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再顾及与她所谓的道义,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心中有复杂的感情,放心,欣慰,还有,佩服。她的勇气,早在很久很久前就被他的冷漠磨光了。这辈子,都只能做个感情上的胆小鬼了。
她转过身,迎上众人各色的眼光,困惑的,同情的,不平的,[各位,有件事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大家解释清楚。就是,我跟裴门主的婚约,早已经解除了。]本来是不屑多作解释的,世人要怎么想怎么误会,她从不放在心上。可事关大漠,她不愿意欠她个名正言顺。
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人一颤,大漠却是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他的难过,她知道。可是,她已经替他努力过了,落日却根本无法给他幸福!既然如此,就由她亲自守护他好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她。
就在众人仍在为这个消息惊讶时,不知是谁高声叫了一句,[新娘子来了!]厅中立刻又马蚤动起来,所有的人都一起向门口涌去。
落日也下意识看去——被簇拥着进门的,大红嫁衣缓缓而行的美丽新娘,美丽。虽然她被红巾遮住了面容,她却知她有多美丽。宛若仙子般的人儿,今日作了新嫁娘,该是更添了几份娇羞与妩媚吧?
还有她身后,送嫁的莫家人。岁月不改俊朗容颜却越显成熟稳重的温厚男子,那是莫家主人,莫云天。身边深情相偎的,昔日的江南第一美人,莫家数十年唯一的主母,柳如烟。走在柳如烟左边的,慈眉善目的老妇人,那是自小照顾柳如烟的||乳|母。当年她嫁入莫家时,||乳|母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表面上说是主仆,其实||乳|母服侍柳如烟与莫晴月母女多年,与她们已情同家人了。
是,情同家人。在莫家,连奶娘都可以情同家人。唯一的陌生人,只是她这个见不得光的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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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断网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上来了,这是昨天的更新
婚宴(二)
墨玉般的眸中冷光一闪,落日脸上难得地现出暴戾之色。其实当年的是非恩怨,她也不想多作计较,只是看到莫家人就让她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她的身世是莫云天的耻辱,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耻辱?这么些年,若不是为了见江夕然,她根本连踏进莫家一步都不愿意!
可惜,显然有人不明白她的心思,莫云天的视线在屋中逡巡片刻,一看到她立刻欣喜地迎过去。
落日冷冷地看着他,任他冲过来握住自己的手,高兴道,[寒儿!你江伯伯说你已经到了,我还不相信呢!]大掌跟着抚上她的脸,语带心疼道,[你又瘦了。天水庄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外公跟舅舅的事,我们都很难过。我跟你柳姨很担心你,怕你想不开,一直托人打听你的下落。你这孩子,一闹就失踪几个月,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啊!]
怎么,他现在是在怪她吗?她若真出了事又怎样?是,他会伤心,好歹他们也是父女嘛。不过顶多伤心个几天就可以把她这个人彻底遗忘了。反正女儿他有,真正疼的还活得好好的,死个无关痛痒的又会怎样?
心里冷笑,她嘴上仍是淡淡有礼道,[寒月不孝,累爹担心了。]对于莫云天,就算再齿冷,她总不会当面闹僵,毕竟是他生她,做不成父女也没必要做仇人。
[没事。爹也不是责怪你,现在见到你没事,爹就放心了!对了,寒儿,我们父女俩也很久没有见面了,这次晴儿的婚礼结束,你就跟爹回莫家庄住几天吧!]
落日垂下眼,正在思量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好,已有人挽住她胳膊,替她开口道,[哎哟,莫庄主真是太客气了!您的好意我代落日心领了,不过我们落日跟您无亲无故的,也不太方便随便住到莫家庄去,真是不好意思。]爹?哼!现在倒一口一个爹了!早八百年死到哪儿去了!
莫云天一时被她堵住话,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对外,他一直不曾承认过有这个女儿,就算是熟识的人,也只是称是义女。现在能怎么说?难道说我们不是无亲无故,她其实是我女儿?
