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到尾都没有捕捉到他留下的踪迹,难不成这家伙害怕当天行者,自己先逃之夭夭了?
“其他的掌司都去助阵,为什么二判官偏要去参加冥婚?”路凤仙思维非常跳跃,转眼间就找出了其中的破绽,问道。
“是这样的,掌司分文官与武官,文的都去参加了婚礼,武的都去助阵了。”那人解释道。
听到二人的交谈,林大雄琢磨了一下,继续问道:“那阵法的名字,是不是叫‘补天阵’?”
“正是,这阵法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参与者阳人提升修为,阴人提升鬼格。”
“还有这一说?”林大雄微微吃了一惊,从姬十三留的那封书信中,仅仅提到了它的目的,却没有说到参与者会获得修为上的提升,此番说来,也难怪那些阴王争先恐后的参与其中,这可是七千年难遇一次的机会!
“是的,只有掌司以上级别的大官儿才能参与。”那人回应了一句,阴声问道:“道长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能如实兑现?”
林大雄闻声摇了两下脑袋,这阵法距离自己太过遥远,当务之急还是先混进冥婚,从二判官朱元璋的嘴里打听到李盛他们的下落,也好早些替他们还阳。
“替你卜算自然不难,现在将你的生辰八字……”大雄说着转过身去,就在他刚刚回首的一瞬间,背后的明火顿时被鼻息吹灭,心叹一声不好,只见对面那人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下一刻脚踏阴风扑了上来!
“你别回头!”大雄冲路凤仙嚷嚷一句,赶紧加注灵气灌于双腿中,变幻着罡步,躲避对方的攻击,可是此时并没有黄符在身,只能手掐法诀,施展较为低阶的道术攻击。
“卑鄙!”林大雄怒骂一声,将手指一挑,两道火焰从虚空之中出现,直线朝前方射去。
只见那人暴喝一声:“兵不厌诈,既然不肯交出银两,我就将你打死取走便是!”
啪!
那阴魂面对迎面而来的火焰不慌不忙,虚手一掌拍了上去,轻松化解了两道火咒,与此同时一紫一黑两团火球跃然于掌,在掌心中飞速滚动着,瞧见大雄露出破绽,脱掌甩了出去。
两团冥火向大雄轰来,顿时幽光大盛,紫色火球在面前炸裂开来,照的整个衙门外瞬时大亮,路凤仙急忙用手遮挡,生怕被这耀眼的光芒闪瞎了眼睛。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袭来,大雄本能的低头一看,自己的前胸被炸得血肉模糊,还没来得及,而那黑色火球,却在前面闪了一下,化作一团黑光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林大雄恍然意识到以往经历的凶险,不过是涓埃之微,当真正的危险来临的时候,那种处于死亡边缘的无助感压得他抬不起头。
脱离了符箓的相辅,不过是一个拔了毛的凤凰!
路凤仙不敢回头,只能娇喝道:“大雄!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大雄额头上已经渗透出汗来,此时虽是灵窍之体,但若是魂魄受损,便再也回不到本体了。
这时对面那阴魂眼睛翻白,身子径直站在衙门殿下,耸拉着脑袋好像在观察大雄的反应。
林大雄直喘着粗气,硬顶着燎入骨髓般的疼痛撕开衣服,围着胸前做了个简单的绷扎,痛到麻木反倒不觉得疼了,他声音嘶哑道:“为什么不把黑色冥球放出来?”
听到这句话后,对方‘咯咯’的笑着,用手指在大雄的额头上一划,指甲尖如同刀刃般,在头上划出一条细微的口子,鲜血顿时从里面涌了出来,而后才阴声道:“好端端的阳间不走,非要上来寻死,怨不得我!”
任由额头上的鲜血挂在脸颊,大雄似乎毫无察觉般,声音死气沉沉的:“我问你,为什么不把黑色冥球放出来?”
“找死!”阴鬼暴喝一声,用手指在大雄的胸口上猛地一戳,林大雄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袭来,像是有人在用钢钉刺进自己的心脏,随后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脚下不支仰天倒地。
路凤仙在旁边叫道:“你不就是要钱吗,拿去就是!为什么还要伤人性命!”
