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脖子上的纱布,一手在衣兜里翻找着伤药。
“玄儿!”玉云鹤拍了拍青玄的肩膀,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到了青玄手上,“这是为父特制的伤药,效果很不错,拿去给侄女敷上吧!”
青玄紧忙接过小瓷瓶,扯开盖子,倒出里面的白色粉末敷在曼雨刚刚被扯裂的伤口上。曼雨一惊一乍地叫着痛,还时不时地因为受不了药物对伤口的刺激变着法儿地躲避青玄上药的动作。
站在一旁的玉云鹤捋着胡须露出了笑容。待青玄把曼雨的脖子再次包扎好后,他冲曼雨道,“侄女,如今三国大战,这儿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立即离开,你看你能不能挺一挺?”
“离开?为何要离开?这儿难道不是伯父和青玄哥哥的家吗?”曼雨抚着还有些痛楚的脖子愣愣地瞅着玉云鹤。
“哈哈哈!这儿当然是老夫同你玄哥哥的家了!不过,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家!”玉云鹤再次捋了捋胡须,正色道,“小侄女你先和你玄哥哥好好收拾一番。有什么问题等上了马车再问不迟!”
言罢,玉云鹤冲青玄点了点头。青玄起身唱了声诺。之后,玉云鹤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说是让他们收拾,其实根本就没给他们留什么时间。曼雨只来得及披了件外袍。还来不及把房中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塞进包袱里,房外便传来了小厮的催唤。
“玄哥哥,这里的发钗好漂亮啊!我们带一些走吧!”曼雨抓着一根蝴蝶步摇金钗冲青玄晃了晃。
“你喜欢就都带上吧!”青玄一把捞起梳妆台内的金钗和步摇,全数放到了包袱内,并把曼雨手中抓着的金钗插入了曼雨的发髻中。
这一折腾又耗掉了近半盏茶的功夫,候在门外的小厮有些着急了。曼雨瞥了眼徘回在门外却不敢上前一步的小厮。心中暗自得意一笑。
“玄哥哥,咱们走吧!别让伯父等急了!”曼雨嘴上说走,脚却不往外移动,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戴着金钗的自己。
青玄站在曼雨身后,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有些惨白却依旧美得让他心颤的女子,有些迷失了。
“辘辘-辘辘-辘辘”隐隐地曼雨听到了马车车轮行进的声音。曼雨这才满意地转过身,任由青玄把自己抱了起来。
青玄一路抱着曼雨出了房间,穿过回廊,来到后院的角门前。角门前停着两辆马车,一辆精致小巧。另一辆则略显陈旧
青玄在角门处站定时,曼雨故意说自己想试试脚力,要自己登车。她勉强凝聚全身的气力,强忍住腿软,疾步走向那辆陈旧的马车。
“停下!我们不坐那辆马车!”青玄扑了上来,一把搂住曼雨的腰。阻住了曼雨前行的步伐。
“不坐这辆?”曼雨睁大双眼,不明就里道,“总共就两辆马车,那辆好马车也就只能容得下两人,你我若是坐了那辆好的,岂不是要让伯父坐这辆破马车了!”
“当然不是了!”青玄提着的心总算放了回去,解释道,“父亲他不用坐马车!他骑马!”言罢,青玄指了指院中的一匹黑色骏马。
“伯父骑马?伯父既然骑马,那还要准备这样一辆马车作甚?”曼雨眼中的疑惑更甚。她伸手便去撩那辆旧马车的帘子。帘子掀开的刹那,曼雨只觉鼻尖一股血腥儿夹杂着刺鼻的金创药味儿扑面而来。
“里面坐的只是个得了重病的下人罢了!你的伤还没好,身子还虚得很,不要太过接近那马车,省得被传了那下人的病!”青玄握住曼雨的手。再次把曼雨整个人抱在怀中,大步走向停在前面的马车。
“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伯父和玄哥哥却给了他一辆马车!由此看来,玄哥哥和伯父定然都是鼎好鼎好的大好人!”曼雨窝在青玄怀里竖起了大拇指。
“曼雨也是个好人!我们都是好人!”青玄说这话时,言语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不!我不是好人!我刚刚杀了人!那人的血就这样喷在我的脸上,如今我都还能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儿!”曼雨有些懊悔,有些可怜地瞅着青玄,央求道,“玄哥哥,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啊!我怕我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梦到那个女人的魂魄来寻我报仇!”
