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冬垂眸,用余光瞟着自己的独臂,其实,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可是,若能重新得回手臂,自然是更好了。可他抬头,望着阿萝认真的神情,想到当年自己居然在狐王那般年幼正需要照顾的时候,撇了她而去,顿时涌上一抹愧疚。“雪冬不过是一只身份普通的雪狐,不敢奢望,请狐王无需放在心上。”
阿萝亲自扶起雪冬,“我知道,当年我不懂控制体内的灵力,烧伤烧死了许多妖灵,他们怕靠近我会小命不保,便欺负你灵力低下不敢抵抗,强要你来照顾我。你那时虽然心有不甘,可你毕竟认真照顾我了。当时伤了你,也却是我的错,我不怪你弃我而去,你亦别放在心上了。”顿了顿,继续道,“可这些年,我一直记挂着你,如今我有能力了,总是想着要帮你重修手臂。”
雪冬诧异地凝着阿萝,只见她笑容真诚,竟一时让他移不开眼,“我”
“如有办法,便告诉我,也好让我了却一桩心事。”
雪冬沉默良久,忽然又跪了下来。
“雪冬?”阿萝想扶起他,他却不肯。
雪冬仰头望着阿萝,眼神坚定,“若狐王不弃,便赐雪冬银狐之力。”
“你想好了?”银狐的身份,可以令狐族中众狐妖趋之若鹜,可却至今没有一个人敢到她面前,对她说这样一句话。因为他们都明白,成为银狐需要一个过程,一个可以让他们痛不欲生、随时丧命的过程。妖灵修行不易,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是。”雪冬坚定地点头。在今日在见阿萝之前,他都从不曾起过这样的野心。他与其他的狐妖不同,他不是害怕会失败,而是他觉得他的日子已经逍遥自在很好了,不需要改变什么。可现在,他忽然愿意冒险去尝试。不是因为他又有了野心,而是因为他抬眸,望着正在为他隐隐忧虑的阿萝。原来,有时候,让一个人死心塌地,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笑容或者一个眼神。
银狐之选,是狐族中仅次于狐王诞生的大事。
按着惯例,是狐王从已修成|人形的狐妖中,挑选灵力资质上佳的狐妖。
雪冬的资质,实在算不得多好,所以当阿萝把这事知会众多狐妖的时候,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狐妖顿时炸开了锅。
反对之声不绝于耳,阿萝撑着下巴,任他们越讨论越激烈,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他们都不想让曾经是他们欺侮对象的雪冬,凌驾于他们头上罢了。她向着雪冬所在瞥了一眼,只见他垂着眸,孤立无援地站在狐妖之中。
他缓缓抬头,望向阿萝,似乎有了退却之意。
阿萝移开眼,淡淡笑着,抬起手,示意众狐妖安静,“那么谁能把你们讨论的结果,告诉我?”
众狐妖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阿萝缓缓站起身,昂首俯瞰众狐妖,一条巨大的赤红色狐尾,在她身后显现。她抬脚往雪冬所在走去,刚下一个台阶,那狐尾啪地一下如孔雀开屏似地,分裂成九条摇曳摆动的尾巴。她身后赤红一团,好似一团热烈燃烧的大火,带着灼热炙烤的温度,逼得狐妖们纷纷退散开来。
只有雪冬,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退却。
他们的狐王,竟然是九尾火灵狐王!
这是阿萝第一次,在众狐妖面前,展示她那九条赤红如火的狐尾。如果,她的狐王身份还不够威慑众狐妖,那么这九条张扬摇曳的狐尾,足以让他们明白,她有的不止是狐王这个身份,她更有这个能力,决定任何一件事,不容置疑!
阿萝停在雪冬身侧,拉起他空荡荡的袖子,淡扫众狐妖,眼神所过之处,狐妖们皆垂眸以示敬意,“如此,便这样定了。”
脱胎换骨的过程,仿佛没有传说中那样难熬。
雪冬缓缓睁眼,见阿萝正背手立在白雪中,虽身形纤弱,却气势不减。
阿萝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笑道,“往后,你便是银狐了。”
“雪冬誓死效忠狐王!”
