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柔女儿身。
景色的变化人们可以轻易接受,人事的变化呢,还可以轻易接受吗?
林羽下车付了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走吧。”
“哥哥,别怕。”
林萱察觉到他的忐忑不安,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出言安慰。
林羽却瞪了她一眼,回来的时候两兄妹约定好的,在外面叫什么都好,“哥哥”是不能叫了,以免露了马脚。但林萱叫了十几年的哥哥,已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又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此时她也发现了自己的疏漏,吐了吐小舌头,嘻嘻一笑,甜甜道:“知道了,姐姐!”
她这声“姐姐”倒是叫的快活无限,模样极是可爱,林羽也不由一笑,心里松了些。
兄妹俩相携沿着进村的小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诶,小萱回来了啊!”
“小萱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路旁人家错落,在外面院子里的人看见两兄妹,纷纷打起了招呼,准确的说,是和林萱打招呼。
“嗯,回来了,福婶好,刘叔好,吃晚饭了吗?”
林萱礼貌的回应着,林羽低首垂眉,不动声色的把长长的帽沿拉了拉,遮住大半边脸,这是他早准备好的。
和林萱打着招呼的村人看见他这身装扮,心里未免有些嘀咕,只觉这位姑娘挺古怪的,都日薄西山了还戴着顶帽子,也不知是美是丑,长啥模样,倒是没人去问林萱此人是谁,让林羽轻而易举的蒙混过了关。
路的尽头,分岔而行,一边是一道缓坡,一边依然是平坦的小路。
缓坡上竹林婆娑,一幢平顶屋静静掩映其间――那是永生难以忘怀的景观,林羽心里毫无来由的泛上来一种畏怯之情,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就连挽着他胳膊的林萱也十分明显的感受到了。
“哥哥……”
林萱担心的叫了声,她又习惯性的叫哥哥了,林羽这次却没去纠正她,摆了摆手,又深深呼吸了一下,脸上忽地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到家了,上去吧。”
他的心仍在不规律的跳着,林萱却乖巧的应了声,默默抱着哥哥的胳膊,缓步而上。
踏着掉在地上的枯叶,沙沙声中,转过几簇竹子,眼前豁然一朗,熟悉的房屋和外面宽敞的院子映入眼帘。此时,院子前正有一个男人,半蹲在地上,举着斧头,一下一下的劈着柴,旁边放了一堆已经劈好的。
他四十来岁,灰西裤,白汗衫,比林羽矮小半个头,露出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此时背对着林羽和妹妹走上来的方向,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只给两人一个壮实沉稳的背影。
“爸爸?!”
林萱却已惊喜交集的叫了一声。
他听见声音,转头望过来,露出一张平实端正的脸庞,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睛里是平淡的喜悦,呵呵一笑道:“回来了?”
林羽心里轰然一震,霎时间似乎全身都凝固了,那是他的父亲,父亲常年在外,不意此时竟也回来在家。他缓了一缓,快速的看了父亲一眼,强忍着胸膛里澎湃的情感,低下头,在妹妹耳边轻声说道:“叫爸爸进来。”
林萱意领神会,松开他的胳膊,快步走过去,小脸上满是喜悦,问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她问话时,林羽却低着头,疾步走进屋里。
林父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回过眼来看着女儿,眼神里是淡淡的怜爱,笑道:“前几天刚回来,对了,那是你同学吧?”