“好!玄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青玄嘴角微微牵起,抱着曼雨上了马车。曼雨趴在青玄的肩头,最后一次看向停在后面的旧马车,暗自吁了口气。虽说曼雨没看清马车之内到底坐得是何人,那浓郁的血腥气和刺鼻的金疮药味儿已经告诉了曼雨想要知道的一切。
马鞭飞扬,车轮飞速地滚动着,曼雨再次踏上了新的旅程。
马车内的布置虽豪华舒适,却有一个大缺点;那就是没有车窗。整个车厢,除了用于上下马车的出口,没有任何一处可以观察到车外的情况。唯一的车帘又被固定住,就连马车颠簸所带来的震动都撼动不了分毫。坐在马车里,曼雨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看见车外的情况。
“玄哥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曼雨靠在车厢壁上,无聊地嗑着瓜子,低叹一声。把手中的瓜子壳狠狠地砸向紧闭的车帘,气愤道,“真无聊!整日里就窝在这个小笼子里,连一口新鲜的气儿都喘不上!我都快被无聊死了!”
“曼雨觉得无聊了!有玄哥哥在。曼雨尽然也觉得无聊吗!”青玄合上手中的信函,抬眼看向窝在角落里的曼雨。
“玄哥哥一日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要练武,再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还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信函!”曼雨突然猛扑上去抢走了青玄手中的信函。
曼雨把信函藏在自己背后,撒娇道,“玄哥哥每日有那么多事要做,哪里有什么时间陪我吗!我一个人傻坐在这儿。既没有风景可欣赏,也没有人说话解闷,我能不无聊吗!”
青玄眼见曼雨来夺信函,原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在见到曼雨并不怎么在乎地把信函藏在背后时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落回了原位,暗想着,“看来曼雨是真地无聊了!”
青玄移动到曼雨旁边,安抚地拍了拍曼雨的肩膀道,“好了!以后玄哥哥每日都抽更多的时间陪你,怎样!”
“玄哥哥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曼雨冲青玄伸出了微微弯曲的小指,正色道。“玄哥哥咱们拉钩!玄哥哥若是违背了诺言,可是要挨罚的哦!”
“都多少岁了,还玩小孩子才玩的拉钩游戏!”青玄宠溺地摇了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小指与曼雨的勾在了一块儿。
“玄哥哥真好!”曼雨幸喜地把头靠在了青玄的肩膀上,双臂却暗自藏到身后,十指不断地抚摸着信函上的字迹。
“曼雨真地觉得玄哥哥好么?”青玄搂紧曼雨的身子。闻着那股淡淡的梨花清香,不由地迷了心神。
“当然了!”曼雨肯定的点了点头,“玄哥哥不但救了我的命,还答应帮我报仇!对我来说,天底下没人能比玄哥哥更好了!”
“曼雨既然认为玄哥哥是好人,对曼雨很好,那曼雨愿意嫁给玄哥哥么?”青玄不觉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玄哥哥你这是问的什么话啊!”曼雨抬起头,双眉竖了起来,气呼呼道,“我们本来就是有婚约的!我本就是玄哥哥你的未婚妻。往后自然是生是玄哥哥的人,死是玄哥哥的鬼了!玄哥哥你问这话,该不是不打算娶我了吧!”
“不是!当然不是!”青玄紧忙摇着双手解释,“玄哥哥怎会不娶曼雨呢!玄哥哥是担心世间的好男儿太多,哪日曼雨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玄哥哥原来是担心这个啊!”曼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青玄的肩甲道,“玄哥哥你就放心吧!世间的好男儿千千万,可世间的好女子也不少,萝卜配青菜,世间成双成对儿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又不是什么旷世难得的大美人,哪里会有多少人同玄哥哥一般看上我!”
