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气,游走于四肢,随后集于背上,自下而上,一一解开关隘。
华筝神色自若,也不知是否为了拖延,开始慢慢同郭靖叙起当年,最后说到托雷,“我四哥不肯听命抓你回去,反而放你逃走,不管怎样,他还是将你当兄弟的。”
郭靖握了握拳,“他救我一命,我母亲却丧命塞外,也抵得过了。”
“大汗驾崩之后,有人要杀你以绝后患,我四哥又放你一次。可是我听说,他那次找到你,是深夜里在他的营帐中突然出现,你是去做什么?是去刺杀他的对不对?”
郭靖叹口气,“不必说了,为了家国大义,只能放弃兄弟之义了。即使我跟他曾经结义,但现在已经恩断义绝,就如同你父亲和他义兄札木合一般。”
华筝略微意外地“咦”了一声,“想不到有一天你也变得这么能说会道。”郭靖摇头道,“这些,是我想了很久了,你若是几年前问,我定是答不出。”
见郭靖如此答言,华筝只好耸耸肩,“我本来想让你记着我四哥救你的份上,放我一次,谁知你竟然拿了我父亲和札木合的例子,也是了,就算结义算什么?到了战场不还是要你死我活么。既然这样,”华筝顿了顿,“那就算我和你也恩断义绝吧,也免了郭大侠你为难。”
说完,她神色一凛,也改了称呼,“郭大侠,黄帮主,最后喝一杯,酒终人散可好?这之后,你们就当做不曾认得我,便按这大会上众人的意愿,处置了便可。”
杨康凝聚心神,以免错乱了真气……腰俞|岤是最先一个,也是最容易的一个,下一个是腰阳关|岤……
黄蓉和郭靖对视了一眼,黄蓉低声道,“华筝姐姐,你不必如此,我和靖哥哥定会保你安全的。即便你是蒙古人,但没有参军杀人……”
华筝打断她,反问道,“你怎知我一定没有呢?”
……命门|岤乃是死|岤,击则昏阙,倒是被黄蓉放过了,那便是悬枢|岤……
底下众人都在议论纷纷,最终一位老者便起身向郭靖二人说道,“这位姑娘虽说是蛮夷之人,但这次倒也在理。国难当头,若因旧时情谊心有顾忌,总归不好。”这时早已经有人连桌子抬了一坛酒来,华筝打开盖子闻了闻,笑道,“我也不懂赏鉴,想必是好酒,只可惜喝的人少了没趣。”
……经络气血已通了一半,腰部和下面都能活动了,接着脊中|岤和至阳|岤倒是一气呵成……
华筝将酒坛抬起一点点,却又放了下来。原来底下有人刚刚喊出声,“小心被她下毒。”
说话之人许是玩笑,黄蓉却迟疑起来,她是知道华筝对毒术有所专研。华筝对此置若罔闻,指了指酒坛道,“这坛子太重,我抬不动,劳烦郭大侠了。”
那坛子不过几十斤,寻常店家小二也不会说抬不动,然而方才华筝抬起时用了双手也颇为费力,再听她呼吸吐纳,郭黄二人立刻明白她此时身体如何。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容犹疑,郭靖接过坛子,正要往碗里倒时,又被华筝止住,“我不能多喝酒,陪我一起换小杯好不好?”
于是庄丁又端上一套极小巧的梅花盅,底下众人已经有些不耐烦,郭靖倒了三杯,他和黄蓉分别拿了,剩下一杯华筝端在手里,“酒不是我倒的,杯子也不是我选的,可放心了?”
……灵台|岤费了一番功夫,待神道|岤便容易了些……
下面没人回应,她又对郭黄二人道,“这杯酒喝过,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再无瓜葛可好?”