林萱摇了摇头,小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望了望四周,拉着父亲悄声道:“爸爸,跟我进来。”
她神神秘秘的,林父有些愕然,一头雾水的被她扯着衣袖,往屋里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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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父母
拾阶而上,踏进门里,即是客厅。
周围不甚大,四面白墙透出些许淡灰的色泽,说明已有了一些年头。左面墙上挂着圆形时钟,旁边整整齐齐的贴着一张张四方的奖状,那是林羽和林萱兄妹俩成绩的证明,历经多年,仍保存完好。
相对着的墙边,摆放了一架电动缝纫机,缝纫机正前的客厅一角,一台电视机光影闪动,模特们扭腰摇臀,上演着一场时装秀。
林羽第一眼就望见了母亲。
她背对厅门,坐在缝纫机前。机器低鸣,针头如飞,她俯身垂首,仔细的把手中的布料从针头下拉过。近些年来,她接了镇上制衣厂的一些活儿,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枯坐如斯,赚些微薄的薪资,以帮补家用。
谁也不知道,她是否也曾感到无比厌倦,是否也曾疲累到难以为继,是否也曾想要放弃,因为她从来不说,因为她只把微笑和关怀呈现给儿女。
她的背影那么柔弱,又那么坚定不移,林羽静静停下脚步,眼角蓦然湿润了。
林母听见他的脚步声,头也没抬,高声唤道:“是小萱儿回来了吗?等妈妈车完这几针啊。”
说着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林羽默默凝视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微颤动,一句“妈妈”咽在喉咙里,像被堵住了一般,想喊却喊不出来。
他没有说话,林母依然感觉到背后站了个人,不由微感奇怪,但以为是林萱,也没有多想。快速的车完手中的布料,停下动作,回过头来笑意盎然的叫道:“小萱儿……”
话刚出口便打住了,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面前帽子遮掩的林羽,脸上闪过疑惑的表情,问道:“你是?”
林羽缓缓的揭下帽子,双眸酸涩的望着眼前的母亲。
一个月不见,她的眼角似乎多增添了一丝皱纹,她的发丝仿佛悄悄的又泛白了几缕,林羽喉咙干涩,一个美好的名字在胸膛里低回宛转,张了张嘴,终于唤了出来。
“妈!”
他只叫了一声,心情激荡,双腿一弯,缓缓的就往母亲面前跪去。
林母一瞬间惊呆了,不仅因为这一声饱含感情的呼唤,更因为林羽的模样。
虽然她有些近视,却依然看得清明――他的样子竟与自家女儿有几分酷似,宛如一个长大版的林萱。更让她震惊的是,在此之外,她分明又看到了另一种熟识的影子。
毫无疑问,面前的是一个女孩,但这种熟识的影子,与自家儿子林羽竟然同出一辙!而且,与林萱第一眼看见女性化的林羽一样,她也同样有着异常亲切熟悉的感觉,似乎面前的这个女孩,应该是一个亲近之极的人。
血浓于水,这是骨肉至亲之间的感应,绝不因任何而改变,纵使林母全然不知晓面前的女孩就是自家儿子,但这一瞬间她就敢认定,这个女孩定然是与自己有着深厚之极的联系。
那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叫自己呢?
疑问从林母脑里一闪而过,她不及细思,见到林羽跪倒,立刻醒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扶:“别,快起来!”
林萱拉着林父也正好进来,见到这个场景,林父陡然一怔,还未及反应,便觉衣袖一松,女儿已急切的跑了过去,叫道:“哥,你快起来。”
哥?
林父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捻了捻下巴的须根,貌似你家哥哥,我的儿子――是男的吧?
林母手一抖,颤声道:“小萱儿,你……你说什么?”
她看了看林萱,又看了看林羽,两张相似的脸蛋,一般的清秀,并列眼前,犹如两朵并蒂相生的莲花,若说两人不是亲生的姐妹,打死也没人会相信。
如果是姐妹,即使还弄不明白姐姐从哪儿来,林母依然挺乐意,可是现在,小林萱喊的是什么?
哥?