阿萝摇头浅笑,这并不是她如此做的初衷,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阿萝与雪冬说话间,一只狐妖急匆匆地求见,“启禀狐王,外头来了一头驴。”
“驴?”阿萝诧异,她可不认识什么驴,“何事?”
“那驴是被一头狼妖追逐到此的。”
狼妖?“带我去看看。”狐族与狼族关系微妙,她本不欲管这种闲事,不过,狼族也欺人太甚,竟然跑到他们狐族门口寻事。
话说那日广厦离开无形居后,童儿便也偷偷遛了出来。
奈何,人间可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玩,他变成驴身溜达的时候,差点被人宰了,变成孩童的时候,又几次三番被拐卖。
他简直欲哭无泪,想回天道中去,可把守入口的门神已经从瞌睡中醒了过来。要是被发现,他私自下界,被禀告去天帝那儿,可不是好玩的。
他想来想去,只能自动来北极雪山找广厦上仙认错,让上仙带他回去。
可谁想,他就这样倒霉,一入北极雪山,就被一头狼妖盯上了,他拼命地跑,才在差点被抓到之时,跑到了狐族领地。
童儿远远看到阿萝殷红的身影,兴奋地又跳又嚷,对着阿萝喊道,“小狐狸,小狐狸,快救我!”
小狐狸?阿萝沉着脸,抬眸,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胖的小儿,伸着莲藕般的小手,对着她不停地挥动。这么个三寸丁,居然也敢这样叫她?
阿萝走近,示意挡在童儿与狼妖之间的狐妖可以退下了。
童儿一看他与狼妖之间没人阻挡了,立马一溜烟躲到阿萝身后,指着狼妖,“小狐狸教训他!教训他!”
阿萝不禁皱眉,她似乎不认识他。可他身上竟然有类似于广厦的灵气。
雪冬见阿萝不悦,便直接动手把童儿从阿萝身后拎了出来,“好个放肆的驴妖!”
童儿顿时嘟着小嘴,张牙舞爪地想要踢打雪冬,奈何他的手足太短,怎么都碰不到雪冬,只得愤愤道,“谁是妖精,你才是妖精!”
阿萝不理睬童儿,当务之急是先打发走不远处的狼妖,再处理这头胆大妄为的小驴。她抬眸望去,淡淡道,“既然这头小驴已入我狐族境内,那只能请狼兄无获而返了。”
“你便是狐王?”狼妖素来比狐妖狠戾,加之狐王年幼,狼族中的狼妖素来不把狐妖放在眼里。时常借机寻事,欺侮狐族。不过,自九百年前狐王历百年之劫之后,狼族司祭便当众警告众狼妖,不得再得罪狐族。他们皆不知为何,但是,司祭的警告,他们又不得不听。
“是。”
狼妖听罢,仰头笑道,“如此美人,妖中亦是少见。既然美人想要这头驴,那我便当做见面礼,送予狐王。”
好猖狂的狼妖,在狐族领地还这样口无遮拦。“放肆!”雪冬怒道,扔下童儿,就想上前与之打斗,维护狐王的威严。
可阿萝却伸手拦下雪冬,“多谢狼兄相赠,请回吧。”
“美人,在下狼王之子天啸,今日唐突,他日再登门请罪了。”说罢,便消失了。
阿萝望着狼妖消失处,微微沉思,这狼妖天啸,似乎话中有话。
“小狐狸,小狐狸。”童儿一见狼妖走了,顿时生龙活虎起来,抓着阿萝的衣袖不撒手,“小狐狸,你”
阿萝猛然回眸,锐利阴鸷的眼神,吓得童儿想说的话都噎在喉咙口。她一把拎起童儿,转而对雪冬吩咐道,“你去知会众妖,密切注视领地附近的狼妖,若有异动,即刻禀告。”
“是。”
阿萝拎着童儿,步履迅疾地往她的居处走去。
童儿被阿萝放开,双脚着了地,心里才觉得踏实了一点,瘪了瘪嘴,“小狐狸,你长大了,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
阿萝不悦地皱起眉头,这头小驴,自己才这么一丁点,说得好像看着她长大似的。“你怎么认识我的?”
