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里住的当然是灵牌了,陶晴她们住在后殿的东厢里,十分僻静,院子里摆了许多的菊花,沐着如霜的月光,可依稀辨出应该是黄铯的,清清冷冷,格外阴森……
有贴身丫鬟跟着,陶晴自然不会让宫里的人在跟前伺候,等外人退下后,落蓝看了主子一眼,问:“小姐可是有话说?”
“嗯。”陶晴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她道:“再好看的花,一旦和死人扯上关系,就立马不招人喜欢了,你瞅这满院子的秋菊,看起来还真有点上坟的阴冷……”
落蓝不解,颇是踌躇了一番:“小姐,这秋菊和上坟……”
“外面有人听墙角么?如果听到了,皇上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就不好了。”陶晴皱眉看着她,见她和落碧都摇头,才长出一口气:“哥哥多半在宫里布了人,这两日,你们多留些心。”
落碧落蓝忙慎重地点头,表示记下了。
晚宴的时候本就没有吃好,加上先前走了那么多的路,陶晴觉得肚子不那么扎实了,便趁着还没有觉得饿,赶紧的去前面正殿里拜了拜跪了跪,回来后立即人打水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日,天色尚未大亮,她就被人唤起来了,漱口洗面净手之后,第一件事当然还是去给画工卓著的太祖皇帝上香……
早饭后,依旧是去祠堂的蒲团上忏悔,陶晴举着香放在额前拜了三拜,这才转手交给一边的落蓝,落蓝自是持着朝香炉去了,可将香插进去的时候,面上神色却是凝了一凝,然后退在一边垂下头候着。
这么一跪就是两个时辰,那老嬷嬷眼看着怿王妃忏悔得如此虔诚,便十分满意,悄悄地退了出来。
等人一出去,落碧便赶紧的上前两步,守在了门后面,落蓝将先前字香炉中取出来的东西交了出去。
陶晴接过来,是一根十分纤细的竹管,长不过寸许,她自发髻上将簪子取下来,轻轻一桶,东西就从另一头冒出来,她将宣纸展开,蝇头小楷要表达的的内容十分精短:第一,今日一早,皇帝老儿将华英郡主赐给怿王爷,同为王妃,三日后,即八月十八完婚;第二,昨天夜里,多年没有动静的怿王府撒出了信鸽,并派出一队“护院”,二者均是朝封地去了……
陶晴起身,将东西放在蜡烛上面,火舌一下子就舔了上去,火苗瞬间高涨,如同一面小小的旗帜迎风招展,片刻之后又沉寂了下去,留下一块块轻飘飘的灰烬……
她笑着呼出一口气,那些灰烬便顷刻之间没了踪影,她笑了笑,自己变着法地求死,怀珺一无所知,又因为一无所知,这样奔波,为了救她……
陶晴忽然想,如果自己不死行不行呢,最多就是鼓动一下怀珺造反就是了,他应该能够被自己鼓动……的吧?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只能想想罢了,说到底,历史重改的后果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承担和背负的!
第三日中午,御膳房送过来的饭菜简直比西松观的斋饭还要素,好在味道也不错,尤其是那一钵白菜豆腐汤,让陶晴特别的满意,以至于她手上这碗都是第三碗了,汤没了,一块豆腐孤零零的躺在碗底,陶晴已经吃饱了,可看着那块豆腐实在是突兀得紧,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起筷子想把它夹开,然后吃掉(这就是强迫症啊亲)……
却不曾想已经没入豆腐的筷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感觉还挺硬的,陶晴抬头朝落碧打了个眼色出去,那丫头立即领会,从门缝里往外瞄了瞄,然后冲这边点了点头。
陶晴一边感叹陶天的爪牙遍天下,一边赶紧拿筷子将表面的豆腐剥开,果然看到里面有珠子,大小跟鹌鹑蛋的蛋黄差不多,她拿帕子将东西擦了擦,然后用力一捏,没能捏开……
落蓝十分淡定地走上前来,道:“小姐,还是我来罢。”然后就将东西接了过去,那拇指和食指轻轻一碾,一层白灰扑簌簌地落了下去。
陶晴不淡定了,将东西接过来后,还是皱着眉盯着落蓝,表情十分幽怨。
落蓝轻咳了一声,道:“小姐,我本是习武之人,何况手上还涂了药粉。”
“嗯,我也这样认为。”陶晴说完,淡定地将东西接过来,怎么说呢,这是一枚药片,一枚二十一世纪的药片!