落日暗暗好笑,这个大漠一出口,果然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见莫云天一脸尴尬,还是忍不住出口解围道,[婚礼就要开始了,爹你快过去吧。]
莫云天连忙点了下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她道,[寒儿,晚上爹去找你。]见落日点点头,才放心地向喜堂中央走去。
大漠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口气不善道,[你刚才干吗帮他?]
落日微笑道,[好歹他也是我爹。给他留点面子吧。]
[爹爹爹!他配吗他!]真是越想越生气,不过想到落日向来不喜欢别人提过去的事,大漠还是把到喉头的咒骂又咽了回去,拍拍她的肩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他就是了。反正等婚礼一结束,我们就向江堡主辞行,说京师有事要立刻赶回去!让他晚上找鬼说话去!]
[是,漠大人。]她扬眉轻笑道。心中却是酸楚,走是当然的了,难道还要留下来,等着心爱的人洞房花烛?
供台上红烛点起,该是拜堂的时辰了。随着司仪的一声呼喝,吵吵嚷嚷的厅堂顿时静了下来,静得甚至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江剑岁夫妇与莫云天夫妇一起坐在高堂上,一对新人站在堂前,新郎满面笑容,双方父母亦是笑逐言开。
大漠有些神经紧张地看着落日,只见她神色还是很平和的,一双眼直直盯着前方,很专注的样子。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似乎是忽然间响起的,大漠感觉自己被吓了一跳,连忙看落日,她比她要平静得多,神色全无变化,甚至还恍惚带着笑意。
啊!她这是怎么了!搞得比落日还紧张,好象成婚的是她的心上人一样!
大漠暗暗定了定神,抬头见新郎新娘已拜完了天地,又听司仪道,[二拜高堂——]
本来打定主意要平心静气看完整个过程的,耳边却忽然飘来细微的抽泣声,大漠又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又向落日看去,后者饶是先前的神态,除了脸色有些微微泛白。大漠仔细看了下,发现满脸泪痕的人原来是裴映霜,这才松了口气,又转回头去。
新郎新娘还在向高堂叩首,上座上,莫云天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大漠瞪着他,恨不得冲上前去揍飞他一脸可恶的笑容。
新郎慢慢站起来,伸手扶起新娘,大漠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提到半空中去了!她猛的抬起头,死命盯着司仪的嘴,等待他张口的过程似乎有一柱香那么的漫长——
[夫妻交拜——]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大漠猛的转过头去,落日竟然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面色平和地目视前方。她简直都要佩服她了!其实,她又期望她会有什么反应呢?突然冲上前去大叫“停下!不要成亲了!”?就算她叫了又怎样?江夕然就会答应吗?江家二老就会答应吗?不可能的啊!那只会让落日在她最痛恨的莫家人面前再一次被羞辱!可是,虽然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好希望会发生些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好!她真的真的不想事情就这样了,落日守侯了十多年的幸福就这样子与她擦身而过!!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大漠脑中瞬间做了个决定,正想站起来大叫“等一等”,厅堂上忽然一片哗然。
发生什么事了?!大漠下意识抬头看去,正看到那慢慢向她走来的红衣男子,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那男子仍是在,一步一步慢慢走来,耳边的惊叹声也一声响过一声。
他终于停下,在她的身边。
面色苍白的女子,视线却是茫茫然穿过他,一脸的平静,眼中却是无边无尽的空洞。“夫妻交拜”然后就是“礼成,送入洞房”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好象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谁来告诉她,何时该结束何时该离场?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却是努力地睁大眼,牢牢地盯着前方,不能倒下,无论如何,她不能示弱。
四周忽然寂静下来,众人似乎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修长的手指伸出,轻轻抚去她滑过脸颊的泪,伴着一声轻叹,下一刻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边温柔的声带着浓浓的挫败感道,[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自尊,始终是比他还重要啊。就算逼她到最后一步,也无法让她把“爱”字说出口。让她流泪,心疼的反而是他。他这步棋,是不是走得笨了点?