……不要担心来得及的,先专心解了大椎|岤要紧,才能往两边肩膀疏导……
郭靖正想说什么,又被华筝打断,“当日札木合和我父汗绝义之时,将对方的信物归还埋葬。你没有送过我什么,金刀你曾收了,最后也留在了蒙古。小红马是你驯服的,本就是归你,那白雕说是一人一只,但也都是我喂大……”
郭靖讷讷听着,“白雕自然归还给你,我不会再差遣召唤便是。”
“至于黄帮主,”华筝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当日你送的。可惜了,黄帮主的针线,普天下有几个人能有,我却要得而复失。”
黄蓉接过香囊,捏在手里,似乎有一瞬间出神,但又立刻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何必说这么多话,拖到天黑,也总要了断的。”
作者有话要说:去出差听报告,终于回来了,晚上12点才到寝室,修改完这章都2点多了
整整四天全英文的学术讲座,听得头晕眼花,唔,虽说中间没少看小说
编编我最爱你了,给我这种冷到西伯利亚又没钱途的文排了广告位~~广告条图片做得还不错的样子~
81防不胜防
三个酒盅微微一碰,叮当一声响。
几人一饮而尽后,郭靖说道,“华筝,我知道你是无辜的,要屠我江山百姓的是你父兄,与你无关。你一日在这里,我便不会让人伤你,或是拿你出气。”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也希望你不要怪蓉儿,虽然是丐帮绑你来,但是之前并不知道是你的。”
华筝微微笑道,“若早知道是我,就可以不绑我来?若早知道不是我,就可以不必费心关照了?那你倒说说到底是想做什么?当人质谈判?你可知道,蒙古人是不懂得谈判,只懂得报仇的。若是我父汗还在倒也罢了,现在少了我就少一个人分封地,谁还会换我回去?”
杨康想起曾听到郭靖黄蓉二人花园中的谈话,得知丐帮绑架的是华筝后,黄蓉也无法下令放人,只好下令带来,沿途不得无礼,想必华筝对此更是清楚。只是她又何必说出来,作为人质还不会被苛待折磨,若是做不成|人质,只能当俘虏般受辱摧折。
黄蓉低声道,“如今做事,不像往常自由,总要顾及许多人的。”说完又转过身来,对着台下的众人道,“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时势变换无常,若要以此谈判,便不能走漏风声让人劫了去,人质所在更要隐蔽稳妥,恳请诸位对此不要声张。”
底下人摇头点头不一,但并没有人出言抗议,黄蓉便继续朗声到,声音清脆悦耳,“那么今日邀请众位前来,还是要商议团结抗敌,让敌国之人在旁听见太不谨慎。彭长老,您将那铁镣解开,带下去吧,回头再找地方安顿人质。”
至少郭靖黄蓉确实是要保护于她的,只是身份使然,不得随意妄为。至于先制住他,也是怕他一时情急,若真起了冲突,此处来人武功高低不一,真遭殃的不会是他们这些人,恐怕还是武功不高的小鱼小虾。既然要带到别处,那就总有机会的,他们抬着轿子不会太快,估摸准方向,跟上再说。
他沉了沉气……肩中俞,天宗|岤,再将真气运到肩井,之后肩膀手臂血气通畅,双手就可以活动自如了……
彭长老奉命带人上了台,在黄蓉身边说了些什么,之后便带着方才那八人,想重新抬起轿子。华筝看见彭长老走到她面前,笑道,“你们帮主让你解开这破链子,怎也不听?”彭长老也不生气,“帮主怕手下兄弟抬重物耗了力气,是关爱弟兄们,我们又怎敢偷懒?”
“只可惜,怕你们抬不动呢。”话音刚落,那几个已经蹲□去的丐帮弟子咕咚咕咚倒下,彭长老一惊,抬手指着她问,“你动了什么手脚,怎……”话没说完,就往后一跃,退回到台下。隔着几丈远,他的手手依旧直指华筝的面孔,“你,居然下毒?”
华筝笑道,“你可躲得太晚了些。”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声响,原来台下众人也都开始发作,挨着桌子的倒头在桌上,倚着墙的干脆坐在地上,连躲开的彭长老到了台下,也扶着头瘫坐下来。
杨康睁开眼,打量四周人的情况,只见所有人都没有昏迷,双目睁开,神智清楚,看样子只是四肢无力,头脑发沉,因而无法行动。还在站着的,就只剩下郭靖和黄蓉了。
郭靖见状十分焦急,“华筝你这是做什么!”
华筝端坐着一动也不动,对脚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圈的人更是看也不看,“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把我剁碎了做肉酱,分着吃了劳师,鼓舞士气?”
