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乌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欧阳长生猛地回过头,朝他看去,像是一头被突然唤醒的猛兽。白色的长剑在他的手中飞速地旋转起来,幻化的剑影在雨中像是一轮巨大的月。他猛蹬地面,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激射出去,脚步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深深的裂痕和飞扬的石块。
乌鸦挺起黑剑去挡,欧阳长生凌空而下,剑如满月。
“月蚀!”
巨大的力量撞击在乌鸦的身上,他只觉得手臂在一瞬间没有了知觉,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向身后飞去,撞在了山崖下坚硬的岩堆里。
乌鸦艰难地爬起身来,一眨眼,欧阳长生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双眼血红,如同鬼魅。欧阳长生抓起乌鸦的衣服,拖着他沿着垂直的峭壁向上奔去,辽阔的旷野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小。
雨水突然顿住了,欧阳长生一扬手,将乌鸦扔到了空中,自己飞身旋转起来,像是深海之中的漩涡,漫卷着雨水要把世间万物都吸收进来。
乌鸦在急速的下落,上方的欧阳长生已经被雨水围绕成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球,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响起了刺耳的尖啸,透明的雨滴渐渐地像是变成了锋利的银针。那圆球越缩越小,最终汇聚到了白色的长剑上,发出一明一灭的寒冷的幽光。
欧阳长生向下冲去,白剑拖着冰冷的蓝光从天空直坠而下,整个世界都响彻着犀利地尖啸,像是鬼魂在脑海中歇斯底里地哭泣。
“雨葬!”
疯狂的剑气撕裂了空间,纷乱的大雨以箭矢的速度向乌鸦射去,半空中,鲜血炸开,倾盆而下。乌鸦撞向了地面,巨大的印记在旷野中散开,裂痕以乌鸦为中心震碎了大地,泥土飞扬。
躺在泥泞中的乌鸦满脸血污,他身体愈合的速度明显减慢了,双手双脚失去了知觉,根本动弹不得。他对着天空睁大了眼睛,任凭雨水冲刷着面部,他在哭,却是没有任何恐惧地释然地哭着。
天空中的欧阳长生,展开了巨大的翅膀,比乌鸦之前的要大上十倍,雨水在他周围流转着,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你终于做到了。”乌鸦的口中喃喃地说着。
欧阳长生站在了山之巅,如同神一般俯视着大地,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剑,云端之中电光叱咤,如同远古的巨龙在他的头顶盘旋。吟唱声越来越响,冰蓝的光辉将欧阳长生笼罩了起来,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他将剑锋缓缓指向了遥远的地面上奄奄一息的乌鸦。
“神罚!”
巨大的雷声响起了旷野之上,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第五十七章重生
长生林,大雪依旧。(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一个正在摩擦着火镰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他瞪大眼睛,遥望着森林北方乌云密布的天空。刚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一瞬间,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身体都没来得及站稳,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直到现在,他的眼前还有一些眩晕。
“发生什么事了?”男人疑惑着。
北方的天空上,此时显得格外的诡异,黑色的天幕如同一道屏障,将四周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从远处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样子,只觉得光影流转,云雾翻腾。
男人抬起了脚步,向那个方向的森林深处走去。他的手中提着火镰,瞳仁中的神色如嗜血的猛兽般鲜红。
巨大的圆月破开了夜空,静静地俯视着大地。
乌鸦躺在大地的中央,身体如同烧焦了一般漆黑,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把他身下的泥土染红。大雨还在如注地下着,旷野上弥漫的烟雾正在逐渐散去,遍野的尸体已经毫无声息,随处可见的是断裂的长剑。在大地的正中央,是一个方圆十里的大坑,从天空远远地看去,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锤子砸出的痕迹。而乌鸦,就躺在坑洞的最中央,望着朦胧的夜空,双眼涣散。
“‘神罚’吗?”他静静地说着,嘴唇微动,“真是个好名字……”