林母忽觉一阵晕眩,她在看到林羽那仍旧残留着以前影子的女性化外表时,已隐隐然感到一丝不对劲,林萱的反应无疑放大了这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妈,他就是我哥啊!”林萱抱着林羽胳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她的心思仍是单纯,从来都以为,即使哥哥变成了女孩子,他还是从前那个哥哥啊,大家都应该不会不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一见面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一直都没把这件事情看得多大,可此时显得奇怪的气氛告诉她,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心里不由微微一沉,却仍旧相信只要哥哥把情况说清楚,爸爸妈妈也可以像自己一样接受的,便柔声说道:“哥,你快跟爸妈说吧。”
林父听她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言之凿凿,煞有其事,终忍不住走到林羽面前,瞧了一瞧,顿时也是惊呆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是另一个女儿还有几分可能,但说就是原本的儿子林羽,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难以置信。
这事搁谁身上也不能相信啊,一个月前自家儿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一个月后回来却变成了弱质纤纤的女儿家,仅仅一个月时间,儿子成了女儿,怎么可能呢?简直荒唐透顶。
应该说林父林母直觉的还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林羽是两个人手把手的养大的,自家儿子都认不出来么?纵然容颜更改,可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但从理智上来讲,两人依然难以接受。
林母更隐约的涌起不安的感觉,她想起从前在电视上,似乎看到过什么明星变性的新闻,好像是叫河什么秀的,当时她还惋惜,为什么好好的男人不做,偏偏要变性成女人呢!
惋惜归惋惜,过后也就忘了,那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如今面对着这般匪夷所思的情况,不知怎的,那篇在脑海里尘封已久的新闻,蓦然间又浮了上来。
如果眼前的真是儿子林羽,他是不是――林母完全不愿意再想下去。
在三位至亲之人的目光聚焦中,林羽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恳切的说道:“爸,妈,我们进房间说吧。”
他的心情经历最初的激荡后,此刻反而回复了平静,事已至此,不管结果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事情真相告与父母亲知晓,所以他不能先自己失去冷静。
林父林母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便是林羽不说,他们也有这个意思。
这里正好对着外面,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外面如有人经过均看得清清楚楚,如有人来找,更是撞个正着,躲都躲不及。
世上最可怕的是流言蜚语,林羽现在的模样实在很让人误会,在自己都还没了解发生什么事之前,夫妻俩无疑不想让外人把他的模样看了去,传出些风言风语来,他们可以硬撑住,可玷污了孩子的心灵却不是他们所愿意见到的。
于是一家人走进里面的房间,林羽开始叙述一个月来由男变女的诸般事情。
这件事情委实是不可思议,原本就难以用言语说清,林羽只说去了学校之后,忽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化,向着女性的方向发展,然后就拿出唐紫苏哥哥帮忙办的医院证明――他当时拿给辅导员转专业之前是复印了一份的,这时也同样拿给父母亲看。
证明书包括两份,一份诊断证明,一份手术证明,证明了林羽诊断出两性畸形,然后通过手术矫形的过程,医生签名栏里写着唐紫苏哥哥唐清和的名字,上面加盖着福爱医院的鲜红公章,白纸黑字,如同真金一般真。
不过它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本来只是应付转专业之用的,现在却拿来应付父母,林羽心里是难言的愧疚,可相比起来,系统的事更加让人无法接受。
但不接受还是好事,就怕说出来,他们接受了,反而会更担心,自己儿子身体里有个不明底细的东西存在,就像电影里演的寄生在人体里的怪物一样,哪家的父母能高枕无忧?
因而林羽权衡利弊,两者相害取其轻,决意系统的事情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任何情况下也不能与他人分说。
两者相害取其轻,说明轻的一端仍是沉重的,林父林母在林羽叙述时犹是面面相觑,难以相信,直至看到他拿出来的证明书,一字一字的读过去,神色渐渐沉重下来。
两性畸形林父林母都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儿子居然有这种疾病,养了二十年也没发现,原来儿子竟是女儿!这叫两人情何以堪啊?