杨康旁边有人动了动,似乎想跃起到前面去,反而更重地倒下来。华筝嘻嘻笑了起来,“一刻钟前就中了的毒,你想躲到哪里去?也不用费劲闭气了,小心把自个儿憋死了,更不要费劲站起来,乖乖坐着就是。”
杨康猜到最后这句是对他说的,他手已经可以动了,只剩下腿侧的两个|岤道还需要时间。毒术的精妙,他早就领教过,其中道理也略知一二。为何华筝说最好乖乖坐着,便是因为中毒之人行动越多,血行加速,毒素发作得就越快。
黄蓉已经蹲□,查看了好几个人,目光一转,“你是下在了蚊香里,方才你活动手脚,又装作被绊倒,就是为了在香里下毒!”
华筝微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越是强效的药,味道就越难掩盖,像当年的悲酥清风虽无色无味,但只对有武功之人起效,解药也只要闻一下便可,毒药凡是味道淡得似有若无,限制也就越多,也就越易解。这蚊香就算配方不同,但总会有艾蒿,雄黄,硫磺这几样,刚好可以遮盖住味道,又不和药效冲突。香已经烧了这么久,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倒是真有些意外。”
言外之意,她下的药要借助蚊香掩盖味道,可见不是药效轻,更不是轻易能解开的。郭靖急忙问道,“有没有解药?”
华筝这时才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放心好了。这里虽说有些讨厌的人,但也有些不应该死的好人,所以我也没用那下了就没得救的药,想要解药的话,也不是没有。”
黄蓉道,“条件是放了你么?”
华筝踢了踢脚下的铁寮,“只要解开这破链子就行,也不劳烦你们送。可最好快些拿主意,中毒久了就不好了,帮主长老大侠若是都若是都成了傻子呆子,那江湖可不就乱套了?”
杨康静静调息,黄蓉方才是微微弯腰,腿上只点了最上的的环跳|岤,再一刻便就好了。只是,他运气时发觉身体里真气运转自如,动了动手指,关节灵便,神智也十分清明,没有一丝中毒的异象。
莫非……
他蓦地想起很久前有人笑盈盈地吓唬他,“要不要试验一下,到底这个抗毒属性能达到什么效果,一起试,正好看看蛇血和蛇胆的效果有没有区别。”
郭靖这时插言道,“那个铁链现在解不开。”华筝转头看他,“蓉儿和彭长老说了让他解开,但他坚称这铁寮的钥匙并不在此处,需要到了丐帮总舵才行。”
华筝冷笑道,“那就砸开,这里高手众多,削金断玉的宝物总该有几件吧。”
郭靖拿出自己的匕首,往铁链上砍去,那匕首也算是宝物,砸上去发出一串火星,犹如蚍蜉撼大树。郭靖见状,又向中武林高手求助,奈何众人虽然神志清醒,但四肢无力,想要示意出借兵器难以看出,他便道,“华筝,救人要紧。你先拿出解药来,我保证会放你走。你要是现在不交解药,出了人命,这些人的帮派岂不是都要找你报仇?”
“我交了解药,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翻脸不认帐的事情我可见多了。纵然你能保证自己,又能替这里所有人保证?若是给了解药时,我却还被铁链拴着,岂不又是任人宰割?只要有一个人恨我下毒,想做些手脚,你可防得住?就算不来砍来杀,骂我几句再吐两口唾沫,可比来砍来杀还难受。”
郭靖哑口无言,继续想办法砸那链子,这时黄蓉突然纵身一跃,跃向桌前去拿华筝手边的酒坛,华筝见状也飞快地伸手将酒坛一推,那坛子眼看就要从桌边落下时,被黄蓉接在手里,又往空中一抛,喊道,“靖哥哥,接住。”
那坛子在空中稳稳飞过,落在郭靖手中时,连一滴都没溅落,郭靖这才了悟,,“解药就在酒里?”