“倘若真有一日,有一个比玄哥哥更优秀,更俊美的男子站在曼雨你面前向你示爱,并诋毁玄哥哥不是好人,你将会怎么做?”青玄还是有些担心。
“长相俊美的男子?”曼雨突然怒目圆睁,嗔怪道,“玄哥哥莫非把我当做那些只看皮相的粗俗之人了!我虽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但好歹也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自古婚姻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打小许配给你了,自然是终身以你为夫,又岂会轻易改变心意!玄哥哥,你真是气煞我也!”言罢,曼雨怒气冲冲地把手中的信函砸在了青玄脸上。
青玄一把挥掉脸上的信函,讨好地抚摸着曼雨气愤难当的小脸,赔笑道,“都是玄哥哥不好!玄哥哥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言罢,他尽然凑过唇吻向曼雨殷红的双唇。
“玄哥哥你要干嘛啊!”曼雨吓得往后一缩脖子,捂住自己的双唇,义正言辞道,“玄哥哥,虽说我注定是你的妻子,可我们毕竟还没完婚,我们不能坏了该有的礼仪!我的父母亲族虽都不在了,可并不代表我就是个没人管,没人教的野孩子!往后,玄哥哥切不可再生出这样无礼的心思来!”
青玄立即绯红了双颊,一项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温热。他赧然地坐回原处,歉然道,“刚刚是玄哥哥无礼了,还请曼雨你原谅!往后玄哥哥再也不会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突发急病
“玄哥哥,咱们在车厢壁上开个小窗户吧!这样,你做正事儿的时候,我也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色!”曼雨双手在左侧的车厢壁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
青玄正在捡被丢在角落里的信函。听了曼雨的话,他下意识地答道,“不是玄哥哥不想让你往外看,而是窗外不过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荒漠!”曼雨疑惑不解,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我们来荒漠干什么啊?”
“咱们不是专门来荒漠的,不过是途径这一大片荒漠罢了!曼雨若是真觉得无聊的话,等过了这片荒漠,进了大城镇,玄哥哥就帮你在车厢壁上开个小窗户!”青玄把信函塞入袖袍中,笑着回到曼雨身旁坐下。
“好吧!”曼雨满眼失望和失落,垮着双肩靠在车厢壁上,嘟嘟囔囔道,“那咱们在这里还要走多久啊?”
青玄暗自估算了一番,答道,“最多三日,咱们就能看到城镇了!”
“那咱们可说好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镇,玄哥哥可一定要帮我在车厢壁上开个小窗户哦!”曼雨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强睁着迷蒙的双眼,声若蚊蚋,“好困啊!玄哥哥你忙正事儿吧!我先睡会儿!”
“好!”青玄把羊毛毯子铺上,扶着曼雨在上面躺好后,又为她盖上了一床又软又暖的被褥。
闭眼睡着前,曼雨眯眼瞧了一眼青玄袖子里的信函,烦恼爬上心头。在马车上的几日里。青玄每日都要看一些由外界送来的信函。前几日,他看信函时,为怕引起怀疑,曼雨总是乖顺地靠在角落里休息。
刚刚。曼雨分明看到青玄神情有异。曼雨这才假意生气去抢夺青玄手中的信函。曼雨虽未明着翻开信函,实则在用十指描摹字迹时已经大体知道信函中的内容了。
那信函是一名潜伏在西蜀国的将领送来的。玉云鹤这只老狐狸攻占大漠国都城不成,尽然要采取当日韩润礼攻克西蜀国西部沿线城池的战术,绕过西部天险,直插西蜀中心。
