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医药代表

女医药代表第7部分阅读

    满,但还是收起了眼中的怒火,叹道:“算了,今天是除夕,不要扫了大家的兴,快找个位置坐下吧。”

    其他人虽然没出声,但显然都对萧天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有意见,不过,正如闫之华所说,今天是除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也懒得和他计较。

    萧天似乎在外边喝高了,脚步极其不稳,他搂着喻可一摇一摆地晃到了单纯身旁,扯着嗓子对外面叫道:“服务员,加两个位置!”

    服务员立刻从门外进来,加了两张椅子和两套餐具。萧天坐下后就搂着喻可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还是法式湿吻,十分露骨,而喻可似乎也很陶醉其中,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

    这场面顿时把在桌上的其他六人给震住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在他们看来,萧天这小子刚把单纯给甩了就交上新女朋友了,还故意带来气单纯,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啊,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的也只有他萧天一人了!

    面对众人同情的目光,单纯突然又想起了萧天的那句“我风流而不下流”的名言,唇边不禁扬起一道弧线,洒脱地笑道:“我们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就喝酒,别理他!今儿过年,大家高兴就好,来,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新年交好运!”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单纯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全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就喝酒,包厢里再次热闹起来。

    吃完饭后,有人提议去no1疯狂happy,然后全票通过,于是一行人又杀到了no1酒吧。这里五光十色、灯红酒绿,背景音乐震耳欲聋,舞池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堕落的天使,迷乱而疯狂,他们尽情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头甩得像得了失心疯。

    单纯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她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心中充满了惊奇与刺激感,眼见萧天搂着美女如鱼得水地在舞池中大跳贴面舞,单纯突然就对这个地方失去了兴趣,索然无味地看着韩樱樱、闫之华、徐一亮、张文强、赵至松也纷纷融入舞池,单纯悄悄地退出了这个喧嚣的世界。

    医生的胃口被谁喂大?

    一门之隔,却是两个世界,里边热情而疯狂,外头却是一番夜阑人静的景象,单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心情舒畅不少,一边望着天上的弯月一边慢慢向前走着,刚走了几步就被人从背后猛地拍了一下肩,单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又有人打劫吗?

    “怎么不走了?被我吓到了?”身后传来的是张文强的声音。

    单纯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埋怨道:“喂,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拜托下次别再这样神出鬼没了了!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一定会注意。”张文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单纯回以一笑,问:“你怎么也出来了?不去玩吗?”

    “我觉得那儿特没意思,还不如一个人去海边走走呢!你呢?为什么不玩?是因为……萧天吗?”张文强小心翼翼地问着。

    单纯心中一慌,立马摇头:“怎么可能?他爱风流是他的事,怎么可能影响到我呢?我只是……只是觉得里面很吵,想出来走走。”

    “那我陪你走走吧。”张文强笑道。

    “好啊!”单纯点着头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张文强跟在她左边,边走边问:“去哪呢?”

    “那就去海边吧。”

    “嗯。”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几步,张文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喜欢萧天什么?”

    “我没喜欢他什么啊!说他干吗?说点别的吧。”单纯不耐烦地道。

    “那……otc市场好做吗?”

    “还好啊。一开始觉得特难,甚至一度想放弃,不过,等摸出了这行的规律就好了,其实啊,这世上的事都认一个理,只要你肯用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你说是不是?”单纯感慨道。

    “是啊,你现在是越做越好了!唉,早知道otc这么挣钱我当初就应选择otc市场了。”张文强用力地往地上踢了一脚,踢起一块小石头向前飞射而去。

    “怎么这么说?你们做临床不是挺好的吗?你上个月的回笼有742万呢,提成少说也有两三万吧?”单纯一脸羡慕地说道。

    “哪有!去掉各种费用,撑死了四千多。”张文强低头说道。语气中暗藏着几分抱怨。

    “不会吧!怎么可能这么少!我上上个月回笼才113万,提成就有三千多呢!”

