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眷眷红尘(完整版+番外)

眷眷红尘(完整版+番外)第19部分阅读

    ,海山自晋升王爵之后,已有多年未曾上过战场,再好的宝刀,不用也是要生锈的,小弟敢断言,他那些乌合之众,定然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

    “乌合之众?”我止不住苦笑:“二哥,你可知道,海山手下十五万大军,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精锐之师,对他忠心耿耿,而且其中大多是铁甲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若真象你说的那么容易,大哥又何须为此忧心呢?”

    少华笑了笑,正待开口,被铁桢抬手止住:“三弟,你还记得台州知府雷子其吗?”

    “小弟记得,他是去年的探花,小弟的同年。”我轻声答道。

    “台州几年来一直山贼猖獗,百姓不得不携家带口,逃往他处谋生,雷子其上任不过一年,便联合当地驻军,将山贼肃清,使百姓安返家园,此人智勇双全,才堪大用,我已决定调任他为军师,随二弟出征。三弟不必为此担忧。”铁桢含笑望着我,原来他早已心有谋算,若果真有雷子其随行,或可弥补少华的不足之处,知人善用,方是上位者的智慧所在。倒是我多虑了。

    执起酒壶,为大哥和二哥斟满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注满了,我端起酒杯,笑道:“皇上英明。”

    少华离座拱手道:“请大哥下旨吧。”

    铁桢起身拉他坐下,笑道:“如今大军还在操练,二弟又刚回来,身上伤势还未完全痊愈,不如在府中静养几日,再走不迟。”

    听他提到伤势,我心中一惊,扭头看向少华。

    少华触到我询问的目光,脸上微微一红,开口道:“是小弟行事太过鲁莽,入宫行刺海山,被他发现,若非姑娘相助,我已经尸骨无存了。”

    原来如此,只是他该如何报答这位姑娘呢?我在心中苦笑,提起酒壶,给大哥和少华各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端起来,一口喝干。

    铁桢看了看我,眼中明显透着些担忧,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含笑道:“姑娘于你有救命之恩,做大哥的应该代朝廷好好赏赐她,感谢她为我朝留下一位大将之材。”

    少华忙道:“大哥,不必了,说过,她救我,不是为了赏赐。”他顿了顿,唇上露出笑容:“不过,我欠她的恩情,是一定要还的。”

    “二弟打算如何报恩呢?”铁桢轻轻扬眉,幽深的眸子却是看着我的。我低下头,望着手里的酒杯,玉质的杯子,有着优美的弧线,闪着淡淡的光芒。

    少华的俊脸又红了红,低声道:“姑娘身世飘零,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我已禀明母亲,要给她一个名分。”

    我手一倾,杯中酒水溢出了少许,溅在桌上,淡红的颜色,香气扑鼻而来。

    少华讶异地看我,铁桢急忙掏出一块绢帕,亲自将我面前的酒水拭尽。柔声道:“三弟,这酒虽香醇,后劲却很大,喝得太急,容易醉,这一杯,不如大哥代你喝了。”

    我一惊,忙道:“大哥……”话未说完,铁桢已经伸出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连酒杯握在一起,送到自己唇边,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少华在旁笑道:“三弟已经身居相位,酒量却还如当日一般,几杯便醉了。”

    我扭头看着他,心里又气又笑,说不出话来。

    铁桢轻轻松开我的手,唇上依然带着微笑,语气平和道:“二弟,三弟,还记得当日在杭州的往事吗?”

    少华笑道:“小弟从未忘过,当日我们和三弟在观音塔前相遇,驿馆中结拜为异姓兄弟,许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他顿了顿,转眸望着我:“如今转眼一年,三弟已经做了当朝丞相,将来必然位极人臣,封妻荫子,名垂青史。”

    少华想和皇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能吗?