狡兔三窟,到此刻曼雨才明白。带兵攻打大漠国只是玉云鹤潜出大玉国的第一站,他还备着后招呢!他先用大玉国的都城牵制住三路大军的大部分兵力;大漠国人听说自己的后方被敌军攻击定然会回兵救援,作为盟友的东陵国也定然会派出精锐支援;这样一来,三路大军中至少有两路的主力军完全被分散开来;剩下的就是西蜀,在没有强兵镇守的情况下就同老猫嘴边的死鱼般唾手可得。
夺下西蜀国之地,幸运地话,玉云鹤甚至能一举拿下同样空虚的东陵国西北沿线的重镇。此战一旦取胜,玉云鹤的大玉国瞬间由最弱最小的东部小国变成了有天险可守的大国,他的皇位就算是彻底坐稳了。
玉云鹤的计策很周密,一旦成功收获巨大。却有个致命的隐患,那就是人心。无论是用大玉国的都城作为诱饵吊三路大军围攻京城,还是用自己的兵力牵制住前去回救大漠国的精锐部队,那些面对三路大军的士兵定然是有去无回。玉云鹤这种为达目的把自己的士兵拱手送上断头台的做法定然会大失人心。
只是,玉云鹤老谋深算,计划周详。环环相扣,只怕那些被困在三路大军之中的鱼饵们要想意识到自己被主帅丢弃的事实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玉云鹤定然会想方设法封锁一切消息;只怕等那些人知道实情时,玉云鹤早已经拿下了西蜀各城。
“我该怎么办呢!”曼雨虽闭着眼,实则却一心记挂着前途暗淡的战事,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啊!”寂静的马车内青玄突然惨叫一声。曼雨还没来得及爬起身,青玄的身子就咕噜噜咕噜噜地滚到了曼雨脚边,头部拼拼砰砰地撞在车厢壁上。
曼雨忽地一下坐了起来,低头瞧向抱头嘶吼的青玄。青玄抱着头倒在羊毛毯子上,额上汗如雨下,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身子还在不断地抽搐,如野兽般的嘶吼自青玄开开合合的双唇中发出。
“你怎么了?”曼雨伸出手握住青玄的手腕。她想暗自运功查看青玄的情况,可又怕青玄发现她没失忆的事实。最后,曼雨只能暗中催动体内的小白,让它感知青玄体内蛊虫的情况。从而判断青玄的病情。
“玄儿!”车外传来玉云鹤急切而又担忧的叫喊,紧接着一路上一直被固定住的车帘被人掀了开来。
“伯父,玄哥哥病了!”曼雨哭丧着脸看向披着一身寒霜的玉云鹤,哭叫道,“玄哥哥刚刚还好好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呜呜呜!玄哥哥会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啊?”
玉云鹤这才缓了神色,安抚道,”没事!你玄哥哥自小就有心疾,一遇上转季的时日就容易犯病。伯父先带他去治疗一下,一会儿玄哥哥好了,伯再把玄哥哥送回来!小侄女不用太过担心!“
言罢,玉云鹤上前抱起了似已经痛得昏厥过去的青玄。曼雨依依不舍地抓住青玄的手臂,含泪祈求地看向玉云鹤,求道,“伯父,让我去照顾玄哥哥吧!我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好歹是个女子,总比那些不知轻重的小厮强些!”
“不用!”玉云鹤似有些失去耐性了,嗓音中带着一股焦躁。
“伯父!伯父!”曼雨不依不挠地揪住了玉云鹤的袍袖。
“还有什么事儿!”玉云鹤只差大吼出声了。自己的爱子昏死过去,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女子尽然一再耽搁他这个做父亲的救人,玉云鹤只恨不得一拳头捶在她的脑壳上。
曼雨被玉云鹤一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水如泄洪般一串一串往下落。嘟嘟囔囔道,“伯父,您怎么这么凶啊!小女,小女只是想说。伯,呜呜,伯父您就在马车里救治玄,呜呜,玄哥哥!小女到驾座上去呆会儿,伯父。呜呜呜”
玉云鹤紧盯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曼雨足有三秒钟,最后暗自一叹,勉强安抚道,“对不起!刚刚伯父一时心急,语气太过严厉!伯父不是有意的,侄女你莫要伤心了!你既如此关心你玄哥哥,你就暂且到驾座上坐会儿吧!等你玄哥哥醒来后,伯父再唤你进来!”