说着,她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身,扑到林大雄面前从寿衣口袋里摸出一沓银票,朝那阴魂抛洒过去。
阴魂见了银票,顿时脚下运足阴气,身影数闪后将银票尽数收进了口袋。
“谁让你转身的!”林大雄一着急,扯动了胸前的伤口,鲜血一下子浸透了衣布,喉咙一甜,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路凤仙向大雄叫道:“死就死了,又不是没死过!”
对方敛了钱财,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一步步朝着二人走来,听到谈话后,笑道:“哟呵,还知道自己将死?”
“别傻了,你快走……张富贵你过来。”林大雄气血上涌,脸憋得通红。
一旁呆立的张富贵收到命令后,侧身挡在了二人的身前,那阴魂翻着眼白一瞧,啧啧道:“一个小小的陪葬纸人也想挡我的去路?”
说时,他大手一挥,一阵遒劲的阴风将张富贵扯向了空中,而后他拳头一握,‘啪’的一声炸响,直接将其炸成了粉末。
正文第八十六章阴间历险记(四)
“你要是不快走,今天我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
林大雄硬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鬼魂。路凤仙娇嗔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独自去苟活偷生?”
“哟呵,一对苦命鸳鸯,我就成全了你们……”对方玩味似的摸了摸脑门,刚刚想走过来,忽然止住了当场,四下里瞧了瞧,觉察到股阴风飘荡过来,却是看不见鬼魂。
林大雄见状也发现了异样,冲路凤仙看去时,发现她的身后竟然站着数十名鬼魂,与先前见到的阴兵士卒打扮一模一样,身穿‘兵’字官服,手上拿的却是一种十分老式的洋枪,脸颊个个涂着腮红,模样非常渗人。
“押司?算你走运!”对面那阴魂见这阵仗有些慌了,仍下一句话后,踏着阴风疾步飘走。
路凤仙回头一看,见数十个枪口正笔直的对准着自己,顿时吓了一大跳,林大雄运上灵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下意识的将她挡在了身后,虎视眈眈的望着对面的鬼魂。
这时,鬼群里走出一个头顶黑色羽帽的老者,大雄搭眼一瞅,松了一口气,是马押司!
马押司上前也瞧见了大雄,怔了一下,怪腔道:“咦?怎么是你?”
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林大雄感到胸口似有刀剐般疼痛,正想开口却剧烈的咳嗽着。马押司见状冲手底下的官兵挥了挥手,有鬼魂上前搀住了大雄,“林先生,那登徒老儿为何与你刁难?”
林大雄的脸色非常难看,青一阵红一阵,缓了口气道:“他是抢银票的土匪!”
“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要说话了。”马押司着急道,他扯着阴腔叫道:“老虎!过来背人!”
说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身高八尺有余,像座巍峨小山一样,浓眉阔眼,长相粗犷。走到大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将其稳稳的扛在了肩膀上。
林大雄本以为会被这壮汉抱疼,谁料他宽实的肩膀竟十分柔软,如同躺在一块棉花上,舒坦无比。马押司看了眼路凤仙,见她只是受了轻微的震伤,于是吩咐道:“走,先疗伤!”