陶天他明明是魂穿,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陶晴往药片上使劲的凑,终于发现了上面的字:假死,一小时生效。
她抬头,看落蓝落碧都没有在身后偷窥,便安心地将东西翻了个面,再次凑了上去,看到:妹啊,任务比恋爱要紧!
次奥,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为了谈恋爱,就不做任务了?在丫眼里,我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吗摔?!
落蓝看到她面上的表情,忙上前一步,柔声安慰:“小姐不要焦躁,将军和王爷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陶晴抬起眼皮看她:“你何时见我焦躁?”
“自从进了祠堂,小姐和平时便有些不太一样了,落蓝便想也许小姐住不惯宫里,又或许是舍不得和王爷分开,再者也可能是想念将军了……”
“你且去取张干净的帕子来。”陶晴看她转身离开,这才狠狠地深呼吸了两下,然后将那片药收好了,等落蓝折返回来,便问:“你可知从京师到怿王的封地要几日功夫?”
落蓝粗略算了算,道:“王爷的封地虽然富裕,可离京师到底有一千七百里的路程,加之路途颠簸起伏,若是过来一趟,即便是昼夜兼程,只怕也要三日两夜的功夫。”
陶晴点点头,如此说来,即便是信鸽先行,那怀珺要取的东西也定不能在婚礼前赶到了,眼下已是八月十七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开了口:“你且传信出去……”
落蓝站在一边等着下文,可自家主子偏偏停顿在这里,半天没有说话。
陶晴忽然觉得这段日子以来,也挺累的,于是她便起身,朝里间的榻上走去,想躺上去歇一歇。
落碧忙过来帮着整理床铺,落蓝在后面跟着,半天才仿若蚊蝇似的问了一句:“小姐,还要传信出去么?”
陶晴的步子顿住了,她转过身,挤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落蓝觉得这是小姐进府以来,最好看的一个笑了,可是眼神却空洞得很,半天才听到她说:“传信给王爷罢,若是可以,明日卯时在西庆门一见。”
这话无疑是留了余地的,若是可以便可一见,若是不可以,那就不见了罢……
可是她知道怀珺若是收到这个消息,定会前来……
陶晴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直没有阖上,说起来,她也是个豁达的人,幼时父母亡故,她那时候就隐约地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让人沮丧,沮丧到想哭死算了……
比如怀珺的事情,她忽然想起曾经对季泽说过的那句话“心不动,则不痛”,果然,如果当初控制的好,那现在自己就不会这样了,可若是当真只有怀珺一个人入戏,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天色暗了,夜色浓了,月亮出来了,陶晴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月光下,窗棂的影子,从西边移到中间,又从中间移到东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守着的落蓝掌着灯进来了,说是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卯时了。
陶晴将愣了愣神,悄悄将那片药含在嘴里,这才从床上做起来,自去桌前倒了杯水,将口中的药片吞下去,道:“那就梳洗罢。”
等最后一件纱衣罩上的时候,陶晴回身笑了笑,对落碧落蓝道:“我本在禁足中,若要去宫门口,他们必不会准,如此以来,这一路上的动静大约是小不了了,你们也无须担心,只要将我送至西庆门便可。”
落碧二人点头,表示记下了。
陶晴想了想,又嘱咐:“稍后,我若要做什么,你们也不必阻拦,好歹我是镇国将军的妹妹,他们能奈我何?”