    “我骗你干吗?你没做过临床,所以不知道临床这里边的事儿,和你们otc完全不一样,临床这一块费用太高了!其实早在96年以前,医生都是很纯洁的,基本没有索要回扣的人,那时好象也只有全球500强的外企或合资企业才有医药代表,那时的医药代表的工作也是很单纯的,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向医生介绍产品特点和收集市场信息,而且他们都对自己公司的产品很熟悉,可以随时随地组织演讲,介绍产品,偶尔也会发点公司的小礼品做为促销。那时的世界多干净啊,哪像现在?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来,国内的各药厂相继介入临床,这个市场就越做越乱了,医生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我们辛苦一个月下来基本没什么钱挣,提成都得发给医生,哪有你们otc那么好啊!我倒想转做otc啊,可于总不让啊!”张文强垂头丧气地说道。

    要给钱的各个环节

    “哇,你懂好多哦!临床这一块我还真没接触过,你给我说说里边的门道吧!”单纯的好奇心大起。

    “唉,临床真的越来越不好做了!就拿我儿童医院的小儿健脾颗粒来说吧,零售价是274元,供货价只谈到了80扣,也就是2192元,我们的出厂价是959元,中间每一盒的差价就是1233元,然后,医院的各个环节都要给钱,医生拿得最多,一盒要给8元,你要给少了,就会被同类产品挤掉,全国大大小小的药厂多如牛毛,生产小儿健脾类药品的厂家也数不胜数,同一家医院内的同类产品也有四五种以上,你以为医生的药方是乱开的?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在确保能治好病的同时,哪个厂家给的钱多,医生就开哪家的药。”张文强义愤填膺说道。

    “不是吧!这么黑啊?”单纯惊呼。

    “你以为啊!这个世界就是么黑的,早就说过了,你太单纯了,你还没看透这个世界!如果只要钱,那还算好的,有些医生啊简直禽兽不如,总是爱沾一些女的医药代表的便宜,动手动脚是小事,骗上床也是常有的事!反正就不是人干的事!”张文强这话说得很是愤世嫉俗,把单纯唬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听起好复杂哦,呓,我们不说那些吓人的事了!你刚刚不是说很多环节都要给钱?还有哪些人要给钱啊,说给我听听吧!我对你们临床里边的事还是挺好奇的。”单纯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文强,等着他的下文。

    张文强颔首而道:“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比如每个科室的主任要额外“孝敬”吧,另外,药房也要给……”

    “药房?”单纯惊讶地打断了他的话。

    张文强摇头一笑,解释道:“哦,这个药房不是指街上的药店,而是指医院里的患者在付完钱后凭发票去拿药的那个地方,药房的工作人员是凭医生开的处方单来给患者拿药,所以他们可以帮我们统方,“统方”你知道吗?比方说儿童医院上个月卖了1000盒小儿健脾颗粒,可是你怎么知道每个医生开了多少盒呢?如果不能知道确切的数据,那你就不好给医生们发“费用”啊,于是就需要找人来帮你统方了。所谓统方,就是统计出当月有哪些医生开了小儿健脾颗粒,分别开了多少盒。一般这种事情都是找药房的工作人员来做,因为无论哪个医生开的处方都要经过他们这里才能拿到药,而每一张处方的信息都会被录入药房的电脑,要想知道哪个医生开了哪些药,从他们的内部系统里一查即知。但是,他们也不能白给你干活啊,所以,你得意思一下,每盒给他们五毛到一块钱的统方费。”

    “哦,难怪你们平时总说什么统方统方的,我总听不懂,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其他呢?还有哪些环节要给钱呢?”单纯听得津津有味,十分认真地向张文强请教着。

    小心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张文强继续道:“还有,库房是一定要打点的,如果不和他们弄好关系,库房里没货了他们也不告诉你,那就很容易造成断货的现象出现,库房一但没了货,医生开得再多也没用,到时不仅少卖了很多盒药,还会让医生对这个厂家产生“开了药却不给回扣”的“坏印象”,所以,断货这种事是千万不能发生的。另外,有些护士也需要打点……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有些医院有政策规定不能接受厂家直销,那就要找一家当地的医药公司来走货,一般来说医药公司要抽供货价的5,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总之,我儿童医院的小儿健脾颗粒去掉各种费用后每卖一盒还挣不到一块钱,其他医院的其他品种也基本是这种情况,而且我相信其他的临床医药代表的情况也大抵如此。所以,你别看我们回笼比你多很多,但挣的提成却未必有你多,小丫头,你大概想不到吧,现在市场部里几乎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对你的otc市场虎视眈眈啊,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别让别人抢了你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市场,对了,尤其要小心于晖。”