“嗯!呜呜呜”曼雨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笨手笨脚地爬向马车前方的驾座。
“好好照顾表小姐!”玉云鹤冷眼瞪了眼坐在驾座上的小厮。那小厮立即恭敬地唱了声喏。
曼雨自然明白玉云鹤的照顾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照顾,用词再华丽也掩盖不了让人监视她的事实。
曼雨更明白玉云鹤之所以会放她来驾座上。一则是青玄的病情拖不得;二来,刚刚她的一番戏演得很成功。依玉云鹤对她的印象,她的性格坚毅,很少掉泪,即便是直面生死也不会轻易啼哭。可是,刚刚她说哭就哭。还哭得跟个未长成的毛丫头一样。这样的性格大转变让玉云鹤对曼雨失忆一事深信不疑,加上曼雨对青玄那股毫不虚假的关心,玉云鹤这才松了口。
曼雨刚坐到驾座上,身后的车帘立即被拉紧了;紧接着就听到车内传出掌风击打在物体上的响声。曼雨面上装着嘤嘤哭泣的样子,暗地里却凝神听着车内的动劲儿。
刚刚对青玄的病情不过是瞬间的探知,小白却带给了她不少宝贵的讯息。那些讯息让曼雨幸喜、兴奋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听了一阵,大体了解了玉云鹤救人的方法后,曼雨就把注意力转到其他事上了。
“这位大哥哥,你跟在我玄哥哥身边多久了啊?”曼雨用衣袖擦了把眼角的泪水,晃着懵懂的小脸看向一旁专心驾车的小厮。
“不久。还不到一月!”驾车小厮完全不理睬曼雨无辜的可怜样,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好似稻田里的木桩子般。
“哦!本来还想问问大哥哥关于我玄哥哥病情方面的情况,大哥哥才进府不久,肯定不怎么了解情况!”曼雨自顾嘟囔了几句。
驾车小厮缄口不言。只是一心专注在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上。
“大哥哥,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下一个城镇啊!”曼雨好似完全看不懂对方的爱答不理般,打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小厮本不想搭理曼雨。可是,当看到她那不断蠕动着的双唇,好似时刻都会有千百个问题等在嘴边般,他无奈地暗自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半个时辰内就能到!”
“太好了!”曼雨如小女孩般兴奋地拍起了双掌,“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咱们进城去给玄哥哥寻个好大夫,再开些药!这样玄哥哥就能很快好起来了!”
小厮如看傻子般瞅了曼雨一眼,压着嗓子道,“世间最好的大夫就在车内,小姐还要去哪里寻大夫!”
“伯父尽然是一名大夫!”曼雨嘴巴张开得足可塞入一大颗鸡蛋,双眼闪亮亮的。可是,转眼间,曼雨的双眼又染上了疑惑,喋喋不休地问道,“伯父既然是大夫,我怎么没看到他带药草出门啊!”
“老爷已经很久未给人看病了!”小厮的嗓音依旧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哦!那咱们还是在下一个城镇停一停吧!看看伯父需不需要采买一些药品!”
“需要停下的话,老爷自然会吩咐的,小姐不必操心这些琐事!”言罢,小厮紧闭双唇,压下头上的帽檐无形中拒绝着曼雨的自来熟。
“好吧!那我就不操心了!”曼雨无奈地撇了撇小嘴,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车帘,合十双手,低声祈求道,“老天请保佑我玄哥哥早些好起来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途经徐城
之后,曼雨没再开口,只是闭眼合十双掌暗自祈祷着。表面看来好似是曼雨因小厮是个闷葫芦而不得不闭嘴;实则曼雨见没有办法说服驾车小厮把马车停在城镇之内,正暗自想法子呢。
她必须想办法把玉云鹤欲攻取西蜀之地的消息传出去。她不能坐等西蜀之地失守。她好不容才从那狭小的马车车厢里出来,她必须在再次被囚禁之前把消息传出去。
这一路上一个路人也没有,要想传消息无异于是欲用木梯登天;她必须想法子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人群聚集的城镇。
“既然不能说服车夫,那就只能从马车和马匹上想辙了!”曼雨暗想道。想到马匹,曼雨突然灵光一现。曼雨回头瞧向马车后方。
