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国姝

国姝第34部分阅读

    闲散王爷,且无论是忠王还是义王上位。他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早过了气,连福王也没人在乎,何况他们府中的某些下人。

    所以,赵医生让许薇姝与他一起走,她也就没推辞,一行人趁着夜色上了小船。

    许薇姝都不知道她这是被带着向哪走,只知道一上车就开始兜圈子。她至少过了三次王大娘的包子铺,因为上次去酒楼的时候,听见那家的老猫的叫声了。

    一路上颠颠簸簸,走了有半个时辰,车才停下,丫鬟把车门打开,扶着她下去。

    这是个农家小院,院子里堆着一摞几乎挨着院墙墙头的柴火,密密麻麻的,简直就像院子里的人每天都在劈柴似的。

    门口儿还趴着一只老狗。毛色斑驳,懒洋洋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动。到是许薇姝一过去,那老狗就支棱起耳朵,冲着她呜呜了两声。

    不是咆哮,到有点儿类似撒娇。

    许薇姝顺手就抓了一把肉干给它吃,一会儿的工夫,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换了新的被褥,赵医生也端了一碗药来,犹犹豫豫地让许薇姝喝。

    “奇怪。许书官脉象虽奇,却没什么反应。看着比袁侍卫的状态还好……”

    赵医生在船上看过那些‘患病’的船员和侍卫们,几乎都是在上半夜就发作。一刻钟的工夫人就要动不了的样子,袁琦也一脑门虚汗。

    方容反而状态好些,外表看不出不妥。

    “我在研究研究。”

    赵医生也着急,船上起码有一半人瘫了,而且还陆陆续续有人病倒,安郡王下令隔离,这要是再找不到患病的原因,恐怕非出大问题不可!

    许薇姝喝了药,听赵医生唠叨半晌,她自己也精通医术,一时间只觉得身体真像感染了病毒,而且这种病毒的传染性应该很强,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传播方式。

    把药喝干净,她也斟酌着开了方子,让在场的所有下人都拿去一半内服,一半泡澡,衣服鞋帽通通焚毁,又让人拿熏蚊虫的药把院子里的蚊虫都给熏出来一把火烧了。

    彻底清理,打扫卫生。

    第二天,许薇姝就明白,这确实是一场流行疫病,沿着运河河道,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船都停了,剩下的也要靠岸,数以千计的人染病。

    沿着运河的几个城镇中,药铺里的药材,短短两日工夫就几乎卖到脱销。

    医生们疲于奔命,还有医德不够高的,干脆闭门不出。

    他们也是肉体凡胎,谁知道接触病人太多,会不会染了病气,再跟着患病。

    地方官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挂冠而去,皇帝的御驾可在附近呢。

    立马封锁河道。

    所有船舶都在就近的港口停靠,绝对不能接近御驾,无数儒生被堵在半路,进不得退不得。

    根本不用说,皇帝的船队立马就转向回京,至于被丢下的皇孙,安郡王,到也没有完全不管不顾,陛下还派了几个太医过来跟安郡王汇合。

    虽然,太医们也是个个面如死灰,看着不像是能派上多大的用处。

    短短数日光景,许薇姝就有一种意境置身于地狱的感觉,病倒的还多是读书人,病痛的折磨下,这些儒生,读孔孟多年的人,看起来和普通的贩夫走卒,也没多少不同,一个个崩溃的崩溃,绝望的绝望,看了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偏偏皇帝在,这一片最近的两个城镇都被封锁,人们连出都出不去。

    没办法,古往今来有领导视察的时候,情况都差不多,当年听说某某领导要去某地视察,许薇姝一个医生坐救护车去急救,到了路口还要绕一绕。

    至于飞机场不让车进什么的,那都是小意思了。

    以至于周围的老百姓天天盼着那什么倒霉催的破领导赶紧走人,别给他们安静闲逸的生活添乱。

    不知道现在江南的老百姓们,除去一心一意想和皇帝近距离接触的读书人,是不是也都盼着皇帝少过来几回。

    皇帝其实也知道,每次出行都要加重老百姓的负担,但他坐在龙椅上,其实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瞎子和聋子。只要手下的官员不肯跟他说实话,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是江南,这里是命脉。若真连来看看都不敢,任凭本地官员蒙蔽。皇帝自己不甘心。

