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时光过去,夏浔简依旧是夏浔简。
她没对他说任何话,只是拉起卡洛,淡淡说了句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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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寻了间贵宾休息室,又问经理找来医药箱,让安颜然给卡洛处理伤口。
“痛不痛?”伤口虽然不深,但比较长,而且位置有些明显。
他不出声,只是摇头。
“今天这事别往心里去,他性格不好大家都知道,今天……可能正碰上他心情也不好,所以……”她尽量找理由安慰他,不过找了半天发现这些理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我有点不喜欢他了。”卡洛突然闷闷出声,“他对你……实在太过分!”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他能觉察出来,对方的怒意大多是冲着她来的。
“他对你不是很重要,意义很重大么?”小茹逗他。
卡洛年轻的脸逐渐有些严肃,“他是我的偶像。可对我来说,老师更加重要!”
他看着为他清理伤口的人,语气坚定,“我又不是没心的人,老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想法。当初那件事,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
跟在她身边这一年,越了解她,就越后悔当初堂哥找他接近她时的不纯目的。尽管后来他向她坦白,她也并没有怪他,可他心里总是内疚。
“当初那件事?”小茹捉到重点,忙问。
“不许告诉她。”安颜然出声。
“为什么?”小茹大失所望。
“你说呢?”谁让她今天自作主张,她就是不说,多折磨她一阵子也好。
“你说!”小茹拉住卡洛。
“老师不让我,我就不说。”
“你怎么这么听话!”小茹气恼,“她只是你老师,又不是你爸妈!”
“老师也重要,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卡洛一脸坦然。
小茹扶额,果然是个老实的好孩子啊。
伤口处理完,小茹在安颜然整理医药箱的时候凑上前,悄悄在她耳旁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夏浔简在门口。”
安颜然动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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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气转冷,空气里嗅得到冬的气息。
浮生画廊打来电话,通知她《麦穗》已被vivs五星级酒店于本城的分店买下,价格比她之前给出的估算还高百分之三十,让她依时间去签约。
一般签约都是在画廊进行的,不过今次对方却要求她过去酒店,在酒店内进行。
签约很顺利,对方态度恭敬,不过二十分钟便结束所有事宜。
结果离开酒店时,却在工作人员送她离开的通道门外,看见熟悉的车子。
低调的黑色bw——x6,不知已在路旁停了多久。
她的脚步变得沉重,凝滞着,每一步都似乎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她不太敢相信他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可除了这个事实,还有其他理由能解释吗?
她的脚步终于还是停下,距离车子只有几米,而剩下的距离,她再也走不上去。
已是傍晚,风阵阵刮来,有些冷。对着她的这一面车窗开着,他坐在车上,压低眉宇盯着她。她站在车外,一动不动的回视。
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车上的男人抽回视线,拨档踩下油门,车往前冲了不过几米又一个紧急刹车。
他推门下车,几步来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甚至都没看她,只拖了她的手往车上塞。
他的手很凉,修长宽大,包裹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指。不过是短暂的接触,她的心却仿佛要跳出胸口。
车子启动融入车流的过程里,她一直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会吗……到底会不会?
车没有在某一个目的地停下,慢慢远离了车流,驶离闹市,一路朝着郊外而去。
这并非是回别墅的路,这条路连她自己都没来过,也不清楚一直开下去究竟会开到哪里。
他始终都没开口,下颚线条绷的很紧。车内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平静诡异慢慢发展成充满张力。
她在心里苦笑了声,夏浔简他,大约是在等她先开口吧。
车子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田地旁停住。车子左侧是浓密的树林,右侧是一望无际的黑沉田地,视野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灯光。
“还是回去吧。”最后,颜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男人慢慢回头,目光在她脸颊定格。她看着窗外,并不在看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不再偏执般的停留在他身上?
两年过去,她终究还是不同了,有了自己的学生,有了自己想要去保护跟照顾的人。
女子叹了口气,车里的空气沉闷的让她无法呼吸,他就在身旁,可偏偏什么都没法做!