冥界无论白天黑夜,天地间总是蒙着一层阴沉沉的浓雾。积攒业数以求投胎的阴人们也要生活,作为中枢要地的鬼城聚集了许多生前的豪门贵族,个个身后跟着陪葬纸人,手里打着鬼灯笼,幽幽的照着过往的阴魂,看上去飘忽不定。
鬼灯在这里是非常奢侈的一种照明设备,一般富有的鬼才会挑着灯笼逛市,而穷者多打着火石,要么就居于东南西北四个分城内足不出户。
阴兵们领着众人往西走了半个时辰,再往北一拐,大老远的就看见热闹非凡的鬼城。马押司用手指了个大致的方位,冲大雄道:“你顺着这条路走过去,有家药材店,自己不要进去,让老虎替你们购置,免得被人认出。”
“马押司不随同前往?”路凤仙闻言侧目问道。
马押司苦笑了一下,回应道:“姑娘有所不知,当日那鬼面阴王将我与老毛头一并打入阴牢,这是公主以身相救,才把我解救了出来。现在阴王大婚在即,我想趁这个机会去趟阴灵山,给老毛头送些鸡鸭鱼蛋,免得他受苦。”
“怎么会这样?阳间有法律,阴间难道没有阴律?怎能放任他如此造孽?”林大雄听着来了气,愤愤不平的说道。
马押司连番叹气后,摇头道:“世态炎凉,你们还是快去快回,免得被阴王撞见,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祸事。”
“多谢马押司出手相救,不然刚才我们恐怕要危在旦夕!”林大雄躺在老虎的背上,拱手道谢。
“我也是恰巧路过,一会寻些滋补阳气的草药,再遇见那登徒老儿勿要扭头呼吸,用明火之气牵制它,谅他不敢造肆。”马押司说着,对手下众阴兵们支唤一声,转身沿着小路去了。
陆凤仙踮着脚向鬼城里瞧了瞧,见门口没有阴兵士卒守门,于是冲大雄问道:“现在怎么办?”
“鬼面阴王那孙子就在这城里面举行冥婚,我们瞅个机会搅他一搅!”林大雄咬着牙说道,身底下的老虎闻声却是周身一颤,支支吾吾的说道:“林先生,这可使不得!”
“你怎么这么胆儿小?白瞎了一副魁梧身躯!”林大雄嘟囔一句,说罢,向路凤仙摆了摆手,然后三人急步走向鬼城。
城中不乏有阴人摆摊,摆的多是香烛纸扎,有人买走为自己拜祭,也算积了业数。可是大部分纸扎做工粗糙,一看就知道出自闲人之手,不似朱三扎纸店卖的那般精致。
古人言道:富人放炮,穷人听响儿。此时打灯笼的阴人委实不少,却也照不去久聚不散的阴雾,
在这种黑灯瞎火的状态下,地摊上的东西大多分辨不出颜色,从形状上看,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大到花旗大轿、陪葬童子、高匹大马;小到锅碗瓢盆、笔墨纸砚、刀枪棍棒。其中还夹杂着现代化的物件,比如空调风扇、电视机、电冰箱。
老虎背着大雄往马押司指的地方行去,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这家药材店没有牌匾,店内坐着一个瘸腿老先生,看上去不像是古时死的人。
路凤仙思忖了一下,报道:“记下这些药材,当归、洋参、甘草……”
阴魂受伤与阳人不同,由于本就没有生命体征,所以中医的那套望闻问切并不好使,通常是直接服用一些滋补阴气的药物,久而久之便能恢复。此时路凤仙报的这些药物,老虎犯起了难,因为这些全是市面上没有的,他为难道:“甘草这些阴性的药有,其余的只有阳间才有……”
“这……”路凤仙急得紧缩眉头,低头看了大雄一眼,忽然眼前一亮道:“针灸有吗?帮我买一套银针。”
“这个有的!”老虎说着瞧见拐角有一处昏暗的小巷子,于是跑过去将林大雄小心放下,而后道:“那甘草什么的还要吗?”
“有总比没有强,还是买一些吧!对了,再买些桑叶来。”路凤仙想了一下说道。
银票虽然被人掳去,但是身上还有几锭金元宝,林大雄见状从怀里掏了出来,刚刚想递给老虎时,这家伙连摇其头道:“不用了,马押司给过我钱……”
说时,他转身朝药材店里面跑去,不一会儿,怀里揣着一个灰色布包走了出来,顺手递给了路凤仙道:“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路凤仙点了下头,从布包里面取出一套银针,从后面褪去大雄的寿衣,纤纤手指飞速运作,转眼间数枚长短不一的银针扣入指缝,届时扎进了岤位。
此举旨在止血化瘀,祛除体寒,林大雄只感觉嗓子眼里有着一股子血腥味儿,旋即闷口吐出一滩污血。一旁的路凤仙见状不慌不忙,在他低头吐血的一瞬间,顺势扯去了银针,随后取出几株药草在嘴里碾碎后,贴在了伤口处。
“嚼一下,掩盖阳气。”
路凤仙想得很是周到,污血洗刷了口中的桑叶味道,难免引得阳气外泄,此时正好递去一片桑叶,再者也有抗炎的作用。林大雄却推搡了她一下,抬头冲老虎问道:“我们来到这里快一天了,能不能帮我们再买一些吃的?”