    “不是吧!你们都盯上我了?别吓我啊,我胆小,经不起吓的。”单纯开玩笑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里却嘀咕开了:早干吗去了?以前于总叫你们去开发otc市场时,一个一个不愿干,现在好了,我费尽心思才撬开了otc市场的一个角,你们看到我尝到甜头就开始打起我的主意来了,亏你们想得出来,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我是和你说认真的,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客户名单,别一天到晚跟个马大哈似的,市场部里有些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真的要小心点!”张文强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很感谢你今天对我掏心窝子说的这些话,真的,我心里特别感激你,你是个老实人,你一定会有好报的。加油!”单纯的脸上扬起一抹由衷而发的笑容。

    “嗯,一起加油,努力挣钱!”张文强也欣然笑道。

    “加油不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来,你把手伸出来,像我这样。”单纯笑嘻嘻地把右手手掌高高举起,等张文强也举起右手后,她把手掌用力地拍了上去,两手相碰发出“噼”的一声响,单纯便得意的笑了,“这样才有感觉嘛!是不是把你心里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

    张文强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底却因为单纯这小孩子气的举动而感到一丝如春天般的温暖,于是会心一笑,道:“是啊!很爽,再来一个!”他将手举起,单纯则高兴地用力地再次拍了上去,又是“噼”的一声响,两个不禁相视而笑,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

    “哇,不知不觉走到海边了耶!我们到那边坐一下吧!”单纯指头海滩边上的石雕的护栏叫道。

    “好啊……哦,等一下,今天聊得这么开心,不如我再去便利店里买点啤酒和吃的,我们坐在海边边吃边聊?”张文强转而指向右边三十多米以外的一家便利店说道。

    “好啊!我们一起去!”单纯点头笑道。

    于是,二人笑呵呵地跑到那家便利店里买了四罐蓝带啤酒和一些可以下酒的卤制品,然后来到护栏跟前,找了块干净的地儿并排坐下。

    借酒烧愁

    “来,干杯!”单纯将手中的罐装啤酒高高举起。

    “好,干杯!”

    张文强将手中的啤酒罐与单纯手中的啤酒罐轻轻一碰,二人再次发出清脆的笑声。

    笑着笑着,张文强却又突然伤感起来,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已悄悄地蒙上了一层忧伤,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幽幽地望着远方,沉声道:“今年过年还好有你陪,不然,又要一个人了。”

    “奇怪,你常常一个人过年吗?”

    “嗯,我都有三个新年没在家里过了。在明城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只好一个人过啰!”张文强的话中充满了惆怅。

    单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吃惊地问:“三个新年没回家?你来明城后就没回过家吗?”

    “嗯!”张文强闷闷地应了一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盒芙蓉王,问,“介意我抽根烟吗?”

    “抽吧!本来我是挺反感你们男生抽烟的,可是,今天是除夕,你想抽就抽吧,不用问我。可是,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单纯见张文强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凝重,自己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渐渐隐去。

    “谢谢。”张文强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云冉冉升起,烟头一闪一现的红亮点在黑暗中显得极为妖娆。

    单纯看着张文强陷入沉思的脸,在那一瞬间忽然读懂了他心中的悲哀,然后她就慌了,从来不曾见过一个男人脸上会出现这么压抑的表情,可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因为她从小到大都不会安慰人,只好举起手中的酒道:“来,我们喝酒!”

    “干!”张文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苦涩,脸上却又强挤出一丝笑容,让人看了心酸。

    单纯心里憋得慌,猛地灌下一大口啤酒,然后望着张文强幽幽地道:“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干脆辞职算了呢?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不是更好吗?”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张文强愤愤而道,转头睨了单纯一眼,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烟,接着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单纯听得云里雾里,脑中一片茫然,不解地问:“怎么个身不由己法?难道还有人拿手铐铐着你不成?”