    许薇姝开的药方,似乎也不太管用,自家带的几个宫人喝了药,结果也病了。

    最后还是稀释了一点儿吉水进去,效果才好些。

    但吉水这东西实在太少,连自己人都不够用,更不要说外面那无数患病亟待救治的百姓。

    方容没跟着一起下船,许薇姝只好每日专门给他做一罐子好消化的粥水或者鸡汤什么的。分一半吉水给他,让人送过去。

    至于船上其他宫人们能不能跟着得好处,那只能看造化,方容到底是最要紧的一个。

    这就是身居高位的好处了,即便那些宫人对自家主子‘劳民伤财’的举动不以为然,却还是不敢心存不满,哪怕连番奔波,冒着被染上疫病的危险,他们还是要办事。

    这日,许薇姝照例检查药材。熬一锅药出来喝,就有一宫人满脸喜色,进门笑道:“小娘子。听说昨日街上来了一批医生,一个个医术高明,还救了好几个濒死的病人来着,您说,是不是已经有人研究出治疗疫病的方子了?”

    许薇姝挑眉:“哦?”

    若是真的,那可是万幸。

    干脆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去看一看,出了门,果然听说有人在前面不远处的无名小镇外义诊。

    无数老百姓和读书人蜂拥而至。

    道上还时常能见到穿着同样灰色的袍子,袖口有黑色花纹的男子来来往往。

    好多老百姓看这些灰袍子的眼神。都充满了渴望,简直接近狂热。

    许薇姝略略蹙眉。没走多远,果然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搭起来一简陋高台,上面架着好几口锅,有十几个灰袍子的男子往里面扔草药。

    台子下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忽然,有个面黄肌瘦的女子抱着一幼童,挤出人群冲了出去,一下子就匍伏于地,嘶声裂肺地哭喊道:“医生,医生,您救一救我弟弟,求求您了,您是活菩萨,要是能救活二娃,我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也甘愿……”

    她的声音嘶哑,却很高昂,这么一喊,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望向高台,台上有个灰袍子向前走了两步,示意那女子把幼童抱上来,他这么一抬头,许薇姝顿时愕然。

    至于跟在许姑娘身边的几个宫人,差点儿反手去拿腰间的长剑。

    居然是郑义仙!

    许薇姝:“……”

    郑义仙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下幼童的情况,一本正经地道:“他的病,药物恐怕很难治好了,你要是真还想努力试试,我让人带你去我们神农庙求求神农,前日神农降下法旨,刚刚救活了两个孩子,估计你也听说过。”

    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居然有人相信。

    而且在场的人还有大半儿都信了,尤其是那女子,搂着她弟弟连连点头,瞧着简直已经把郑义仙当做了救命恩人。

    许薇姝哭笑不得,别说这个时代,放到千年后,还是有人相信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

    郑义仙的视线和许薇姝一对,就在这无数人期盼崇敬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灿然夺目的笑意。

    这个一露面就该被千刀万剐的钦命要犯,很自然地给老百姓们分发药包,走到许姑娘面前,也给了她一包。

    就在那些警惕万分的侍从宫人的注视下,俯下身,在许薇姝的耳边呢喃:“看见了吗?你能掌控一城百姓的心,你就能揭竿而起,你要是能掌控半国百姓之心,你就能和皇帝分庭抗礼,当你得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百姓的心,天下就是你的,而百姓的心,是最容易得到,也最容易失去的东西。”

    许薇姝:“……”

    “这句话是你的父亲,当年的英国公许静岚告诉我们的,我们都认为,再正确不过了。”