大漠眨眨眼,又眨眨眼,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直到江剑岁的咆哮声在头顶炸开,
[江夕然!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这一声吼,也吼醒了厅内犹在目瞪口呆的众人,一时间,抽气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你立刻给我过来拜堂成亲!]
江夕然看都不看他一眼,拍拍怀中人怔忡的小脸,柔声道,[好了,不要哭了。我答应你,今生除了你,我绝不会娶其他人的。]
他这话虽然是对落日说的,声音却是不低,厅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遮着头巾的新娘一个趄趔,差点摔倒,幸好江剑岁眼明手快,冲下台一把接住她。他额头上青筋条条暴起,震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不给我死过来!]
江夕然一手牵着落日,站起身,看着他平静道,[爹,今日的婚礼到此为止。]
[你!你说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了她,我不会娶别的女人。]紧拥住怀里人,他的声音温和,口气却是坚决无比。
[不要叫我爹!你你你!你这个忤逆子!]江剑岁手指颤抖地直指着他,[当初说要娶晴月的是你,现在说不娶的又是你!你到底要怎样!]
[退婚。]他神色淡漠道,好象说的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休想!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退婚!]江剑岁气得一口气都快上不来了,一旁的江夫人连忙搀住他,对着江夕然眼眶红红道,[然儿,你就别惹你爹生气了。晴儿这么好的姑娘,你为什么不要人家?]她真不懂,本来是好好一桩婚事,为何会搞成这样?
[娘,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莫晴月听到这里,柔弱的身子又是一抖,奶娘一直扶着她,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冲到落日面前抬手就打,大漠正想上前,就见江夕然已伸手抓住她胳膊,毫不客气地用力一扭,她立刻发出凄惨的叫声。
[再有下次,断的就不仅仅是你的手。]他看都不看她,神色森冷道。
婚宴(三)
奶娘从很久前就陪在晴月身边,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模样,心下虽然害怕,但仗着自己的身份,料定他也不会真拿自己怎么样,虽不再出手,口中仍是骂骂咧咧道,[你这个小贱人!跟你娘一样贱!就会勾引别人的相公!——唔唔]她惊恐地低头看着瞬间掐住她咽喉的手,随着手劲收缩,脸色因为害怕和缺氧而一片紫青,他,他真的要掐死她!
[忤逆子!你做什么!]
[然儿,你快松手啊!]
[奶娘!]连柳如烟都看出了他是认真的,惊恐地叫道。
江夕然完全不理会,手中劲只增不减,眸中杀意毕现。他刚才就警告过她,是她自己不听。
奶娘双眼一翻,已是晕了过去。江夕然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众人救助已是不及,唯一来得及出手的只有近身的大漠,可惜——她压根儿不打算出手,反而是悠哉悠哉地别过头去。
就在柳如烟泪流满面眼露绝望之时,终于有人出手了。奶娘忽然被一个劲道踹飞出去,仰躺在地。剧烈的疼痛让她醒转过来,抚着喉咙猛咳了很久。劫后余生犹是一脸的惊惧。
[为什么救她?]江夕然柔声道,脸颊轻轻摩挲着怀中人柔软的黑发。她若不要他杀她,他不杀就是了。
落日静静看着扑到奶娘身边痛哭的柳如烟,苦涩笑道,[我娘欠她一条命。奶娘的命,就当赔她好了。]她犹记得奶娘曾经说过她娘害柳如烟小产的事,这么些年,心里一直觉得是亏欠她的。
江夕然闻言警觉地看她一眼,语带威胁道,[你娘欠她的,你已经还清了。不准再有其他念头了!]他可不要突然被当成赔偿品,被她以此推让给晴月。
落日怔了下,领悟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好笑道,[你想哪里去了!]她可从来不是那种忍痛割爱的圣人。
[那就好。]他满意笑道,细密的吻落入她发中。她的身子忽然一僵,伸手推开他,迅速让到一边去,脸红红的。
江夕然挑眉,正为她难得露出的女儿娇态心动不已,耳边又响起暴雷般的吼声,[逆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头都懒得回,随口道,[退婚。]奇怪,干吗老问他想怎么样?不都说了退婚了嘛。
[休想!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退婚!]