    至于封妻荫子,这对我来说,更不可能。我暗暗苦笑着,没有理他,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壶,想再倒一杯,铁桢伸手握住我的手,语气低沉:“不要喝了。”

    “不妨,大哥的梅花酒味道香醇,小弟心甚喜之。”我淡淡一笑,想推开他的手,他固执地握着不放,专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你若喜欢,明日大哥派人送两坛到你的相府去,但是今晚,不要喝了。”他握着我的手温和而不失力道,让我无法挣脱。

    “多谢大哥。”他在担心我吗?怕我喝醉伤身。最关心我的人,原本就是他啊。我不再坚持。

    铁桢轻轻笑了两声,松开我,转向少华:“二弟,你平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征战沙场,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少华不假思索道。

    “好,好兄弟。”铁桢哈哈一笑,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转眸望着我:“三弟,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就是小弟此生最大的心愿。”我坦然答道。

    铁桢微微一愣,看着我的眸色忽然深沉了几分,缓缓开口:“这就是你的心愿?”

    我含笑望着他:“只有这样,我才会开心。”这也是他的心愿吧。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是每个有为之君的心愿。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实现呵。

    放在桌下的手忽然一紧,不知何时,他已将我的手握入掌心,紧紧地握着,似乎永远都不想松开。我手上悄悄用力,想挣出来,可是他握得太紧,根本动弹不得。

    “大哥的心愿是什么?”少华问道。

    铁桢轻轻扬唇,话中带着笑意:“三弟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他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声音低沉的近似耳语:“这个心愿,一定会实现。”

    是啊,会实现,不过到了那时,我一定已经离开朝堂了吧。我缓缓立起身:“大哥,二哥,小弟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还早,为何不多喝几杯?”少华开口道,有些讶异地看着我。

    铁桢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松开我的手:“也好,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此刻,只有他明白我。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只有大哥,只可惜,他为何是皇帝。

    我不理少华,转身离开,此刻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真得只想静一静,什么都不想,不去想将来,连现在都不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品尝痛苦的滋味。再痛苦一次,又有何妨?是不是外表坚强的人,都要多受些伤害呢?

    可是,为什么连一个人静一静,这样小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呢?

    不一会,我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追来。我知道,那是少华的脚步声。

    “三弟,等等我。”少华急声唤道。我也不答,闷着头向前急走。

    听着他的脚步声追过来,听着他轻声唤我道:“三弟,三弟。”我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他。一直出了宫门,也不坐轿,挥手命轿夫回去,走到僻静的大街上,才停下脚步,冷冷道:“二哥,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送送你。”他的语气竟有几分恋恋不舍

    啼笑皆非

    “这么近,有什么好送的。”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闷着头走路。

    少华紧走几步,和我并肩而行,笑道:“三弟,二哥这些时日见不到你,心里想念得紧。”

    我本待不理他,忍了忍,还是开口道:“是吗,那当日在青城,你为何不告而走呢?”

    “那是因为……。”少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一阵,叹道:“不说也罢。”

    “很好,我也不想知道。”我快步离开他,他很快追上来道:“三弟,你别生气,我匆匆离开,也是出于无奈。”

    “不必说了。我还有事,二哥请回吧。”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少华一把拉住我:“三弟,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段日子,我天天都盼着和你见面,一起喝酒,谈天,如当日在杭州一般快意。”

    “只可惜小弟政务繁忙,没有闲瑕陪二哥喝酒,真是对不住。”我用力甩他的手。他使劲握着不放:“三弟,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气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华闭上嘴,看着我只管笑。

    我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快,没好气道:“这么开心干什么,是天上掉银子,还是摔一跤绊到金元宝了?”

    少华笑道:“确实是件开心的事,我们本来是兄弟,这回要做姻亲了。”

    “是吗?”我暗哼一声:“二哥这话,我可不明白。”

    “你还不知道?”少华疑惑地看着我:“你叔叔没对你说。”

    “说什么了?”我故意装糊涂。

    少华笑道:“就是……。”

    我挥手打断他:“我很困了,要回去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等一等。”少华一把拉住我:“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喜事吗?”

    “能有什么喜事,比得上皇甫将军携美人平安归来呢。”我笑道,心却象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疼。

    少华脸上一红:“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相府快到了,二哥请回吧。那位姑娘还等着你陪她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听。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远处,相府的后巷透出些许灯光。

    “三弟,等一等。”少华急忙叫住我。

    这个呆子,我呼出一口长气,缓缓转过身,许久道:“说吧。”

    “听我娘说,你那位堂妹,人品性情与你十分相似。”少华低下头,盯着我左看右看。

    “那又怎样?”我反问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稍稍后退一步。

    少华看了我好一阵,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见他这么开心,莫名的,我有些恼。

    少华止住笑,表情变得很认真:“我一回来,娘就对我说了,说为我订下了你的堂妹孟丽君。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抬起头看他,他的脸庞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的,象是隐在雾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堂妹长什么模样,性情如何。”