夫妻俩情感上实在是一时难以接受。
然而来来回回的看了两三遍,相不相信,接不接受,是男是女,已然不重要,林父林母关注的显然是另外的问题。
林父是男人,而且感情内敛,看不出什么,只拍了拍林羽的肩膀,默然无语,可他的意思林羽已然明了,父子之间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林羽心中不由暖暖的。
林母的眼眶却有泪花在微泛,伸手抚着林羽的头发,目光温柔怜惜的投在他身上,凝视着他轮廓柔和的脸庞,想起一个月前这些线条犹是棱角分明,此刻却已换了一番模样,中间也不知他受了多少苦楚,是不是会彻夜难眠,是不是会困苦彷徨,是不是要忍受他人嘲笑的异样的眼神,是不是满世界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更别说还要捱受手术的痛苦!
这一个月,他该是怎样的艰难,才得以熬过来啊?
林母心中酸楚难言,仿佛感同身受,却不想再勾起林羽痛苦的回忆,心里所想的提也不提,更不去问林羽做手术是不是会痛,只爱怜的抚着他,温言道:“羽儿,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羽眼角蓦然一热,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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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谢?凤鸾的打赏!_
第四章寤寐
夜色深邃,清冷的月华倾泻而下,轻纱般笼在地上,犹如积水空明,幽幽竹林倒映其中,安然无声。
四下里静谧难言,整个村落已静静沉入睡梦,惟有一扇窗户仍旧张开,透出炽白的灯火。
灯光下,林萱端正的坐在书桌前,摊开了书本,嘴里轻轻哼着旋律优美的曲调,手上运笔如飞,笔落沙沙,解题不倦。在她的手边,一只巴掌大小,精致小巧的钢琴模型俏然而立,黑白琴键闪着幽微的光泽。
林羽安静的走进来,在她身后站立片刻,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好了,该睡觉了。”
林萱轻柔的“嗯”了一声,把脑袋在他手上舒服的蹭了蹭,复又埋头下去,刷刷的写了几行,方合上书本,放好纸笔,回眸过来,仰头甜甜一笑:“做完了。”
在自家兄长面前,她小女孩的天性展露无遗。
灯光映照下,她的笑颜极之甜美可爱,林羽忍不住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微笑道:“做完就去睡吧。”
他动作之间,林萱柔顺的垂下眉眼,睫毛一闪一闪,显然很享受哥哥亲呢的动作,须臾重新睁开,眼眸微转,落到哥哥纤柔起伏的曲线上,忽地开心一笑,仰起小脸道:“哥,我和你睡好不好?”
林羽微是一怔,下意识的便待拒绝,见她清秀柔和的小脸上笑意盈盈,眼眸里却带着些恳求,不由心中一软,犹豫了一下,蓦地哑然失笑,心忖自己都已变成了女孩,还有什么好顾忌呢?
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哥哥陪你睡。”
见他答应,林萱心中欣喜,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羽也没来由的喜悦,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你先上床,我熄灯。”
林萱柔柔的点了点头,把书桌收拾了一下,摸了摸上面的钢琴模型,就掀开蚊帐,上了床。
她仿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林羽心中隐隐一痛,目光落到那只钢琴模型上,微微发怔。那是她去年生日时,自己送的礼物。
妹妹现在这样努力地学习,取得一个个让人震惊的优异成绩,林羽却是清楚的知道,自家妹妹的梦想并不止于此,从小到大,她还梦想着坐在钢琴前演奏,梦想着成为一名音乐家。
只由于家境的缘故,这个梦想对她而言,从来都是空中的楼阁,只可远远仰望,却遥不可及,更像是一个奢望。
模型做得再如何精美,也只能寄托些情思,远不及实物万一,然而对妹妹林萱而言,却似乎已经可以满足。回想起去年生日那天自己把这只模型拿出来给她,她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悦和爱不释手,林羽心里就微觉黯然。
她并非是就此可以满足,而是懂事的知道,她的梦想仅能到此为止。
往事历历掠过眼前,林羽喟然一叹,假如某一天他有了出息,妹妹的梦想应该就触手可及了吧?
那一天会到来吗?如果到来,会不会已经迟了?