先前还不觉得,经大雄这么一说,路凤仙也感到腹中空空如也,这会儿已经开始咕咕的抗议了。老虎低着头四下瞅了瞅,见这处小巷里面幽深寂静,不像是有阴魂的样子,这才放心道:“你们不要随便走动,免得被人认出,出了事情小的难以和马押司交差。”
林大雄回应道:“不会有什么事儿,你快去快回,路上当心。”
“好!”老虎应了一声,朝闹市里打量了一圈儿,发现前面有卖烤串儿的,急忙疾步跑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二人相视一笑,这老虎一看就不属于现代人的作风,骨子里有种奴性,短暂的相处不难看出他外表虽是彪悍,本性却极为善良,而且胆儿小得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老虎这人由于过为老实本分,干不得舞枪弄棒的差事,跟在马押司身边数十年还是一名小小的杂役。他从小摊上买了一大包烤串儿,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
大雄二人早已等得心急火燎,饥肠辘辘,闻着那香味儿立马流出了口水,从老虎手里接过油纸包,狼吞虎咽的吃着。
饭后,林大雄背靠在墙壁上,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胸口的伤处还隐隐作痛。往日在阳间经历的种种凶险多数是有惊无险,可是这次与那阴鬼一战过后,他切身感受到了这种生死拿捏在他人手中的绝望感。
静下心后,大雄细想一下,若是有黄符的相辅,可能也不会败得这么狼狈,但是真正的危险往往是突然而至的,哪能容你准备好再比试?
路凤仙见林大雄忧心忡忡的,以为伤势恶化,急忙问道:“大雄,你怎么了?”
“没事。”林大雄苦笑了一下,翻手一探,一把闪着寒芒的短匕扣入掌中,他低头瞧着,老五说这把刀的名字,叫残阳。
正文第八十七章撞冥婚
“林道长,这是马爷赏赐的狐皮衣。”老虎用手一摸,从怀里拽出一袭皮貂,给大雄递了去。
“这怎么好意思?”
老虎推搡着说道:“我一粗人,也配不得上,林道长既是马爷好友,又是道家中人,自然要穿得体面。”
路凤仙见大雄此时寿衣破损,伤口袒露在外,便迎合道:“大雄,你就不要推辞了,快穿上吧!”
林大雄尴尬的笑了一下,伸手接过皮貂往身上套去,只感觉被毛皮包裹着,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适,却是这皮貂一直捂在老虎的怀中,难免沾染上些许阴汗,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还是赶紧去了罢!这鬼城到处是阴王的部下。”老虎往巷子外面瞅了瞅,只见有群阴兵自南向北而来,这群人身上披着红布,一边吹着嘹响的唢呐,一边沿路撒纸钱,身后有几人扛着花轿,左右两旁各有一排白马和黑牛随行,声势浩荡。
“这些人在干嘛?”路凤仙疑惑道。
老虎解释道:“是阴王娶亲的队伍。”
“什么娶亲,抢亲还差不多!”林大雄咬牙切齿的说道。
路凤仙闻言想看看花轿里面坐的是谁,于是急忙跑到巷口的位置探头去瞧,只听那唢呐声越吹越响,她连忙背过身去不敢多看,身后的阴风却不住的往衣领里猛灌!
“林先生,咱可不敢瞎说,当心害了马爷!”老虎心惊胆战的说着。
林大雄嗤之以鼻道:“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早晚挨五雷轰顶!”
说时,那群阴兵队伍走到巷口处路过,老虎赶紧上前捂住了大雄的嘴,听见身后有阵阵说笑声传来,他吓得浑身发颤,也不敢回头去看,双手顿时攥成了拳头,额头上阴汗淋漓。
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见阴兵远去,老虎这才松了口气,正打算撤去手上的力道让大雄喘气时,突然间!