    许薇姝面无表情。

    这家伙的声音很低,外人肯定听不见,许薇姝也没有太惊讶,毕竟早就猜到原主那对儿神奇的父母很有问题,就算有人爆料,他们都是天下最大的反贼,许薇姝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见到很高兴,许姑娘,你和你父母一样,都有一种特别的光彩,也许……”

    他没有说也许什么,许薇姝也并不想听。

    “这场疫病是你们捣的鬼?”许薇姝冷冷地道。

    郑义仙耸了耸肩,笑道:“怎么会?我可是带着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还有神灵的保佑来救苦救难的。”

    许薇姝抿了抿唇抬头,就见那些灰袍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放着光,他们中有男人,还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年轻人,只要看到他们,都能感觉得到,他们的确把一腔热情都放在了治病救人上,不辞辛苦,不怕危险,哪怕重病患者,他们也愿意去碰触,去抚慰。

    绝对不是做戏,如果是做戏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染人。

    病人都是敏感的,你是不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好,不嫌弃他们,他们能够感受得到。

    许薇姝叹气。

    郑义仙振了振衣袖,施施然走人。

    患病的人数比例很高,许薇姝走了一圈,却还是觉得,他们船队上的人病的太多了。

    那对学子夫妇的问题?

    许薇姝本能地这般觉得,还没有任何证据,只是那一对夫妻借住,是唯一发生的意外事件,总让人感到有些不正常。(我的小说《国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不太平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d”并加关注,给《国姝》更多支持!有这么个组织一闹,江南一地的局势顿时改变,疫病不见好,民众反而更乱。

    不到两日工夫,就出现了十几次流民冲撞官衙的事情。

    一时间风声鹤唳,各地的兵丁都在调动,万岁爷甚至还从京城调来大批的禁军。

    整个江南现在就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着的样子,反正许薇姝两耳不闻窗外事,照样是闻到了扑鼻而来的火药味。

    这日半夜,她刚刚睡下,就被外面嘈杂的声响给吵得脑袋疼。

    宫人们飞快地收拾行李,大件的全不要了,只带上各种药材,最重要的还有许薇姝。

    “小娘子,安郡王刚刚传下话,让您先绕道平州,转去靖州,等这次疫病过去再回京,他都打点好了,您不用担心。”

    靖州?

    许薇姝一怔,猛地合上箱笼,笑道:“行了,不用再收拾,我们回船上。”

    丫鬟愕然。

    “你们要是有愿意走的,我打包票,绝不追究,就先行去靖州吧,我要回船上去。”

    许薇姝抓了把头发,仔细缠起来,省得这头秀发碍事儿,“我是朝廷的五品女官,陛下让我跟着安郡王出来办差,一时躲一躲不惹麻烦还好,但让我一个人丢下安郡王远走高飞,实在是超过了底线。”

    真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不成?

    一群宫人面面相觑,可在这些人里,还真找不到一个能违抗许薇姝命令的。

    人家是皇帝的女官,有皇帝的口谕在。

    丫鬟叹了口气。跪下磕头:“主子哪里话,婢子若是贪生怕死,就让婢子下辈子还进这个宫门。”

    如此赌咒发誓。确实够真切。

    其他人自然纷纷表态,主子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许薇姝叹气,她都不认得这些人,连脸熟也算不上,相处几日,也没太把人家当回事,毕竟不是自己人,这会儿却一言决定所有人的生死。还真是讽刺。

    其实,宫人们心里头也明白,他们若自己逃去靖州躲清闲,就是活命,恐怕都生不如死,再说了,能跟许薇姝出来的,都是安郡王亲信里的亲信,方容若出现意外,他们哪里能得了好儿?

    这些人对方容也挂念的很。

    一行人也不管现在正是三更半夜。行动果决得很,浩浩汤汤地又杀了回去。

    结果刚一到岸边,就看见那艘大船上映红了半边天的大火。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厮杀叫喊声,刀光剑影无数。

    宫人们远远站住,都傻了眼,小丫鬟先猛地关上车门,把许薇姝护住,让人调转马头,就要飞速离去。

    “急什么?”

