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都是1965年考上大学的“老大学生”。他们人在1970年前后都由学校分配了工作,武诗是哈军工毕业的,给分到了包头郊区的一家军工企业,专搞军事雷达设计研究;武林是清华毕业的,目前在青海工作。因为武家的子女派系很厉害,武诗与武男都是吃柳莺的奶、在部队跟着柳莺长大的,这哥俩是一派,虽然年龄差了八、九岁,但关系亲密。武男在见了吴凌波以后,急火攻心,无处解脱,一着急就跑到包头找大哥去了。
武诗和在单位技术科当绘图员的爱人黎明,两人苦口婆心,和武男整整谈了两天两夜,武男心里的那股火终于泄出去了。武诗、黎明怕北京家里的老人着急,两口子请了几天假,把武男亲自送回来了。
武诗刚对柳莺说完事情的原委,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过来抱住了柳莺的双膝,用清脆的童声说:“奶奶,你不要哭!我三叔没事!我爸我妈都劝他了!奶奶,你别哭了!”
柳莺低头一看,这小子正是自己的另一个心尖子、武诗和黎明生的儿子、自己的大孙子武其!柳莺赶紧把武其搂在怀里,破涕为笑。
黎明没有让小吴动手,自己亲自下厨做晚饭。妮妮见了,赶紧进厨房帮忙,很利索地给黎明打下手。一会的功夫,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摆满了餐厅的大圆桌,武诗拉着武其已经早坐在餐桌旁,武正平也带着武男下楼吃饭。柳莺偷看武男的脸色,感觉武男似乎没那么大情绪了,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招呼黎明和妮妮赶紧过来吃饭。
第九章水晶鞋梦(8)
夜深人静,武家小楼里的人都睡了。柳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武男回来了,可她当妈的还没有和儿子说上一句话,睡不踏实。柳莺轻轻下了地,灯也不敢开,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下了楼梯,推开楼下武男的房门。
真是母子心有灵犀。柳莺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儿,黑暗的房间里,立即想起了武男的声音:“妈——!”
柳莺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武男起身要开灯,柳莺赶紧制止:“别开灯!
看影响了别人!咱娘俩就摸着黑说话吧!”
武男说:“那也好!妈,您坐这!”说着赶紧往床板一边挪动了一下,给柳莺腾出地方。
柳莺坐到武男的床尾,和儿子在黑暗中面对面。窗外的月光,被米黄|色的厚窗帘遮住了一大半,柳莺只能模糊地看到儿子的轮廓。
柳莺说:“武男,灰灰的事情,已经定了,你要想通点儿,不要再难过伤神了!
你现在要以学业为重!”
武男说:“妈,你放心!我知道!我明天就去学校,不会影响学业的!”
柳莺舒了口气:“武男,你爸爸和你谈了些什么?”
武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爸还能说什么?还是他那一套呗!妈,真让我把灰灰和吴凌波的事情想通的,是我大哥!”
柳莺很欣慰:“武诗毕竟是老大啊!武男,你大哥很关心你的!”
武男说:“嗯。要不我也不会跑到包头去找他!”
柳莺问:“武男,你大哥都和你谈了些什么?”
武男说:“妈,这您就别操心了!大哥和我谈的都是男人的话,您就别管了!
妈,其实我并没有灰灰应该属于我的想法,我仔细想过了,是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我从小就认识灰灰,我了解她,喜欢她,疼爱她,她的婚姻大事、她的丈夫怎么样,关乎到她的人生幸福,和我也有关!我是想,等着看看灰灰最后怎么着,再说我自己……妈,您说,哪有妹妹还没有着落,当哥哥的就先找个窝钻了……”
柳莺咯咯笑起来:“这还不是一回事吗?如果灰灰一直没着落,你这当哥哥的就可以收容妹妹,所以你得一直耗着。现在好了,灰灰有着落了,你也该找个小窝钻进去了吧?”
武男说:“找呗!我找个小窝还不难吧!”
柳莺说:“武男啊,你看灰灰把你耗的!眼看都二十七了!你这年龄,找chu女可不好找了!现在的女孩子,十几岁就谈恋爱……经历过别的男人,难免要比较,以后也不好相处……”
武男说:“chu女怎么不好找?马岳妮肯定是chu女!”