她再度叹息,推门下了车。车门被关上,她绕过车尾,没几步就消失在四周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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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楚,身处这种荒郊野外,独自一人不可能回到城里。她并不是想逞能,只是不想那样沉闷的跟他呆坐在同一个空间里。
郊外比城内更冷,寒风肆无忌惮的刮来,脸上生疼,眼睛也似乎疼的有些睁不开。她裹紧外衣,偏离主道,朝树林里挪了挪——树林里,风会小点。
她没有再走,靠着某棵树干,开始发呆。
早在上次遇见时,她已明白自己究竟多有想念他。
时间和空间,并没有改变心底的思念,她甚至比以前更加喜欢他——尽管他的态度比从前更冷酷更无情,尽管连她都开始不认同这种态度。
可是……喜欢便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因为对方那些好与不好而改变。
然而,他呢?她还是看不懂,或者说,他仍旧让她不敢懂。
她没有看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主道上始终没有车子驶过的声音。夏浔简应该没走,大抵跟她一样,坐在车内与她僵持。
她以为这一僵持,很可能又是大半个晚上,等到她冷的受不了,或者实在站不动,然后主动回去,跟他开口。
所以,当身旁传来脚步声时,她着实有些意外。
第四十三画
男人的呼吸微微有些喘,似乎已在这一带走了很久。
她在黑暗中看见他的眼瞳,幽黑深邃,却偏偏灼亮惊人。下一刻,她便被略带愤怒的手臂紧紧裹在怀里。
她喘不过气,想挣,对方却纹丝不动。
“放手,老师。”她低低出声,嗓音有些哑。
“是夏浔简。”他纠正她,温热的呼吸在她头顶起伏,似乎伴随着深长叹息。
“老师……”
“夏浔简。”他再一次纠正她,平冷却固执的语调。手指移到她发上,轻薄的短发,让人指尖发凉,却仍旧不愿放开。
两年前,他那样挥挥手赶人,不留她,甚至搁下狠话,警告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头!结果临到最后,放不开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以为无所谓,以为可以不在乎,明明先走的人是她……
裹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像是要把她整个揉碎,“谁让你乱跑的!”
“我没……”
“先回车上。”他感觉到她下降的体温,蹙眉打断,反手搂着她朝主道走。
不知是因为脚步太急,还是树林太暗,快走上主道的时候,他竟一脚踏空,整个人撞向旁边的树干。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她在黑暗里回头,只看见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宇。其实他刚才可以避开的,只要放开她,用手撑住缓冲一下,就能避免了。
可他没有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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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是她开的车。
他撞到了肩膀,她不清楚他伤势如何,但看他刚才的神情,应该不轻。
夏浔简开始不同意,他知道她根本没驾照。
“我现在有了。”她静静看了他一眼,坐上驾驶座。
别墅在城的另一端,回途更加漫长。她集中注意力开车,他则靠着椅背,谁都没说话。
车子在别墅车库停稳,他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出声,“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一年半前,那时想买辆二手车独自出去写生,所以就去学了。”她淡淡解释的同时,从他手里取下钥匙,开了别墅大门。
别墅里的家具摆设,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样子,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她只是出去了几天,不过暂时离开。
折腾了大半晚上,两人都还没吃饭,她看了眼夏浔简的肩膀,还是默默走进厨房。
冰箱一打开,她懵了。偌大的双门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和鸡蛋,居然什么都没有,更别提冷冻柜。
她看了眼沙发前缓缓脱去外套的男人,忍不住皱起眉。这个人,这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她走出厨房,朝他低怨,“如果不愿意烧,可以买些半成品,起码饿的时候能有东西吃!”
他解了衬衣领口,在沙发坐下,闻言蹙眉,“没人让你开冰箱。”
安颜然被噎的很无语,感叹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果然,保姆做惯了,一踏进熟悉的地方身体就自己行动,完全忘记现在已不是从前。
她拎起茶几上的包,打算离开,却在目光触及他紧拢的眉宇和按着肩膀的手时顿住。
他的伤……
她这次没开口,直接上前去解他纽扣。
手腕被他握住,两人的视线对上,凝视她的眼瞳很深很深,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连他睫毛的根数都看的清清楚楚。
对视片刻,她的脊背竟有些发热。
“我是想看看伤口。”她轻轻说道,继续去拉他的领子。
“没事。”他拽住她的手,继续拒绝。
“真的没事?”虽然是他自己不小心,但这次的事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她知道他固执,从不愿服软,所以怕他强撑,“如果痛的厉害,就要去医院看看,撞伤可大可小,伤了肩膀会影响画画。”
她的话,被他突然抚上脸颊的动作打断。
指腹在她脸上细细掠过,太过暧昧的动作,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包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起身避开他的手指,抽回手取出手机接听。
卡洛愉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那边很热闹,秦念参和小茹似乎都在。
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说小茹姐买了一堆吃的等她回去庆祝又一次成功卖出画作,还有他还等着她检查他这周的作品呢!