远处,缓缓地走过来了一个人。在他的身周,大雨被轻易地划开,一点都没有沾湿他的衣裳。他一步一步地向乌鸦走来,脚步坚定而沉重,他的身后隐约像是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泛着微微的金光,看上去如同神的使者。
“你赢了……欧阳长生……”乌鸦的气息微弱。
“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结局是吗?”欧阳长生站在他的身旁,低头看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谁知道呢……如果按计划的话……死去的不应该是你吗?”乌鸦用半闭的双眼看向欧阳长生。
“你要是想杀我,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可以了啊,何必非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呢?”欧阳长生轻轻地摇着头。
“呵呵……”乌鸦轻笑了两声,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口中喷出,胸口不停地起伏,“……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啊……”
欧阳长生皱紧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乌鸦。
“其实……在瞳月之境里接受审判的人……是我自己啊。”
“你说什么?”欧阳长生瞪大了眼睛。
“神的规则是……在瞳月之境里被审判的人将会死去……”乌鸦断断续续地说着,“而我……就是那个想死去的人……”
“可是你刚才明明就要杀死我了啊!”欧阳长生怒吼道。
“未接受审判的人……是不会在瞳月之境中死去的……”乌鸦解释道,“即使是被杀死了……他们也会重新回到原先的世界……只是会失掉全部的记忆……”
“为什么要选我!”欧阳长生蹲下身去,一把抓起了乌鸦的衣领,愤怒地看着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裁决者和被审判的人是要进行决斗的……如果实力相差太大的话……我也是无法被杀死的……”
“所以你就不断地逼迫我,威胁我,把我推上绝境是吗!”
“仇恨是可以让人变强的……只有让你恨我……你才有足够来杀死我的理由……”
“混蛋!为此你连红柳也要杀掉吗?她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为了你自己的愿望,究竟要牺牲掉多少人啊!”欧阳长生挥起拳头,狠狠地打在了乌鸦的脸上,“你竟是这么的自私吗?”
“死亡是她自己选择的……”乌鸦气若游丝,双眼已经无法完全睁开,“因为你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死去……如果你再次死于瞳月之境……你将永远也无法复活……我没有骗她……是她自己……自愿牺牲来救你的……”
欧阳长生松开了乌鸦,向后退了几步,他仰头望向天空,灰色的乌云下,忧伤的雨滴像是谁在哭泣。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欧阳长生……当我死去之时……瞳月之境便会消失……而你……便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并且遗失掉所有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为什么?”
“因为所有过去的你……都已经死了……”
欧阳长生扭头看向四周,荒野之上,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他们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在大雨的嘶吼中,渐渐模糊了模样。
“什么都记不起来……这样不是更好吗……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欧阳长生猛地冲上前去,左手一把提起了奄奄一息的乌鸦,右手举起白色的长剑,对准了他的喉咙。欧阳长生紧咬着牙齿,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逼我?”欧阳长生的手在颤抖。
“因为……我已经累了……”乌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对不起……”
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微弱了下来,世界恢复了寂静,浮云在瞳月之下盘旋着,缓缓汇聚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她俯视着大地,圣洁的光晕环绕在她的左右。
“乌鸦,是你吗?”
“我听到了,小南。”
“终于,可以和你说话了。”
“我一直在等你啊,等了你一千年。”
“乌鸦,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因为我,你才会变成了现在这样的。”
“我没有变啊,我一直是那个最喜欢你的人啊。你看到了吗,那些为你而建立的国家,它们写着你的名字,永远在历史中留下痕迹,没有人能够毁灭它们。小南,在这一千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啊,我可以慢慢地讲给你听,还有还有……”
“乌鸦,谢谢你。”
“……小南……”
“你……在哭吗?”