武男的单刀直入,倒把柳莺给惊住了!好一会儿,她才问:“武男,你真想通了?你愿意和妮妮好?”
武男说:“就她了!这么实心眼儿的保姆,不要她要谁?做了好事不图回报,而且能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
柳莺说:“武男,你要是认真的,我可跟妮妮说了啊!你马叔叔、方阿姨一直就盼着呢!”
武男说:“妈,我是认真的!你跟马岳妮说去吧!哎,妈!你就跟她说,她要愿意的话,让她直接把行李搬到我屋里来,我们俩先同居着,等我一毕业就正式结婚!
我不想再当童男了!为谁呀我!”
灰灰是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发现妮妮搬进武男房里的。两个人自灰灰进门的时候就腻在一起,晚上新闻联播一结束,武男和妮妮就起身回屋。不一会儿,妮妮就穿着睡袍,拖着拖鞋,拿着洗下身的小盆子,踢踢踏踏经过客厅到卫生间打水。灰灰这才发现,在那没有胸衣的睡袍里,妮妮的ru房又圆又大,它们在妮妮宽阔的睡袍中颤抖着,令人炫目。与灰灰错身而过的时候,灰灰低头看见了妮妮那双塞在拖鞋里圆滚滚的脚,还有她露在睡衣外面圆滚滚的小腿,它们看上去是那么细腻而柔软,泛着小麦的光泽。
这大概是灰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肉体,她的心不禁怦怦直跳,下一秒,一幅幅武男和妮妮在床上缠绵的画面突然出现在灰灰的脑海里,她心里一酸,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灰灰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不愿武男归了妮妮!不,不仅是妮妮,她不愿意任何女人得到武男!因为,武男应该是她灰灰的!
看着妮妮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灰灰晃神地陷入了回忆。她想起了小时候,后海大院里,武男每次伸手递给她饼干的情景;想起了在军区小楼里,自己怎么胁迫武男戴上武正平的大军帽,扮演洋娃娃的爸爸……渐渐地,武男的影子开始重叠,他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英俊青年:潇洒的瘦高个儿,清亮的声音,干净整齐的衣着,聪明的大脑,精细到位的心思和动作……想到这,妮妮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看见她端着洗下身的小盆子,一路小跑着去卫生间倒水,灰灰的心突然纠结到了一起,她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是爱着武男的!
可是,吴凌波呢?吴凌波也是自己所爱的!他那排山倒海的爱情狂潮,总是能把她抛到浪尖又甩到谷底;而武男涓涓细流般的爱情物语,一直在甜蜜地浸泡着自己……吴凌波和武男?自己到底更爱哪个?唉,如果天下的男女都不结婚该有多好!那就可以让武男和吴凌波都做自己的情人!灰灰一面掉眼泪,一面这样想着。
武家的小楼里,终于恢复了平衡和安宁。谁也不知道,灰灰因为武男和妮妮同居在一起,难过了好几个月。
第十章两虎相斗(1)
家里的两个孩子——灰灰和武男都进入恋爱季节踏实了,可武家的小楼里却并没有安生——1980年年初,武家的老二、被分配在青海格尔木工作的武林,举家调回了北京。
武林原是清华物理系的高材生,“文革”中却被分配在青海格尔木的一个牧区帐篷小学教数学,学非所用,苦恼不堪。由于他在家里属于爸爸派,武正平一直很认可他的才华,也关注他的工作。在武林的多次诉苦、强烈要求下,武正平离休回京后开始上上下下找关系,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把武林和他在格尔木帐篷小学教语文的妻子刘平都调回了北京。
武林和刘平回京工作,带回了他们的儿子武非。在武家的第三代里,武非出生的时间反而比老大武诗的儿子武其要早,他跟随父母回京时,已经五岁了。
小楼里一直属于武林的那间在二楼的十三平米的住室,如今成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楼中之家。武正平看武非已经到了懂得男女之事的年龄,和父母同居一室不太方便,就作出决定,让武非下楼,暂时住在武志的房间里。
爸爸派的武林举家回归小楼,和正在进行结婚序曲的妈妈派武男,同居一个屋檐下,小楼里两派子女的矛盾斗争便日进白热化了。
斗争的焦点是武林的儿子武非。
武非这小子,真不愧是在格尔木大草原上长大的。他生性顽皮,风格粗狂。他独住在小四叔叔的房间后,正好和住在一楼的武男、妮妮成了邻居。武男那间被妮妮用粉色窗帘、白色绣花床单和国产花露水营造出的温馨小屋,和武非过去在格尔木住的简单帐篷、以及现在父母在二楼朴素简单的住室有天壤之别。他像个偷腥的小猫似的,总是抵不住诱惑,趁武男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他们的小屋,开箱盖、拉抽屉,到处闻、到处看,很是烦人。
有一个周末的半夜,武男和妮妮正在作爱,突然床底下索索作响,而且响动越来越大,吓得妮妮一声尖叫!武男急忙拉开灯,撩起床单往床底下看——原来是武非爬在下面!武男气得一把把他揪出来,厉声喝问:“武非!你这个小流氓!你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武非道歉说:“三叔,我就是憋不住尿了!要不我不会动弹的!”