但是这个世界不相信如果,与其空想,不如踏踏实实,做出行动来。
林羽默然片刻,关了灯。
家里的夜色沉静而安宁,只有不知名的秋虫依然不知疲倦,藏在窗外某个朦胧的角落里唧唧的清唱。
林羽躺到床上,小林萱立即偎依过来,兄妹俩在朦朦中相视而笑,心里均涌起难言的温馨。
很小的时候,家里尚未建起现在的房屋,一家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兄妹俩便只好挤在一张床上,相拥着度过了童年的一个个日夜和春秋。
后来建好房子,也长大了,男女有别,从此分房而居。
时光轮转,如今再度并肩而卧,呼吸相闻,心意相连,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又一次回到童年的美好时光。
林萱犹如小猫般,小脑袋在兄长脖颈间蹭了几蹭,梦呓般道:“小萱好开心哦,哥,你开心吗?”
“嗯,哥哥当然也开心。”
林羽轻笑的应了,林萱鼻音幽然,满足的嗯了一声。
可是真的开心吗?
林羽拥了拥妹妹香软的躯体,默默的仰望着床顶的蚊帐和天花板。
傍晚和妹妹回到家之后,经历一番小小的波折,父母亲已接受了儿子变成女儿的事实。然后吃了晚饭,一家人坐在厅里看电视,帮母亲做些活儿,乐也融融,就如同往常一样,他是男是女,似乎并无不同。
期间也把转专业,和孙婉宁分手之类的事情告知了双亲,以免他们胡乱猜测,反而更担心。
事至于此,一个月来积郁在心中的块垒几乎已全然消去,照理来说,他应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何,若说轻松,是轻松了,若说开心,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此刻在这个家里,真正开心的只是妹妹一人罢,她年纪尚小,如此却也最好。
另一个房间里的父亲母亲也应如他一般,难以开心起来,只不过自己的不开心是源于他们的不开心,而他们的不开心,并不是因为他成了女孩这件事情,而应是在为他的未来而发愁。
由男转女,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身体转变而已,由此而产生的各种问题才是关键,作为父母,叫他们如何不忧愁?
而作为儿女,林羽很想安慰他们说没有必要发愁,他有自信,有准备,仍然可以生活得很好。
然而父母为儿女的将来而考虑是天性使然,即使他说了,即使事实亦是如此,想必该忧愁的还是会忧愁,该考虑的仍旧会考虑,林羽又如何说得出口,可令他们安歇?
林羽静卧无语,脑子里念头丛生,浮光掠影,忽觉身侧妹妹翻了个身,一只手臂压到胸前来。
他思前想后,心里转了几道弯,其实也只是几秒时间,林萱转了个身,舒舒服服的侧身躺到他怀里,手臂随意的落到他的胸膛上。
她的动作本是无心,却忽觉手落处丘峦起伏,温软挺翘,弹性十足,不由好奇心起,调皮的抓了一抓,顿时大惊小怪的低呼道:“哇,哥,你的好大。”
林羽的呼吸陡地一窒,只觉妹妹的小手在自己两只峰峦上轮流握了一握,犹自不满足地摸来摸去,当真顽皮得紧。顶端的两粒蓓蕾被她手指抹过,倒像被电流闪过一般,登时麻了一麻,甚至浑身都软了一软,有异样的感觉淡淡涌了上来,尔后两粒蓓蕾似乎也开始微微地发胀。
耳边听得她一边摸索,一边嘀咕:“哥哥的好大,小萱的好小哦……”
语气中居然颇是羡慕,还有一些沮丧。
林羽不禁啼笑皆非,赶紧拨开妹妹的小手,顺便一个翻身,把她抱在怀里,往她柔软的小腰肢挠去,假装恼怒,低喝道:“死丫头,哥哥的便宜都敢占?”
他双手快速的在妹妹腰间呵着痒,低低笑道:“死丫头,还敢不敢?……嗯?”