出行之时,一行人共三名小厮外加两辆马车;可是,行到此处时只余下了一名小厮和一辆马车,想必另外两名小厮先带着那辆旧马车之内的人现行离开了。就连玉云鹤的坐骑也不见了踪影。想必玉云鹤的坐骑同当初秦济宇送给她的“皓雪”般通人性,一打口哨便会自动出现在主人面前。
“有了!”曼雨暗自幸喜地打了个响指,兴奋让她那本就闪亮的双眼更显光亮。
曼雨先假意体力不支地歪倒在驾座上,之后甚至直接半趴在座位上了。一心驾车的小厮眼见她的姿势,也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从而拉开彼此的距离。
这女子虽然还不是他正经的主子,可从玉云鹤和青玄的语气中。小厮不难猜测出坐在身旁的女子未来定然会成为他的主子。他可不敢与未来的准少夫人有什么不该有的牵扯。
曼雨半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般。倘若小厮能再大胆点,倘若他敢站起身瞧一眼他未来的准少夫人右手的动作,他定然会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曼雨的右手正在拆卸马车车板上的钉子。曼雨并未完全拔出板上的钉子,只是把钉子扯出了原位。古代的小路本就崎岖不平,路上小石头多不胜数,车轮碾压在小石头上会发出摩擦之声;与摩擦之声相比,拉扯钉子时所发出的声音根本就几不可闻。
两刻钟后,曼雨似乎是趴累了。翻了个身,正身靠在了驾座上的扶手之上,仍旧闭着眼,小憩着。
小厮手中的马鞭甩得飞快,马儿跑得异常欢快,马车的四个轮子也在飞速地运转。马车内的玉云鹤忙着为青玄治病;青玄尚且昏迷不醒;驾车小厮一心甩马鞭扯缰绳;只有曼雨暗自数着铁钉跌落在地时所发出来叮咣之声。她每数一次,眼中的兴奋之光便浓郁一分。
又一刻钟后,眼看着前方有袅袅炊烟萦绕在半空中。曼雨暗自数了三声,在数到三时,毫不意外地。曼雨听到了“哐当”一声巨响,马车车厢往右侧下方倾斜了一下;飞奔中的马儿受到惊吓,扬起四蹄,嘶鸣不已。
“啊!”曼雨假意惨叫一声,慌忙转身看向身后的车厢,着急的大呼。“玄哥哥!玉伯父!你们怎么样了?”
“怎么回事!”玉云鹤低沉阴冷又冒着股火气的嗓音自车内传来。看样子疗伤似乎正处於关键时刻,否则发生这样大的颠簸,玉云鹤早就掀开车帘往外看了。
“禀老爷,马车的底板松了,马儿受了惊吓!”驾车小厮一手拉着受惊的马儿轻声安抚着。
“可还能行驶?”
“伯父,小女检查了一番,车板上的钉子掉了几颗,倘若用粗大的绳子绑一绑,应该还能跑一小段路!玄哥哥怎样了?”曼雨先插了话。
“前方可是到了徐城了?”玉云鹤没回答曼雨的问话,径直问向驾车小厮。
“禀老爷。前方不到两里地就到徐城了!”驾车小厮终于让受惊的马儿安静下来,回身大步来到马车之前。
“那就照表小姐的话,用绳子把车板绑住,待进了徐城换了马车再继续赶路!”言罢,车内再次静寂无声了。
驾车小厮唱了声喏。抽出绑在腿部的匕首割断了一部分缰绳,把缰绳绑在车板之间。曼雨跳上跳下地帮着忙,时不时还给出一些可行的建议。
绑好车板后,马车再次上路了。曼雨暗自笑弯了眉眼。计谋奏效了,她终于能进到人群密集的城镇了。其实,倘若一行人仍旧是原来的三名小厮两辆马车的话,曼雨的计谋绝对不会成功,因为即便她能毁掉一辆马车,玉云鹤完全可以把第二辆马车补上来。她若是再在第二辆马车上动手脚,必定会引起玉云鹤的怀疑。再者,就算两辆马车都坏了,有多余的人手,玉云鹤定然会派小厮先行去城内购置马车。
如今除了车内的玉云鹤和青玄就只有驾车的小厮,玉云鹤决不会放任曼雨一人守在车外。曼雨也正是料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大胆地卸了车板上的钉子。
徐城不大,人口也不多。如今的徐城属于大漠国管辖之内,大漠国人自负强大根本就不把战败的西蜀之民看在眼里。城内的防守不怎么严,曼雨四人甚至都没经过查验就被准许进城了。
自打进了城门,曼雨就在不断寻找传递消息的机会。没有纸笔,她没法写信;当然她也可以效仿古人写血书,可是没有熟人,就算她咬破手指写了血书,也没人替她送信,白白浪费自己的鲜血。
倘若她身上还有信号弹的话,她可以想法子发出信号,告知秦济宇她所在的方位,根据她的方位,秦济宇定然能察觉出玉云鹤的阴谋。可是,她身上所有的信号弹也早用完了。
曼雨想了又想,看了眼街道两侧的小摊,最终拿定了主意。在马车即将拐入另一条街道,远离城门之时,曼雨悄悄拉开了绑在车板上的活结。
“哐当”绳索打开的刹那,早已没了任何钉子的车板掉了下来,整个车厢一个倾倒,坍塌在地。拉车的马儿再次受到惊吓,疯狂地扬着四蹄。