    “我还欠公司五万多块钱,怎么走?”张文强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单纯正好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即的过绝望,心中一惊,隐隐开始觉得不安,犹豫片刻后问道:“为什么会欠公司这么多钱?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张文强眉头一皱,一脸沉重地道:“公司的每个业务员都和公司之间有一本私账,包括你在内,只是因为你没有欠公司的钱,所以没放心上罢了,而我们一般也不会向外人透露个人账面上的情况,你当然就不知道这些了。其实,欠钱的又何止我一个人,闫之华、萧天、吕国军、赵至松、刘建成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只是欠多欠少的问题了。”

    “为什么会欠钱呢?不是有提成的吗?”单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她突然间觉得公司很恐怖,好象进来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似的。

    医生越来越刁了

    “提成是有啊,但是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嘛,提成去掉各种费用后本就剩得不多,现在的医生越来越刁了,胃口越来越大了,不像九十年代,那时随便给他们点钱,他们心里就乐开了花,现在不一样了,越来越多的厂家都知道要给费用了,把这些个医生宠得不成样子了,稍微给少了点就不开你的药了,我们为了完成回款任务,不得不把自己的利润都让给他们。市场是越来越难做了,我们的钱也越来越难挣了!而且,于总又总喜欢逼着我们去开发新品种,要知道,随便在哪个医院开发一个新品种都得花上万元,万一新品种进了医院以后卖得不好,那就很难收回成本,而之前花出去的钱公司又不管,全由我们这些医药代表来承担。最恐怖的事是公司的罚款制度,发出去的货必须在三个月内将货款回笼,一但超过了这个时间限制,公司将对该业务员进行处罚,每多超出一天,就罚该笔外欠总金额的千分之一,而且是利滚利。比如说你有十万块钱的外欠没有及时收回,那么你每天就要被罚100块,别看这钱不多,可一但运气不好,碰上那种半年不给你结一分钱的难缠的经销商,你就完了,等着被罚款罚死吧!总之一句话,有这么多的不利因素存在,想不欠公司钱都难啊!”张文强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夜已深,海边除了遥遥传来的海涛声,就只有张文强充满压抑的低低的说话声,单纯听得心惊胆颤,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来明城市场部都一百多天了,却到今日才知道这些情况。她现在终于能明白各位同事的处境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虽然业绩比她强这么多,却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了。难怪啊,难怪平时她总觉得他们怪怪,看似一个个很风光很体面,却都从骨子透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悲怆,那是从眼底深处透出的悲怆,任他们怎么掩饰也藏不了。

    “难道我们市场部就没有不欠公司钱的业务员吗?”单纯不甘心地问。

    “其实你是想问市场部有没有挣了钱的业务员吧?我告诉你,有,而且有四个人。吕国军和刘建成这两个人的账面上虽然也是负数,但是他们其实是挣了很多钱的,只是那些钱都被他们想法办掏出来了。至于账面上不欠公司钱的人,也有两个,人家命好,不像我们,哈哈哈……”张文强说着说着突然发出一串苦笑,然后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眯着眼,抬起头,目光望向了漆黑一片的前方,陷入沉默。

    单纯借着远处路灯投射过来的暗淡的灯光看着张文强俊秀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你不开心了?”

    张文强愕然转过头,冲单纯挤出一丝微笑,摇头道:“没有,不关你的事。”

    “哦,我还以为……对不起啊,你要是不想说这个话题,那我们就不说了,你别再难过了好不好?”单纯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没事。其实也没什么,我都没出息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张文强的话中有股自暴自弃的意味。

    极其奢侈

    “你别这么说啊!你看你这么年轻,长得又是一表人才的,还怕将来没出路吗?我可是很看好你哦!”单纯明知道这种安慰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可她除了说这些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文强闻言又是一阵苦笑,笑得单纯毛骨悚然,他笑了许久终于停下,掐掉手中的烟头后,故作轻松地对单纯一笑,道:“没事,我也就是偶尔发发牢马蚤,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别放心上!说吧,还想知道什么?今天不管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愿意告诉你。”

    “真的可以吗?”单纯不确定地问。

    “嗯,问吧!”张文强将酒稍稍举起,示意她碰一下杯。单纯便将手中的易拉罐轻轻地碰了碰他手中的易拉罐,二人相视而笑,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单纯摇了摇手中的易拉罐,确定酒都喝完了,便将空罐往地上一丢,弯腰从脚边的塑料袋里重新拿起一罐未开的酒,想了想又将手中的罐抛给了张文强,自己再从袋中拿起最后一罐,而后二人拉开易拉罐的盖子,又开始边喝边聊。