    “可是我知道你。”少华唇上溢满笑意:“你的人品那么好,性情又开朗,相貌也……。”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缓缓开口道:“所以我想,你堂妹定然是位才貌双全的好女子。”

    人品那么好,性情又开朗,这就是他心中的我吗?心底深处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只可惜,你堂妹还在江宁老家。”少华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怅然:“我很快就要奔赴前线,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你这么想见她?”我低声道。不知不觉已经进了相府后门那条巷子,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少华不答,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忽道:“三弟,你堂妹长得象你吗?”

    “不象,一点都不象,我堂妹生的貌似无盐,赛过夜叉,针线刺绣,样样不知,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我咬牙恨恨道。

    少华吃惊地看着我,好一阵方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一定很失望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倘若知道我就是孟丽君。他会后悔他娘订下这门亲事吗?女扮男装,逃婚,考状元,上战场,这样离经叛道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敢娶呢。

    少华沉默了一阵,忽道:“我不会后悔。”

    听他说得这么坚决,我不禁一愣:“为何?”

    “亲事是我娘定的,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爹娘做主,我怎么会后悔,更何况是你的堂妹。”少华开口道。

    “倘若她不是我堂妹,只要是你娘定的,你都会愿意吧。”我忽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这个傻瓜,就算他娘给他订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他肯定也是愿意的。

    少华笑了笑:“也许吧,但是没这么开心。”

    “貌似无盐,赛过夜叉,你也开心?”我出言讥道。

    “孟小姐出身大家闺秀,孟伯伯一家爱如掌上明珠,怎么可能相貌丑陋,三弟,你跟我说笑呢。”少华舒展了眉笑。

    该傻的时候,他却不傻。我顿了顿,假意笑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少华大喜,笑道:“三弟,那位孟小姐,一定和你长得十分相象吧,她的品性才情可比得上你?”

    “和我很相似。”我笑道。

    少华顿时一脸喜色:“那就好。”

    “只可惜……。”我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少华疑道。

    “没什么,小弟先恭喜你了,早日纳得娇妻美妾在怀。”我道。说完转身就走。

    少华忙上前拉住我道:“三弟,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高兴着呢。”我笑着开口,心却象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疼得厉害,却没有眼泪。

    “可三弟的样子,不象是高兴啊。”少华低下头,盯着我的脸看。

    “傻的,你要成亲,我怎么会不高兴,将来大哥也是要成亲的,做兄弟的当然会为你们高兴,只是,成亲之后,我依然是我,而你却不再是从前的你了。”我微笑说道,心里忽然没来由地酸了一酸。

    “三弟这话,我听不懂啊。”少华疑惑地开口道。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将来会懂的。”我不想再说,转身去推后门,手还未触到门环,就被他拽了回来:“三弟,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我看着他道。

    “很久没有看过你不戴面具的样子。”少华向四处望了望,声音有些低沉:“你能不能……”

    “看好了,她和我长得很像。”猜到他后面的话,我急忙打断。

    少华轻声笑了:“是啊,我第一眼看到,就感觉象看到你一样,心里特别开心,觉得特别亲切。”

    “这样啊。”我轻应一声,微微皱眉:“你能不能把手放开,很疼。”他握得越来越紧,我有些吃不消了。

    “哦,对不起。我不自觉就……。”少华的脸,在月光下微微一红。

    “没关系。”我轻轻揉了揉手。推开后门,门内是相府的后院,种满了花草,还好,小兰那丫头不在。

    “等等。”少华再次唤住我。

    我苦笑着顿住脚,回头看着他。

    少华几步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腰上,语气有些急切:“那块玉佩呢?”