两人又重重地点了点头,主仆三人这才开了门,趁着其他人尚未醒来,便从后门溜出去了。
事实证明,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这宫里的侍卫其实并不那么草包,相反还很是聪明,而证据就是她们出门不到一刻钟,便被人给发现了……
陶晴赶紧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道具,一把祠堂里裁剪冥纸的裁纸刀,然后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道:“不是故意刁难,而是本妃誓去西庆门不可,尔等若不放行,本妃也无话可说,只能血溅当场以明志。”
怿王妃损毁了太祖皇帝的画像,却只被罚禁足宫中,虽说明面上是皇上看怿王的面子,可这些侍卫也知道,真正教他们皇上顾虑的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
且不说死不死的问题,就算这怿王妃受了伤,只怕她那护短的哥哥也会杀到皇上跟前讨要说法,那时候,被交出去顶黑锅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
等理清了这层弯弯绕,侍卫群立马以包围的姿势往后退,心中还一直庆幸,好在这怿王妃的刀子一直架着,也算是给他们找了个台阶下……
偌大的皇宫,那巡查的侍卫自然不会少了去,是以,等他们一路拖延着走到西庆门,那个包围圈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而收了消息的皇帝皇后正从寝宫出来,坐了步辇急急地赶过来……
陶晴将刀架在脖子上,十分悠闲,如今自己能照着前世的宣匀来一招故技重施,并且还成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华纤凌并未将上辈子西庆门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的好姐姐,不然这皇后定会有所防范的。
至于华纤凌为什么没有说,那就更简单了,第一,多半是因为陶晴前些日子摆出的姿态,如果怿王娶妻,她就自请下堂回娘家,关键是这姐妹信了;第二,无论通过何种方式,只要华纤凌将此事坑的后果说出来,那她的好姐姐皇后大人是定不会帮忙的;第三,好吧,也许是因为陶天那货上次在西松观里准备的签文……
再看看眼下吧,已经到了西庆门,可宫门还像瞌睡人的眼睛一样闭得紧紧的,但是守门的侍卫看到如此大的阵仗也淡定不能了,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陶晴厉声喝道:“开门,本妃有话要对宫门外的人说!”
她说完这话,还将那把乌黑的裁纸刀往脖子上抵了抵,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教众人狠狠捏了一把汗,那守门的人看到一路跟随而来却没动手的包围圈,便立马明白了七八分,稍稍磨蹭了一下,还是朝城门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夜凉如水的季节,白天暖和早晚却很凉,是最容易起雾的时候。城门被推开,发出“呜隆隆”低沉的声音。
跟前的细缝渐渐扩大,然后,陶晴就看到了薄雾里的那个身影,怀珺到底还是来了……
她上前两步,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笑,并且应该笑得淡然一些,于是便挤了个浅淡的笑出来,说:“赐婚的事情,我已知道,你来了,那这亲许是成不了了。”
“嗯。”怀珺十分沉静地点点头,完了盯着她的脖子,“把刀放下。”
“不。”陶晴回答的十分干脆,说完又觉得太生硬,于是解释道:“我若将刀放下,就见不着你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宫门,也隔着两三丈远的距离,可说话声却在湿润的雾气里,格外清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虽说只是很轻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声,可陶晴还是听出来,那是一群人正赶过来的声音。
果然,片刻功夫,皇帝老儿便携着皇后下了步辇,估计是眼前的事十分有损天家威仪,皇帝便没有让宫人扯着嗓子通传,只是落地后很是威严地咳了一声,然后地上便跪了一大片。
怀珺没有跪,陶晴自然也没有,她微微侧了侧首,看到皇帝的脸色很不好,应该是气得离暴走不远了。
那皇帝很是居高临下地命令道:“将刀放下,看你是怀珺的王妃,朕可以既往不咎。”
陶晴一听这话就乐了,问:“皇上能免了今日这婚事么?”
“君无戏言,赐婚的圣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他说完这个还不解气,大约是想骂人,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却只能跟了一句泄愤的“无知妇人。”
陶晴却不理他,扭过头去,继续看着怀珺:“他将我关在宫里,又逼着我的夫君同其他女子成亲,这又算什么呢?”
天色渐渐亮了,愈发衬得皇帝老儿的脸色阴暗了下去。
陶晴笑笑,对怀珺说:“在我出现之前,这许多年里,你未被任何人胁迫过,可为了娶我,竟承诺永不与封地联络,并断绝与朝臣往来。你说你不喜权力,可看不上是一回事,被胁迫着放手则是另外一回事。”
看到皇后正过来,陶晴便将刀尖往脖子上又抵了抵,脸却依旧是对着怀珺的:“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心中确是十分欢喜的,可如今这场面,却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怀珺皱眉看着她:“会有办法的。”
她:“我知道,可等你……那华纤凌怕是已入了王府,到时候木已成舟……再者,这次要救我,你拿出的……定然是十分重要的。”
怀珺脸色也渐渐不好了:“既是怿王,那于我而言,怿王妃就是最重要的。”
陶晴眼睛有些酸涩,便趁着侧脸的功夫往东看了看,喃喃道:“太阳出来了,只是不如西松观外的好看。”完了又扭过头来,十分委屈地将他望着:“这样被人胁迫,我真的好生气,你说我要杀他们的话,他们会不会失手将我杀了?”