武男说:“你藏到我的床底下你还有理了?你是个小流氓你知不知道?”
武非说:“我不是小流氓!我就是想看看你和妮妮婶婶你们怎么生孩子……你们干这事和我爸我妈一样不一样……”
武男大声说:“那你怎么不上楼看你妈你爸去?!”
武非拧着脖子说:“我就不看我爸我妈!我早就看过他们了!一点也不好看!他们什么话也不说!”
武男吓了一跳——他在和妮妮亲热时呢喃的那些情话,还不都得被躲在床底下的武非听了去?武男生怕武非把当时他的那些温柔给抖搂出去,便大声训斥:“你这个小流氓!你要敢出去胡说在床底下偷听到的话,看我不抽了你的筋!”
楼下的喊声终于把楼上的人惊醒了。刘平披着睡衣下楼走过来,看到武非浑身还在哆嗦,她马上明白儿子已经被训斥过了,所以再不肯训斥半句。她一把拉走自己的儿子,回身给了武男一句:“你们睡觉怎么也不关门呀?我看你们就是成心!”
武男说:“二嫂,有你们武非在隔壁,我们还敢不关门?你家武非有穿墙法,不知怎么钻进来的!”
武林说:“武男,武非是个小孩子,事事好奇!他这不是刚从青海牧区回来吗?
第十章两虎相斗(2)
在家里住一段,他适应了,好奇心没了,也就好了!”
武林两口子拉着武非上楼睡去了。武男认为二哥两口子是明显袒护自己孩子,气得不行。妮妮还只是未婚媳妇,猛然遇上这一遭,感觉很委屈,一个劲掉眼泪。
武正平也下楼来了,他解情况后,态度和武林一样:“武非还是个孩子嘛!他本来不懂事,大人大惊小怪的,反而会影响他的心理!别和他计较了,都睡觉去吧!”
柳莺则笑着说:“这个混小子,就是坏!妮妮,别掉泪了!快睡去吧!”
灰灰和武男一样,周末回家。她听见楼下吵吵嚷嚷,赶紧穿衣起床,想要下去,但又想起老爸武正平曾经的交代:“灰灰,你哥哥他们的事情,你绝对不要掺合”,她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又重新躺下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灰灰在厨房里听妮妮描述了头天晚上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
不久,武非又捅了个漏子——他居然把妮妮的一条珍珠项链偷拿出来给了他的妈妈刘平。这回刘平也吓了一跳,立即督着儿子把项链归还婶子。
正好又是周末的晚上,武男由校回家。只见武非被他妈妈刘平拉着,低着头,哭着脸,手里拿着一条项链,正在递给妮妮。他撅嘴道歉说:“妮妮婶子!我做错事了!我拿了您的项链!现在还给您!”
武男和妮妮才知道侄子干了这么一桩事——这个小鬼头又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防守够严密的了,可愣是又没看见!