那边的气氛感染了她,她笑着回了两句,挂上电话又朝夏浔简道,“伤口这事我也不太懂,既然你不愿意给我看,那干脆去趟医院吧,反正你家什么也没有,去完医院再顺便买些吃的回来?”
沙发上的男人半侧着脸,表情似乎和刚才没什么分别,但如果她细看,便会发现原本深邃的眼神此刻已变得淡冷。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的照顾还是留给你的学生吧。”灯光下,他眼瞳静默,神态冷傲,始终没再看她一眼。
“无关?”她浅笑着重复这两个字,“也是,的确与我无关,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再一次拎起包,这回没有犹豫,直接离开别墅。
大门关上后,她在夜色里朝着身后的建筑摇头。
她只是胆怯,并不是笨蛋。
或许,她可以大胆一些去猜测;或许,忘不掉的并不仅仅只是她一人。只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些东西仍然存在。
他的骄傲,依旧高于一切。
昙花一现般的温柔与放低,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
所以这次,她不会再放低,她倒是要看看,如果她留守,他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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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vivs签约卖画的一周后,裴瑟约了她在咖啡厅,亲手将她的那部分支票给她。
虽然画廊已提成一部分,但支票上的数字仍让她十分满意,回来这些日子,也是时候购置一辆自己的车了。
“我们见面次数并不多,但你似乎只有在看到钱的时候才会笑。既然这么喜欢,何不多画几幅?或者,接几幅订单?”裴瑟到底是生意人,咖啡没喝几口,便开口谈工作。
安颜然不置可否,淡笑着将支票收了起来。
裴瑟知道她没那个意向,也不勉强,话题一转,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听说你们见过了?”
她没问他是怎么听说的,这个男人深藏不露,自然有他知道的办法,“对,见过两次。”
“如何?”他挑眉。
“什么如何?”她故意装不懂。
“你知道我问什么,你这两年表现不俗,持续下去前途大好。”他搁下咖啡杯,眼神意味深长,“虽然你回国我也很欢迎,但相比之下,你留在法国我更安心。”
安颜然笑了笑,“总不至于为了让你安心,我就一辈子不回来吧。”
如果是两年前的自己,绝对想像不到有一天自己可以和裴瑟安坐一起平和聊天。就像当初在法国,她遇到他时的第一反应是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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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裴瑟和夏浔简之前的事,她曾有过很多种猜测。
后来事实告诉她,这许多猜测里,她只有一点猜对了。那就是裴瑟和夏浔简之间有个共同人物——法国庄园里的神秘女人。
那个女人,不是夏浔简的老师,也不是他的女人,而是他的生母。
或者说,是夏浔简跟裴瑟共同的生母,他们两个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
她生下裴瑟时,还不到二十岁,跟他的父亲结婚后的第二年她又生了夏浔简。少年夫妻,因爱冲动,又因现实而分开。
离婚后,夏浔简跟了父亲,裴瑟则跟了母亲。
裴潇姬家世本来就不错,后来她改嫁跟了个法国商人,生活更是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
她本想将夏浔简也接回身边,然而那法国商人虽宠爱裴潇姬,却不喜欢裴瑟。所以她嫁去法国后,便也慢慢断了与夏浔简父子俩的联络。
裴瑟告诉安颜然,他后来终于有机会跟自己弟弟见面,已是十几年之后。
而那次见面,却成为他这一生都没法忘记的噩梦。
十一月的秋天,他被自己弟弟生生推下别墅花园里的泳池。
口角如何变成争执,再演变成动手裴瑟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根本不会游泳,可当他一边在水里苦苦挣扎,一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岸边的亲人身上时。对方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岸边,既不喊人,也不设法施救。
如果不是恰好经过的园丁施救,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事后,无论他怎么跟母亲讲述,她都坚决不相信夏浔简是存心推他下泳池,更加不相信他会故意袖手旁观。
此后数年,裴瑟始终没法忘记当初那幕。那天的水很冷,却没有对方的眼神来的冰冷。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温度的注视,就像是抽身于现实之外的旁观者,冷漠的看着他挣扎,继而无力沉入水里……