怀珺终于朝前迈开了步子,说:“不要闹。”
陶晴手腕一转,便直直地朝那门边上的侍卫刺了过去,她刚刚的话早被听了个清楚,那侍卫当然不敢出手,只能迅速躲开。
落碧落蓝两个丫头因为事先得了吩咐,只在一边站着,并未上去阻拦,陶晴脚下的步子没有放缓,眼看着大门就这样映入在脑海里,然后“砰”的一声响,痛得她眼泪直流,然后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靠之,果然见血了……
好在怀珺速度比较快,迅速地接住了她,没有让她直挺挺地砸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怀珺的脸色很不好,满是慌张,陶晴可以看得出来,她觉得额角更疼了,疼得眼泪止都止不住,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我知道你为了我可以做很多事,可是我不愿意啊,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我……我是真的不忍心,所以,就只能狠心一些……”
华纤凝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忙喝斥了人去请太医。
怀珺面色反倒平静了起来,笑着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怀珺的话格外的少,怕是也知道没多少工夫了,所以让她将想说的都说完罢……
眼前有些模糊了,看来确实是没有时间了,陶晴努力睁了睁眼,以保持清醒,然后开口:“人说时日久了,难免会‘相看两生厌’的,如此,待我去了,你便只会记得我的好,你看,我这个人总是为自己打算。”她说到这里,便顿住了,好像是缓了缓才继续开口,“我这个人向来怕疼得很,可如今却能这样英勇,怀珺,你夸夸我罢。”
耳边一片沉寂,也不知怀珺有没有说话,想来应该说了些什么罢,可他会说什么呢……陶晴也猜不到,只能放弃了,说:“若可能,真想与你再去一次西松观,看看山上的月亮……”
落碧落蓝在一边呜咽,她们实在没有料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太医赶来,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大家怿王妃已经没了脉息……
怀珺一直坐在石板地上,直到怀中人的身体渐渐冷下去,他才颤巍巍地起身,抱着她往外走,背影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是7点钟发的,可是一不小心就写多了,然后又改了……
这些天都没有更新,实在对不起各位了,也谢谢大家~!
因为先前一直不知道到底该给个什么样的结局好,也有点舍不得完结,不过昨天终于下决心了啊~!!
当然,这一章不是结局,嘿嘿……
第101章我想回去看看
陶晴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家中的大床上,她睁着眼愣了半天,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于是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果然已经结疤了,脸纱布和创可贴都省了啊,可左手上的医用胶布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鼻子有点痒,便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就看到陶天从外面进来了。
“哎呦,我家妹终于醒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陶晴瞅了一眼自己的手,抬眼问:“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啊,因为你死了以后,头七还没有下葬,我也不好行动,就只能等着头七过后在行动,就耽误得有点久了,回来的时候体征……不太好,所以这两天,都在给你输营养液。”
“陶天!”陶晴恶狠狠地盯着他,“丫又坑我!”
“没!”陶天立即否认,“主要是你家怀珺天天24小时不分昼夜地守在灵堂前,我也没机会带你出来不是?”
陶晴听了这话就不言语了。
“后来你终于下葬了,我又不好惊动其他人,走漏了风声,只好先穿回来找了帮手,然后擦把你给挖出来。”陶天说到这里就顿了顿,神情立马萎靡了下去,十分遗憾地道:“话说啊,哥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去盗墓,还是个王妃的墓,结果挖出来的还是个喘气的,唉……”
“真对不住,你妹妹我还喘气……”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要哥把你掐死在棺材里么?就算想,也不能是不是?”
“谢您!”
“甭客气,自家兄妹,应该的。”陶天直接坐在床边上,十分沉重地摇了摇头,嘴巴“啧啧”了两声,才开始说人话:“说来也怪,你我兄妹相处了这么久,我都没看出你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地儿,那怀珺怎么就这么深情不悔呢?”
陶晴看着天花板,忽然想起来,问:“我回来几天了?”
“你头七下葬就回来了啊,又在家躺了两天。”
“那你怎么回来了?”
“哥回来守着你啊。”陶天回答得理直气壮,“再说了,怀珺正在跟宣骆一起给你报仇呢,哥呆在那儿也没用啊。”
陶晴皱眉:“早饭已经开始了?”