拜托,怎么说来说去总是这几句?他连应都不想应了,长臂一伸,又把脸红红的小女人揽进怀中,她这次倒是乖乖的,既没有躲也没有反抗。
[你要退婚?]落日抬头,怔怔看着他俊美得不像话的脸。
[是。可不要告诉我你先前什么都没听到。]他邪气笑道。
她当然听到了!可是——这是真的吗?他的吉服还穿在身上,却告诉她,除了她,他不会娶任何人?这怎么可能呢!他要娶的是晴月啊,是他一直疼着宠着的晴月啊!而她算什么?
看穿她眼中的不信任,他蓦的抬高她下巴,漆黑的眸子看进她眼中,认真道,[寒月,相信我。今生今世,我的妻,只会是你。]
他眼中的柔情几乎要说服她了,但多年养成的警觉性仍在最后一刻阻止了她。她又一次从他怀中挣脱,退后三步,颤抖的手挽上大漠的,摇头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的。]
大漠伸手覆上她的,感觉到身边人的瑟缩,心中不禁一紧,冲口道,[江夕然,你既然之前说要娶莫晴月,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了?]虽然现在事情的发展都是她所乐见的,可是冷静下来,她也不得不怀疑这男人的动机。
江夕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对落日道,[寒月,到我这里来。]
落日怔怔看着眼前对她敞开的怀抱,那对她来说是多么难以拒绝的诱惑啊。抬头映入眼的,是他柔和中带着宠溺的笑容,那比怀抱更加难以拒绝。她又几乎快要把持不住了,可关键时刻,脚步伸出一半饶是硬生生收了回来,她摇头执意道,[我不相信。]
对面的男子闻言面露不耐,沉声再一遍道,[到我这里来。]
落日摇头,再摇头,失去的理智正一点一点回到她脑中,这一切太像一场闹剧了,根本就没有道理的啊。晴月向来是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而她是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草,他现在却说他要的是她?这要她如何相信!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江夕然的脸色已很不好看,可见她一边咬唇一边摇头脸色惨白的模样,他饶是不舍得,只得长叹口气,和声道,[好,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就是了。不过,]怀抱依旧敞开,他笑得狡黠而暧昧,[得到我怀里来问才行。]
落日一怔,回头看大漠一眼,后者对她点点头,她举步正欲上前,余光忽然瞥见正朝她走来的身影,脚步不由停下。
江夕然和大漠一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面色同时一沉。
来人停到她面前,凝视她半晌,忽地叹口气道,[寒儿,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跟你娘的事完全与晴儿无关,你若真要报复,找我就是了。何必为难晴儿呢!]
落日冷冷看着他,[所以你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阴谋?]
[然儿跟晴儿的关系一向很好,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
[若不是我勾引他,他又怎么会抛弃晴月要我呢?]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她来帮他说好了。
莫云天却以为她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忽然握住她双手,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道,[寒儿,算爹求求你,你收手吧!晴儿好歹是你妹妹,你怎么忍心啊!]
他话未说完,一道人影蹿出一把抱过落日,停在不远的地方,江夕然紧抱住怀中人,神色森冷看他道,[莫叔叔,这件事完全是我的主意,与寒月无关。]
[我说莫庄主,你不是跟落日无亲无故的吗?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报复,什么爹什么妹妹,我怎么就完全听不明白了呢?]大漠上前一步挡在莫云天与落日中间,口气嘲讽道,[莫非你还有这么个好女儿,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无亲无故,需要的时候就爹啊娘啊妹妹啊一大帮亲人一起上!]这个猥琐的男人,她忍他很久了!