    “对了,你说的那两个不欠钱的人是谁啊?他们为什么就可以不欠钱呢?”单纯歪着头问道。

    “是江南和张娟,至于他们为什么可以不欠钱,那可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的来说就是他们俩都有关系。你可能不知道吧,江南其实是我们于总的中学同学,他是在四年前跟着于总一起来到明城市场部的,他手上的医大二附院本就是本市最大的医院之一,而且他接手时品种早就开发好了,又不用他花钱开发品种,然后二附院所有品种的供货价又都在85扣以上,不管是谁接这样的网点都能挣钱,简直是在捡钱嘛!另外那个张娟的情况也和江南差不多,她手上的妇幼保健院也是最挣钱的网点之一。据说,她的表舅是我们公司某位高层,就是因为这层关系,那时她老公才当上了明城地区的销售总监,后来,好像是因为她们夫妻俩以公谋私,贪污了很多公款,被以前的业务员揭发了,这才被公司总部降为业务员的。本来贪污公款是要坐牢的,可人家有关系啊!有她表舅的力保,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啦!这个世界啊就是这么不公平!我们做到死也不如人家有个好舅舅啊!”张文强不禁又开始愤愤不平,话中尽是抱怨。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她明明不是领导却总爱在我面前摆个领导样呢!”单纯恍然大悟地应道,而后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张文强道,“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有些话我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把你当朋友才会这么说的,说得对你就听,说得不对,你就当耳边风吧。其实吧……我觉得……网点好固然重要,但是,你们之所以欠这么多钱和你们自身也有很大关系吧!你看人家江南和张娟虽然挣不少钱,可是人家多节省啊,平时花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不管是在业务方面还是生活方面,哪像你们啊,明明欠了公司的钱,但在外面却一个个好象很有钱似的,对客户有求必应,对自己也是极其奢侈,出门动不动就打的或包车,中餐哪怕一个人吃也得上馆子,抽烟只抽芙蓉王和中华……总之,我觉得你们之所以欠公司这么多钱,和你们大手大脚夫花钱也有很大关系!”

    混成这么个熊样

    “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张文强听了单纯的话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只是,大家好象已经习惯这样花钱了,一时也改不了。不瞒你说,我最初也不是这么大手大脚的,主要是因为公司不讲信用,明明有钱却不按时发提成,弄得我们只能想着法儿向公司借钱,公司的制度你也知道的,只要是业务上的理由,一般去借钱都会被批准。就这样借着借着,心便麻木了,也许因为这钱借出来太容易,渐渐地我们便忘记这钱是要还的了,不知不觉中大家便有样学样地学着别的公司的业务员大手大脚花钱了。”

    单纯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理解地叫道:“为什么啊?你明明知道自己乱花钱,那就得注意啊,为什么还依旧这么乱来呢?”

    张文强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与无奈,轻声叹道:“知道容易,做到难啊!况且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要改,谈何容易?”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单纯的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就像……就像一个旱鸭子眼看着一个小孩掉进水中想救却救不了般,那么无助,那么悲痛。

    “那就走啊!离开这家公司,离开这里,换一种环境,重新开始啊!”单纯用尽吃奶的力气叫道。她的双手抓着张文强的双肩拼命地摇着,心中无比的愤怒,恨铁不成钢啊!

    “离开?哈哈哈……你问问萧天他们,谁不想走?!”张文强用一种破罐破摔的语气对单纯吼着,“可是谁又能走得了呢?你用你的脑子想想,我们赔得出这么多钱吗?不赔钱就想走?可以啊,那就坐牢去啊!我们不是没努力,我们也在奋斗,可是奋斗的结果呢?还不是欠了一屁股债?我们还能指望谁来还这些钱呢?会进这种公司的人,家境一般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们不寄钱给家里就已经是很没用了,哪里还好意思再叫家里人拿这么多钱来赎我们回去呢?我算看透了,我们就是他妈的囚徒,身体自由但灵魂被囚的囚徒,看不到未来,找不到出路,就这样被囚……”

    也许是太痛苦,张文强的眉心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他一口气喝光了易拉罐中所有酒,将易拉罐往地上狠狠一抛,然后疯了一般地向大海跑去……

    “喂,你想干什么?你给我回来……”单纯赶紧丢掉手中的易拉罐追了过去。

    “啊——”张文强悲痛欲绝地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猛地跪在海水中,用力地拍打着海水……

    单纯踉跄着跑过去,从后面用力地拥住张文强,哭着劝道:“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你了,别这样!我们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啊!”