小城镇内的街道本就不怎么宽,再加上两侧摆满了小摊,高大的马匹一扬四蹄,再次落下来时就狠狠地踏在了街道旁的小摊上。摆摊的都是些平民,眼见马蹄践踏自己的摊位,自然想扑上前去拦。受惊的马儿本就马蚤动不安,如今见有人扑上来四蹄扬得更疯狂了。一个不注意,马儿的前蹄就踩在了摊主那挥舞的手臂上。那摊主惨叫一声,如杀猪般的喊叫震动了街上的所有人。
“马儿伤人了!马儿伤人了!”街道两旁的摊贩们纷纷马蚤动起来。
马儿先是受了惊,后又被连番的喊叫一吓,已经完全慌不择路了,撒开四蹄就要往回蹿。它这一蹿起,旁边的摊位可就遭殃了。水果摊上的水果骨碌碌骨碌碌全滚到路中央,面摊的碗筷杯碟全数拼拼砰砰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刚刚众人因碍于受惊的马儿的杀伤力不敢上前,可是经过马儿的几个蹿起,缰绳受损的马儿顿时失了控甩掉马车和主人狂奔而去,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没了马儿的威胁,受损的摊贩们纷纷涌到马车旁,叫喊着要求赔偿损失。
曼雨、驾车小厮并马车内的玉云鹤和青玄被围上来的摊贩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曼雨偷笑着低下头,一副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孬样。驾车小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开口安抚马蚤动不安的摊贩们;可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哪里及得上叫嚣的摊贩们的大。他扯着嗓子喊了几下,最终淹没在众人的叫嚣之下。
车内的玉云鹤终于忍不住了。他掀开车帘,怒吼一声,“吵什么!”言罢,他一手扶着还处在昏迷中的青玄迈步走出了车厢。他一走出车厢,便顺手把手中的青玄放到了曼雨的肩上,自己则怒视着虎视眈眈的众人。
玉云鹤的这一吼加入了内力,嗓音远远盖过了摊贩们的叫嚣。围住四人的摊贩们顿时安静下来。可是,玉云鹤的这一吼同时也引起了守城将领的注意。
虽说大漠国不怎么看得起手下败将,却并不代表他们的将领都是自负过头的傻子愣子。玉云鹤的这一吼分明就是个内力深厚的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的。城内突然出现了马蚤乱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守城将领怎么可能不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儿。
“吵什么!”一把粗狂的嗓音暴吼一声。紧接着,就见一黑肤方脸的铠甲将领带着十来个士兵排开围观的摊贩们走进了事故的中心点。
曼雨暗喜不已,计划正一步一步按她设想的往下走。万事俱备,如今就剩下让守城的大漠国人发现玉云鹤的不对劲儿了。曼雨很庆幸,生性谨慎的玉云鹤有易容出行的习惯。只要让大漠国人知道玉云鹤易过容,这东风就算是借来了。
“啊!谁踢我!”曼雨假意尖叫一声,身子一软,往玉云鹤的方向倒去。
原本靠在曼雨肩头的青玄则因失去了支撑也向着玉云鹤的方向倒去。曼雨紧忙手忙脚乱地去抓青玄的手臂。可是,因为速度不够快,青玄的身子压在了玉云鹤的背上。曼雨这次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青玄的头部。同时,她的手指也夹住了玉云鹤的白发。一个拉扯,玉云鹤头上满头苍白的假发立即给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花白的发髻
第二百五十八章突生纰漏
“你们是什么人!尽敢在此闹事!”黑脸将领瞪着虎目,目光死死地锁在玉云鹤身上。虽说那将领表面看上去与刚才没什么不同,可会武的曼雨能感觉到那将领浑身的防备之气。
“老朽一行四人是东陵国的百姓。只因三国大战,国内实在呆不下去才逃出来投亲。今日小犬突发怪病,老朽四人这才进城来暂歇一夜。刚刚只因拉车的马儿受了惊吓才惊扰了城内的父老乡亲!这事全是老夫等人的错,老夫愿意照价赔偿所有摊主的损失!还请各位乡亲以及各位军爷饶过我等几人!”玉云鹤不愧是能屈能伸的人,刚刚还气氛难道,转眼间就换上了胆小怕事,能忍则忍的小市民嘴脸。
“逃难而来!”黑脸将军皱眉重复着玉云鹤的话,绕着玉云鹤转了一圈。在来到玉云鹤身后时,黑脸将军一把扯掉玉云鹤头上的假发,质问道,“你一个老人家,逃难还需要易容吗!”