“啊,当日你躺在棺材里,我从外面杀回来,找到怀珺说,要给你报仇,他就点头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最忙最累的时候到了,您就回来了,逃得还真及时,陶晴心中的鄙视怎么压都压不住,最后就丢了个鄙视的眼神出去。
被自家妹嫌弃鄙视也不是一两天了,陶天只当看不见,然后就伸手,把人从床上扶起来:“能站起来,就自己去洗漱,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子,还真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陶晴坐在床沿上,吹着两条腿继续发呆。
他只好躬身,把拖鞋给她套在脚上,然后朝她后脑勺招呼了一巴掌,当然那就是个来势汹汹落地无声的巴掌,然后不耐烦地催:“还要哥背你去啊?”
陶晴叹口气,这才起身,摇摇晃晃地朝洗手间去了,在镜子跟前一照,果然脸自己都吓到了,那头发油的都不是一缕一缕的,而是一撮一撮的了,她龇了龇牙,又回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
洗完澡了,陶晴才觉得整个人是真的活过来,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在洗衣机里,看到陶天的衣服也在里面,看来这货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两天了,她就顺手倒了皂粉进去,然后按下开关。
等她回到客厅,某人正从厨房端了碗过来,看到她便龇牙一笑:“赶快过来,哥煮了你最讨厌的菜粥。”
额…………
陶晴把头发吹干,又擦了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了桌子前,还撇着嘴。
“你刚断营养液,就先吃粥吧,别挑了。”
“我不喜欢菜粥。”
“也不光是菜,里面还有虾仁呢。”
“这搭配……”
“你吃不吃啊,你不吃哥吃!”
“呼噜噜……呼噜噜……”
“乖,哥知道你吃不多,就给你煮了这一碗。”
“那你吃什么?”
“我出去吃啊,好久没去那家小餐馆了,都想他家那个辣子鸡了。”
“给我滚。”
陶天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捞出来,刚端到阳台上,手里正在晾的恰巧是她的睡衣,他直直地看着自家老妹,满脸都写着“我正在晾你的衣服哦亲”!
陶晴叹口气,把碗往桌上一推,然后起身,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刷完碗再走。”
“看在你是病号的面子上……哥就是心太软了。”
陶晴窝在沙发上发呆,看着自家老哥忙来忙去,忽然问:“上次你给我看的本子只说怀珺造反,那以后呢?当皇帝了么?”
“嘿嘿……嘿嘿……”陶天笑得阴阳怪调,半天才扭过头来,颦眉一笑,娇娇弱弱地说:“人家也不知道,要真想知道,还得等这瞧。”
陶晴看着他,十分认真:“哥哥,我想求你件事,行不行?”
某人作为难状:“那得看看是什么事。”
“哥哥先答应我。”
“别一有事才知道喊哥哥,喊也没用!”陶天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半天,“行行行,哥答应你就是,多大点事啊,天塌下来,那也该哥先帮妹妹顶着不是?”
“现在还不需要,等需要的时候,我去找你。”陶晴笑着道,然后起身回房间,“你等我换身衣服啊,我今天想出去逛逛,正好可以搭你的顺风车。”
“你自己开车去呗。”
“人家去的地儿不好停车。”
“别给我发嗲,要嗲就再嗲一点!”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有些事情,陶晴不敢开口问陶天,比如怀珺过得好不好?可即使不问,她也能从自家老哥的话里得知一二,比如自西庆门那件事情以后,怀珺再没有笑过……
若是她回去,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会大叫着诈尸了,还是会笑着说“匀匀你来了”,又或者是“我知你会回来,所以一直在等你”……
她整夜整夜的想,然后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忽然想起元稹的那句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样也好,若是伤情,却只有一个人,那未免太孤单了……
半个月后,陶天过来看她,见她这个样子,就乐了:“别白费功夫了啊,黑眼圈再浓,你也变不成国宝。”
陶晴盯着他,面无表情地挤出两个字:“好冷。”
“不冷的笑话在后面。”陶天将外套脱了挂在自己霸占的那间小屋里,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手,这才过来,“怀珺不是联合宣骆造反了么,两人那还真是兵不血刃啊?你知道为什么?”
陶晴瞥了他一眼,将手上的侦探小说翻了一页,看得津津有味,就是不做任何反应。
“怀珺手上竟然还握着他爹留下的遗诏,说是如果皇帝不靠谱,就别让丫的当皇帝了。”陶天说完了,又用满是赞叹和惊奇的语气感慨:“我还真没想到怀珺手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张王牌。”
陶晴扯扯嘴角,她就不信了,这货得了消息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激动成这样,她便不咸不淡地接了句:“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激动个什么劲啊?”