[大漠,别说了!]落日冷冷道,[莫庄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次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难过吗?有什么好难过的,她不是从小就知道,没有晴月的时候,她可以有个慈祥的爹,一旦事情牵涉到晴月,被怀疑被舍弃的永远是她。
感觉到怀里人的失落,大掌安慰性地轻抚她后背,她却忽然抬头看他,神色非常认真道,[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告白,不是她不信,是所有人都不信啊!她不要再被蒙在鼓里做个傻瓜了!
[很简单。天水庄那次,我就发现自己爱上你了。可是那之后你竟然就失踪了!为了引你现身,我才布下成亲这个局。顺便再探探你的心意喽。幸好,结果还算满意。]他伏在她发中,痴痴笑道。
他说的甚是云淡风清,厅中每个人却都是狠狠倒抽了口气。
莫云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晴儿成亲?!]
[是。]
[你!你到底把晴儿当成什么了!]
[你认为是什么就什么吧。]晴儿?他眼中只有他的计划,哪儿还想过什么晴儿,勉强算颗棋子。
[你你你!]莫云天指着他直哆嗦,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忽然听见奶娘高呼一声——[天啊!晴月小姐晕倒了!]
眼见莫云天慌慌张张奔了过去,落日仍有些怔忡,下意识望向江夕然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他很快道。
[你——]不管他说现在爱她是不是真的,好歹他也曾经那样疼爱过晴月,晴月为他晕倒,他竟连去看一眼都不肯?
他似乎看穿了她心思,低头笑道,[以前对晴月好,是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既然现在她不是了,那何苦再浪费感情?]
落日闻言震惊地看他,日光下,他容颜俊美有如鬼魅,笑容亦是绚烂得夺人心魂,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她知他向来冷漠,对不关己的人与事总懒得付出半分情感,可真没想到他竟绝情至此啊。
[不要管她。]他拥她更紧,在最靠他心口的地方,闷闷道,[她有莫家那么多人关心,不会有事的。]没爱上她之前,莫家人对她不好他根本视而不见,爱上她之后,她的委屈就是他的心头痛。
婚宴(四)
莫晴月的晕倒让大厅内乱成一团,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通通都围了过去,莫云天见江夕然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也算是彻底寒心了。他神色凝重地看落日一眼,扶起莫晴月,摇手叹道,[罢了罢了,这件婚事就此作罢吧。]
[不行!]江剑岁厉声道。看着莫云天父女,眼中尽是愧色,[莫贤弟,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晴侄女一个交代的!]
[不用了。]莫云天一脸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年,缓慢道,[随他们去吧。]
[老爷!绝对不能就这个算了!你要小姐以后怎么做人啊!!]一旁的奶娘尖声叫道。
[别说了!]莫云天猛然拔高了声音,难得的脾气吓愣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我是老爷还是你是老爷?我说算了就算了!]
[莫贤弟!你也不要再说了!我今天一定要给你一个交代就是!]他的通融让江剑岁更是羞愧不已,当下转向江夕然厉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晴月成亲!]
[不。]
[好,好,好,]江剑岁退后一步,连说了三声好,冷冷道,[今日你若不跟晴月成亲,我们江家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
他话一出,厅内众人都神色大骇,这话就等于是要断绝父子关系了!
[老爷!你说什么啊!]江夫人慌得差点晕倒,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儿子啊!]
[我没有这种儿子!]江剑岁神色冷冽。一脸的坚决。
[然儿!你快跟你爹道个歉啊!你快,快答应娶晴月啊!]劝不动丈夫,她只能慌忙转向江夕然,眼泪汪汪央求道。
江夕然慢慢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沉默半晌,柔声道,[娘,恕孩儿不孝。]话出口,他伸手拉过落日就向门边走去。
江剑岁脸色一沉,江夫人急得连声叫“然儿!”,见他脚步不停已到门口,当即双眼一闭,急晕了过去!
[夫人!]
[江夫人!]