    许薇姝皱眉,厉声喝道,举目远眺。脸色却瞬间变了。

    袁琦正和人交手,围攻他的有十几个人。都是穿着禁军的服饰,还是天子亲军的。

    许薇姝对这种服饰不陌生。当年原主和君卓感情正好的时候,没少去偷窥亲军那边训练,一色的墨色锁子甲,大殷朝除了天子亲军,根本不允许别人穿。

    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可怕的念头。但手下却不停,直接从一个侍卫手里拿来一把强弓。

    那是制式的,臂力不强,却也并不适合女孩子用,侍卫看了许薇姝一眼,犹豫道:“要不要给小娘子准备匕首?”

    到底还是觉得女孩子拿个短兵器防身就罢了,拿强弓能有什么用?

    许薇姝笑了笑,随手搭箭,很随意地就射出去,离得太远,又有火光,侍卫看得不大清楚,但随着‘啪’一声,弓弦响动,大船上就扑通,有人落水。

    要是只一次,那或许是巧合,没准儿船上的侍卫正好干掉一个敌人。

    但只要许薇姝的弓弦一响,船上就有落水,五次之后,那边的敌人也有所察觉,忽然有一队人趁着夜色涉水而来,都是高手,在水里行动居然完全算不上缓慢。

    许薇姝还是不急不慌,居然只一人一弓,就彻彻底底地封锁了道路,连船上的敌人也受到影响,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就这么一打岔,袁琦的战斗力大增,很快收拾掉那几个刺客,又飞扑而至,险险地赶在顶着同伴的尸体也要冲过河消灭许薇姝这个弓箭好手的刺客到达之前,从后面追到。

    双方混战,许姑娘这才满意地挑了挑眉,举目四顾,忽然发现那些保护她的侍卫们和宫人,看她的眼神又古怪又惊喜。

    以前宫人对她也是很尊重,但那种尊重,更多的是因为她是五品女官,还因为安郡王对她很看重。

    但这一刻,这些人的眼睛里,好像多了点儿另外的东西,虽然只有一丁点儿,但感觉真不坏。

    许薇姝微微一笑,拉着身边脚软的丫鬟后退了两步,退到马车上去。

    “麻烦,替我再收集一些箭枝。”

    旁边保护她的年轻侍卫愣了下,好半晌才嗯了声,耷拉着脑袋去收集东西,到像受了些刺激。

    许薇姝把小丫鬟的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笑道:“给我捏捏,我这双胳膊简直不像是我自己的。”

    她刚才是挺威风,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在归墟以一己之力,斗得天下妖魔俯首帖耳的九微仙子,就像她刚才使用的不是普普通通的箭术,而是归墟秘法,万剑浮空阵。

    可这会儿放松,疲惫一下子上来,四肢百骸都像蚂蚁爬一样,又酸又痒,那种滋味,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许薇姝苦着脸,她果然还是肉体凡胎,身体已经被改造成仙体什么的。都是错觉啊错觉!

    趴在车内的软垫上,让丫鬟给她按摩,可惜丫头的按摩水准大跌。轻一下重一下,一点儿都不专业。

    这个可不好。许薇姝笑道:“看来我得让方容给你们多开点儿工钱,好让你们能多磨练磨练吃饭的技术,什么时候技术都成了本能,只要干活,就自然而然能做好,那你们将来就可以靠这门手艺混饭吃了。”

    小丫鬟顿时哭笑不得。

    许薇姝也摇摇头:“不对,还是不要的好,现在可不是以后。恐怕没有谁愿意靠给人家按摩混饭吃。”

    小丫鬟满头雾水,她也不怕许薇姝,不觉笑道:“给主子按摩那是本分,就算以后,婢子们都不可能靠这个吃饭吧。”