“你每次渡百年之劫,我都看到。”
“怎么看到的?”
“上仙开了窥天镜,我偷偷看到的。”天知道,这是九百年来,上仙除了打坐修炼之位,唯一的娱乐活动。
“上仙哪个上仙?”
“广厦上仙啊,你不是认识的嘛。”
广厦上仙!广厦上仙!阿萝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不断地回旋着童儿稚嫩的嗓音。广厦上仙她的石头妖怪,竟然是上仙!
童儿担心地看着阿萝一脸天要塌了的神情,“小狐狸,你还好吧?”
阿萝一脸苍白,她扶着座椅的扶手,才勉强站立。她垂着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深沉的影子,盖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她像个木头人似地站了很久,才缓缓抬起眸,“我要你发誓,不对任何人说起,我知道广厦是上仙的事情。若违此誓,便失去仙籍,沦为凡驴。”
“不要。”童儿想也不想就拒绝,他说话老是漏风,最怕保守秘密了。
“不要?”阿萝半眯着眼,冷冷勾唇,“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灭了你的魂识,让你轮回都不能。”
呜小狐狸好可怕。童儿立马屈服在阿萝的“滛威”之下,乖乖指天起誓。他好后悔偷跑出来,哭丧着脸,“那你帮我找上仙,我要回去。”
“嗯。”
“我肚子饿了,给我找吃的来,我爱吃草。”口腹之欲,是他唯一还能享受的乐趣了。
阿萝阴测测地瞪他,“驴肉要吃么?”
童儿此时很脆弱,被阿萝一吓,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萝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独自走了出去。
童儿一想到自己此番下界的遭遇,顿时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己。
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他才减小了哭声,可是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掉着,呜呜呜,上仙你在哪里。
门忽然开了,他抽泣着望去,却见阿萝手里捧了一堆红白相间的东西。
阿萝走到童儿面前,往他面前一堆,“只有这个,爱吃不吃。”想到自己狐王之尊,居然跑去跟一只兔妖抢萝卜,阿萝便觉得丢脸至极。
“这是什么?”
“萝卜。”
“我爱吃草。”
“那你出去啃树皮吧。”
童儿看看阿萝,再看看眼前的萝卜,终于还是决定尝试一下新口味。他抽了抽鼻子,委屈地咬了一口,咦,甜甜的,脆脆的,比草好吃多了。风卷残云,顷刻间就把萝卜统统消灭干净了,童儿咂巴了一下嘴巴,“还有吗?”