林萱最怕人呵痒,尤其是腰肢两侧,此时被知根知底的兄长拿中了死岤,立时“咯咯”笑的喘不过气来,不甘心的反击回去,林羽同样有着妹妹的毛病,马上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兄妹俩顿时在床上抱成一团,滚来滚去。
幸亏兄妹俩勉强记得此时已是夜深,声音动作不敢太大,饶是如此,隔了几堵墙的另一个房间里,林父林母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正如林羽所想,夫妇俩确是在为他的将来发愁,辗转难眠。
“老林,你说,儿子成了女儿,这事可怎么和别人说啊?”朦胧中,林母叹了口气,忧虑道。
林父沉默一下,淡淡道:“先瞒一瞒,不忙和别人说。”
“瞒一瞒是瞒一瞒,别的人可以,可是奶奶这边,还有我妈那边,现在不说,也总要说的,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
林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林父也皱起了眉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默然片刻,林母微微翻身,愁道:“我就怕别人说闲话伤了羽儿,而且你说,别人要知道羽儿以前是男孩子,我怕将来啊,羽儿谈恋爱也好,嫁人也好,都会被影响到。”
她忧虑的也是事实,试想男女两个正燃起爱火,或正谈婚论嫁,这时男方忽然听闻女方以前也是男的,即使情比金坚,估计一时也难以接受,说不定还会愤然离去。
更糟糕的是,一个女孩子被这样的传闻缠身,无论是真是假,想必大多数男人都情愿敬而远之,更遑论什么恋爱嫁人了。
林父不会想不到这些,不由也叹了一声,苦笑道:“嫁人还说之过早,我现在就怕羽儿自己心理过不去,不想和男孩子谈恋爱啊。”
他的说法有些奇怪,林母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禁也忧起心来,平添多一番心事。
但这样的事情,换谁来都是束手无策,夫妇两人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正相对无言,忽闻隔壁传来林羽和林萱兄妹俩压抑的笑闹声,清幽悦耳,快活无限,仿佛无忧无虑,林父林母情不自禁也是会心一笑,心头陡然一清,积压的乌云不觉消散开了些。
一时之间,夫妇两人都觉得,抛开其他不讲,单就儿子变成女儿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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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章节名“寤寐”有多重意思,这里作睡不着,辗转难眠解,语出“寤寐永叹”,载于《后汉书?质帝纪》。
另,感谢螺旋の风琴,魅1993影,嗯,还有?凤鸾的打赏。
第五章夜话
夜已深沉。
不提林父林母如何辗转反侧,却说一番嬉闹后,林萱亲亲密密的挨在林羽怀抱里,兄妹俩说着一些悄悄话,多数时候是妹妹在说,哥哥微笑的听着。
说的大抵也是些鸡毛蒜皮,微不足言的小事,比如食堂的白菜有只小虫子呀,某位老师讲课讲错了呀之类的。
小林萱平素在学校里较为沉敛,少有跟人说这些的时候,此刻哥哥在侧,两人如小时候一般连床而卧,她不禁又是快活又是幸福,胸膛里塞得满满的,口中呢喃的低语着,心里头不曾与人说过的话语,一股脑的对着哥哥倾诉而出。
她说的琐碎,林羽也不嫌烦,静静倾听着,时而回应几声。
她在家里从来是明媚开朗的,所以林羽并不清楚自己的妹妹在学校里罕有知心的朋友,有心事也难以找到人诉说,却依然直觉的感到妹妹言语之外隐约显露的那份孤寂之感,不禁爱怜的把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拥在怀中,疼惜之情在心里淡淡的涌动着。