“小南,我……好寂寞啊。”
常贵站在通天树之下,左手举着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明亮的火焰映着他满是伤痕的脸颊。他在微笑着,带着有些癫狂的神态毫无意识地笑着。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他高举着火把,在树下疯狂地跑着。遥远的夜空上,晴朗的月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外面明明是白天,而这棵树的周围,却是这样漫漫的黑夜。”
常贵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背靠着一截巨大的树根。
“骗谁啊,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地方?和长生不死一样,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呐,乌鸦啊,”常贵自言自语,“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你呢,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梦吧。梦醒之后,我依旧还是站在石海城漫天的风沙里,周围是一群陌生的人,没有一个人喜欢我,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但是,就算那样生活下去,也会比现在好吧,因为至少,我可以生活在一个自己了解的世界中啊。”
常贵说着说着,竟不自觉地哭了起来,眼泪在火光中泛着鎏金般的光芒。
“其实,我只是想,平静地生活下去啊。”
火把被扔在了地上,鲜红的火苗贪婪地吞噬着枯槁的树干,向周围延伸开来。常贵在冲天的大火中绝望地哭喊着,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听得见,他终究只能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世界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旷野之上的两座山崖逐渐分崩离析,大块小块的岩石从半空中向地面坠落,大地上蔓延出龟裂的深壑,所有的尸体顺着裂缝向下滑去,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
欧阳长生抬头看向天空,所有的云彩都消失了痕迹,只剩下一轮暗黄的明月,正在逐渐地远去。它越来越小,如同黑洞一般,把一切的光线全部吸走。
黑暗之中,突然拉长出了白色的线条,嘈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是尖锐的利器刺着耳膜。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欧阳长生痛苦地捂住双耳,他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狼烟四起的战场之上,对垒的双方在疯狂地砍杀着,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出朦胧的灰白色,夹杂着如血液般鲜红的斑点。
这是我的记忆吗?欧阳长生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景,已经无法记清到底是哪一场战役了,因为一切总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所有的战争不都是这样吗?不断地牺牲,不断的死亡。人到底是什么啊?是一把摧毁别人梦想的兵器?是一块帮助别人登上王座的垫脚石?还是一只不断迷路不断失去方向羔羊?其实,人是那么的脆弱啊,总是在别人的梦想中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然后拼下命去为之奋斗,但终究有一天,他们会发现,即使献出了伤痕累累的一生,也没有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战场突然消失了,又变成了一片宁静的山坡,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碧绿的草地上,风吹起她柔软的长发,奶白色的肌肤如玉般晶莹剔透。欧阳长生站在远处和她对望着,那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神让他的内心格外的宁静。
红柳,你在那里吗?
记忆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喊杀声中,猛地刺入身体里的长刀;被鲜血染红,漂满了尸体的河流;女子弯下腰,轻轻地缠绕着绷带;将军怒吼地挥舞着大刀,脸上溅满了鲜血;树林之中,女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跑着,不时地回过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阴深的峡谷中,怒吼的伏兵从两旁如山洪般倾泻而出;月下,女子在弹奏着一曲歌谣,朱唇轻启,委婉动人;城墙之下,无数的箭矢如飞蝗般覆盖了天空;我会等你回来,女子的声音如在梦中。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欧阳长生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他大声地哭喊着,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原来我们从来都未曾抓紧自己喜欢的东西,等一切都失去了,才发现已经无法挽回。
红柳,我不会忘记你的,无论多少年,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用尽一切的办法去记住你。