    唔,后世按摩师赚钱可不老少,当然,说的是正正经经的按摩师,至于不大正经的,许薇姝没关注过。也不知道。

    袁琦拖着病体,强忍了浑身不舒服,把刺客都给放倒。又等来附近的援兵,总算松了口气,处理完现场,连忙过来看看许姑娘有没有说受到惊吓。

    一打开车门,看见的就是人家小姑娘抱着被子,滚在软绵绵,白乎乎的熊皮垫子里,睡得正甜美,睡姿还不那么端正。

    袁琦松了口气。也没力气吐槽,直接叫来个车夫。交代了几句,就又回去盯着自家公子爷转移。

    许薇姝也没睡多长时间。她心里惦记着事儿,根本睡不好,天还没亮,就从床上爬起来。

    方容就住在她隔壁。

    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或许是一开始病情被他体内保存的药力压制的太厉害,现在一爆发,就比别人看着更严重得多,脸色煞白,偏偏身上烫手。

    伺候的婢女也吓得直哆嗦:“回,回许书官,王爷刚吐了两次。”

    正说着话,方容就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血丝都呛了出来,染红了薄被。

    许薇姝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不着痕迹地给他擦了擦嘴角,又让婢女过来给他换上一条厚被子。

    “冷吗?”

    方容好不容易忍住咳,抿了抿唇叫,露出一抹笑:“没事儿,吐了到觉得舒坦许多,你别挨得太近,小心过了病气。”

    袁琦这会儿已经拎着好几个医生一拥而入。

    赵医生,李医生,还有另外几个从本地找的名医,都凑过来把脉。

    每个人把脉的时间都不短,把完了脉,有聚在一处商量许久,才道:“王爷和外面的病人是一样的症状,我们开两一副方子先吃吃看。”

    他们心里也没底。

    那么多病人都治不好,不可能因为这个病得是个龙孙,那就能例外。

    而且,方容一直在吃药,身上早有药性,治疗起来更难。

    所有的医生都不爱接手这样的病人。

    方容抬起头,看了许薇姝一眼,一双眼睛朦朦胧胧,忽然道:“姝娘,你能不能转过头去,不要看我。”

    许薇姝一怔。

    方容就笑了:“……我现在不好看。”

    屋子里的环境其实很糟糕,酸臭味根本就一点儿都遮盖不了,方容也很狼狈,早没了那即便病弱,也风姿不凡的样子,现在他看着就像是个纯粹的病痨鬼。

    许薇姝一笑,“你以前也算不上多好看。”

    方容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儿不服气。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他从胎里就带了病,生来不大健康,但自幼也是好生保养,小心调理,后来去了青云观,每日修身养性,学习的都是最好的养生功法,且天生聪明,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书读得多了,自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最近这些年,论外貌,他真的很有自信。

    脑子里难得想了点儿杂七杂八,方容还是一伸手,把帷幔落下来。

    这一刻,方容要承认,他是个好面子的男人,心里头觉得许薇姝可爱,面对一个可爱又漂亮的女人,他就像公孔雀一般,只愿意展示美丽的羽毛。

    说到底,他依旧是个俗人。

    许薇姝从心底深处涌上来一点儿笑意,回头把帷幔扯开,只笑道:“好,我不看你,等你好了,我再认认真真地看个够。”

    不看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一说。

    方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许薇姝借着烛光看他的脸,青白青白一片。若是碰上个算命先生,一准儿要说他印堂发黑。一身死气。

    许薇姝给他把脉,又看了几个医生的药方,叫了伺候的丫鬟宫人过来。

    “这些日子我送的鸡汤米粥,王爷可有喝?”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

    还是那丫头不敢隐瞒:“这几日王爷不在船上,昨日才被送回来。”那些鸡汤都便宜了他们这群侍候的宫人,一个个被养得面色红润,白白嫩嫩,看着都健康。

    安郡王是躺着让人送回来的。简直把那些宫人都快吓死了,不止如此,当晚就有刺客行刺,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袁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门口,低声道:“公子爷病了,有亲军带着陛下的旨意,还带来了几个御医,说是要给公子爷治病。”

    他的脸上也不觉一黑,“当时我心思都搁在公子爷的病情上面。那些人又有腰牌,说是奉了陛下口谕,一时不察。居然被这帮孙子得手!”