“树皮和驴肉,自己选。”
童儿捂着嘴,再不敢得寸进尺。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晃悠了一圈,回来就得到了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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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会坚持日更的。(ps有时候偷个懒,嘿嘿表抽我~~~)
51背靠着大树好乘凉
童儿虽被阿萝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他还是希望上仙早点来带他回仙界。
毕竟天天被一大群狐妖当成盘中餐这么盯着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可广厦上仙好像直接把他给忘记了,他左等右等,简直望眼欲穿,就是不见上仙来找他。
事实上,广厦确实没把童儿放在心上,他只以为童儿溜哪里偷懒去了,根本没想到他会偷溜下界。
而广厦到了无形居之后,又开始自顾自修炼去了。他这一坐,便又是百来天。
与他过去一修炼便是数百数千年相比,这百来天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缓缓睁眼,眉宇间尽是不悦的神色。
曾几何时,他的心内竟然变得这样纷乱?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一遍一遍回旋着阿萝与秀秀在彩云楼的对话。
那日分开之时,阿萝问他,他是否听到了,他矢口否认。
可终究,他改变不了,他已经听到了的事实。
“可那又如何?”广厦不觉间发出了声音,质问自己。
他清冷的声音变成了回声,在自己耳边一遍遍的回旋。
直到回音渐消,他眉宇间的异样情绪也随之一同消失,恢复成往日淡然浅笑的模样。是,不会有任何事情,因着阿萝而改变。
“童儿!”广厦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无形居的每个角落。他想吩咐童儿,他要闭关,也许这一次,他会让自己沉寂数千年或者更久,他要吩咐童儿,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可他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听到童儿的答复。
他顿时蹙眉,打开窥天境一瞧,发现童儿居然在阿萝的狐族内。
而镜像中的童儿,竟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上仙,上仙,您快来啊,小狐狸出事了,小狐狸她”
广厦没听童儿念叨完,就豁然起身,一甩袖,收起窥天境,直奔北极雪山狐族居地而去。
小狐狸她出什么事了?
此时,整个狐族领地被狼妖们围得滴水不漏。
狼王带了天啸在狐族大殿内等待着阿萝的答复。
“父王,他们商量的够久了。”
“勿急,她虽是狐王,也不过是刚满千年的小妖,她若敢说个不字,今日我便吞了狐族这块肥肉,到时候,她还得乖乖嫁给你。”比之天啸的焦急之态,狼王则面色从容。
阿萝则带来雪冬,与几只有些年岁的老狐妖在商议对策。她真是没有想到,那日狼王之子天啸走时说的话中之意,竟然是这个意思。
“狼族实在欺人太甚!”雪冬愤慨难当,“狐王,雪冬愿为狐王誓死一战!”
阿萝眼神扫过其他几只狐妖,见他们都互相推诿,不敢直说,便已了然他们的意思。
“其实”有只狐妖斟酌再三,终于慢吞吞说道,“狼王已近八千岁,再过几年,过了万年之劫,飞升成仙,狼王之位便是狼妖天啸的。此时看来,狐王嫁给一只小狼妖确实屈就了些,但若从长远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狐族与狼族结盟,百利而无一害。”
狐妖说罢,其他几只便纷纷点头应和。
“你们你们置我狐王的尊严于何地?”雪冬怒道。
“尊严?哼,尊严再重要,也没有命来得重要。”另一只狐妖不屑地憋了雪冬一眼,冷哼着说道,“只要狐王一点头,便能免去一场必输的打斗,何乐而不为?”当初狐王择银狐之选都不容他们置喙,这时候,又何须找他们谈论。狐王就算是九尾火灵狐,可她终究只有千年道行,怎能与八千年妖灵的狼王相比?再说了,雪冬愿意为狐王拼命,他们可不愿意。
阿萝垂眸,他们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皱眉,是她自己的错,谁让她没有足够的妖力来抵抗他人的欺辱。雪冬还想说什么,被她抬手阻止。
今时今事,她忍,便是。
只是她打开门,一阵强风合着雪花吹到她脸上,那沁凉的温度,让她想起了他——广厦。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样难过,却无从说起。