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见面吧。欧阳长生微笑着,然后一声巨响,大脑中被抹上了单一的色彩。
记忆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片荒芜的战场上,烽烟散尽,到处都是残破的废墟。
铅灰的天空上浮云只剩下被撕裂的残骸,狂暴的烈风拉扯着早已破碎不堪的旗帜,在那血流成河的荒原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正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握着断裂的剑锋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划着。他已经遍体鳞伤,铠甲的裂口处往外缓缓地冒着乌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但他却异常执着地刻了下去,一横、一竖、一撇、一捺……血顺着指尖流入了刻过的石槽中。
欧阳长生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被火光笼罩的森林中,铺天盖地的火焰扭曲了空气,像是要吞噬掉一切。他抬起头,面前是一棵直插云霄的巨树,大雪顶端,苍灰色的天空正缓缓地飘着白雪,雪花落下,即被火焰染红,如落樱般凄美。
“这里是哪里?”欧阳长生歪着头望向四周,疑惑地问道。
突然,木头断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欧阳长生回过头去,一个高大的树木在大火中缓缓地倒了下来,巨大的影子遮住了自己面前的光线。
欧阳长生慌忙朝一旁闪去,一不小心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便硬生生地摔倒在雪地里。大树的树干擦着他的身侧砸了下去,欧阳长生长吁了一口气,有些恼怒地回过头去。他看到了一块坑坑洼洼的石碑,有一半埋在雪堆里,上面像是撒满了斑驳的血迹,而石碑的正中间,不知道被谁刻着两个鲜红的大字。
欧阳长生凑上前去,用手拂开了覆盖在上面的雪花。他看着那两个字,皱起了眉头,嘴里小声地念着。
“红……柳……”
第五十八章理想国
史书上有过这样的一段记载,大黎三十八年五月十日,在夏南与大黎的交界以南的地方,大地上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焰,大火整整持续了七天七夜,把上空的云彩都染成了红色。(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有好奇的人前往观看,却在那里发现了一片以前从未见过的森林,遗憾的是,那庞大广阔的树林已被焚烧得只剩下焦枯的残骸。
在那一天,苍狼族的男女老幼静静地站在树林之外,仿佛是在祭奠什么而举行的仪式。有人说,早些时候曾经看到一个女子冲入了大火之中,人们纷纷问起时,那人也记不太清了。他说,那名女子似乎是红柳,但是仔细看看,又觉得不像,最终自己也只能含糊其辞。
后来,苍狼族新任的族长带着几名族人,来到了红柳曾经住过的小木屋。因为有人说,看见一个女子背着一个昏迷的男子从大火中走了出来,好像是红柳和欧阳长生。当族长推开房门的时候,他发现小木屋里已经空空如也。曾经占满橱柜的陶俑与瓷器都不见了踪迹。村民们猜测,是不是红柳和欧阳长生带着所有的东西离开了。但是,新任的族长只是摇头,他说,欧阳长生已经死了。
或许,他真的已经死了吧。
女子将最后一件陶俑埋进了土里,她站起身来,朝一块沉重的石碑走去,那上面用鲜红的血液刻着两个醒目的大字:红柳。
在不远处的树下,一个男人正闭着眼睛靠着大树,如同在沉睡一般。他的全身仿佛被大火烧过,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但奇怪的是,他的皮肤上却看不到一点烧伤的痕迹。
“这是你最后留下的东西吗?”女子抚摸着那块石碑,静静地说着。
男人依旧在沉睡,脸色干净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也许,你总有一天会把一切重新记起吧。”女子用尽力气抬起了石碑,将它插在了已经挖好的土坑里,四周用泥土轻轻地掩实。
“再见了,欧阳长生。”
一切都妥当之后,女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满是尘土的衣服,然后起步向远处走去。
树下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喊着,声音虚弱。
“红……柳……”
女子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那个男子,然后摇了摇头。
“相忘……”
女子说完,转身离去,身后的男子再次闭上了眼睛。夕阳从远处缓缓地照来,把泥土中那方小小的坟墓染上了橙黄的色泽,彤云在上方懒懒地漂浮着,如果此时有人抬头的话,也许会惊讶于那云的形状,竟像是一个女子微笑的模样。
苍狼村。
“首领,外面有人击鼓。”侍卫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行,我知道了。”黑暗中传来族长的声音。
帐篷的大门被掀开,年轻的族长弯腰走了出来,虎纹的坎肩裹着结实的胸膛。村子里美丽的女子们纷纷投来了倾慕的目光。
“看啊,苍狼族最年轻的首领啊。”
“呵呵,你的脸红了哦。”
“什么呀,才没有呢。”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首领并不在意,他只是随和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了大堂鼓的方向,一个小孩子正提着鼓槌认真地望着他。
“有什么事情吗?”首领问道。
“我要向你挑战,苏平!”小孩昂首挺胸地大声说道。
周围围观的人们纷纷笑了起来,他们只是觉得有趣,但没有人会真正的在意。
“挑战我做什么呢?”苏平并没有笑,蹲下身来看着小孩。
“我要战胜你,做苍狼族的首领!”小孩一脸严肃的表情。
“好!”苏平站起身来,拿起了身后武器架上的大戟,一顿地面,看向了小孩,“我接受你的挑战了,拿起你的武器吧!”