“呦,你还挺镇定的?”
“嗯。”陶晴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当日我被皇上拒在宫中的祠堂里,怀珺说要去封地取一样东西来救我,那时候我就大约知道是什么了。”
陶天煞有兴致地看着她,两眼都冒着八卦的绿光。
“哥哥,我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且听哥给你娓娓道来。”某人在沙发上坐下,“因为有老皇帝的遗诏,加上那宣骆也确实有两把刷子,这反造得还挺顺利的,然后怀珺就按遗诏上说的,造反之后‘则能者立之’,他立的是十一皇子,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果然,这人到最后还是不会做皇帝的,陶晴忽然觉得挺欣慰的。
陶天瞥了她一眼,“好笑的还在后面,你说吧,他辛辛苦苦抢了江山,自己不当皇帝也就罢了,当个辅国亲王也好,结果呢,资格什么也不带,一个人跑去住在西松观……”
陶晴顿时就急了:“他出家了?”
“你忒狠了,还盼着人出家啊?!人家那是住在西松观上面的山顶上。”
陶晴立时闭了嘴。
陶天伸手,对着她前面体贴的刘海一通乱揉,直揉得像鸟窝一样,才满意地收了手,“妹啊,说实话,哥都替你感到可惜得慌,好不容易有个人看上你了,更好不容易,人家还是真心的,结果……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陶晴伸出爪子,抓了抓额前的刘海,整个的看上去,却是越发的凌乱了,她愣了愣神,忽然问:“哥哥,你今天开车跑这么远的路,烧这么多的油,道我这里说这些个,是为了什么?”
陶天笑得龇牙咧嘴:“还能为什么,哥当然是为了寻你的乐子……”
“当初,我离开季泽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我可以回去看看的。”
“啊咧?哥会说这么不靠谱的话么?话说,你今儿个想不想去吃那家的辣子鸡啊?”
陶晴扭头看着他,眼圈有点红:“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哥哥,我想回去看看怀珺……”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好乖哦,因为晚上要出去,今儿一早就更新了~!!!
赶快表扬俺~!
结局在哪里呢?
我家怀珺多半也许大概可能要死了……
第102章生离死别
陶晴此时的表情那是再可怜巴巴不过了,可对于某人来说,看到自家老妹这般模样,怎么说呢?还挺很赏心悦目的,或者说自家老妹的泪眼汪汪彻底愉悦了他……
陶晴也知道要求这样的事情有些过分了,于是撇撇嘴,赶紧表明态度:“哥哥,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确实过分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不该过去,扰乱他……”
“看不出来,我家妹妹还挺有职业操守的。”陶天深感欣慰,立即摆出语重心长循循善诱的嘴脸来,“这就对了,如果……”
“所以,我只是去看看,绝对不会让他发现的,不对,是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的!我真的只是看看,看看就好了……”陶晴说完就伸出双手去摇他的手,泪珠子都串成了串儿,“哥哥,我拜托你,好不好?”
陶天往狠狠喷了一口气出来,吹得他额前的那几根碎发往上飘了飘,然后就在一边坐好,很是为难且纠结的样子。
陶晴撇着嘴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十分有眼力劲的地旁边倒了杯水过来,并很是体贴地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这才端过来。
“你刚刚不会是吐了唾沫在里面吧?”陶天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嫌弃和防备,半天又抬手在她额前狠狠揉了两把,“死妮子,就会拿这一招对付你哥……”
这样看来是有希望了,陶晴立马破涕为笑,弱弱的嘟囔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你就吃这一套……”
他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半,然后对着她,十分认真地问:“我可以给你一个去看怀珺的机会,可你确定是现在用么?”
陶晴立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她可以将机会留在任何时间来用,比如……怀珺的弥留之际……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有点悲怆,牛郎织女每年尚能鹊桥一会,杨过和小龙女也能在十六年后重新相守,可自己……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也不过是在暗处看一看罢了……
她随手将头发拢了拢,然后拿腕上的皮筋绑了个马尾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就这两天吧,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要是你反悔了,那我岂不是到手的机会都被自己给搞丢了?”