武男感觉这和钻床底下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事——那次可以说是不懂事,好奇;这次则是明显的偷盗行为,是品德问题!
武男终于得了理,先找老爸武正平汇报:“爸爸,二哥、二嫂怎么当的教师?他们怎么教育的自己孩子?我看武非真该管教管教了!”
武正平说:“你二哥已经把项链之事向我汇报了!武非他也不是真偷!调皮而已!他还没有到学坏的年龄!在牧区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在各家帐篷里乱钻着长大的?刚回北京,习惯还没改,你不让他在各间屋里乱钻,他受得了?再说,你二哥二嫂不是已经教育过他了吗?项链不是已经还给你们了吗?”
武男认为老爸偏袒武林夫妇,索性不再多说,直接到后院去找正在小菜园里戳戳弄弄的柳莺:“妈,建议您抓住武非教训他一顿!自从武非住到楼下,我和妮妮就没有安生过!我也不敢说这个侄子,你看二哥那张脸,成天虎着,好像不是他儿子给我捣乱,而是我儿子给他捣乱了一样!”
柳莺赶紧说:“武男,你们放心!这次我一定教训这个小鬼头!”
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柳莺一把拉过武非:“非非,你过来!站到奶奶这里来!今天奶奶要教训教训你!”
武非被父母整整训了大半天,自认为自己只不过做了件小事、要在格尔木根本就不算什么的,在父母的逼迫下,他违心地去给叔叔婶婶送还东西,还违心的做了检讨,心里已经憋了一肚子委屈,晚饭都吃不下了。现在一看奶奶还要声讨自己,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婆婆的话、儿子的哭声,一下子惹恼了刘平:“妈,非非又怎么了?您要教训他?”
柳莺说:“非非拿了妮妮婶子的项链,这么大的事情,我做奶奶的不该教育他吗?”
武林说:“妈,非非拿项链,并非您想象的那种性质!别忘了他是在大草原上各个蒙古包里钻着长大的孩子!我们已经给他讲过道理了!大人不能老是没完没了!
第十章两虎相斗(3)
妈,我看咱们家里有的大人,自以为自己是武家高贵的公子哥儿,谁住在小楼里都会侵犯他的利益……”
刘平接茬道:“妈,您生育了四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个人他凭什么觉得武家小楼只属于他一个人?有本事他搬走!省得在这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
武正平听到这话,慢悠悠发言说:“这话有理!这个家是大家伙的嘛,有的人,他一点不能担待,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要求所有人,改造所有人……事实上他也是改造不了的。”
柳莺没想到武非这个小孩子后面有一支这么强大的同盟军,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武男气得拉起妮妮站起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再不出来了。
客厅里热闹的一大家子人,一下子减少三分之一。柳莺出师不利,感到很尴尬,满肚子的火一下子朝老伴儿去了:“老武!你这是什么话?武非这么不懂规矩,我当奶奶的就不能管?”
武正平很厉害:“武非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爸爸妈妈已经把他管教到位了,他已经主动把项链还给妮妮了!这对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
你还想怎么管?你懂不懂什么才叫小孩子?”
柳莺年轻时对武正平是尊重的、惧怕的,但是随着子女的长大,柳莺自恃是有功之臣,自觉应该在家里地位越来越高。尤其是在武正平离职休养不再掌握权力之后,柳莺索性就和武正平平起平坐了。老两口这桩感情基础不好的婚姻,出现了两强争霸的局面。柳莺经常和老伴儿硬顶硬吵,每次火山爆发,武正平都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谋得上峰,因为他的意见总是比较客观可行,让武家的两派都无话可说。
武正平说了这话以后,柳莺无言以对,客厅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武非毕竟是柳莺的亲孙子,她虽说不喜欢这个淘气包,但也不至于厌烦。所以她一松手放了武非:“非非呀,既然你爷爷说,你爸爸妈妈已经把你管教到位了,奶奶今天就不说你了!玩你的去吧!”
武非却还是哭咧咧地说:“奶奶,我没有偷我三叔他们的项链!我就是拿上去让妈妈看看!因为妈妈她没有……”
孩子的话让柳莺心痛,她又赶紧把武非搂在怀里,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好了!好了!奶奶错怪你了!快玩你的去吧!”