一块硕大的白布朝三人头顶盖了下来,林大雄条件反射的用手一抓,手底间的触觉像是摸到了一道轰雷,霎时眼前一黑,昏阙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等身上的酥麻劲卸去,林大雄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一片漆黑,见不到半点亮光。
刚刚想抬头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撞得脑袋火辣辣的疼,大雄急忙捂着脑壳揉了揉,随后往上面一探,硬梆梆的,他暗道:“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
“林道长……林道长!”
听着像是老虎的声音,林大雄挪动了一下身子,只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应该是老虎的身子,他急忙问道:“老虎?是你吗?”
“是我,林道长,这是什么地方?”老虎回应道。
咚!
听到老虎‘哎呦!’一声,林大雄啧啧道:“别乱动,这可能是个封闭的长方体!”
“长方体?难不成这里是……”老虎吃惊道。
“是什么?”林大雄微微欠下身子给老虎留位,而后向脚边定睛一看,乌漆抹黑的一大片,老虎的身子占了整个空间的一大半。
“这是一口棺材!”
“棺材?”大雄倒吸了口寒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道:“路凤仙呢?她怎么没在这里?”
老虎揉着脑袋说道:“我记得昏倒前,有阴兵走过来,一定是他们把路姑娘掳去了!”
“怎么会这样?”林大雄蜷着身子卯足了力气,伸脚朝棺材顶上狠踹了两下,棺盖封的死死的,怎么也踹不得开!他怒道:“他吗的,这下子算是完了!”
“我们不会被活埋了吧……”老虎闻声竟抽噎了起来,翻了个身子,正想补充两句,就被大雄打断道:“别说这些丧气话!好好想想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平日里跟在马押司身边打杂,哪见过这阵仗,老虎带着哭腔道:“你们道士不是会测字算卜吗?给我们算算啊!”
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老虎还在这里哭哭啼啼个没完,林大雄心烦道:“哭好了再跟我说话!”
老虎闻言用袖子擦了擦眼眶,说道:“林道长,我这不是害怕……快快测个字吧!”
“也好!”与其坐在这里等死,倒不如留个念想,林大雄双目微闭道:“你随心说个字吧!”
老虎思忖了一阵,敲了敲身旁的棺壁,发出‘咚咚’的响声,过了很久才说道:“林道长,你可要按照篆体字来测,我们阴间用的是篆体字!”
“你说是不说!”林大雄没想到这厮扭扭捏捏的,想了半天居然说出这番话,气得他怒火中烧,抬脚踹去,老虎喊痛道:“林道长别急,我这便说!”
“快说!”林大雄没好气道。
又过了一会儿,老虎疑惑的嘟囔道:“棺?”
林大雄微闭起了双眼,手指在前面掐了一阵,幽幽道:“‘棺’字,左有‘木’,右有两口加一盖,两口一定是你和我,被盖在其中,而‘木’与‘目’字谐音,这说明有人在旁边看!”
“有人在看?”老虎吓得蜷缩了身子,大雄问道:“那阴公主尊姓大名?”
老虎想了想,回应道:“公主姓宫,名为宫小桃。”
“宫小桃?坏了!”林大雄脸色一变,老虎急忙问道:“道长此话怎讲?”
“‘桃’字,左木右兆,与‘棺’字相冲,我们这是被鬼面阴王手下的人抓去的!”林大雄猛捶了一下棺材板,急叫道:“现在还不知这棺木是被人抬着,还是已入泥土,若是后者,你我纵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了!”
一听这话,老虎顿时面如土色,言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有等!”
“等?等什么?”老虎侧目问道。
林大雄皱眉回应道:“我觉得阴王不会一声不吭的就要了我的命,上次我那么顶撞他,他都没有动杀念,更何况是这些虾兵蟹将,谅他们也是不敢!”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的救?”老虎眼前一亮,幽幽道。
并没有回应老虎的话,大雄将耳朵贴在了棺材壁上,外面好像隐约传来马蹄的声音。
“对了!”林大雄突然想到了什么,啧啧道:“我记得你们阴间人,总会把火石带在身边,你摸摸看,还在不在了?”