小孩看了看四周,从武器架上选择了一只短剑,但是由于他个子太小,那柄剑在他的手里还是显得过于沉重了。他便只能拖着剑柄,剑尖垂在地面上。
“苏平,你不用太认真了,小孩子随便打发一下就好啦。”一旁的村民说道。
“不能随便啊,”苏平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的梦想,是必须要认真对待的啊。”
话音刚落,小孩拖着长剑向他冲了过来,他跑得很慢,因为那柄沉重的剑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负担。苏平也挥起长戟冲上前去,扬手一挑,将小孩手中的短剑震飞。铁剑旋转着落在了远处的地上,但是小孩并没有停歇,他空手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苏平的腿。
这种有些耍赖的打法逗得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苏平低头看着脚下正涨红了脸,想要将自己扳倒的小孩。他无奈地扔开了长戟,抓住小孩的后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小孩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挥舞着拳头,而苏平的眼神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村民们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他们在一旁劝解道,“首领,小孩子吓吓他就行了,不用太认真啊。”
但是,下一秒,苏平按住小孩的胸口,一步上前,将他死死地压向了地面。猛烈的撞击声震起了满地的灰尘,小孩子痛苦地大叫了出来。
“苏平,你干什么!”村民们惊呆了,愤怒得想要冲上前去。
“痛吗?”苏平盯着小孩的眼睛。
小孩倒在地上,痛得眼泪往外直流,但是他依旧在不停地挣扎着。
“想要当上首领,就要学会习惯疼痛,”苏平慢慢放开了压住小孩的手,“因为有一天,你可能会突然失去很多的东西,但是,你还是要坚强的面对。因为,所有的人都看着你啊,如果连你都开始软弱地哭泣了,那么仰望你的人们该去相信谁呢?”
苏平缓缓地转过身去,小孩举起手臂,用袖口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似懂非懂地望着首领的背影。
苏平穿过安静的人群,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如果你觉得自己有一天强大了,再来找我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来挑战!”
永宁城,顺安大街,望春楼。
“小二,快给二楼的客官上菜。”掌柜翻着账本,向厨房里大声招呼着。
“好嘞!”小二应和了一声,将毛巾往身上一搭,端着两盘菜,迅速地朝楼上跑去。
望春楼的生意已经今非昔比,每天往来的客人都不计其数,喝酒的,吃饭的,游玩的,做生意的,甚至永宁城中不知什么时候,流传起了这样一段口头禅:不进望春楼,枉到永宁城。
孩童们每次路过门口,都会大声地叫嚷着这段口头禅,仿佛这里也成为了一座景点。掌柜每次看到他们都会走出去,笑着递给他们每人一只糖葫芦。久而久之,这样的行为竟然成了习惯,无论哪家的小孩到此都会叫嚷一番,以便得到一些打赏的吃食。时间长了,那口头禅便也传的大街小巷路人皆知了。看到这种情况,掌柜的心里也一直在暗暗地欢喜,而到现在,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再招两个伙计,然后再建一栋更大的楼搬进去了。
送完了菜,小二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缓缓地走到了柜台前,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掌柜,你说,我们的酒楼怎么就突然开始受欢迎了呢?”
掌柜抬起头来,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小二,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怎么啦,生意好你还不高兴啊?”
“不是不高兴,”小二摸摸了后脑勺,“只是来得太突然了,所以有些不适应。”
掌柜扭头,看向了大门外,“因为别人都说,望春楼曾经救过欧阳将军的命啊。”
“呐,掌柜,我们现在的生活,是欧阳将军所希望实现的吗?”
“也许吧,对于我们而言,比以前要生活得更好了,不是吗?”