武非正委屈地赖在奶奶的怀里时候,灰灰回来了。每个周末的晚上,她都和吴凌波约会,所以不在家吃晚饭,回家的时间也都在九点左右。这晚送灰灰回来的出租车司机一直把车开到小楼门口,还帮助灰灰把车里的大包小包,都拿出来放到门口的台阶上,这才调转车头回去。
灰灰进了门厅,转过玄关,来到客厅门口:“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客厅里沉闷的气氛立即被打破,刘平抢先说:“灰灰,又拿回来什么好东西?大包小包的?”一面起身去帮灰灰安放礼品。
灰灰说:“二嫂,好东西多着呢!吃的嘛,有马来西亚的榴莲四枚,银耳罐头、松子饼各一小箱;喝的嘛,有德国的罐装波黑啤酒一小箱;吸的嘛,有巴西的雪茄烟二罐;穿的嘛,有缅甸的洋纱三十英尺……”
柳莺喜笑颜开,急忙问:“这是怎么了?带回这么多舶来品?”
灰灰说:“凌波罗塔家里来了人,带来不少东西,这些都是他妈妈特意让给咱们家捎来的!”
武正平不悦:“哎呀,这个吴家是怎么回事?我们家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干吗还老往这里送这些乱七八糟的?”
第十章两虎相斗(4)
武林说:“人家资本主义世界的人,老感觉咱们社会主义世界的人物资匮乏……”
武正平说:“咱们国家这不正在改革吗?谁还稀罕他们那些个资本主义国家的小东西?”
刘平赶紧当和事佬,说:“爸,您别老感觉咱们沾了吴家的光!这是凌波追求灰灰的手段而已!罗塔再是资本主义,吴家再有钱,像咱们灰灰这么好的女孩子,除了在中国,其他地方他们找不来!”
武正平这才得意了:“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人才也多!”
客厅里的一大家子围着看灰灰拿回来的礼物,热闹非凡。
这时候,武男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武男和妮妮出来了。
灰灰赶紧把雪茄罐递给妮妮:“妮妮姐,给,巴西雪茄!凌波专门托人买给武男哥的!”
武家那么多男人,抽烟的只有武男一人。因为他体质弱,时不时得抽两口提提神。
妮妮笑眯眯接过雪茄罐:“灰灰,有给我的礼物没有?”
灰灰说:“当然有!一是吃的喝的全家人都有份,自然妮妮姐也有份;再有缅甸的洋纱专供女宾,妈妈会分给你属于你的那一份!”
武非跑过来拉着灰灰:“姑姑!姑姑!有没有给我的呀?”
灰灰弯腰捧着他的脸:“当然有啦!你闭眼!”
武非赶紧听话地闭上眼。
灰灰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精致的锡制小手枪:“给!十九世纪欧洲宫廷款式的手枪一支!这是咱们武非的!”