裴瑟承认,自己不仅不喜欢这个弟弟,更在之后多年与他争锋相对,势成水火。
他和他所有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他寡言少语,就算是在青涩的少年期也拥有成|人的冷酷眼神,无声无息却又散着某种危险气息。
多年不闻不问,裴潇姬自觉欠了这个儿子,总想加倍补偿,可这些年,夏浔简对她却始终保持一种奇怪态度。
既不喊着讨厌疏远到遥不可及,也从没妥协亲近过,甚至从未喊过她一声妈。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就像是个不稳定的危险人物,离的太近早晚会出事。”这是裴瑟在法国带她去庄园见过裴潇姬之后对她的警告。
他承认,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比起夏浔简,至少他还算是个正常人。
第四十四画
安颜然一度很不屑裴瑟对自己亲生弟弟的评价,毕竟就像他说的,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当年在学院,若不是他,她不会被开除学籍,也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动起歪念。
人无完人,人在不同的大环境下会呈现不同的个性,做出不同的事情。但并不能因此一口咬死这个人就是坏人。
关键只在于,被施于这些的对方是否能够释怀。
在法国第二次开口游说她去浮生画廊时,裴瑟终于向她承认,当年他并非不清楚高菲的手段。也就是说,自始至终,他都知道她是清白的。
可他放弃她,选择高菲,不过因为当时的大环境,所有优势面都趋向高菲。
假如只能二选一,他自然会选择强者。
后来那篇报道,他真正想要针对的人是夏浔简,而她,不过是再次被捎上的牺牲品。
只是他后来没料到,不过一两年时间,那个曾经天真单纯的懦弱女孩,竟已蜕变至此。
不得不说,当时他很是吃惊。那句“抱歉”,并不是假的,他的确感到抱歉——对这样一个可造之材。
所以那天,他开口提醒她,希望她尽快离开夏浔简。
他诚意邀请她去他的画廊,所以开口坦白过去一切,至于决定,她自己选择。
她尚记得自己如此回答他,“如果我对你当初做的事释怀,你是不是也会对自己弟弟当年做的事释怀?”
瞥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她静静笑了,“虽然我并不是很肯定你说的那件事真实度有多少,不过既然你们是亲兄弟,又事过境迁,实在没必要继续耿耿于怀。对我做那些事,你有自己的理由,他难道就没有么?只是你并不知道而已。”
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神慢慢淡下来,“他明明就有家人,这么多年却一直都一个人。有些时候看着他,我总觉得……其实他比谁都寂寞。”
那天,裴瑟眼神莫测的看了她很久,最终摇头一笑。
他告诉她,就算他答应,这也不是交易,两件事之间也没有交易的必要。他只是突然觉得,她能在夏浔简身边待这么久,果然有其注定的理由。
“我的评价不变,他是个危险人物。或许这世界上没人可以改变,也或许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足够勇敢的话。当然,站在我的立场,我关心你的事业发展,远超你的爱情。可以避免尽量避免,可以远离尽量远离。”
这是达成合作的协议后,他留给她的话。
让她怦然心动,又思潮起伏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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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周,生活平静如常。
小茹时不时会拉她逛街下午茶,有时找秦念参他们聚餐,卡洛仍旧很努力学画,只是他天赋有限,近阶段更陷入裹足不前的状态。
他倒也不急,画不好索性休息,于是提议四人坐着安颜然新买的车去三天两夜自驾游。
出发之前,安颜然完全没料到竟就这样第三次见到夏浔简。
连续的平静生活,让她一度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天气很冷,他穿得却不多。烟灰色的修身长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薄毛衣,他站在那里,双腿笔直修长,眉宇俊冷,身旁的人和景,似乎都成了陪衬物。
这座距离s城三小时车程的城市以温泉著称,他们所在的五星级酒店傍着山。酒店很大,从房间到温泉需要步行十几分钟。
秦念参和卡洛去的比她们早,她和小茹走出酒店大门时,他的黑色r8刚刚停稳。
服务生态度恭敬的上前为他开门,他将钥匙递给对方。另一名服务生则绕过车头,打开了副驾的门,一位戴着墨镜裹着围巾的时尚美女踏了出来。
小茹撞撞她胳膊刚想出声,就被颜然迅速而无声的拽走。
“你怎么了,弄得自己像见不得人似得?”小茹在女更衣室凑了过去,“之前在发布会碰到,你不是很主动的上去打招呼?你……不会是吃醋吧?”