小二向门口走去,这时,一群小孩刚好跑过,开心地笑着围了过来。小二掏出身上的几枚铜钱,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枚。
“不进望春楼,枉到永宁城。”
小孩们蹦蹦跳跳地唱着歌,向远处跑去。
小二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地微笑起来,“也许对其他人也一样吧。”
站在他身后的掌柜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向呆头呆脑的小二,竟然说出如此意味深长的话,心底不由得百味陈杂。
“如果欧阳将军还活着话,那该有多好啊。”
永宁城,丞相府。
檀木的书桌前,一身白衣的守臣正在伏案疾书,如山的文书堆积在他的身边,快把他的身影覆盖住。
“丞相,休息一会儿吧。”家仆端着一杯茶走上前来。
守臣没有抬头,继续埋头批改着公文,家仆将杯盏轻轻地放在了一旁,躬身向后退去。
“等一等。”
家仆抬起头来,守臣正扭过身看着他,双眼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通红。
“你再去驿站看看,有没有新的奏折送来。”守臣平静地说道。
“丞相,”家仆露出了一脸担忧的表情,“您这样会弄坏身体的啊。”
“去吧。”守臣挥了挥手,又埋下头去。
家仆微微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安静的书房中,只剩下狼毫摩擦砂纸的声音,守臣偶尔会停下笔来,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天空,轻盈的浮云缓缓地划过天际。
“欧阳长生,你在哪里呢?夏南的国君将永宁城交付给了我,所以,我现在要尽全力地管理好这一片地方。如果你还活着,你会为我感到骄傲的吧,我曾答应过你的事情,正在一件件地完成。尽管我早已经不愿苟活,但是,在那一天,是你教会了我,要用生命去守护一些东西,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我没有相信过别人,只唯独相信过你,是你让我一次又一次地见证了奇迹,所以,我愿意相信你到最后。即使大黎不在了,但是我们的信念还在,我们不是自私地活在一个名字下,而是生活在一个由人组成的国度,它应该是一个我们日日夜夜都憧憬着的理想的地方。”
一只飞鸟落在了院子里的树梢上,它咕咕地叫着,向四周张望,然后又振翅飞向了远方。
“你听到了吗,欧阳长生,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夏南国,石海城。
朝堂之上,百官位列两侧,国君坐在王座的最中央,俯视群臣。
一名使者带着略快的步伐走进了大堂,他来到国君面前,单膝跪地,向上方行礼。
“旗云国使者前来拜见,向国君献上黄金珠宝,以示忠于夏南之心。”使者伏在地上长拜。
“你起来吧,”王座上的国君挥了挥手,“这些东西你都带回去,夏南不需要。”
使者惊讶地抬起头来,他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
国君站起了身来,看着堂下的所有人,“夏南国统一中原,并不是为了掠夺其他国家的财富与土地,相反,我是要把这一切都平分给天下所有的人。你们曾经为之而纷争,为之而战斗,甚至为之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们,平静地生活下去吧,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过着日子,不用再忍受妻离子散的痛苦,不用再日复一日地乞求着和平的到来。因为,你们在这里,你们在夏南国,你们在一个发誓要永远消灭战争的国度!“
国君的声音响彻了朝堂,正在外面恭候的其他国家的使臣都清楚地听到了,他们面面相觑,彼此都忘记了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是大战之后,终于迎来的和平吗?它会一直长久地存在吗?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理想之国,它真的就这么实现了吗?
“让他们都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国君说着,一拂袖,转身朝后堂走去,“一个真正赢得民心的国家,是不需要靠朝拜来笼络人心的,百姓如果尊重它,自然就会和它紧紧地站在一起。”
国君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群臣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空空的王座发呆。
“退朝。”太监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喊了出来。
群鸟在这一瞬间冲上了云霄,在石海城的上空飞舞着,盘旋鸣叫。走出宫殿的国君正抬头望着天空,他的嘴角轻轻地微笑。
“父亲,你的理想终于实现了,没有战争的世界,是可以存在的啊。”
第五十九章记忆之门(上)
你终于回来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一切都已经结束,森林被大火焚烧殆尽。
你的答案呢?
还没找到,人类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连我们神都无法理解吗?
有一样东西,是我们永远也无法得到的。
那是什么?
死亡。
死亡?
在人类的信念里,死亡与生存同等重要。就算赐予了他们永生,也未必是让他们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呢?
因为人类拥有爱啊,如果永生的代价是失去彼此,那么之后的生活将会变成一种折磨。他们会因此变得邪恶,变得扭曲,变得漠视一切。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强加给他们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想让你去见证一些事情啊,在神的世界里,你是永远也无法看到的。
哼,神的话语里总是有那么多‘永远’。
你去众生殿看看吧,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众生殿?
记录着人间所有人的出生和死亡,那里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那里不是禁止神进入的吗?