兄妹俩说了一会话,林萱的眼皮不知不觉的沉了起来,她才十六岁不到的年纪,正是有些贪睡的时候,此时夜色渐深,她渐渐的也睡意上涌,打了个呵欠,在哥哥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轻纱帐里幽香满床,哥哥的怀抱温软柔和,恍恍惚惚的犹如梦幻一般,林萱只感无比的安然,缓缓合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却忽地想起,今夜过后,再有三天就要回校上课,下一次再见到哥哥只能等到过年,中间是四个月的漫长时间。
相聚日短,别离时长,念及于此,林萱强撑起精神,重新睁开眼睛,舍不得就此睡去。
她懒懒的叫了一声“哥”,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便不由自主的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林羽不知自己妹妹心里又可爱又傻乎乎的想法,察觉到她浓浓的睡意,哑然失笑,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乖,快睡吧。”
他的声音动作仿佛带着魔力,小林萱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睡意又潮水般涌了上来,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终于抵挡不住,不知不觉的垂了下去,鼻息渐转均匀细长,不多时甜甜的沉入梦乡。
听着她清细的呼吸,林羽心底一片安详,也闭上眼睛,但却毫无睡意,也许依旧挂怀着父母亲的想法,也许是刚刚归家,心情仍无法平息,总之毫无睡意,便是想进入“阴神出游”的状态吸收灵气,似也有些困难,林羽索性不去想睡还是不睡,只静静的躺着。
夜风徐然拂入屋来,慢慢的带上一丝冷意,窗外的虫儿依然兴致勃勃的歌唱着,却也渐渐地从响亮转为细微,由紧密变成疏淡,终于在某一个时间沉寂下去,悄无声息。
万籁无声,不知过了多久,静寂中忽闻隔壁父母亲房间里传来?的起床声,继而有一人走下地,打开房门走到客厅里,按亮了灯,又轻轻的拉开一个抽屉,得得几下轻微的脆响,似乎是些塑料瓶子的碰撞,然后划拉一下,片刻又传来咕咕的喝水声。
听脚步声应是母亲,她喝完水后声音沉寂下去,灯也还亮着,良久没有动静,林羽微微蹙眉,想了一下,轻轻拉开妹妹压在身上的手和脚,悄然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厅去。
如他所料,厅里的正是母亲。
林母坐在素常坐的缝纫机前,一只手覆着额头,支在缝纫机的桌台上,另一只手抱着腹部,低头斜腰,脸上表情看不太清楚,似乎有些痛楚。
林羽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低呼道:“妈,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见他的声音,林母放下覆着额头的手,抬头笑了一笑,低声道:“是羽儿啊,怎么还不睡?”
林羽见母亲说话间眉头紧皱,额头上汗迹津津,一只手犹紧紧抱在腹部,位于胸膛下面一点的地方,显然仍忍受着不知名的痛苦,不由心中一抽,在母亲旁边半蹲下来,轻轻的伸手,抚着母亲的后背,仿佛这样,便能减轻一些她的痛苦,轻声道:“妈,是胃疼吗?”
“是啊,老毛病了。”林母微叹一声,转眼见到林羽脸上忧色重重,慈爱的一笑,扶了扶他肩膀道,“没事的羽儿,不用担心,起来吧。”
“嗯。”林羽应了声,默然站起来,拉过一张椅子,陪母亲坐着,一只手仍在她背后轻抚。
但他怎能不担心呢?
母亲患有胃病已是多年,也不是没去治过,只是不知道是治疗的方法不对,或者根本难以治愈,治了几次,均是痊愈一段短短的时间即再度复发。如此三番几次的折腾,金钱挥洒了,人也备受折磨,病疾却依然如故,痛苦可想而知。
后来也没再治,是无力再折腾,因随着林羽和林萱兄妹俩的长大和读书,也已是治不起,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根深蒂固,只当疼痛难当时吃些药丸对付一二而已。
而作为儿子的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束手旁观,便如同现在,他除了默默陪母亲坐着,还能做些什么?