身后叫嚷声一片,江夕然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疾步走到江夫人面前,握住她手,满面焦急道,[娘!你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江夫人慢慢睁开眼来,看见他的脸便一把抓住他,哭着道,[然儿!你不要抛下娘啊!]
江夕然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抬眼向江剑岁看去,后者却是板着脸迅速别过头去,显示心意已决。
他沉默着,忽然出手就点了江夫人一处|岤道,江剑岁震惊道,[你做什么!]
话虽问了,却根本不需要回答。被交到他手中的人,均匀的呼吸表明是被点了睡|岤。
[好好照顾娘。]父子两人对视片刻,他开口道。迅速就转回身,疾步向仍静静立在门边的女子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江剑岁心里的怒火忽然一下子就熄灭了,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是不舍。不舍,他们是父子啊,同样的倔强同样的固执。两人都清楚,他这一走,今生恐怕再不会回头。
[值得吗?]他伸出手,那女子却不握,只是神色阴郁道。
[值得。]他笑,手指抚平她眉间的郁结。
[她总会醒来,总会难过。]对于娘,她知他向来孝顺。为了她,值得吗?
他饶是笑,拥她入怀,耳边温和的声道,[为了你,有什么是不值得的?只是,]低头看进她墨玉般的眸中,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从此以后,我再不是擎天堡的少堡主。这样一无所有的我,你可还要?]
她微微一笑,主动伸手回抱住他,头轻轻贴在他宽厚胸膛,小小声道,[你怎么是一无所有呢。你还有我啊。]是,他有好多缺点,自私冷漠甚至是绝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此时此刻的他,可以为了她抛弃所有。即使是用一生换这个瞬间,她也心满意足了。
[是。]对于她第一次的主动靠近,他欣喜不已,怀抱小心收紧,像是揣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两人默默相拥片刻,他温声道,[我们走吧。]
她温柔看他,扬起笑容道,[好。]
十指紧紧相扣,迈出门槛的瞬间,身后有声忽道,[寒月!]
她停下脚步。
[照顾好自己。以后,]那声迟疑了片刻,蓦的急急道,[以后不要再回莫家庄了!]
黑眸闻言轻盍,脑中浮现一张清丽脱俗的脸,那少女红着脸道一声姐姐的样子其实一直在她心中不曾消散过吧。从来冷漠的是她,狠心的也是她。只是,她也许比每个人想象中的都要好一点。
[莫庄主放心,落日今生绝不会再踏足莫家庄。]睁开的眸,一径的清明。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她忽的反握住他手,紧紧的。现在劝他回头,根本就不可能。那么,这份幸福,就当再借她几天吧!
感觉到她手里的劲道,他只是温温一笑道,[走吧。]与莫家决裂,对她来说其实是件好事,至少她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
直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消失,莫云天仍是怔怔望着门边,嘴角边悄然浮现一抹苦笑,是,他一直是个很偏心很差劲的父亲,可是,作父母的又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莫家欠她的太多,他能允她的,又实在太少啊。与她决裂,是怕她回去刺激到晴月,可是何尝不是为了她好?他真的希望,她能幸福。
京变
“嘶——”响亮的马鸣声撕裂清晨的宁静,马车再往前冲了一点终于急急停下,车夫惊魂甫定地看着那突然冲出来挡在车前的人,紧握缰绳的手仍在轻微颤抖。好险!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搞什么鬼啊!]车厢内传来一声咒骂,跟着探出一张美丽的脸来。不耐的视线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面前的红衣女子身上,[是你?你要干吗!]出口的声显示她很不高兴,不过,对方的心情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女子冷着一张脸冲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推到一边,单脚踩在车上,掀开车帘就对着里面咆哮道,[裴映风!]车内原本小寐的男子这才抬起头来,看见她后俊容微露讶色,[漠姑娘?]她瞪着他,简直就像想把他的脸上瞪出个洞来,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想不告而别吗!]他侧着头,面上现出了然的笑意,温声道,[不是。我原本打算去跟你辞行的,可是见你还没起,便不想打扰。我有托人跟你说下的。]她闻言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又瞪他一眼,[以后你去哪里都要亲自跟我交代,听见没啊!]口气十足的专横。
他怔了下,[漠姑娘……]是不是该跟她说清楚?