“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老虎往兜里一掏,摸出一块火石来,连忙打了两下,擦出一缕火花来,他对着身旁的棺材壁燎去,见收效甚微,苦脸道:“林道长,这根本点不着!”
林大雄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谁让你去点棺材?我是让你用灰帮我乔装一下,免得等下棺材盖打开了,被阴王一眼认出!”
与此同时,两辆马车在小道上悠悠慢行,过往阴人们无不避让,行约半个时辰后,路越走越偏,最后在一处乱坟岗前停了下来。
此处乱坟岗可谓是披红挂绿!四面桑树环绕,树枝上缠着红条,红条末端系有金元宝,猛一看像是阳世的许愿树似的,五彩缤纷,风一吹地面上的纸钱刮得到处都是,森然骇人!
一排排桌椅板凳在乱坟岗前大排长龙,此时桌上空无一物,孤零零的放着一盏鬼灯,散发着幽幽臭气,正前方的主桌前设有两张太师椅,椅上坐着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老太婆。
这鬼公鬼婆犹如唱大戏的,苍白的脸上硬是浓抹了一层腮红,头顶尖尖的寿帽,身穿藏蓝色寿衣,瞧见两辆马车行来,便咯咯地笑着,眼睛里还挂着血丝。
这时,一位穿着大红色寿衣的‘司仪’掏出手表看了看,阴声笑道:“时辰已到,请阴公主下轿!”
居于前方的马车上面跳下两名阴鬼,绕到马后掀开轿帘,恭敬道:“还请阴公主下轿。”
说时,从帘子里面走出一人,这人神情恍惚,脸色晕红,如同喝醉了酒似的,站立不稳,两名阴鬼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此人正是阴公主!
见宫小桃下罢,司仪又道:“将娘家人请入席。”
说罢,后面那辆马车上的阴鬼也跳了下来,从轿子里面生拉硬拽出两个老头,其中一个和那阴公主一样,站也站不稳,跌跌撞撞的被人扶下了车。另一个老头却是十分清醒,挥手拦去上前搀扶的小鬼道:“我自己会走!”
这二人,前者是老毛头,后者是马押司,显然是被阴兵抓来的。
接着,有装束喜庆的鬼上前请他们一一入席,此时马车后面陆续到了几批人,均堵在小道上。尾随最后的有一辆巨大的马车,车上载有数具棺材,有阴人掏出木牌往棺盖上一拍,旋即将棺材尽数掀了开,里面的人也爬了出来,林大雄二人就在其中。
“大雄……”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大雄向周围看了看,顿时有些慌了神,周围聚集的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全都拥堵在狭窄的小道上,几乎是人挨人。
林大雄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绵软无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不再去理会,刚刚晃了下神,就听到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大雄……大雄!”
是路凤仙!林大雄心中一喜,急忙冲老虎道:“你听到没有,是路凤仙!你个子高,快帮我看看她在哪儿!”
“道长别急,我这就去看!”老虎应了一声,他挤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大老远就瞧见有辆马车上站着一名身穿红色寿衣的女子,俨然就是路凤仙,可是身边却是有数名阴兵挟持着,他急忙伸手一指,对大雄说道:“林道长,在那儿!”
“哦?”林大雄有伤在身,又被阴人拥挤着,苦不堪言。
“道长,我来驮着您!”老虎见状弯下腰说道,大雄点了点头,身子一纵攀了上去。
老虎弓着脊背,尽量让大雄的视线放高,林大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了。定睛一看,就暗叹一声不好了,那辆马车上还坐着一员阴将,看上去就凶煞无比。
正文第八十八章吃鬼宴
“看到了吗?”老虎问道。
“看见了。”林大雄回应一声,放眼望去,这是鬼面阴王的冥婚,却不见它本人的到来,除了掌司判官一类的阴间司职人员,还有像老虎这样的寻常阴人参与其中。不同之处是当官儿的坐轿,寻常人躺棺材。
正当大雄打算从老虎背上下来的时候,猛然发现阴魂群中,有一个人突然回头冷冰冰的望着他。大雄当即心中一骇,不好!这是衙门外遇见的那个阴鬼!