    许薇姝顿时了然。

    怪不得当时船上让人纵火,袁琦会和一群穿着皇帝亲军服饰的人交手。

    她多少松了口气,刺客伪装行刺,总比陛下要杀亲孙子这种事,更容易接受些。

    许薇姝得承认,这些日子看了太多的表里不一,就算这会儿皇帝下旨说他封了没几个月的方容是逆贼,要把他捉拿归案,自己都不会意外。

    这会儿方容的身体如此之差。袁琦根本没精力去审问留下的一个活口,即便如此他也清楚。这帮刺客肯定是和江南之事有涉的京里人的手笔。

    能蓄养这等高手死士,还能弄到亲军的腰牌。绝不是一般人。

    坐在床边,拿帕子沾了水,给方容擦了下唇角,许薇姝皱眉交代那几个宫人。

    “窗户别关太紧,若是怕风,拿个屏风稍微挡一挡就好,还有,熏香换成我带来的那些。”

    一群医生不说话,宫人们只好应了照办,许薇姝又让调整了下床铺的位置,阳光正好照下来,照到方容身上,找人拿了上好的木炭,撒在房屋四角。

    到了下午,方容还没醒,脸色也还是不好,又吐了两次,许薇姝没办法,又不敢强灌他吃饭,怕是吃了再吐,对身体损害更大。

    只能尽量兑些吉水出来,想办法让他喝进去,问题是吉水这些日子都用在了外面的病人,她自己,还有身边的丫头身上,剩下的少之又少,只靠每日那点儿产出,能起多大的作用还未可知。

    再者说,吉水不过是能让人心情愉悦,胃口大开,增强人体的抵抗力,并不是传说中的神丹妙药,许薇姝叹气,她来到大殷朝这些年,要是不那么混日子,早想办法收集一些珍稀药材,奇花异草,说不定就能炼制出归墟的返魂丹,不说起死回生,可没死的人吃一颗吊命,那绝无问题。

    但药材难求,称呼还不大一样,她自己也一身麻烦事儿,手底下没多少可用的人,就懒得去找,现下到不免后悔。

    到了下午,皇帝就真传了旨意下来,说是圣驾已经回京,让人把方容准备好的案卷带走,又交代他好生修养,等身体好了再回京便可。

    许薇姝听了这一本正经的圣旨,心里也没觉得怎么样,皇室嘛,很正常!

    当初皇帝一连死了三个儿子,也就说了一番甚是悲痛之类的话,回头就又带着爱宠出去打猎,方容只是个病病弱弱,瞧着活不了多久的孙子,有什么要紧?

    许薇姝只盯着御医们用药,每天让方容去外面晒晒太阳,他的身体也时好时坏的,可每日只要清醒,必然得问问外面的情形,疫情怎么样,可发生什么大事了没有!

    袁琦的气色也不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话,许薇姝并未阻拦。

    反正要是不告诉方容,他心里存着事,也不可能好好休息,到不如遂了他的心意。

    这日,方容的精神好了点儿,脸色看着没那么灰白,还升起两抹红晕,颇为艳丽,抬头见许薇姝就在他床头坐着给一只苹果削皮,手指修长,色泽莹润,美丽的紧,但她的容色很明显有些憔悴。

    “姝娘,你别老呆在我这儿,前些日子我淘了好些书回来,都搁在书房,不如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许薇姝笑应了,走过去摸了摸方容的额头,烫手的厉害,那滚滚热浪,还有莫名腐败的味道,惊得她心里一咯噔,面上却色不变,只是给他掖了掖被子,扭头出去,就把几个御医叫过来。

    那几个御医对许薇姝很熟悉。

    不只是随驾,在宫里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位许书官的医术是得了高人指点,别看年轻,但很是有一套,寻常也和她讨论些医理之类,算是熟人。

    但今日一见,几个御医就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一颗心扑通扑通,比知道自己要负责给郡王治病的时候还心情沉重,五脏六腑都缩在一块儿。

    许薇姝其实没有摆脸色,可她坐在那儿,那种压迫力,简直让人不敢抬头。

    “从今天开始,加重药量,你们以前的方子都不要用了。”

    一句话,御医们都呆住,半晌,赵御医终于点头,咬牙切齿地道:“好,反正王爷有事,我这一家老小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命,不如搏一把!”