    “不小心丢了。”我淡淡道,那块少华送给我的玉佩,在我腰上系了多久,有一年吧,如今静静地躺在御花园的水池里,也许永远没有再见天日的时刻,夜风吹起我的衣襟,腰上空空的,心也似乎突然空了一块。

    “怎么会丢了?”少华吃惊地说,见我脸色一变,急忙改口:“丢了没关系,我再买一块送给你。”

    “不用了,我还有玉佩。”我抬脚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地往里走,不去看他的脸色,也不去猜他心里想什么。他想什么,都与我无关了,对吗。

    因缘际会(一)

    江北。

    海山手执弓箭,立在偌大的王府后园,瞄准远处的飞靶,手一松,箭如寒芒,夹着劲风,飞射而出,枝枝命中。

    身后传来一声喝彩声:“北宁王好箭法。”口音有几分生硬。

    海山扭头回望,只见一个穿着汉人服饰的异族男子立在身后,面带笑意。阿桑在旁道:“禀王爷,这位就是匈国使臣阿保大人。”

    海山将弓箭递到阿桑手中,轻拂衣袖,意态优雅,唇角含笑道:“是阿保大人到了,你家主子莫非已经想好了。”

    阿保满脸堆笑:“王爷,在下来,是为主子带一句话,除了王爷答应的北疆七城,每年岁贡,还要加一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海山轻轻坐下,端起丫环递上来的一杯香茶,轻抿一口,意甚悠闲。

    “主子说,他想向王爷要一个人。”阿保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丫环递来的香茶,似模似样的喝了一口。

    “什么人?”海山神情不动,转眸望着远处,那是京城的方向。

    “右丞相张好古。”阿保一字一顿道。

    “是她。”海山双眉轻扬,神情有一丝讶异:“你家主子为何要她?”

    “张好古是主子最大的仇人,主子说,要将他抓回去,慢慢地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方能解心头之恨。”

    “是吗?”海山轻笑两声:“你家主子倒是有趣得很啊,好吧,请你转告他,本王已经答应了。”

    “多谢王爷。”阿保面露欣喜之色。

    海山并不抬头,扬声吩咐:“送阿保大人。”

    下人领着阿保告辞离去。一直侍立在身后的阿桑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王爷,你真得要把北疆七城和张好古送给耶朵?”

    海山从鼻中冷哼一声:“你说呢?”

    阿桑疑道:“王爷的意思是?”

    “北疆七城,张好古,都是我的,他一样都别想得到。”海山唇角上勾,露出一抹冷笑。

    “王爷英明。”阿桑面露喜色。

    海山背着手,在院中踱了几圈,停下脚步,冷冷道:“阿桑,你立刻进京,为本王办几件事。”

    “请王爷吩咐。”阿桑道。

    “第一,牢牢地看着阿保,他若敢违背盟约,立刻假铁桢之名将他杀了。第二,暗中联络本王留在朝中的旧属,晓以利害,令他们继续为本王效命,第三,替本王杀了那个贱婢。”

    阿桑惊道:“王爷要杀顾姑娘?”

    海山脸色阴沉:“背叛本王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阿桑神情一震,没有马上答话。

    “怎么?你办不到。”海山怒声斥责。

    阿桑慌忙跪倒于地:“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与其杀了顾姑娘,不如留她一条性命,也许对王爷更有利。”

    海山看了看他,唇上忽露出一抹笑意:“为什么?”

    “王爷明鉴,顾姑娘与刺客私逃,确实罪不容赦,只是她已经进了将军府,又得皇甫少华信任,或可助王爷成就大业。”阿桑道。

    “私逃?”海山冷笑:“有谁能在本王的眼皮底下私逃?若不是本王暗中遣走东宫守卫,又将追兵撤回,他们能逃得了吗?”

    阿桑大为震惊:“王爷即然放她走了,为何又要杀她?”

    “让她救走皇甫少华,是因为皇甫少华还不能死。”海山收敛笑容,脸色阴冷之极:“这个贱婢背叛本王,私放刺客,又改名换姓,隐身将军府,自以为聪明,只可惜,她瞒得了皇甫少华,却瞒不了铁桢,铁桢很快就会查明她的身份,若不杀了她,只会误了本王的大事。”

    闻听此言,阿桑暗自一凛,不敢再说,叩头拜道:“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滁州。

    苏堂坐在一家下等小酒馆里,脚下堆着一大堆酒坛子,手里还提着酒壶,不停地往嘴里灌酒,有一个人走到他面前,抢过他手中的酒壶,也学他的样,往嘴里灌酒,苏堂不满地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惊呼道:“玉真郡主。”

