多嘴的婢子,危言耸听,yu行离间之计?”
当年尉屠耆被送入汉廷当人质时,姝瑶尚是牙牙学语的孩提,随父亲在匈奴生活。叔侄俩还是在尉屠耆回国时才首次见面。公主对眼前这个新国王,虽说也有一脉传承的血缘亲情,但毕竟不是亲生父亲可以任xg自专。对四叔更多的还是畏惧和怨怼。因为,她隐隐觉得,父王之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心内虽质疑,但现下也不能表露出来。“陛下教训的是,恕妾无知。”
“奴婢小小蝶,参见国王陛下,参见公主。”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她浑身颤抖,额头冷汗涔涔。眼见寝室内,除了自己,只有尉屠耆及姝瑶,外人早被屏退,更觉不妙。
尉屠耆瞟了她一眼,心下已了然,喝道:“寡人问你,要老实回答,不然,教你死的惨不忍睹。你向公主说,寡人要起兵讨伐婼羌国,这句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小蝶惊魂未定,又见国王龙颜大怒,吓得目瞪舌僵,呆呆无语。反应过来後,忙定住心神,转头向公主嗫嗫嚅嚅道:“公主,珍重,奴婢蒙你优待先去了。”忽紧咬银牙,拔下发簪,猛向喉头刺去,凄艳红珠,喷洒而出,一缕幽魂杳然断绝。
事起仓促,二人始料未及。公主顿如雷劈,扑在小蝶身上,把她抱起,放声大哭。“小蝶,你你怎这般傻?为何要自寻短见?我虽把你当亲妹子般看待,但怎相抵得起你以死相报?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抱起小蝶尸体,幽怨的箭水秋眸,狠狠瞪了一眼国王,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寝宫。
尉屠耆望著她渐渐消逝的背影,不禁潸然泪下。“孩子,最是无情帝王家,咱们都认命!私底下我多想听你叫一声‘四叔’,而不是那冰冷无情的‘陛下’;多想两人之间互无隔阂,共享天伦之乐。可能你觉得我又不配当你叔叔,不错,我是没有你二叔琊顿那般视死如归的血xg,我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但四叔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为的楼兰国千秋万世的基业呐”
原来,霍光听信傅介子的谗言,要为死在白龙堆的五百汉兵报仇,命尉屠耆领军灭亡婼羌国。yu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介子本想将姝瑶献给天子,但在楼兰王宫里,用剑刺她,试探其惧死与否,发现此女根本不畏,在回程中,她贪恋生存,傅介子知其在等待时机,yu为父报仇,所以打消先前念头,万不敢将此烈xg女子带回宫廷。若她受宠,自己则有xg命之虞;若她敢对皇上不利,稍有损伤,後果不堪设想。明白这节之际,就邪恶一笑,预备回到官邸後,调教成禁脔。谁料这尤物被华乐抢回,是以愤怒难当。他素来是个‘小怨必以大仇相报’之辈,尽管认为姝瑶、华乐及婼羌兵“皆死”,犹未能解恨,遂萌生更为残毒想法
姝瑶公主派人将小蝶埋葬後,已是黄昏,心虚纷乱如麻,恍恍惚惚,来到王宫北门,守卫禁军拦住道:“启禀公主,陛下有命,禁止外出!”姝瑶知其奉命行事,也不为难他,径直走了。