黄蓉道,“蚊香烧了许久,在这里的人都吸进去,但为何只有我们三人没事?酒是靖哥哥你倒的,我们先拿了,她才拿了最后剩下的杯子,所以解药只能是下在了酒坛里。”
郭靖拿着坛子,快步走向中毒众人,黄蓉又提醒道,“而且,一人一杯就够了,刚才特意换小杯,想必是解药服多了反而为害。”
他们先倒了几小杯给几位前辈,如6家庄主6乘风,全真七子中此次来捧场的谭处端,郝大通,一灯大师座下渔樵二弟子,还有丐帮的几位长老饮下。这几人内功深厚,本就症状较轻,还可勉强抬动手臂,等饮下片刻后,便可站起走动了。
因中毒人数众多,这几位先解了毒的便也将解药倒入小杯中,四处送服,因大多数人双手无力饮下,还要端杯送到嘴边。待谭处端到了杨康前,他摇摇头,站起身来,谭处端以为已有别人给他送过解药,便转身去送给别人。
若是没有中毒,又何须去喝解药?他纵身一跃,跳到台上,此时众人忙着解毒调息,竟无人阻拦。华筝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最后是神色一黯,杨康感觉千言万语拥堵在喉咙。
我方才被点了|岤道,你用的毒是不是对喝过蛇血的没用,你这几年在哪里,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但想了想,又觉得都不需问,最后只低声问道,“你脚上那东西有多重?”
杨康等了片刻,她低低地答道,“我拎不动,看着不会比四百斤少。”
看来这脚镣不是随便哪里找来的,链条乌黑发亮,是用上好的精钢,铸造得十分精巧,链子另一端的铁秤砣的材质则要逊色许多。上面有四把锁,两把在脚踝附近,两把将铁秤砣与铁链相接。
武功练到炉火纯青,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崩断牛皮绳或许可以,但这铁链还得找些趁手的工具,需得到哪里找来铁匠用的大铁锤才行。杨康便故作轻松道,“那还好,应该抱得动。”
华筝伸出脚尖点了点那个铁砣,“你不怕重,我可怕把脚扯断了。”
这倒并不是大问题,只要他两手抓住链条,拎起铁砣,这样两手被占用,就要华筝自己抓抓紧他才行。华筝见他弯腰去拎铁链,笑道,“没必要这样,这之后你可就没法在这里混了。”
“这不就是你想的么?能放倒这么多人,怎么放不倒抓你的那几个,非要等到现在?”他见华筝也不急,便催促道,“这个以后再说,快点抓紧我,趁他们还没解好毒,赶紧走吧。”
华筝头一偏,笑盈盈地看着台下乱糟糟的局面,“我才不走,还有好戏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唔,我发现有些同学是按自己的购买习惯跳过了番外的说,那可能有些剧情接不上了,所以还是友情提示一下
上一卷尾的番外,补齐了正文里没写的丘处机给华筝看病的场景,他用王重阳留下的一个丹方,可以温和化掉人的内力,救了她的命。但是条件是,不要影响杨家有后,因为她从此不能练武,也无法生育。她回到古墓里,需要疗伤一段时间,所以就暂时装死消失了。(我发现我的概括能力好残啊/(tot)/~~)
84意欲何为
屋里的铁匠专注地抡动铁锤,对门外来人置若罔闻。规律的叮当声组成令人安心的韵律,华筝低声道,“这不科学啊。”
走到哪里都能撞见相关角色或许是天赋技能,断腿之人打铁虽然艰难,但在一切皆有解释的武侠世界也未必不可能,真正不合常理的是,冯默风竟然能一直不被黄药师找到。
即便有了杨康看似无意般提起的瘸腿铁匠的消息,冯默风也依旧安然在此隐居,如果没有此次的巧合,或许还要隐居更久。冯默风既然住在襄汉之间,即便所处之处再偏僻闭塞,难道竟未曾听说举家迁来的6家上下,还有助守襄阳城的郭靖黄蓉么?在原著里,他偏就一直在郭家6家的地盘上隐居了十几年,一直到遇见杨过李莫愁。
同为被逐出岛的师兄弟,6乘风在太湖水寨呼风唤雨,曲灵风为人端酒上菜,冯默风却与铁锤火炉为伴,像名逃犯一样隐藏行迹。打铁声停下来,冯默风离开铁砧,他鬓发乌黑,背却已有些驼了。
他用一双被烟火熏红的眼睛看着门口的两人,“客官有何吩咐?”