武非接过礼物欢呼着跑了。
武家小楼里的时而暴风骤雨、时而风和日丽的一天又过去了。
小楼里的贵族武男和妮妮两口子看不起从青海回来的武林两口子——武林在农村奶妈家里长到七、八岁才回来,乡村里的童年生活,奠定了他的土和穷的气质;刘平虽然是北京,可是家里也是平民,娘家人住在东城的一个老胡同的大杂院里。两口子就算都是大学毕业又怎么样?至于他们养的儿子武非,整个一个流氓、小偷、小要饭的!武男两口子简直把这个侄子讨厌到极点。
又一个星期天到了,小楼里三世同堂的武正平兴致不错,特意早早起身,遛早到附近的农贸市场去买了不少鲜肉和蔬菜放到厨房,指示小吴中午包饺子吃,还指示馅里肉要多,饺子要皮薄馅大。于是整个小楼里的人都忙起来了。
灰灰最先出现在厨房里。她虽然和吴凌波谈恋爱,可从来不陪他在外过夜,只不过是周六不在家吃晚饭而已。到了星期天,吴凌波有时到武家来,留在武家吃中饭、晚饭,有时就不露面。
话说进了厨房的灰灰赶紧把老爸放到洗菜池里的肉洗干净,一刀一刀切成小块。
小吴跟着把小块肉放进绞肉机,一按开关,绞肉机嗡嗡地响起来。
柳莺一到星期天就在自己卧室里忙,主要是收拾四季的衣物和床单被褥,再就是给老大武诗的儿子武其做衣服。虽然另一个亲孙子武非就在眼前,但她从不为武非做任何针线活。武林、刘平两口子也从来不挑老妈,因为家里子女分派的格局早已形成,作为爸爸派的他们不要求老妈平等对待自己和武诗的儿子。只有灰灰很奇怪,二哥两口子,为何对老妈仅为武其忙碌不管武非这件事情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楼下的绞肉机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柳莺,她终于放下手里的活计下楼了。
灰灰正等着这一刻呢!因为指挥儿媳妇、闺女干活是老妈的一项乐趣,灰灰乐得让老妈好好享受一下这个乐子。果然,柳莺精神抖擞地开始发号施令,让灰灰和面。
第十章两虎相斗(5)
柳莺自己也是厨房里的好手,灰灰和着面,她开始调馅。不一会的工夫,瓷盆子里的肉馅就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那是搅碎的猪肉又被葱、蒜、姜和大量小磨香油拌在一起的味道。
灰灰和好面,醒上,又赶紧去剁白菜。当当当的刀剁案板声,把武正平也给催到厨房来了。他仔细洗了手,坐下来等着包饺子。餐桌上一会儿工夫就被面板馅盆等等摆满了。
武男和妮妮一直睡着。他们的房门离餐厅很近,可门外的忙碌嘈杂并没有唤醒他们。柳莺看看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不得不对着武男的房门大喊:“武男啊!妮妮啊!起来包饺子了啊!”
武男的屋里终于戚戚嚓嚓一阵响动,房门打开了。妮妮圆滚滚的小矮个子,再套着她的大睡袍,像地板上长出了一朵蘑菇。她披头散发迷迷糊糊,踢踢踏踏向卫生间走去。武正平见了,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妮妮自从和武男同居后,星期天就不再早起了。但她还是懂事的,一旦起床了,就会马上想起自己在武家小楼里是实心保姆的角色,然后马上会奋不顾身、全心全意投入到繁重的搞卫生和做饭的星期日工作当中去。这个星期天也是如此。妮妮在卫生间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她脸洗了,头发也用手绢扎在了脑后,一下子利索了。
看见大家已经开始包饺子,妮妮赶紧洗了洗手,也凑上来干活。
武林两口子一大早带着武非去孩子姥姥家了,这两口子的习惯是星期天不干小楼里的活也不吃家里的。
饺子终于包好了,灰灰和妮妮围着液化气灶开始煮饺子。第一锅饺子煮好了,妮妮把饺子捞出来盛在盘里,灰灰负责把饺子往桌上端。
也真是凑巧,头一锅饺子刚摆上了桌,大门门铃响了,吴凌波怀抱鲜花、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武正平因为疼爱灰灰,所以对吴凌波很热情;柳莺则是看在吴凌波每次登门的厚礼份上,也对他很热情。只见老两口都站起身来,一齐说:“凌波才来呀?快坐下吃饺子!”
吴凌波把鲜花和大小礼品盒仔细地在客厅一角放好,到了餐厅,彬彬有礼地向着两位长辈微微一欠身:“武老伯,伯母,我来晚了!”
此刻武男的房门吱呀一声,穿戴整齐的武男也出来了。他适时地接过吴凌波的话说:“凌波来得正好!中国有句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巧饺子刚出锅!”
武男自从和妮妮同居后,过去的心结一点点打开了,不再嫉恨吴凌波,反过来,吴凌波高贵的身份、他对武家出手之阔绰、他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都让武男心里很舒服,感觉家里有这个家资万贯的海外亲属挺不错的,为此武男甚至把吴凌波和灰灰都看作是自己一派。
灰灰给吴凌波加了一副碗筷,说:“凌波,快坐!你饿了吧?”
吴凌波说:“昨天听说友谊商店今早卖茅台酒,特意赶过去排队,挤了半天,终于买到了。接着又到崇文门去买花,所以耽搁了!”