回到寝室,姝瑶渐渐冷静下来,回想所设的计谋,可有破绽。“小蝶偶然闻得此等机密大事,旋即报与我知,已派密使向华乐通风报信,料他现已收到,正筹备对策。然而小蝶偷听辅国侯与却胡侯谈话,被当场发现,若非她是我贴身侍婢,并发重誓不得泄露只字片语的话,早就让人活活打死。料那两个君侯必将此事禀奏国王,届时任凭我有如何高明的说辞也抵赖不过,只有先发制人,在第一时间向国王直言相问征伐之事,才毋使引起怀疑。让国王以为我冲动愚笨,不准我外出宫门,便能防止消息外泄。唉,只是可惜小蝶担著生命危险告密,国王质问时,慷慨赴死,倘使因之能免去两国交战,实在功莫大焉。我知道,小蝶你临死前种种不安,倒不是因为惧怕死亡,而是担忧我的安危,因为普天之下,唯你晓得我为报华乐的恩德与眷恋,会不顾一切代价,难免成为薄命红颜。此刻,对於婼羌国王族来说,我的的确确已被定格为毁家灭国的红颜祸水”
第一百四十五章脱困
却说华乐在白龙堆损失五百军士,惊动朝野,人心惶惶。国王孤莫费尽周折,方平息众乱。王子欺君犯法,重罪误国,被收监入狱,并公布秋後处斩,以谢天下。民众见国王大义灭亲,由是感佩,纵使列强环视,朝不保夕,亦无叛逃发生。
地底之下,牢狱,乃由人工开凿,形成巨大石洞,四面都是金刚岩壁,坚不可摧,整体空间特别广阔。没有灯火,环境幽暗,只有无边恐怖、cháo湿和隂森。天窗离牢底足有三十丈,月光微弱,根本照shè不进来,并且,这也是地牢唯一出口。各个角落中,随处可见白sè骷髅遗骸,百十具腐烂尸躯,被蛆虫或毒蛇啃噬著,还有七十多个囚犯没死透,蜷缩成一团,发出嘶哑模糊的声音,也不知想说甚麽,感觉身体慢慢被蝙蝠蚕食,却因饿极而无气力驱逐之。血腥秽臭之气久久充塞,只因洞里无风,不能吹散。
华乐坐在高阜处,淡看一切,眼都不眨一下,脸sè平静,毫无怜惜之意。这些死囚,全是外邦人士,混入国都对婼羌不利,被困於此处,任其自生自灭。而有华乐监管,点|岤制服,倒是没人吃人的现象发生,只能被活活饿死,或难忍痛苦,咬舌自尽,抑或亡於瘟疫。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不知姝瑶过得可好。”白龙堆惊变後,两人回到扜泥城,就分道扬镳。华乐回到王宫,甘心伏罪,在狱中思过,直至今ri。
那天窗,和井口一般,与地齐平,外围白墙筑成圆形,以作屏障。狱卒严密监视,轮流值守,自天牢建成以来,无一人能逃脱。有谁能一跃三十丈,到达天窗口?有了这道天险,狱卒未免懈怠,放松jg惕,一旦长官不在,就依墙小憩。
围墙四周,有著大大小小的树桩。多年前,数名飞贼藏身树林内,夜里劫狱,虽没成功,但荆棘灌木为掩护,全身而退。国王有鉴於此,下令把天牢四方之林木全部铲除,挖高填低,整合成平原,站在望台上,方圆二十里内一览无余。如此一来,极其隐秘的天牢,就暴露在世人眼前,不过,倒真的无人敢来闹事。
东墙一箭之地外,一黑袍男子大摇大摆走来,渐渐靠近,两个门吏闪出,拦住道:“你是何人?胆敢来此天牢重地!”黑袍男子拱手作揖道:“贱名不足挂齿!在下乃是楼兰国姝瑶公主所谴之使者,有书信一封,交与殿下。”
门吏接过书信後,就催促黑袍男子快走。芝麻小吏,对彼国公主的尊使如此无礼,这般不放在眼里,可见自尉屠耆即位以来,两个番邦之间矛盾不浅,愈演愈烈,阶级之分亦荡然无存。
那门吏做不得主,将信转呈典狱长。他毫不犹豫,毅然将之绑在长枪上,投入牢洞。华乐乃内功高手,立时听到有物事掷下,一把擎住枪杆,点亮火熠子,开封阅览。上云:“闻君久禁囹圄,妾自恨无力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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