杨康将华筝脚上的镣铐指给他看,“劳烦师傅把这铁链弄下来。”不等他说完,冯默风早已将一双眯缝眼凑得很近,摇头叹道,“好东西,好东西。可惜啊,取下来就不能完好了。。”
他好像完全不好奇他们的来历,为何会戴上铁链是否被人囚禁,连华筝的异族服饰也熟视无睹。他摸了摸锁头,,“离脚太近,砸锁怕是会伤到姑娘。”
杨康便道,“先砸断链子,脚铐暂时留着也无妨。”
再坚硬的材质,再完美的锻造,也依旧是铁匠打造的,也抵不住铁锤万钧之力,冯默风面上除了略带惋惜之外,毫无为难之色,似乎只是举手之劳。
这时华筝低声道,“你不怕我们是逃犯?若是要我们要杀你灭口?若是有人拿你问罪呢?”冯默风站起身来,“我怕也无用,只管接生意。”
他收拾好方才四溅的炉渣,铁砧板刚捶打过烧热的铁块,温度极高,将脚靠上去定然要烫伤。冯默风便示意两人去到外面院子,“等砧子凉一凉。”便独自去撮炉子里的残渣,又一瘸一拐地提到院墙角的炉渣堆。
杨康想去帮忙,却被赶开了。院中杂乱,也没有一个可以坐的地方,华筝静静站着,被铁链限制着,她的活动范围也着实有限。
冯默风在院中来来回回,想说些什么又有些顾虑,沉默了许久,华筝问道,“你去了云南?”
杨康想起怀中佩戴的防虫药,在毒虫雾瘴之地极为有效,便笑道,“你是小狗鼻子么?”
华筝没生气,继续问道,“去做什么?”
“找你。”
“别的呢?”
“什么别的,无量玉/洞?已经空了,看上去几十年没人去过。”
“绝情谷呢?”
“老样子。池姐姐的女儿两岁了。”
华筝脚尖在地上踟蹰了几下,“辛苦你了。”
“这样也好。”他借着走镖护卫之名,在襄阳起家,南至大理,北至塞外,东至桃花岛,西至波斯,南宋境内自不必说,出境是蒙古境内,而蒙古向来对行商之人着意看护,连带护卫人都给了极大的便利。
她低低地说了声,“之前还是我耽误你了。”
天色越发暗了起来,打铁火炉的余烬越发明亮起来,此时仲夏,在这炎气阵阵的地方越发闷热,不过华筝倒没见汗意,手也还是冰凉的。
华筝没反对他握住手,杨康就也继续听了听她的脉象,“你不练古墓心法了,怎么也还是这么不怕热。”
她噗地一声笑,把手抽回去,“你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明明没事,那为什么骗我说你要死了?”
华筝抬起头来看着他,叹了口气,“治好我的人跟我提了个条件。”
“是你师父?条件是不许出古墓?”
华筝没有答言,视线飘向昏黄的天际,这时冯默风开口喊他们过去。毕竟是练过武的人,力道和准头都掌控得很好,铁链断在离华筝脚腕不远的地方,自然,连在脚上这一截越短越好。
虽然剩下的一小截依旧很累赘,但也比先前好太多了。杨康留下银钱做工钱,趁暮色离开村子,走到村口华筝回头看了看,“不管他了?”“日后跟6庄主提上一句就好。”
黄药师曾令其余徒儿寻找还未见下落的冯默风武眠风二人,这倒也算现成的人情,只是想到黄药师,杨康觉得此事越发棘手,也不知道时隔多年,他是否还会对华筝下杀手。
华筝摊手笑了笑,“成了通缉犯了,怎么办,乔装打扮了隐藏一阵?几年了,你这里的人手也不少吧。”
杨康看她神色自若,倒也不觉得奇怪,“看来我之前做什么你已经打听过了。”他继续低声道,“还是不要声张,速战速决的好,藏身的地方虽然有,但这一带走到哪里都是丐帮的耳目,不如今日就连夜出境。”
“我不用换衣服么?”