    “你认错了,我不是郡主……。”玉真泪流满面,脸上却还是笑容,一边灌酒,一边喃喃道:“爹娘不要我了,哥哥也不要我了,在这世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玉真哈哈大笑,笑声中泪水滚滚而下。得到全家遇难的消息,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她一下就懵了,而她的铁哥哥,也至今没有派人接她返京,恍若已经将她忘了,她是他的未婚妻,是皇祖父亲口许下的婚事,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把她孤单单地丢在滁州,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念他,喜欢他,这也错了吗?他应该接她进宫,册封她为皇后。

    望着眼前这散发着悲伤和绝望的女子,思绪忽然回到十年前的今天,爹爹苏科在狱中写下自白书,服毒自尽,三司会审,判苏家满门抄斩。

    那一夜,密集的脚步声,刀剑闪着寒光,娘哭着将他推上马背,忠心耿耿的老仆拼死将他救出京城,从此改名苏堂,天涯海角,孤单一人。已经整整十年了,他去过匈国,大食,高丽,最后又回到了中原。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家,而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再也没有人认识他,再也没有亲人在等着他回家。

    轻轻扬起手,向小二唤道:“再来一壶酒。”小二穿过酒桌,将热好的烧酒递到他面前,苏堂接过酒壶,长叹一声,低声道:“在这世上,我也没有亲人了。”说完,不再理她,继续喝酒,两人就在这里你一壶,我一壶,不知喝了多少酒,直到小二上前催道:“两位客官,我们要打烊了。”

    玉真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镶金珠的镯子,扔给小二:“拿酒来,你还怕我付不起吗?”

    小二面露难色,苏堂露出一抹苦笑,把镯子塞回给玉真,掏出两锭碎银,放在桌上,玉真道:“你干什么……我有钱……不要你付钱。”她显然已有了七八分醉意,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苏堂强行拉起她,拖着她出了酒馆,走到街上,松开她道:“郡主自己保重,我走了。”

    “好,走,都走。都离开我。”玉真笑着,又以手捂面,哭了起来,“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连铁哥哥,他也讨厌我,他宁愿喜欢一个男人,都不肯喜欢我。”

    苏堂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转身离去,走到拐角处,终究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回头望去,玉真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被石块绊倒,摔倒在地。苏堂犹豫片刻,转过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正要出手扶她,却听到她喃喃低语:“铁哥哥,我要见铁哥哥……”

    苏堂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想见你的铁哥哥吗,有个人一定能帮你。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她。”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忽然夹了一抹叹息:“只是,见了又如何呢?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什么……你说什么?”玉真醉意阑姗。苏堂不顾她挣扎,用力拖着她,向城外的军营走去。那里有滁州城最快的战马,可以助他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京城。

    御花园。

    铁桢静静地立在水池边,手中握着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精致的水纹,正是丽君赌气掷入池中的那一块,洁白的颜色,摸起来温润光滑,显然原先的主人对它十分喜爱,时时摩挲。

    贾恢快步走近:“皇上。”

    铁桢并不回头,轻声道:“怎么样?”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查清,宫人册上确有一位名唤赵的普通宫女,湖州人氏,父母双亡,家中再无亲人,此女年方十七,进宫已有半年,本在东宫中执掌灯之职。皇上率御林军平叛当晚,东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都死伤殆尽,无法确认这位赵姑娘,是否就是宫人册上的赵。”贾恢答道。

    铁桢眉头紧锁,思索了一阵,开口道:“一个普通宫女,竟能将少华从防备森严的东宫中救出来,你觉得,这可能吗?”

    贾恢说道:“皇上莫非早就对这女子的身份有所怀疑?”

    “海山为人j诈,怎会让一个小小宫女在他的眼皮底下救走刺客,所以说,这女子绝不会是普通宫女,对她的身份,朕确实有所疑虑。你派人继续追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铁桢将玉佩揣入怀中,低下头,望着水中的游鱼,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贾恢面露忧色:“皇甫将军有意纳这位女子为妾,若这女子果真心怀叵测……。”

    铁桢挥手止住他,眸中露出一抹笑意:“不必说了,朕自有安排,记住,此事绝不可让皇甫少华知晓。”

    贾恢一愣,悄悄看了他一眼,很快答道:“奴才遵旨。”

    因缘际会(二)

    今日是吏部大考的日子,考题分三类,诗词歌赋,史书经典和当今朝政。以论述当今朝政所占比重最大。坐在考场之上,下面全是黑压压的考生,大多是年轻的面孔,脸上朝气蓬勃,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考试到傍晚时分方才结束,明日是礼部大考,由周大人主持,七日之后方是殿试,由皇上御笔亲点头甲三名。分封状元、榜眼、探花。

    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擦黑了,看到府门外停着的轿子,上面打着皇甫家的印记,我不禁停下脚步,下人迎上来道:“相爷回来了。”我指着轿子道:“怎么回事?”