他怎么也被抓来了?林大雄心里犯着嘀咕,眼神却是不甘示弱,恶狠狠地望着对方。
“林道长,你是否有些眩晕?”老虎侧过头问。
经他这么一说,林大雄甩了甩脑袋,感觉脑袋确实有些昏沉,四肢发软,于是回应道:“我们可能中了‘鬼法’,有阴间道士在。”
“阴间道士?”老虎眉头一皱。
“你看那几个就是!”林大雄收回目光,顺手指着前面马车两旁的阴人,说道。
老虎摸着脑门说道:“那道长一会千万不要闹事,路姑娘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林大雄闻言苦笑了一下,这老虎很明显还惦记着,先前自己说要搅合这冥婚一事,然而眼下身中‘鬼法’,就是有这个心思,恐怕也没这个能力了。
这时,有阴鬼引导着众人陆续入座,整条小道围得水泄不通,大雄爬在老虎的背上倒也免去不少麻烦,临入席时,林大雄跳了下来,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不是冤家不聚头,说也巧了,衙门遇见的那阴鬼正好坐在了邻桌,大雄与他用眼神对峙了几个回合。如此一来二去,纵是老虎再木纳,便也看出二人是有过节的,他侧头冲大雄贴耳道:“林道长,这登徒老儿是个无赖,专门对新来的鬼使坏,你怎么得罪他了?”
“哦?你认得这人?”林大雄好奇道。
“这家伙可是阴牢的常客,别人都叫他大前门。”老虎小声的说道。
“大前门?”大雄眼睛一眯,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遍,这人皮肤表面好像抹了一层粉底,遮去了那如同蒸熟般的骇人模样,原先的污血也已擦去,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的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在阴人司仪的一声令下后,桌上凭空出现了瓜果菜肴,美酒佳酿,正中间还搁置着一盘大大的猪头,看上去像是烤制的,外酥里嫩,惹人口水直流。
有美食摆在眼前,老虎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瞪着眼睛盯着中间的猪头肉,哈喇子都快流到桌面上。
“林道长,这猪肉看起来不错。”老虎说着抄起桌案上的一把小刀,在猪头上割下一块肉来,顺手往嘴边丢去,吃得满嘴油滋滋的。
此时旁边还坐着其他阴人,相互之间并不搭腔,自顾自的埋头吃菜,林大雄摇了摇头,盯着桌上的东西发楞,过了很长时间才悠悠道:“老虎,你说那大前门的真名叫什么?”
“呃?”老虎吃罢了猪肉,又抓来一条鸡腿往嘴里塞,含糊的说道:“你说大前门呀?他叫门清。”
“门清?!”林大雄伸手拿筷子的动作突然中止,手停在半空中,又问了一遍:“你说他叫门清?”
“是啊,怎么了?”老虎疑惑的问道。
“你看,是不是这个门清。”林大雄用手沾了些许酒水,在桌面上用篆体字将‘门清’二字书写了下来。得到老虎肯定的回答后,大雄周身一颤,接着又仔细打量了一遍邻桌的阴鬼,这么长时间没见,这家伙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细想一下,三年前到现在,在阴间早已过去一千多年,也难怪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想及此处,大雄连声叹气,心中暗道:前世就是个大魔头,到了阴间居然还是这副德性。
这时,旁边的几个阴人,瞧着大雄二人说话声音过大,便暗暗发笑,低头悄声议论着什么:“都是来混吃的,真会装假!”
“就是!还装着有事的样子,板着苦瓜脸给谁看?”
“嗯?我怎么瞧着那人好像是道士?”
“管他是不是,在这的都算是客!”
“这话说的是!”
“你说那老毛头真是有福气,自家闺女居然被阴王看上!”
“还别说,你看那姑娘长得好生漂亮,像个仙女似的!”
……
说话间,那名司仪引着宫小桃走到两张太师椅前,吆喝着让她给那鬼公鬼婆下跪敬茶,与此同时,老毛头也被赐了座,立于太师椅旁。宫小桃神情恍惚,有人在她的腿上踢了一脚,当即双腿跪地,随后踢人的那阴鬼又送上一杯茶水。
老虎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案上,怒道:“他们怎么胆敢这么对阴公主!”