“不用,找衣服又要惊动人。关口很近了,趁夜出了境,这身衣服就有用了。”他想起洪七公对彭长老的责问,“即便有人想对你不利,也是暗地里做做动作,并不会大张旗鼓吧。”
华筝点点头,“回蒙古,没事的。”她伏到他背上,杨康又问道,“是谁买通的绑匪?你心里有数么?”
华筝沉默了许久,“就算是大汗的嫡出公主,没有驸马的部落和军队,还是难混的。”
夜色沉沉,空中一弯半月,疏疏落落几颗残星,两人在夜色中静静前行,天色微曦时,便到了襄水边的一个破落码头。
“怎么到现在还没人追来?”华筝似乎有些失落,杨康笑道,“别唯恐天下不乱了。”
他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他们所在之处不是渡口,几无行人,只有一些渔船,而渔人晨起颇早,付钱求渡河也不难。
船行到河中,眼见对面便是蒙古的榷场,杨康宽了宽心,“去到那里,你就能联系军队护送了。”华筝立刻挑眉道,“那你不管我了么?”
“你身边没有武功高的人,我自然还是要护送一段。”
“只护送一段?”
杨康忍不住笑了,意有所指地道,“你折腾这么一趟,就是为了拐我回去?”
华筝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嘴唇,又展颜一笑,“也不全是。”她先前从河边的柳树上折了一截枝子,一直拿在手里把玩,此时摘下一片叶子,吹了起来。
悠悠的哨音盘旋在水面,与风声水声十分合契,然而转眼间,云霄传来与之相喝的两声长鸣。
“我就知道这两只小东西不敢忘了我。”头顶上,那两只白雕越飞越低,几乎要向水面贴来。
自她失踪之后,找不到主人的两只白雕就跟在了郭靖身边。雕的食量很大,以鲜肉为食,当年能够喂得起鹰的并不是一穷二白的郭靖,华筝当时的手臂上,还留着几条熬鹰留下的伤疤。
小舟在河上飘飘摇摇地前进,杨康皱了皱眉,“会把人引来。”“我要带它们走,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华筝看着两只白雕,语调中带上一丝欢悦。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等登岸后催促快走。蒙古新建的榷场大多数是货车,临时征召快马备鞍也需要人手时间,就这么片刻时间,追兵便至,能找到的护卫也只有一小队巡逻兵。
杨康带上那一小队人,和华筝骑上马刚从榷场中出来,就听见远远地一道身影向他们所在处追来。两人促马快走,但奈何道路不便,马跑不快,转眼就被拦了下来。
他心下一沉,先到的自然是身法最快的黄药师。他二话不说,两掌分开,向马上的人劈去。杨康早已看清情形,闪身避开,那一掌也并未用全力,很快收了力,并未伤到马,全力的一掌却是向华筝去的。
杨康早已跃在半空,一手将华筝拦腰抱起,推到身后的巡逻兵士中,另一手则结结实实地和黄药师对了一掌。幸而是在空中,借后跃卸掉了一半力气,那马却被惊到,抬起前蹄长嘶,倒是隔在了方才对掌的两人之间,也给了杨康片刻调息应对的时间。
那一小队兵士并非作战精锐,看形貌语言以投降的汉人金人为主,只有几人配了马,平时想必只做纠察巡视等事。队伍登时大乱,片刻后想到要把公主护在中间,可依旧战战兢兢不成章法,基本派不上用场,即便他缠住追来的人,这些兵士能送华筝逃多远还是个问题。
“师公,请恕弟子冒犯。”震麻的手臂已经恢复过来,他双手做了个揖。黄药师冷冷哼了一声,“你功夫倒是精进了。”
黄药师恼恨他当年忤逆,几年都是避而不见,甚至于来襄阳看黄蓉的时候,两个人都要着意避开。至于此时对上,倒还真是几年来头一次,黄药师除了授给他弹指神通加一套玉箫剑法,之后再也没指点过他武艺,而杨康这几年里,大多是对着九阳九阴自学的,因此黄药师对他的武功进境倒有几分惊异。
“师公是要捉还是要杀?”事已至此,若是全真教可能还会再攀扯一些道义大局之词,黄药师却懒得废话,只冷冷道,“让开。”