    “皇甫将军前来拜访,还带来十几箱礼物。”下人恭恭敬敬道。

    “哦,知道了。”我以手摸头,头忽然有些疼,少华他登门拜访,不会是催着我早日来京,和他完婚之后,好迎娶那位娇美的妾室姑娘吧。

    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进前厅,先朝着上首微笑着的双亲施礼道:“叔叔,婶婶。”再转向一旁客座上的少华:“皇甫将军。”

    “三弟,你回来了。”少华迎上来,朝我微笑。

    我转眸望向那一担担扎着红绸,整齐放着的彩礼,故作惊讶:“皇甫将军,你带这么多礼物到相府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爹满脸喜色,抚须笑道:“少华是来纳彩的,顺便商议婚期,我已命厨房准备一桌酒席,今晚就在府上一同热闹热闹。”

    少华笑道:“多谢岳父大人,家母言道下月初三就是黄道吉日,只不知丽君姑娘何时到京?”

    爹娘都扭头看着我,我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笑道:“本该早来的,只是堂妹在后园种了几棵玉兰树,说要等花谢了,才肯来京呢。”

    爹娘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娘很快笑道:“是啊,是啊,这孩子,就是这么喜欢种花,下月初三,玉兰花也差不多该谢了,到时我一定派人接她来京,也好和贤婿完婚。”

    听她话里的亲近,都改口称贤婿了,再看看爹,也是满脸的快意,我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气闷,忍不住开口道:“皇甫将军,我这堂妹性子古怪得很,若是玉兰花谢了,又改种别的什么花,这婚期也不知要拖到几时?”

    爹娘面露惊诧之色,异口同声道:“还要种花?”

    少华吃惊地看了看我,很快立起身笑道:“想不到丽君姑娘也是爱花之人,婚期再往后推几日,本不妨事,只是小婿军务繁忙,不知何时就要奔赴驻地,若是能早些接丽君姑娘来京完婚,就再好不过了。”爹娘微笑点头,正待说什么,被我以目光止住,轻笑两声道:“皇甫将军真是性急啊。你若是等不了,不如先纳妾,再娶妻也无妨啊。”

    我的语气透着淡淡的酸涩,连自己都听得出来,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想好了放下,为什么还是要难过。

    爹娘怔住了,扭头看向少华。

    少华登时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地咳了一声,开口道:“不瞒岳父岳母大人,小婿这次能够脱险回来,全赖一位名叫的姑娘相助,小婿已禀明家母,待迎娶孟小姐进门之后,就纳她为妾室,未及禀报岳父岳母大人,还请岳父岳母大人恕罪。”

    对他来说,三妻四妾,是件很平常的事吧,就算他心里喜欢,却不会只娶一个女人,这就是男人吗,总是想要太多,永远都得不到满足。我原以为少华不一样,是我错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又怎么会有专情的男人呢。

    爹恍然道:“原来如此,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属平常,即是亲家母已经应许了,又何来恕罪之说,只是……。”他转眼看着我,我佯作未见,淡淡道:“叔叔婶婶,我还有事,先回房了。”不理少华,转身离去。身后象是传来娘的一声轻叹,娘在为我叹息么?

    自从爹娶了二娘以后,娘受的苦,受的气,一定不少吧。男人为何总是要伤女人的心,女人爱的越深,就伤的越深。伤到最后,还要强颜欢笑,多么可悲,而我,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女人,因为我不会再给少华任何伤我的机会。

    我不敢回头看娘,索性加快脚步,穿过回廊,刚走到后园门口,远远地看到小兰娇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挖着什么,不禁走到她身后道:“在做什么呢,小丫头。”

    小兰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道:“小……公子,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我笑,笑得很灿烂。

    小兰也露出一脸喜色:“公子,皇甫少爷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吗,只不知喜从何来啊?”我敛起笑容,淡淡道,伸手轻轻掸去袖上的灰尘。

    “公子,你不高兴么?”小兰诧异道。

    “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接过她手中的花锄,在地上发泄似地狠狠掘坑。一边道:“要我说,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公子,你没事吧。”小兰伸手探我的额头,我闪身躲开她的手,不悦道:“干什么?”