    “年轻?我他妈的都已经毕业四年了,到现在也只混成这么个熊样,我还混个屁啊!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死又不死不了,活又不活不了!真他妈的活受罪!”张文强的情绪已经失控。

    我们一定可以冲出黑暗

    单纯用力地抱着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往海里跑,一边耐心地劝着:“不会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就像那句广告词说的那样,一切皆有可能!你看我,我刚到明城时还不是什么都不懂吗?还被于总当众指着头骂我笨呢!我还不是一样扛过来了?所以,你不能就这么认输!我相信你,你比我聪明,只要你用心去做,一定可以慢慢地把钱还掉,一定会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真的可以吗?”张文强开始动摇了。

    单纯抓住机会松开手,跑到他前面,对他点头道:“嗯,一定可以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用心做,你就一定能想到办法的,不是吗?”

    张文强像找了精神支柱一般,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缓缓道:“是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嗯,我们一起加油啊!你欠公司才只有五万多,我家还欠外面二十多万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单纯破泣为笑。

    张文强见她笑了,不禁也笑了起来:“是啊!你这丫头都不怕,我怕什么啊?不过……你这丫头还真乐观呢,看来我得多和你学学!”

    单纯得意地笑道:“那当然,我是可是打不死的单纯啊!哈哈哈……真高兴你想通了,刚刚吓死我了!”

    “你这丫头还真让人吃惊呢!即乐观又坚强,真看不出来你才十八岁呢!”张文强打心底开始佩服这小丫头了。

    “不是吧?你这么说意思是我老了?”单纯故意发难。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张文强的舌头开始打结了。

    单纯噗哧一笑,对他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来,把手给我——”

    “你要我手干吗?”张文强一脸的迷惑。

    “叫你拿来就拿来啊!哪来那么多废话?”单纯野蛮地牵起他的右手,然后朝着空中高高举起,大声叫道,“新的一年就来了,在这辞旧迎新之即,,我们要相信:虽然此时我们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只要我们心中有战胜一切的决心,那么我们就一定可以冲出黑暗,迎来崭新的明天!加油!单纯加油,张文强加油,所有在为了生活而奋斗的朋友,加油!”

    张文强听了单纯的对天宣言后心中特别感动,他看向单纯的目光里不知不觉中多了些什么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深冬的夜晚本就寒冷至极,而深冬晚上的海水便更是冰冷刺骨了,此时的单纯和张文强身上皆已被海水湿透,海风一吹,单纯浑身一哆嗦,不禁“哎嗪”一声打了个喷嚏,抬头间见张文强正强忍着笑意在看她,心中一乐,不由相视而笑。

    囚徒之痛

    第五卷《寸心炼成钢》

    生活就像一条疯狗,时不时地会咬你一口,让你死又死不了,活着活受罪。

    1、囚徒之痛

    囚徒。这个词自从除夕之夜和张文强那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就经常出现在单纯的脑中,这个两个字本没有什么特殊,但当它们被张文强用来形容医药代表之时,它便变得如此可怕,甚至在梦里,都会突然化作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吓得她腾地一下就从恶梦中惊醒,身上早已是一身的冷汗。

    “我们就是他妈的囚徒!”这是张文强的原话,那话中的怨气让单纯至今记忆犹新,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让他这么个憨厚老实的人怨恨至此!生活竟是这般的残忍,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只可惜,目前单纯的账面上仍是正数,并没有欠公司的钱,所以她尚无法完全体会张文强话里的绝望。

    张文强是个实在人,那天夜里他不仅把临床里边的那些事和市场部里的一些内幕告诉了她,还反复地对她强调了几点:

    其一,临床市场早就被做烂了,而单纯所拓展的otc市场的前景一片光明,所以,一定会有很多人在打她otc市场的主意,他交待她一定要好好守住自己的市场,最要紧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客户资料,给公司名单也是最好能瞒就瞒,他还说,只要各个客户的真实资料被她紧紧地抓在手中,别人就奈何不了她了,就算是想夺也只是夺走一个空壳市场。