然而林羽其实知道的,他惟一可以给予母亲安慰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有出息。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供养他读书,于母亲自己其实并无多大好处,反而要让她花费掉无数心血,却并不期冀林羽将来学有所成后能报答些什么,只希望自己儿子能过得好,即惟愿足矣。
但连这一点林羽发现自己竟也难以做到,上了大学以来他犹如终于去掉了缰绳的野牛,看似自由自在,实则漫无目的,整天价不是睡懒觉玩游戏,就是空坐度日,无病呻吟,家里的境况,母亲的期望,早已不知抛到了哪一个角落。
如今又一次见到母亲强忍病痛,蓦然之间,林羽痛彻心扉,愧疚难言。
林母却没有察觉他起伏的心潮,感受着儿子手掌在后背抚着的关切之意,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目光落到他身上,端详着面前这张与女儿一般清秀柔和的脸容,嘴角情不自禁的泛起一缕微笑。
儿子成了女儿,奇妙得就像做梦一样,她现在已经缓冲过来,却仍是有些不真实感,只当儿子站在面前时,才有真真切切的感觉,心里对这件事情的忧虑也悄然放到了深处,只静静的凝视着,越看越是喜欢,身上的疼痛也似乎随之减轻许多。
并不是说原来的儿子不好,只能说两者她都一样喜欢。
“妈,还疼吗?”
林羽见母亲脸色开始好转,甚至有了笑容,心里虽然依旧沉甸甸的,却也舒了口气。
“呵呵,不疼了,回去睡吧。”
林母笑着站起身,临回房间前拉着林羽,温言嘱道:“赶紧睡吧啊,别胡思乱想,无论有什么事,妈妈都陪着你。”
她以为林羽这么晚还不睡,或者说睡不着,是因为在担忧成了女儿身的事情,故而特意叮咛,语气中也不豪言壮语,或是煽人泪下,只平淡朴实。
这就是母亲。
林羽心头热流涌过,没有说是不是胡思乱想,他已说不出话来,用力点了点头,只是心中的重量却分明加沉几分,这样深沉如海的亲情,他该如何才能报答?又何时才能报答?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决不!
步履沉重的回到房间,重新睡下,身侧妹妹林萱呼吸细细,睡得香甜,林羽却依旧全无睡意,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从抵达家里,到现在睡在床上,仅仅不到一夜的时间,他的心灵已受了几次鞭笞,无论是妹妹的梦想,还是母亲的痼疾,都令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切肤之痛。
痛不切肤不足以由表及里,痛入骨髓,痛不入骨不足以割痛麻木的心灵。以往他不是没想过要勤奋努力,学有所成,以让双亲晚有所养,让妹妹幼有所依,然而每一次都是想想即过,过后即淡,从无一次落到实处。
现在又一次感觉到心痛,又一次开始想要为妹妹,为母亲做些什么,但这一次不再同于以往,他确确实实是真正的考虑起来,为了妹妹,为了母亲,以及父亲。
为生计故,父亲漂泊常年在外,一般过年才回来,这次国庆就回来在家,林羽刚见到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晚上闲聊时才知道他是辞了职回来的。
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与普通建筑工人不同的是,他不仅建筑施工方面技能娴熟,同时也对建筑工艺设计、工程造价、质量管理等各方面有所了解,但都是野路子自学而来。
这一次凭着这些,他得到一位包工头的赏识,而被委任监管一部分工程的职务,他本来干得好好的,但却忽然发现包工头购买的建筑材料都是些不合格品,用这些材料建成的工程质量可想而知。
本来建筑行业猫腻就多,这种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的事情屡见不鲜,豆腐渣工程,“楼脆脆”就是这么来的,父亲不会不知道,以往不归自个管也就眼不见为净。但此次经由己手,他却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又与包工头商讨无果,干脆辞了职,即使改变不了,也不愿同流合污,因此也暂时无处可去,这几天都忙着四处联系工作。
父亲这般的奔波辛劳,终究是为了他和妹妹。
林羽不能不开始认认真真的考虑起未来,应该怎么努力,才能让父亲可以安歇下来,让母亲不再疾痛缠身,让妹妹能够快乐自由的追逐梦想?
这一些,如果只靠他自己的努力,即使可以实现,想必也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漫长太漫长,他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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