说着,黑脸将军五指在玉云鹤面前抓扯了几下,玉云鹤下颌那长长的胡须便被扯了下来。黑脸将军抖着手中的假胡子和假发,沉声道,“平民有懂易容术的吗!”
“军爷!”玉云鹤低头哈腰地行了一礼,讨好道,“如今天下大乱,百姓们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路上四处可见流民,老朽年迈又带着个病儿子和一个年幼的女儿,老朽实是怕自己没能力保护这一双儿女,这才请人给老朽等人易了容!”
“哦?”黑脸将军的虎目滑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他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驾车小厮,曼雨和靠在曼雨肩膀上的青玄。
“左右!给本将军拿下这伙贼人!”黑脸将军突然抬手大呼,刷地一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大刀。
围观的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刚刚两人还说着话,怎么转眼间就拔刀相向了。这个中道理只有曼雨明白。原来,那黑脸将军虽觉得玉云鹤等人有异,却一时摸不清他们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在黑脸将军看向曼雨和青玄之时,曼雨有意地晃动了一下挂在青玄腰带上的大玉国皇族特有的龙凤玉佩。
身为一城守将,虽说是个不起眼的小城,却也不会无知到连刻有“大玉国”三字的皇家玉佩都辨别不出真假。玉佩入了黑脸将领的眼,他心中的疑惑立即无限放大。即便他还猜不出玉云鹤四人的身份,但能拥有一国皇族特有的玉佩的,即便不是皇帝亲临,也定然是大玉国的亲王郡王。
如今的三国,大漠国已同东陵国结成同盟,共同剿杀大玉国。自打大玉国带兵攻打大漠国开始。皇帝便下了诏令,但凡杀敌有功者,赏黄金百两并视其军功赐封千户侯,乃至万户侯。今日遇上了几条大鱼。黑脸将军又岂会轻易放过立大功的机会。
“你们干什么!你们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抓人呢!”玉云鹤还在那儿装无辜。
“乱抓人!你们毁坏他人财物,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问的!识相的就赶紧束手就擒,否则就别怪我们下手狠毒了!”黑脸将军说是要给曼雨四人投降的机会,可是手中的大刀却早已毫不犹豫地砍向了左前方的玉云鹤。
站在黑脸将军身后的士兵眼见将领出手了,纷纷抽出腰间的兵器砍杀上来。围观的摊贩和路过的行人眼见双方动了武。而且一上来就把刀给亮了出来,纷纷吓得做鸟兽散。
“但凡有擒住四人的,不论死活,本将军立赏白银百两!”黑脸将军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边冲身旁的人大呼。
随后扑上来的士兵们听了将领的话更兴奋了,手下的动作如猛虎下山般又猛又快,直接把曼雨四人给逼到了街道的小角落里。
眼见大漠国人每一次出手都是杀招,玉云鹤明白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看那黑脸将领的样子,他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大玉国人的身份。今日,想要善了,肯定是不能了。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发动攻击。才能反败为胜。虽然此时并非好时机。但他已没得选择了。若不提前动手,迟了只怕会被大漠国人围剿至死。
“你们既然要来送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吧!”玉云鹤的鹰眼危险地眯起。一改刚刚的懦弱样子,披上了一身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玉云鹤双掌合十,嘴中念念有词。转眼间,但见玉云鹤被一团黑色的雾气包裹住,只听玉云鹤一声大吼,一条黑色的气龙直奔正往前扑上来的大漠国士兵。紧接着便传来了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声,期间曼雨还听到了生肉放在铁板上油煎时发出的响声。
黑气渐渐变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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