“就这么信不过哥的人品?”某人挑眉,这话里明显的都是威胁……
陶晴十分迟缓地摇摇头,看他气得将脸扭向一边,又异常迅速且干脆地重重点头。
陶天摸出手机翻了翻,道:“择日不如撞日。”
陶晴忽然有些紧张:“今天就过去么?”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三天后吧。”
如果不是兄妹关系摆在那里,陶晴绝对会狠狠地骂:“你妹!”
三日后陶天开车过来接人,等上了车,陶晴才看到后座上的那一个手提袋,她侧着身子伸直了胳膊,手指头才勾住上面的提绳,一把把东西拿了过来,一翻,竟然是上次准备好的古装!
陶晴惊异地看着陶天,问:“给我准备的?”
“嗯。”陶天瞥了一眼,继续开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本来想的,灵穿过去就很好了……”
“切!哥是有追求的人好么?”陶天一边开车,一边从眼角里偷窥自家妹那感动的小表情,“既然都答应让你看一看了,那肯定是送您真身过去啊!”
果然,人说的对,期望抱得低一点,就很容易得到意外之喜啊!
陶晴捧着一颗突突直跳的心,站在篱笆小院外面,数到一百三十九的时候,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陶天出来了,走到跟前说:“人已经被我弄晕了,你进去吧,有话就赶快说,反正说了他也听不见。”
“……”
陶晴迈开步子朝那扇半开的门扉走过去,陶天撞的日子确是很好的,因为今日恰巧是这边的九月十六,既望之夜,天上的月亮便格外的明亮,不用点灯,就能将眼前之物,看得十分清楚。
陶晴进屋扫了一眼,便就着月光将其中情形看了个清楚,可她还是顿了顿,这才朝里走去,在床边坐下,看着那张在记忆里愈加清晰的脸,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两眼,眉目疏朗,好似挟着初见时的山风水气。
她伸出手,本想握一握被子外的那只手,可最后关头还是停住了,指尖顿在离他手背一寸远的距离,一秒之后就收了回来,说:“怀珺,我来了,因为忍不住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她说完这句,就停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那一段比较好,或者是比较有条理,就好像他此时正睁着亮汪汪的眸子,在烛光里瞧着自己一样……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将要说的话理清楚了,这才重新开口:“我自小运气就不好,哥哥都说我是个霉粑,每次我都要因为这个跟他吵,说是他抢了我的运气……可是后来,遇到你,我忽然就不这么认为了,你可知为何?”
陶晴歪着头,好像在等他回话,稍后才撅了撅嘴:“嫁给你后,我就想,定是因为先前一直将运气攒着,不然怎会遇到如此好的夫君呢?所以,与你成亲,是我一辈子第二幸运的事了!至于第一,当然是被母亲带到世上来,生在这个家里……”
她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抬手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看着窗棂外的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啊,那么大那么圆,如此说来,这山中的日出和满月,我也算是都见识过来,且是与你一起看的……我又贪心了,很想看看山中的白雪,可是怎么办呢?”
陶晴将湿润的手掌从眼上拿下来,想努力挤出一个无声的笑来,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嘴角慢慢地垂了下去,“我终究是要走的,可是怀珺,你要好好地活着,因为你若不在了,谁来想我记挂我呢?那我今生来到此世……还有什么意义……”
她看着他,有一恍惚的功夫,整个脑海里都是这张脸,等回过神,忽然想起什么来,两手伸到脖子后面,将那颗朱砂坠的项链接下来,把坠子放在他枕边上:“在这里,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一样是我自己的,如今便送与你,权当……权当……”
他明明睡着了,可陶晴却觉得面红耳赤,如同初中小女生告白似的,嗫嚅了半天,才将话说完,还是断断续续的:“权当是我补给你的……定情……信物……”
她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起身,低声对他道:“若你……还记得我……”
一句话,遮遮掩掩,她终究没有勇气说完全,最后还是转身,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出去后还不忘顺手将门给掩上了,秋天山上的夜晚到底是有些凉的……
陶天从不是个不知情懂趣的人,他站得有些远,此时正站在外面抬头看月亮,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问:“终于交代完后事了?”
陶晴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人穿回去了,陶天才忽然想起来,问:“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吧?”
她将一双眼睛瞪得格外大,面上平静,随意地说:“没有。”
某人扭头盯着她看。
陶晴:“……的吧?”
“到底是什么?”
陶晴又把脸别到另一边,声音比蚊子哼哼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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