一喝之下,引得周围无数道目光扫了过来,老虎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立马就蔫儿了,低头夹着桌上的菜往嘴里送。
这一幕着实也让大雄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老虎,思索了一下,看来这家伙还弄不太懂内情,以为宫小桃是心甘情愿嫁给阴王的。
眼下,宫小桃‘敬’完了茶,随老毛头一并入了正席,随行的还有马押司等人,却依旧不见鬼面阴王的身影。林大雄抬头望了望,正席落座的有二十几人,从装束上看,个个非富即贵,应该官位最底的也是押司一类,由此推断,二判官朱元璋可能就在其中。
“老虎,你帮我看看路凤仙坐在什么地方,我有些担心她……”林大雄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司仪在前面朗声言道:“请九位小妾敬茶!”
“路小姐被选做了小妾!”老虎探头一瞧,大喊道。
只见包括路凤仙在内的一群女子被引到了太师椅前,有的立即就跪了下去,有的却是被阴鬼踢跪下的,敬完了茶,一行人被送到距离正席不远的席位上落座。
“快假装吃酒,当心被人瞧出!”老虎抱着酒坛,给大雄的碗里斟满酒水。
一股没来由的怒火烧上心头,林大雄甩手将酒碗掀翻在地,怒道:“还吃什么酒?他娘的这阴王真是不要脸,从大街上随便抓人丢进棺材,就叫请客?对女子强取豪夺,这叫纳妾?我去他奶奶的,狗畜生……”
这一嗓子吓坏了老虎,他连忙伸手去捂大雄的嘴,可是为时已晚,周围的阴人一脸诧异的瞧了过来。正前方的司仪发现后面有动静,疾步跑上前去,见大雄打翻的酒碗,阴声言道:“你对阴王大人的酒席有何不满呀?”
“别堵我的嘴!”大雄使上些许灵气,直接将老虎从座椅上推翻,冲那司仪冷喝道:“有什么不满?你们无故抓我来,问我有什么不满?”
司仪鬼闻声盯着林大雄,伸手一指,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正席上的众人一看身后出了乱子,纷纷离席走了过来,马押司探头一瞧是林大雄,暗叹一声坏了,阴王座下的群鬼在即,这个时候撕破脸皮绝非明智之举!
林大雄心里却是打着自己的算盘,现在鬼面阴王本人不在,习武判官也稳那‘补天阵’去了,宴席上除了像门清这些散户,其余阴鬼不成气候。
先前中的‘鬼法’,只针对阴人所用,此时已然消去大半,林大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倒是想知道,鬼面阴王究竟有多不要脸,才会干出这般畜生勾当!”
“你……”司仪鬼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旁边席位的阴鬼言道:“你们,过去把他给我拿下,阴王大人日后定会重重有赏!”
事已至此,林大雄倒也坦然了,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将老虎给自己斟满的酒碗捧在手里,仰脖一饮而尽,好生痛快!
“大雄!”路凤仙赶紧挣脱身边众阴鬼的围困,跑来躲到大雄身后,着急道:“你怎么还喝上酒了?”
林大雄不顾周遭阴鬼的目光,抓来一碗倒满了酒水,往路凤仙面前一递道:“怕什么?来,喝上几碗壮壮胆!”
路凤仙哪有他这闲情雅致,吓得浑身直哆嗦。大雄见状呵呵一笑,端着酒碗灌到嘴里,随后抱着酒坛,将桌上摆着的碗,尽数斟满了酒,而后一一喝过。
数碗酒水下肚,瞬间掩去了桑叶的味道,导致阳气外泄,那司仪鬼一看,阴声道:“你居然还是个阳人!”
此言一出,阴鬼们纷纷围了上来。凡事需要个带头的,而门清就是这个带头的,指着大雄喝道:“你还敢喝酒?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句话挑起了‘民愤’,林大雄看着扫来的目光中,由诧异逐渐演变成了愤怒,个个露出了凶神恶煞的模样。
顷刻间周围狂风大盛,阴气直逼而来!
吹得乱坟岗狂沙四起,纸钱漫天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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