    其二,在公司的账面上的钱千万不要超过1万,一但公司欠她的提成近1万时,她就得找个业务上的理由把钱弄出来一些,这样也不算违法,至少她拿的是她自己应得的钱,他还特别交待,公司是出了名的喜欢拖欠提成,而且公司领导一但发现哪个人的账面上钱多了,就会想着法儿逼着你去开发新网点或新品种什么的,反正就是逼着人把钱花在业务上,那样的话,公司的业绩是上去了,可医药代表的钱也就白替公司挣了,几万元这么一砸下去,天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本?到那时,可就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所以,千万不能把过多的钱留在账面上,那些领导不管你挣这个钱有多辛苦,他们只会想着让你怎么给公司创造最大的利润。同时,张文强也说了,虽然不能在账上放太多钱,但也不能欠公司的钱,哪怕一分钱也不行,因为一但开了这个头,领导就会觉得你没用,会调你的网点,让你接一些更加不好做的网点,如此一来,就会形成恶性循环。所以,这里边的度是需要她自己好好把握的。

    其三,千万要小心于晖。这一点颇让人费解,但是张文强却说,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也许,她真的要好好感谢张文强那天的酒后吐真言,正因为看到了张文强的痛苦,她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警惕自己:千万不要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所以,她不仅要加倍努力工作,还得小心提防公司的“明枪暗箭”。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趁现在她还能全身而退之时就离开这家公司,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家里的那些债,她就无法放弃目前每个月七八千以上的提成。虽然这一行很混乱,这家公司也很变态,可是,像她这种情况,除了这里,她还能到哪里去挣这么高的月薪呢?如果不留在这里,到别的地方撑死了一个月拿个千八百块钱,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把家里欠的钱还掉啊?

    钱就一个字却能逼死人!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那她就只有奋力以战了!

    想到她身边的同事所受的苦,她心里就愤愤不平,她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为什么医药企业的老总都挣得盆钵满盈,而她们这些奋战在前线的医药代表却都活得如此辛苦?

    难道他们吃肉还不许我们喝点肉汤吗?

    愤慨之余,她便立志要在这个混乱的医药世界里杀出一条血路,她要用自己的努力换来属于她单纯的一席之地!尽管这条路上充满了荆棘。

    当时的单纯完全被钱蒙蔽了双眼,她甚至还没有搞明白她自己所从事这个职业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时的她脑中只有一个“钱”字!

    心思费尽1

    过年期间单纯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闫之华突然对韩樱樱特别体贴,体贴到每天过来帮她衣服,连内衣裤都帮着洗了,而樱樱则每天都躲在床上睡大觉,连吃饭都不起来,每次都是闫之华端着饭菜进来喂她吃,而且这阵子樱樱的脾气似乎特别大,动不动就骂人,当然她不会无缘无故地骂单纯,她一般都是骂闫之华,用词极其难听,有时候连单纯这个局外人都听不下去了,闫之华竟一声不吭地由着她骂,等她骂完了,他才嬉皮笑脸地去哄她。

    按理说樱樱不会这么蛮不讲理,而且她以前对闫之华可是百依百顺的啊,最近这是怎么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单纯实在是看不懂这俩人的关系了。两口子吵架别人也管不着,单纯干脆利用假期去给各个客户拜年,眼不见为净,省得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第一个去拜访的当然是成康药房的向经理,当她开门见到单纯时很是意外,忙关切地问:“怎么了?大年初三的,丫头你怎么还在明城,没回家过年啊?”

    单纯心中机灵一动,立马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对着向经理大吐苦水:“唉,别提了!都怪我自己不听您的话,结款时非要拿现金,结果刚出药房就被人抢了,钱全没了!我这真是自作自受啊!公司要我用工资抵货款,为了早点还上这笔债,我只好不回家过年,这样,既能省出路费,还得给你们这些衣食父母拜拜年啊!”

    “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你报警了没有啊?”向经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屋里走。

    “早报警了,但是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认命了,除了更加努力地工作,我还能怎么做呢?这不,我不是来看你来了?”单纯见时机合适便开始向向经理撒起娇来。

    “你这丫头,敢情你来看我完全是为了让我给你多卖点药啊!你可真会伤大姐的心啊!”向经理夸张地叫道,并指了指客厅正中的沙华,示意单纯坐下。

    “哪有?”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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