[行了,]她挥手打断他的话,很随意地在他身边坐下,小手搭上他肩,[我累死了!一大早起来,连早茶都没用哎!赶快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吧!]听她的口气……他困惑地打量她一番,视线在她的包袱上僵住,[漠姑娘……你要跟我们一起上路吗?][废话,要不我追来干吗?!难道我喜欢跟马赛跑啊。]她很不耐道。身子又朝他贴近一点。
感觉到近身的热源,他神色颇有些尴尬,尽量不着痕迹地朝里面移了几分,[漠姑娘,我是要回浩烟门的。]她,她不会也要跟他回去吧?!
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我知道啊。所以才要跟你一起回去嘛。]她理所当然道,再次朝他身上靠去。
天![漠姑娘,这样……不太好吧?]他嗫嚅道。也不知是说她跟他回去不太好,还是说她靠得这么近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啊?]她闻言不仅没收敛反而更放肆起来。搁在他肩上的手开始肆意游走,嫣红的唇慢慢贴上他耳后根,有意无意地吹着气,娇声笑道,[啊?你说啊,到底有什么不好啊。]俊颜迅速绯红,他倏的站起来,几步退到车厢的另一边。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大笑声,他错愕抬头,见她以手捶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醒悟道,[你捉弄我?]她笑了好半晌才停下,看他一眼仍是忍俊不禁,哪有人是这样的?被逗一逗就脸红成那样!真是太有意思了!
跟个孩子一样……他无奈摇头,对于她的淘气向来是无可奈何。
[怎么?生气了啊?]看他摇头,她挑眉道。
[没。]他温温笑道。知她虽爱捉弄人,但从没有恶意。他一向不会生她气,就算真有气,看到她灿烂的笑容恐怕也早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来,过来坐啊。]他闻言忙在身旁的座位坐下,[我坐这里就好了!][也行。]她耸耸肩,很随和地接受他的意见,[那我坐过去好了。]他立刻神色僵住,睁大眼瞪着她慢慢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还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他的——他又倏的站起来,像被烫到一样猛抽回手,尴尬道,[漠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是哦。]她听完点点头,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话,抬头看他道,[所以,我们不能随便拉手是不是?]他脸上一红,点了点头。虽然说得直白了点,但好歹她是听进去了。
心下才松了口气,忽然又听她道,[可是,我们都握过好几次手了,也算肌肤相亲了,现在才考虑这个,会不会太晚了点?]红晕“轰”一下在他脸上炸开,他低着头,嗫嚅半天才道,[那,那是迫于形势……][哎哟,做都做了,还找什么理由啊。]她摆摆手,长叹口气,[反正我的名节是全毁了!这辈子看来也只能嫁你喽!]他闻言震惊地抬头看她,她也在看着他,面上没什么神色,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
[漠姑娘……]为什么从婚宴那刻开始,她对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呢?让他在面对她时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一个是不知该说什么,另一个是完全不打算开口。就在这份沉默似乎要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马车忽然再一次猛的停下,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叫唤,[漠大人!]裴映风几乎要感激起这个声音来了,忙道,[漠姑娘,有人在叫你呢。][我听见了。]大漠不满地瞪他一眼,干吗那么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跟她在一起很可怕吗?