背后传来促马声音,杨康朗声道,“得罪了。”
几年来走南闯北,实战机会虽多,同绝顶高手比如郭靖黄蓉七公等人切磋也有过几次,但都是点到为止,实打实的性命相搏却从未有过。审慎的同时,心中竟隐隐有些兴奋。
黄药师身法极快,他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位列五绝,此时功夫越发的炉火纯青,当世能与他比肩的也没有几人。看到杨康与他拆解了几十招后,竟也没有败象,见状黄药师也不由得生了几分惜才之心,停手叹道,“你究竟想护她多久。”
“让她留在这里,才真是对宋人不利,蒙古正可以此为出师有名。”他得知绑架华筝之事并非彭长老一人之意,就忍不住怀疑背后指使之人,正是想借此制造开战的争端,更可除掉一名有利益之争的公主,正可谓一石二鸟。
他能想到,黄药师自然也能想到,但依旧摇头道,“你今日之举,便是与与国家大义相悖,更是与所有人为敌,今后还如何立足?还要带累蓉儿……”
杨康明白此中关键,黄老邪还真是护短的很,他自己从不在意名声立足之事,可爱女黄蓉是丐帮帮主,女婿郭靖是守城大侠,名声与他们来说却极为要紧,有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结义兄弟……
几年来他弃了金国世子,长春之徒,桃花岛弟子等等华而不实的身份,另起炉灶之后经营几年的名声,在一夕之间改变。这其中是否真的有什么蹊跷,他心头的疑云也越来越重,忍不住回头望向那队人马撤走的方向。
还不及多想,那里就传来刀剑相交和呐喊声。
85师徒断义+虚张声势
杨康纵身跃向刀剑声处,这一跃他用尽了全力,恰好够他一瞥之间看见林后的又一弯河滩,视线转瞬间开阔,只见方才那些兵士们将华筝团团围在正中,又有十数名乞丐不知从何处涌出,手持砍刀与木棒,正与最外一圈兵士打斗,而华筝端坐在一匹马上,面容平静,似乎胸有成竹,全然不在意身边发生的激烈厮杀。
杨康心中暗笑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分一毫的耍酷机会也不会放过。
从背袋的个数来看,这些乞丐中并没有高阶弟子,只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想必是本就在襄水北岸分舵的普通弟子,得到丐帮的传讯才在此拦截,而那些兵士看似乌合之众,却隐藏着不止十名功夫高手,再加上训练有素,配合得当,围得滴水不漏。
蒙古果然意图不善,那榷场并非如所宣称的那般和平,而是在此布置了高手,华筝知道此处布置并有差遣调用之权,才直接指路来此。杨康看清形势后,又回身拦住黄药师,接连递出几招后两人退回原处,树林低矮茂密,阻住了两方的视线,只余声响。
半柱香时间过去,那边依旧刀剑铮铮绵延不绝,两方人马缠斗不休,毫无突围的异象。黄药师此来是循着头顶白雕而来的,脚程不及他其余人想必随后也会到,华筝带人明明拼上一拼也便能突围了,为何迟迟不动?
不但杨康疑惑起来,连黄药师都留意到了那边的情况,面上带上一丝疑惑和凝重。练武之人于过招之际最为全神贯注,更与对手心神耳意紧紧相连,杨康的疑惑落在黄药师眼中,而黄药师的分神留意自然也会被他觉察。
杨康越发焦急,此时形势下,他全然不可能跟她一起走,只能拖延上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脱身,只要这期间她能逃出一段距离抵达附近城池的蒙古军营地,这些江湖人自然会顾忌两国战事,不敢莽撞行事。华筝总不会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此时本该果断命令突围才是,难道非要自己像断后的烈士一样喊一声“不要等我,你先走”?