去看看吧,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一些熟人呢。
拓离。
“我会用一生来记住你的名字,只因为你战胜过我,却没有给我还手的余地。”
在石海城漫天的黄沙中,我总是喜欢爬上高高的城墙,然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日复一日地磨着自己的长枪。有人告诉我,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被称为大黎的国家,它是我们夏南的宿敌。所以,我总是极目远眺,想看清那个未知的国度,因为,我想要告诉他们,我总有一天会到来,用飞扬的马蹄,踏平你们的城池。
那一天,我终于成为了夏南的将军,穿上了红色铠甲和战袍。我骑着高大的骏马,能感受到周围所有人羡慕和崇敬的目光。这是我从小就梦想的一天,让我有机会成为整个夏南的英雄。然后,我把剑指向了遥远的北方,我站着席卷而去的大风中,对他们说:我来了。
惨烈的战火在我的身旁燃烧着,不断地有人死去,躺在鲜红的血泊中。但是,我却没有一丝恐惧,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快感,我发誓要征服那里,征服那座城墙之后的国度。
黎明从地平线上升起,最后的总攻开始了,对方有一位白衣的书生,一直在死守着城门。但是,我对此毫不在意,我坚信最后的胜利会是属于我的。终于,城门攻破了,夏南的军队冲入了永宁城,我似乎已经能看到胜利的曙光。我会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把夏南的旗帜升到全世界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但是,你来了。
在我最接近无上荣耀的时候,你单枪匹马而来,我与你在永宁的城下相交而过。这是我二十多年的梦想,在牺牲了无数的同伴之后,我将得到应属于我的成功。而你只用了一剑,那一剑,将我斩落马下,大势已去,我无力回天。
那一天,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欧阳长生。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像是变得格外漫长。在夏南等待的我,度日如年。我的手上悬挂着绷带,每天晃悠在石海城的大街小巷。什么都不想做,突然间失去了一切的我,开始不停地憎恨起一个人,我想要杀掉他,夺回我本应得到的东西。
有一天,大黎来了一个使者,他带来了降书,他说,大黎将要归顺夏南了。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可我却站在人群中,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你在哪里呢,欧阳长生,你就这么放弃了吗,我的仇向谁去报呢?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走进永宁城。我知道,如果你还活着,你一定会回来。那时,我会和你一对一的决战,我要战胜你,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胜利。
平星谷之战,所有的一切结束的地方。我带着五万的士兵被围在了峡谷的中央,这就是我满心期待的战斗吗?我大声喊着你的名字,欧阳长生,而你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带着黑色的面罩。
我从没有对战斗如此的渴望过,战胜你,仿佛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哪怕是与你同归于尽,我也毫不在意。什么国家,什么荣耀,我已经完全抛在了脑后。当黎明升起时,我终于将长剑刺入了你的胸口,而我,也将在下一刻死去。我没有遗憾,因为你终将承认我的实力,欧阳长生,我并不是被你一刀斩于马下的败将,而是将你杀你的男人。
可惜啊,孩子,我不是欧阳长生。
对面的男人摘下了面罩,那是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的模样。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欧阳长生原来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出现过,甚至他根本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在他的记忆里,我从来不是什么劲敌,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物,而只是一个连他一刀都挡不了的弱者。
我们只见过一面,从那天起,我用一生去追逐你的背影,但直到我死去,你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蓝木。
“我一直无法衡量你的重量,但是,即使付出生命,我也会将你一直紧握在手上。”
妈妈,我们会赢吗?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顺安大街上问这样的问题,城门外是对大黎虎视眈眈的诸侯联军,大黎的最后一战已经来临,城破即是死亡。母亲握着我的手把我挡在了身后,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多少年后,我再一次站在这里,所有的人们都说,大黎已经灭亡,而我望着天空问我自己:我们会赢吗?
曾经的夕阳西下,凯旋而归的欧阳将军停在了我的面前。
你想成为英雄吗?他这样问我。
我第一次坐上了马背,触摸到了了战马柔软温暖的鬃毛。欧阳将军将自己随身的佩剑递到了我的手中,我双手抱着剑身,虽然沉重,但是我却感到无比的骄傲。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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