    只要国公府这位贵女敢说这句话,敢担这个责任,他们就把脑袋拎在手上拼一回也无妨。

    以前御医们给贵人用药,都要求一个谨慎,至少那些毒性大的药材,能不用就不用,那是贵人,治坏了他们可赔偿不起,但有时候,太平方子也不那么太平。(我的小说《国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丹书铁劵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d”并加关注,给《国姝》更多支持!御医们变了方子,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作用,许薇姝只觉得方容每日烧起来的样子到更吓人了。

    那几个御医也没办法,一切都得摸索着来,可到底是身家性命都在王爷身上,尽心尽力那是肯定。

    许薇姝居然没怎么害怕,她一个人把方容的饮食给接管了过来,留下的厨子也算厨艺精湛,可这种时候,也就她做的饭菜,能多多少少让方容觉得适口。

    没用什么珍贵的米面,就是普通的稻米,熬煮的香糯稀烂,加入点儿瘦肉片,再打上一点儿鸡蛋液,煮好了就端来喂给方容吃。

    这才短短十余日,方容又瘦了,胳膊看着比许薇姝的还要细一圈儿,眼窝深陷,袍子挂在身上好像随时要掉落,空空荡荡。

    “哎!”

    方容老老实实地喝了两口粥,神色间带了几分迷惘,忍不住伸手去够许薇姝的衣角,手指轻轻捏着,拽来拽去,神思飞驰,半天不肯放手。

    “姝娘,你不该留这儿。”

    姝娘若是走了,这事儿就没她的责任,便是陛下最后怪罪,也不至于惩罚太过。

    也许是因为在病中,方容的声音都软软的,人也少了几分冷淡,变得真正温润,不像之前一样,总觉得隔着一层膜,连温柔的温度,都在零下。

    许薇姝没理会自己的衣角,又塞了他一勺子粥。看他还能吃,就喂他多吃一点儿。

    “伺候好了你,那是大功一件。真以为咱们当女官的,立个功很容易?”

    许薇姝笑道。“我还打算今年怎么也要正正经经地升到四品,四品女官才真正体面。”

    方容哭笑不得:“姝娘就不害怕?”

    就这几日工夫,多少宫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也就方容自己的亲信还好,那些从宫里出来的宫人,一个个如丧考妣,四处钻营找门路,就希望能随着陛下派来运送资料的车队先走一步。

    姝娘有那么多机会脱身。偏偏不肯走。

    方容都听见好几次有人说她傻的话了。

    就不说要是自己死了,她得受罚,光是现在这疫情越来越严重,她也该早点儿脱身,少遇危险。

    许薇姝没说话,她总不能跟方容讲,她对自己的抵抗力很有信心,染不上疫病,染上了也不怕,身体自己的净化能力比别人强得多。

    且她活了两辈子。早过了怕死的时候,当年在归墟有那么几年,她总思索生生死死一类的东西。遇见生灵死亡,目送它们进入轮回,心中便戚戚然。

    可过去那几年,许薇姝都想着要是死了,不知以她这些年立下的功德,能不能超脱轮回,也不求封神,只在地府里给她分一片土地,能看见曼珠沙华的地方。建一座小房子,独自幽居就好。

    后来都忘了在归墟是怎么失去的生命。一转眼到又来了另外一个世界。

    事已至此,矫情一点儿。死亡对她来说,还真就是个新的轮回,所以也没了恐惧。

    “你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一肚子黑水,连心肝肺都不知道是不是红的,哪里又那么容易死?”