“吃什么醋?”安颜然不解。
“那个女人啊,明显是尤拉嘛!”
“尤拉是谁?”匆匆一面,其实安颜然并没有记住那个偶像明星的名字。
“……”小茹扶额,“我该夸你大度呢,还是麻木?”
其实看到夏浔简和女人出现在酒店门口,安颜然并非半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她对夏浔简本人的留意,超过了其他事情。
一次两次碰见,可以说是巧合。
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若以他的能力,想要清楚获悉她出现的地点并不是件难事。
可关键是,他并不是一个会做这些事的人!她实在没办法想像,他一边态度冷酷的同时一边费尽心思留意她的所有动向。
猜测令人伤神,尤其是猜他的心思。
安颜然决定停止这种自虐,她取出浴巾披在肩上,朝小茹轻轻一笑,“你猜卡洛今天会穿平角泳裤呢,还是三角泳裤?老实说认识他这么久,我还从没见过他穿泳裤的样子!”
虽然明知她在转移话题,可这一席话还是说得小茹直捂鼻子,“你、你这个猥琐的坏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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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三楼咖啡厅的临窗座位上,尤拉第三次低咳出声。他们坐在这里已经半个多小时,对面的男人始终凝着窗外一言不发。
搞什么,好歹她也是个明星,扮成这样坐在这种大众场合已经够配合了,居然还被人当空气?
虽然这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她素来自信,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她都有把握在见到的十分钟内让对方目光完全被自己所吸引。
权贵也罢,商人也罢,或是其他男明星都无一例外。
可这回,她似乎遇上了例外。好不容易引起对方注意,被经纪人告之对方主动邀约前去服装发布会,结果那次见面,他从头到尾只跟她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你好”,一句是“再见”。
她也听过他的传闻,以为个性使然,想着多见面也许会好。
她这次在距离酒店半个多小时车程的影视城拍戏,趁着休息打了个电话给他问有没有兴趣来探班。
对方沉默片刻,居然答了个好。她好不容易等到他的车,结果对方却带着她开了大半个小时来到这里,期间,竟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她两次尝试开口,他都只是冷冷瞥她一眼。
这男人的长得确赏心悦目,背景地位也令人神往,可个性实在太糟——无法形容又完全无法忍受的糟糕!
被冷落许久的尤拉实在坐不下去,她暗中调了个闹钟,假装接电话,几句对话后朝夏浔简表示影视城有些急事,她得马上赶回去。
他摊摊手指,大约是请便的意思。
尤拉这下气过了,“你不送我回去?”
他看她一眼,“你没脚么?”
“……”她差点飚脏话,“夏先生,是你开车带我来这里的!作为一个男人,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很有风度的把我送回去?”
“我没空。”他颇有些不耐的皱起眉,视线重新转向窗外。
尤拉走的时候咬牙切齿,要不是公众场合得顾忌形象,她早就一杯咖啡泼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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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完温泉,小茹提议直接去旁边的烧烤园烧烤,四个人吃吃喝喝聊天八卦,一直九、十点钟都没回房意向。
这时安颜然已被灌下数瓶啤酒,加上烧烤是在野地半露天,冷风一吹头开始痛,听到他们把话题落在夏浔简身上头更痛,最后率先起身回房。
她走的时候小茹正巧去洗手间,回来见她人不在,问过卡洛后埋怨两个男人这么晚怎么能让她自己回去?
“没事!”秦念参拉住她,笑容带着深意,“你相信我,今天让她自己回去对她比较好。”
小茹何等人物,眼珠一转就明白了,“你可别告诉我他出现在这里跟你有关系?你转性了?我记得你对他不怎么有好感啊!”