武男一听有茅台酒,接茬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妮妮,你去把茅台拿过来,打开,我们哥俩和爸爸喝一盅!”
妮妮赶紧跑到客厅在那一堆礼品盒里扒拉。
柳莺高兴得合不拢嘴,说:“凌波啊,都是一家人,以后别这么客气!不过,北京现在供应还不太好,友谊商店里那些东西,我们这个院里谁家也弄不到,我们没有外汇券……”
武正平咳了一声,说:“凌波对我们武家这么殷勤,是因为我们家有个好女儿灰灰啊!凌波,我说的对不对?”
第十章两虎相斗(6)
吴凌波连连点头:“武老伯,您说得对!说得对!”
众人都坐下开始伸筷子。谁料想,就在此时,大门一响,武林一家三口提前回来了!武非手里举着一个麦秸秆制成的小风车,呼呼地跑进来。他明知道餐厅里有人,却不进来打招呼,咚咚咚地径直跑进客厅去了。武林和刘平则先到餐厅边上和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上楼到自己房间去了。
独自在客厅疯玩的武非,让餐厅里的武家人都揪起了肠子。在武男看来,武非和当年从乡下回来的武志一样,特别脏还特别没规矩。就说吃饭吧,武非是不管菜有没有上全,不管家人都上没上桌,看见自己喜欢吃的,上去就用手抓!他饭前还不洗手,小黑爪子在馒头、烙饼上留下一道道黑印子,让别人都没法吃。武非的乡下小霸王表演,要光是自家人看见还好说,今天还有贵客吴凌波呢!要是吴凌波看见武非的表演,那可笑话大了!
武男正想着,可巧武非就一阵旋风般地冲进餐厅,伸手从吴凌波的盘子里一抓,抓了二、三个饺子,一把按在嘴里,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又咚咚跑回客厅去了。
餐桌边坐的人全愣了!吴凌波赶紧说:“不要紧!不要紧!照吃不误!”可是,大家都能看见,他那一盘雪白的饺子上,清楚地印着几个黑手指印。吴凌波嘴里说照吃不误,可筷子再也不伸了。
武男对妮妮使了个眼色,妮妮立即站起来,出了餐厅,仰头对着楼上喊:“二哥!二哥!武非又在这里给我们捣乱呢!”
一阵楼梯的响动,刘平下来了,说:“爸,今天我妈家有点事,我们没在姥姥家吃饭,在外面凑合吃了点!非非可能没吃饱,让他再跟着大家吃点吧!”刘平说完扭身走了。
武男和妮妮非常失望。
柳莺只好朝客厅里喊道:“非非呀,你过来!洗洗手,再吃点饺子来!”
武非跑过来了,吴凌波赶紧把自己被武非抓过的饺子盘推到武非面前:“非非,吃!吃这一盘!”
武非却在柳莺怀里把身子一扭,捉黠地说:“凌波叔叔,我不吃你这一盘!因为这一盘是武非抓过的!脏!我要吃新煮的!”
众人一下子又愣了!武非这小坏蛋鬼得很,他知道武男爱面子,就偏在吴凌波面前让武家丢丑!武男觉得现在左右开弓给武非两个大耳刮子都不为过!他赶紧盯着柳莺。柳莺举起巴掌在武非脸蛋子上轻拍了一下,说:“什么脏不脏的?那不是你自己抓过的吗?都是刚煮出来的!就吃这一盘!”
武非还是拧着身子:“我就是不吃!大人都不吃,还让小孩吃?”
一句话说得吴凌波满面绯红。可武正平却还要帮腔:“非非说得对!不管什么情况,大人都不愿意吃的,就不能给小孩子吃!”
妮妮适时地站起来:“我去把这盘饺子重过过开水,再煮一分钟!”说着端起饺子去厨房。
灰灰一直和小吴在厨房里煮饺子,对餐厅里发生的事情不太知道。等她坐下要吃时,吴凌波却起身告辞:“武老伯,伯母,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办,我就不打扰了!
你们慢慢吃!”
妮妮问他:“凌波吃饱了吗?真要走?”