[你,不出去看下吗?]也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跟他在一起,她似乎特别容易生气。
[放心,死不了人的。]她懒洋洋道,帘子忽被人一把掀起,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跳了进来。
[漠大人!出大事了!][怎么了?]中年汉子看裴映风一眼,大漠挥挥手道,[有什么就说吧,他是自己人。][是。漠大人,京师发生大事了!皇上他遇刺了!][哦?是吗?]她随口应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中年汉子一下子还没从她冷淡的态度中回过神来,愣了半晌才道,[行刺的人被拿下了,幸好是有惊无险!]她闻言不耐道,[竟然都没事了通知我做什么?]那帮胡人还真是没用,还以为能有什么大举动呢。行刺皇上?哼,谁要能伤到那个精得跟狐狸似的风见澈,她还真要敬佩不已呢!
[是,是皇上要小人来通知漠大人的。]皇上?!黑眸猛的眯起,京师出了事该是墨轩派人来通知她啊,为什么是皇上?
[皇上还有没有说什么?][皇上说,刺客已被押入天牢,等漠大人回去亲自审讯。]她闻言面色微讶,沉思片刻,转向裴映风道,[你先不要回浩烟门了,跟我去京师!][为什么?]他诧异道,她要回京师就是,为何要叫他同去。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啊!]她握住他手,神色坚决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先跟我回京师,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再陪你回浩烟门!]转头见他张嘴想说什么,她脸色一沉道,[我现在有很棘手的事要办,你听我的话就是,别再让我分心了!]他看她不耐的神色一眼,还是把到口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算了,反正回门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就依她吧,看她难得焦躁的样子,让她一个人回去,他也会不放心。心里不由叹口气,好象从认识她开始,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啊。
手心传来她的温度,这一次,他没有主动收回手,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道,[京师的事,很严重吗?]皇上遇刺,作为京师总捕的她,会很麻烦吧?
她没说话,握着他的手,心才稍稍定了下来。抓到刺客,本该交给刑部直接审讯的,皇上却一反常理,要她回京审讯。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就是,这个刺客根本就是她熟识的人!皇上想卖个人情给她,所以才希望私下解决。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去行刺皇上?风见澈又为什么会认为她一定会领这个恩?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这么多问题纠结,让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所以才冲口要他随她回京,只有他在身边,她的心才能安定下来啊。
交易(一)
甫入天牢,一股长年囤积的霉味立刻袭面而来,大漠忍不住以袖掩面,轻咳数声。天牢位于地下,平时关上大门便是阴暗一片,此时有狱卒提着灯领他们前行,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两边牢房里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四周尽笼罩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行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到了尽头一间小屋前,狱卒停下脚步,推开门道,[漠大人,请。]大漠弯腰进了门,屋内挂着一盏壁灯,灯光摇曳,在照不到的角落里投下厚厚一层影子。那刺客整个身子几乎就隐没在影子中,手脚皆被缚于柱上,蓬乱的头发垂下,遮住脸。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开门的声响,直到大漠走到身边,他仍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大漠靠前一步,还未有任何举动,他忽然猛的抬起头来,一张神色狰狞的脸立刻暴露在灯光下。面前的两人同时看清了他的样貌,或者该说,她的样貌。
大漠一瞬间怔了面容,身后的墨轩亦是狠狠倒抽了口气!
[啊——]那人整个脸都扭曲起来,拼了力气想挣脱掉身上的束缚,瞪着他们的眼中满是仇恨,撕裂了嗓子地咆哮着!
大漠深吸了口气,转向身边的狱卒道,[她是何时变成这样的?][送来时就是了。][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吗?][是。只要有人近身她就这样。]视线转向面前人,虽是熟悉的脸,但发狂般的表情显示她根本已经不认识他们了!耳边疯叫声不断,大漠忽然一步上前,迅速击上她后背。墨轩很有默契地跟着上前,飞快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接住她瘫下的身子。
大漠看他怀里昏迷的人一眼,即使被击晕,那人仍是紧皱眉头,面容不安地扭曲着。她忍不住长叹口气,伸手按住太阳|岤,沉默半晌才道,[赵狱头,人我先带走了。][大人请便。][多谢了。]大漠迈出牢门,墨轩抱着怀中人跟上,看她抿唇深思的样子,[大人,你可看出这是什么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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