秦念参笑而不语,又塞了瓶啤酒进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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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泉返回酒店的路,其实是条曲折山道。
偷懒的游客会直接开车去半山的温泉地,路不宽,刚够两辆车并行。
走至弯路处,她为了避让身后的车辆,在山壁旁的沟渠里扭了下脚。
伤脚穿高跟鞋走路很是痛苦,她心情本来就不好,没走几步干脆脱了鞋子光脚走路。
十二月的山道,冰冷粗糙。夜风拂面,吹散了酒意,头却愈发痛了。头痛加脚痛,以至于当她在酒店旁的木质回廊看到静立夜幕下的某人时,完全没做任何停留。
其实她真想问他,这样有意思吗?
时至今日,莫非他还以为只要出现在她视野,她所有的生活就会被搅乱?
她会身不由己的回去原点,在高高在上的他的面前做个言听计从的女人?会因为偶尔暧昧不清的温柔甘心一辈子留守?!
不过现在,她连问这些话的心情都没有。
擦肩而过时,手臂被拉住。
她回头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眸,“真巧啊,走哪里都能看到你!”
他微微蹙眉,“喝酒了?”
“与你有关么?”她借着酒意,把他的话还给他。
他的目光掠过她手里的鞋,落在她脚上,“怎么光着脚?”
第四十五画
“跟你无关吧。”眼见他脸色冷下来,她反倒笑了,“我累了,想回房休息,麻烦你松手。”
扣着她手臂的手指如言松开,男人看她一眼,趁她没防备,打横抱起了她。
惊呼被她压在喉咙口,她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挣扎。
“别动!”他冷声瞪她一眼。
“谁让你抱我的!”受伤外加心情不好,她豁出去了,一拳击在他肩上,“我允许你抱我了吗!我是那种想抱就抱的女人?”
“别胡闹。”他拢紧她,“房间号多少?”
她挣扎不开,却也不想妥协,于是紧闭嘴唇不开口。夏浔简也不多问,直接抱她进酒店,坐电梯直达顶楼。
这应该是他的房间,依旧是华贵奢侈的总统套房。他将她直接抱进浴室,搁在洗手台上,揉了块冷毛巾,帮她脱下袜子敷在脚踝上。
大冷的天,冷毛巾上脚的感受可想而知。她撑着洗手台直往后缩,脚却被他捏在手里怎么都挣脱不了。
“现在知道痛了?”他口吻不善,手指的力道却放轻很多。
冷敷片刻,脚踝的疼痛减缓不少。她趁着他去揉毛巾,扶着墙壁下了洗手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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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再一次被拉住。
男人另一只手还在挂毛巾,目光似乎并不在她身上,可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将她层层围绕的凝重气息。
“今天谢谢你,不过已经这么晚,继续再这里打扰你不好。”安颜然去拉臂上的手指,视线朝浴室外示意了下,“你应该,还有其他客人吧?”
他沉沉看她一眼,“你知道我不喜欢陌生人随便进我房间。”
不知怎么的,这话让她心里掠过一丝柔意。始终,不被他屏蔽在外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个。然而柔意刚现,又被她生生掐断。
她不想为了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心软!
“我很高兴你能重新把我当学生看待,虽然我离开两年,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恩师。”
他的眸色深了,眸底似乎有汹涌的怒意在蔓延,她抬头直视他,等待他又一次发怒赶人。
反正除了给脸色和骂人,他最厉害的就是直接赶人离开!
她没有等到他的怒意,那些情绪似乎被他压制了下来。他让她有些意外,她猜他大概很不习惯这种克制,以至于握着她手臂的手指越收越紧。
直到她痛得蹙眉,他才赫然松了力道。男人垂目看她,漂亮的嘴唇轻轻开启,“陪我吃晚饭。”
“……非,凡,小,说”她无语,“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被他拉着来到厨房,不甘心再度变身保姆的人心里憋闷,拧着眉头一脸不乐意,“我脚痛,不想烧。”
他修长的指尖自她薄短的发梢掠过,在半空轻轻收回,“我晚饭还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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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暗骂自己不争气,听到他说到了现在都没吃东西,又忍不住心疼起来。等开了冰箱取出酒店准备的各类半成品,才惊觉自己此刻的行为。
他没吃饭关她什么事,他生活向来没规律惯了,她心疼什么啊!