吴凌波说:“真的要走了!”说完很坚决地起身,拿上外套走了。
星期日的午餐总算是结束了。武正平老两口要回屋休息。出乎意料,武男却站起来很郑重地拦住了他们:“爸爸,妈妈,请你们到我屋里来一下,我有重要的话和你们说。”
第十章两虎相斗(7)
老两口猜到可能是吴凌波早退的事。武正平说:“没关系!非非还是个小孩子,凌波会谅解的。”说完还要上楼去。
武男说:“爸爸,这事关系到灰灰的终身大事,希望你能听听我的分析!”
柳莺拉住了老头子:“别着急上楼!听听武男的!”
武男、妮妮还有老两口四人进了屋,妮妮赶紧把门关上。老两口坐到武男和妮妮的大床沿上。
武男很严肃地说:“爸爸,妈妈,你们有没有想过,由于武非的缺少教养,凌波和灰灰的事情很可能要吹!”
柳莺大吃一惊:“有这么严重吗?就因为一个小孩子没礼貌?”
武男说:“有这么严重!爸爸,吴家在罗塔是豪门大户,在东南亚上层有很多关系,属于上流社会的人。这样的家庭,对礼仪礼貌是很看重的!爸爸,灰灰为什么能答应凌波的追求?您和妈妈为什么能同意灰灰和他恋爱?不就因为他很讲究礼仪礼貌吗?
当然,他出手阔绰……但这不是主要原因!爸爸就老说,咱们家什么也不缺……”
武正平问:“武男,你到底想说什么?”
武男说:“爸爸,我想说的是,如果咱们家不注意家风家教,不注意礼貌礼仪,有可能毁了灰灰将来的婚事……”
武正平愠怒地说:“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叫我看,他吴凌波要是嫌我武家没有规矩、没有家教,嫌灰灰是从这样的家庭里出来的,进不了他们的上流社会,这门亲我看也就算了!我灰灰可以在北京重找嘛!至少找个中国的小伙子没问题吧!我不在意他们那个罗塔贵族,我不希望女儿远嫁!”
妮妮毕竟是基层干部,懂得人情世故。她赶紧站在武男的立场上,贴心贴肺地说了几句:“爸,事情哪像您想的那么简单?灰灰已经是吴家的人了,搁谁都会这么认为!吴凌波要是不要灰灰了,灰灰想在她们安琪儿大学里再找个男生,恐怕是不可能了!谁还敢要啊?再说了,纸包不住火,灰灰攀了罗塔高枝的事,现在咱们全大院都知道,人家把灰灰甩了,谁不说闲话?闲话传出去了,谁还敢要咱们灰灰啊?和吴家比,这些人家都成了小门小户!”
武正平愣了一下,反复品着妮妮的话。柳莺可全听懂了,着急地说:“就是!我看非非这小子得要严管了!再信着他胡闹下去,灰灰可要遭殃了!”
转眼到了1980年的暑期,武家小楼里再次发生了一场大战。战争围绕着小楼客厅里那台三十二英寸的进口东芝彩电展开。
年的中国,大尺码的进口彩电是奢侈品,货源奇缺,价格高昂,一般家庭里都没有。武正平的这台大号彩电,是有关部门为照顾军内资历长、贡献大的高级干部安度晚年特意配给的。
每天晚上,武家小楼里的所有人,都会汇聚到客厅看电视。新闻联播是全体大人都必看的一号节目,新闻播完了,武正平喜欢看军事、政治、经济方面的纪实节目,柳莺喜欢看戏曲,武男两口子和灰灰喜欢看电视连续剧,武非则着迷动画节目。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都给老两口让路,让他们看他们喜欢的,晚辈们愿陪着看就陪着,不愿陪的,就回自己屋。
这个周末的晚上,柳莺在洗澡,武林两口子在自己屋里忙着,客厅里看电视的有武正平、武男、妮妮,灰灰不知为何本周末没有和吴凌波约会,也早早回家了,此刻也下楼陪老爸老妈看电视。
谁也没有考虑到武非这个小家伙的存在,可是,武非的确在大客厅里。他原本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看少儿频道晚六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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