    “你……没有哪儿不舒服?”小兰迟疑地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避开她的话题,淡淡道:“你想见他,就去见好了,他现在在客厅,晚上还要留下来吃饭呢,不过,你可给我记住了,绝不能泄露我的身份,还有……”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从现在开始,最好换上男装。”这相府里,都是大哥安排的人,对我的身份,大哥定然早已心知肚明。我并不担心他们知道什么,知道也没关系。

    见小兰一脸讶异,索性加重语气道:“他若是见你是女装打扮,定会怀疑我的身份,不是我想瞒着他,只是他这人藏不住话,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可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是,公子。”小兰这丫头看来被我这番话吓得不轻,脸色都变苍白了,“只是,想见皇甫少爷的,可不是我啊。而是……”她顿了顿,偷偷看我的脸色。

    “难道是我不成?”猜到她后面的话,我心中不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地上的菊花苗培入土中,问道:“好好的,怎么想到种菊花?”

    “老爷说要种些杭白菊,等秋天到了,摘下来晒干了好入药。”小兰道,一双圆眼依然悄悄地盯着我看。

    “秋天?”我轻轻笑了两声:“你以为,我们还会在京城待到秋天吗?”

    小兰惊道:“公子要离开这里吗?那皇甫少爷怎么办?”

    “他?开心着呢。”我淡淡道。

    “怎么会开心,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喜欢皇甫公子了?”小兰压低声音问道。

    “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我弯下腰,用力磕去锄头上的泥土。

    “可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爹娘作主,这亲事已经订了,小姐不会想反悔吧。”小兰嗫嚅道。

    “我做过的事,我从来就不会后悔。”总觉着感情是一对一的,容不得分享,至少,我不会和别人分享一个人的爱。倘若这样的残缺不全,我宁愿放弃。

    “可是……奴婢看得出来,皇甫少爷,他是喜欢你的,你若是走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小兰低声道。

    “傻丫头,他根本就不知道孟丽君是谁,何来喜欢,又有什么好伤心的?”我将手中的锄头随手架在栏杆上,淡淡道:“没有了我,他很快就会和别的女人订亲,娶别的女人为妻。再纳上十个八个美妾,开心都来不及了,还伤心呢。”

    少华,如果知道我是女人,他会不会喜欢我呢?也许吧,但他不会只喜欢我一个人,他也不会只娶我一个妻子。

    因缘际会(三)

    “我不信,皇甫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他若是不喜欢小姐,当初就不会千里迢迢送小姐去京城,更不会把家传绝学教给小姐。”小兰道。

    “小兰,你不会明白。在他那种男人心里,把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送我去京城,是因为义,教我武功,也是因为义。和喜欢根本没关系。”少华对我,应该只是兄弟之义吧,毕竟,在他眼里,我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就让他永远把我当成男人好了。

    风吹来,脚下嫩绿的花苗,在风中轻摆,忽然想起秀珠,许知远和木秀珠到现在还没有音讯,难道他们一起远走高飞了。连带着想起江北的海山,几个月过去,这个男人倒是平静的很,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

    “可是……。”小兰还想说什么,我急忙岔开话题道:“小兰,你说,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好,还是嫁给喜欢自己的人好。”许知远喜欢木秀珠,木秀珠喜欢的是海山,而海山喜欢的却是江山,皇权。

    为什么人生总是这样,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又不喜欢。怎样才算两全其美的结局。

    小兰愣了一下,露出一脸苦相:“小姐,你这个问题好深奥,小兰答不出来。”

    我轻轻一笑:“如果是我,我宁愿嫁给一个喜欢我的男人,却不会嫁给一个我喜欢,但却不喜欢我的男人。”在少华心里,我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是他娘给他订的亲事,根本没有考虑他的意愿,更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

    小兰讶道:“为什么?”

    “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会因为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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