似这般走了上百招的时间,穿戴各异的武林人士已纷纷寻了船渡水而来,武功未登峰造极,自然不能像黄药师一样凭借强横的轻功踏着水面来追击,只见各色舟船舢板纷纷撞在几近腐朽的码头木桩上,带来一阵阵木屑与水花的激荡。
登岸的人见逃犯被牵制住,发出一阵叫好和恭维,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围着华筝的兵士。这一下情势突变,华筝身边的兵士们纷纷丢下马匹物事,噗通噗通纷纷跳进水中,数十条水波从水面荡开,原来都泅水逃走了。
众武林人士大声嘲笑起来,那几名丐帮弟子见到前帮主和众长老前来,不敢贸然动手抢功,只是手中持着木棍指向华筝,将其连人带马团团围住。
黄药师袖子一甩,一股看似轻缓却力道遒劲的内劲向他袭来,杨康明白他这是叫他罢手,便借势抽开身去,退开几步落在人群边,引来数声斥喝。待到人群最前的一排时他猛然停住脚,这一停正及时,一柄拂尘和六节天罡鞭一左一右,提在他两膝前方,身后也有几人逼来,两柄亮闪闪的剑尖抵在身后三步外
昨日当众带走丐帮俘虏,已经等同于撕破脸面了,再去在乎武林同道的眼光未免有些矫情。杨康停住脚,此时还不是出手的时机,对方也没有贸然出手,只是这么僵持着。
华筝一个人盈盈立在马上,面色从容,微微带着笑意。此时距众人在6家庄被迷烟毒酒弄翻也不过是一夜之间,一朝被蛇咬,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忌惮,因此一时间也没人上前。
此时情景颇为眼熟,若干年前,成吉思汗被札木合和桑昆的上万人马围住,她在万军中也是如此。杨康一瞬间觉得他担心错了人,其他人或许蒙在鼓里,那些护卫武功不俗他是看在眼里的,似刚才那般整齐地逃跑绝对有蹊跷。这里不是武林人士众多的襄阳城畔,却是曾经的金土如今蒙古的领地上,究竟是谁更有地利?
公主被掳失踪,怎会没人主持营救和接应?他毫不怀疑那些兵士是早早在此等候,既然有安排接应的队伍,再不设下一些埋伏岂不是太失职了?蒙古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经历了成千上万的敌人仇家,怎会没有保护贵族高官的经验,以及戒备森严部署严密的人手。让陌生的访客大摇大摆地走进蒙古包,险些成功拐走成吉思汗的幼子托雷,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若不然,众多将军王子还来不及上战场,就都死在刺客手下了。
此处地形两面环水,一面为山,只要几千骑兵一路踏来,就可力破巧让这些人作鸟兽散,即便绝顶高手能够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高手能有几个?首级一个一个取来需要多久?更不用说更简便的放箭毒烟,将人逼上山坡配合滚石火攻,或早早在水中伏上钢栅锁链,待人跳入水中后埋伏击杀,都能将追来的人一网打尽。
杨康心中摇头,否定了这个判断,这布置起来虽不难,但也需要相当的时间,更何况,身在其中的华筝处境依然危险,想依靠身下的骏马来脱身几无可能,以她身份,来当诱饵也太不合常理。
这时华筝轻声问道,“请问诸位前辈穷追不舍意欲何为?”
这似乎是句废话,一时却也无人答得上,偏偏在场的高手要么自恃身份,对吆喝对质之事不屑为之,要么谨遵客道,不愿夺了丐帮在此事上的风头,依旧是郭靖和黄蓉被推举到了前面。
意欲何为?杨康已经看见郭靖黄蓉两人面上的苦笑,这里已经过了国境,硬要抓走她的话,除了让长年压抑的众人出一口气外,百害而无一利,还会给蒙古一个光明正大开战的口实。然而彭长老自作主张在前,众人群情激愤在后,两人也未免有些骑虎难下。
“我从小出关南下,在中原习武,同各位也并非全然不识,也并非毫无情谊,就因为出身血缘,此刻就一定不肯放我,要抓我回去打杀么?”说着她神色突然一黯,对着一个方向道,“韩姐姐,我从未叫你一声师父,但你是第一个教我剑术的人,你可后悔教我?”
韩小莹在人群中沉默不语,杨康却是听她提过,自从江南六怪被成吉思汗聘下教授众王子武艺后,韩小莹是与她母女最为亲近的,郭靖学不来轻盈灵动的剑法,因而她将剑法对华筝倾囊相授,原本按照辈分她应该叫七师父或者七姨,但从叫过一次姐姐后,就再也没改过口来。
“朱二叔……”她抬头看了看人群中的朱聪,最终没说下去,朱聪教她认字读书,?br/>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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