她瞥了眼站在厨房口凝视她的人,趁背对对方的时候,倒了半瓶葡萄酒进汤里,又取过辣椒酱,整瓶倒入炒饭中。
夏浔简吃第一口就被呛住了,扶着桌面猛一阵咳,随后灌下半杯水。
安颜然坐在桌侧,撑着下巴笑意满满的看他,“好吃吗?”
面前女子的笑容很盛,就像六月阳光,以前经常见到,从不觉得如何。
不过两年,却感觉已过了几辈子那么漫长。
这是自她离开后的第三个冬天。她走的时候尚是初夏,原是花开的季节,然而漫山遍野凉风拂来,不过一夜就似乎落英纷飞。
自她走后,他越来越少开口说话。
无人可说,也不想说。
画笔少了生气,总是拿起又放下。
一直以为无所谓,也根本不在乎。
以为生活不过回到原来的一成不变,以为终不必为了一个人情绪起伏波动,但原来与这两年的寂静相比,那些原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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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色太过深沉,以至于她的笑容慢慢暗下去。
似乎是预感到什么,她起身想离开,他却拽着她落下了唇。
很凉很凉的触感,欺着她的唇,紧贴碾压,却少了记忆中那种蛮横的霸道力度。虽然不强硬,但这吻到底来的莫名,她心里气怒,用力推开他。
他没出声,看了她两秒,再度扶着她脖子吻下。
男人熟悉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开,唇舌冰凉柔软,呼吸与触感诱惑的让她心颤。
他挺直的鼻尖擦着她的鼻翼,这种亲密的相触已近两年半不曾有过——她曾一度以为今后再也不会有。
她离开那日,他说他从不勉强任何人在他身边,告诉她机会只有一次,警告她永远不要再回头!现在却像是从来没说过那些话!
她手指聚力,再度推开他。
两次推挡,男人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你——”
“我拒绝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行吗?”安颜然深深呼吸,刻意不去看他的唇,“都两年多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和以前一样是单身!”
她顿了顿,“我们两年前就分开了,现在我们就只是师生关系,这种事以后请你不要随便对我做!”
男人的声音冷下来,耀眼眉宇间蕴着一股寒意,“你不愿意?”
她直视他,声音不响,却冷定无比,“是,我不愿意,不可以吗?”
不知道是为了加强这个“不愿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又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没有。”他的语调波澜不惊。
“我有!”她恼了。
他缓缓眯起眼,似乎在探究。
隔了片刻,男人的脸色重新平静下来,“好,既然你有男朋友,那么回城之后,把他带出来给我见见。你自己也说,不管怎样,我始终是你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有权要求见一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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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两夜的自驾游因某大师的现身而缩短成两天一夜,小茹并不清楚前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一清早就被死党摇醒,对方指指两人已整理完的物品包,说要回s城。
碍于安颜然那张写满“别惹我”的脸和唯一交通工具属对方所有,其他三人谁都没敢吱声,草草吃了早饭,上车离开。
小茹注意到,在他们的车离开后,那辆名贵的黑色r8也自停车场离开,一路尾随。
车开到一半,她终是忍不住凑到死党耳旁,“睡过了?还是被强迫睡过了?”
问题没得到答案,却直接导致了车速从120飙升至180。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种话他居然也说得出口!
他是看死她没有男朋友是吧!那好,她就算是造,也要造一个男人出来!
第四十六画
于是,去哪里找个男人成为之后几天安颜然和小茹谈话的主要内容。
就小茹这两年多在s城的惨痛经历来说,相亲无疑是认识男人最快的途径。小茹速度很快,没几天就从父母那里要来一大叠企业菁英的玉照和联系方式。
不仅如此,她还为她在后面数天紧密安排了一连串相亲会面——时间从上午十点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中间连午餐和晚餐时间都没有浪费。
用小茹自己的话说,她这辈子第一次对相亲这事如此热情外加亲力亲为,希望颜然不要辜负她,早日拿下一个男人,好让夏大师吃瘪!
吃瘪?安颜然很认真想像了一下这个词和夏浔简之间的关联,觉得愿望是好的,不过希望很渺茫……
事实上,就连找个适合的男人这点也并不容易。条件不错的男人还出来相亲必有其各自的理由,这些五花八门的理由让很多年不曾恋爱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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