    许薇姝失笑道。

    方容愕然。

    袁琦戳在窗户边,本来一直装壁花,这会儿也笑了,一边笑一边冲许薇姝竖起大拇指。

    “还是姝娘心明眼亮。”

    别人都道方容孝顺,善良,柔弱,性情单纯,为人既忠且孝,简直是天下间的美德都在他身上,谁能知道私底下这家伙满腔仇怨,一肚子的不能与人言。

    他姓方,是方家的人,却一点儿都不把方家的江山放在眼里,如今他辛辛苦苦去搅局,只为了搅乱池水,好把涉及卢国公和军神高文渊一家被害的人都给搅合进去,为了这个目的,即便将来方家坐不成江山,他也绝不多眨一下眼。

    这些话,袁琦自然不会说出口。

    许薇姝也只当方容和大部分皇室子孙一样,对那个位置感兴趣,最起码也是对权力感兴趣。

    身为男儿,谁不想掌权?况且只有掌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种想法还真不能说不正确,方容确实渴求权力。

    就精神了片刻,方容的病还是不见好,御医和许薇姝都绞尽脑汁地在想办法,依旧毫无效果。

    他自己好像也有不好的预感。

    这日,忽然惊醒,就把袁琦叫过来,细细地述说想要他办的事。

    “孙神医不是一直说要去游历,四下行医,就让他去,写成医书也好造福后世,肖泽的性子急躁,总爱闯祸,你看着点儿,别让他轻易陷进去。”

    “我在忠王身边埋的棋子,你应该猜到是谁了,让她好好找个人家出嫁,我给她留了一笔嫁妆。”

    “李郡主怕是打定主意要嫁给古良,太后娘娘肯定会阻止,但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闹出事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薛岳留给我的那些东西,你就替我给她吧,或许将来能保住她一条命。”

    “我记得姝娘喜欢书,我书房里的书,都送给她,别留在府里,再让那些人拿去送人情,我不舍得。”

    “忠王世子怕是打她的主意,早知道会出事,在京里我就该想想办法除了隐患,现在来不及布置了,我写封信,你送去给那几人,让他们鼓动肖氏把姝娘嫁出京城去,别搅合进京城这一潭浑水里面了……”

    “姝娘……”

    方容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

    袁琦登时就怒气上涌:“你是人家许书官什么人?你凭什么管人家的婚姻大事?你算什么东西!”

    方容愕然,声音戛然而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好半晌他才咕哝:“……阿琦,孙神医是说反话故意气我呢,李郡主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将来可别真像以前说的一样,把我葬在人家李巧君最爱的花树前面。我最怕那种浓郁的香味,睡在那种地方,真是永世不得安宁。”

    声音越来越低。很快就睡了过去。

    没过几日,方容就陷入昏迷状态。几个御医甚至都绝望了,说出要上请罪折子的话。

    一群宫人都战战兢兢的,一连好几日,所有人根本睡不着觉,生怕第二天一早,主子就没了。

    许薇姝到还镇定,安排人轮班给方容泡药浴,一天泡一次。捂得严严实实地泡,不能着凉,哪怕他昏迷不醒,也按时按点儿地拿竹管给他喂饭菜。

    米都煮得又香又烂,采买回来的蔬菜也切碎了一块儿煮,糖和盐都要加些。

    印象里,原主记忆中方容是早死,可也没有这么早,起码还有好几年可活。

    她一开始就没太担心,但到了这个地步。许薇姝自己也没了信心。

    要是这位主儿真死了……

    许薇姝叹气,真死了就太可惜,不知道她回京陛下会怎么惩罚?

    现在那位陛下可是越来越无所顾忌。对女官还好,对那些宫人的命根本就不当回事儿,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不过,喂进去的饭菜,他自己还能吞咽,应该还有希望。

    坐在床边,看方容那张苍白的脸,许薇姝就想,她这般上心做什么。安郡王和她,其实在这之前也没多少交集。难道是喂养一个‘宠物’喂养得多了,就会?br/>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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