她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狼王所在大殿走去。
“美人,你让我与父王等得好久。”天啸见到阿萝终于出现了,提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她跑不了。
“狐王商议地如何了?”狼王坐在大殿主位之上,趾高气昂地看向阿萝,倒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阿萝袖下双手紧握成拳,拼命压制着怒气,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吸了口气,刚要答复,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大殿之内。
“这狐族领地今日倒是热闹”
声音仿如仙音,从很悠远的地方传来,可一字一句又那么清晰,甚至还能听出声音的主人微微的笑意。
似一道清风,瞬间浇熄了阿萝的怒意。她惊诧的回眸,只见大殿门外,一抹几欲与白雪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正缓步而来。
阿萝深沉的眸中,顿时染上璀璨的笑意,如蒙尘的宝石,被白雪擦拭了干净,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石头妖怪!”阿萝顿时把狐王该保有的威严之态扔了个干净,像个欢呼雀跃的孩童,一把扑进广厦怀里。直到感到广厦微微僵直的身体,她才记得那日他们分别之时,他是多么厌恶她触碰到他。只是,这个觉悟已经为时已晚。她正欲尴尬地退出他的怀里,一只宽厚沁凉的手掌,轻柔地抚过她的头发。
“嗯。”广厦表现出来的宠溺之意,除了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她的一句“石头妖怪”倒是给了他一个更能多管闲事的身份。
天啸愤怒地指着广厦,正欲说话,被狼王一把把手拍了下去。
狼王不知何时站起来的,他的脸上再无之前的笃定,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不安。石头妖怪?不,不,这人所散发出来的灵力根本不像妖灵,可若是天道来者,又哪里会管妖道中的事情。“你是”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奈何时隔太久了,他想不起来。
广厦动作轻柔地把阿萝从他怀里拖开,看似随意地上前一步,把阿萝挡在了他的身后。他的眉眼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再无刚才对着阿萝时的柔和,“狼王,不知你带了如此多的狼妖在此处,意欲何为?”
“石妖?”天啸怒喝,“我狼族与狐族之间的事情,哪容你置喙!”
“主人!”童儿原本害怕地躲着不敢出来,这时候听到广厦的声音,知道他来了,立刻壮了胆,恶狠狠地指着天啸就开始诉苦告状,“主人这狼妖不止差点吃了我,还要强迫小狐狸嫁给他,实在可恶!您看,他们还带了那么多狼妖来吓唬小狐狸!”
天啸猛地对着童儿一呲牙,似要扑过来抓他。
童儿立马躲到了阿萝身后,探着脑袋做鬼脸状。哼,有上仙在,他才不怕这头凶恶的狼妖。
原来如此。广厦淡扫天啸一眼,直直地看向狼王,“狼族与狐族之间的事情,我确实管不着。我今日前来,不过是要带阿萝出去历练,三千年后,她会回来,到时狼王再携子来狐族谈婚论嫁也不迟。”
啊!真的吗?阿萝的眸中顿时又晶亮了几分,石头妖怪要带她去历练?三千年,她有三千年的时间与石头妖怪相处?
这是怎么回事?童儿扯了扯阿萝的衣袖,以眼神询问,不过,阿萝这时候哪有功夫回答他。
“不行!”天啸扯着狼王,“父王,不能让他把美人带走。”三千年?笑话,谁知道他要把美人带哪儿去了。
狼王紧皱着眉头,沉默着。为何,他心里竟然对他这般忌惮?他怎么就想不起来这人他在何时何地见过。他斟酌许久,最后模凌两可道,“这也不是不可”他阻止天啸打断他说话的意图,“不过,须狐王亲口应下这门婚事。”
广厦回眸询问阿萝的意思,同时,以眼神示意她,凡事要留有余地。
阿萝心领神会,回狼王道,“世事多变,不如狼王给我三千年的时间。三千年后,我会亲自去狼族,给狼王一个说法。”
这样的说法,狼王自然不满意,他正要说话,广厦抢先说道,“狼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萝不知道广厦对狼王说了什么。只见狼王回来之后,额上泛着隐隐汗渍,涨红着脸,直接拖着天啸退离了狐族领地。
“上不,主人,您说什么了?瞧狼王那脸色,真过瘾,快告诉我,您说什么了?”童儿对两人的对话好奇无比。
只可惜,广厦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他眼带责怒,对童儿道,“即刻回去闭门思过,若有下次,你便自生自灭吧。”
童儿垂着脑袋,像小鸡啄米似地不停点着,“不敢了,不敢了。”
广厦在童儿掌中以蓝光画了一道怪异的符,一闪便消失了,“好好看守无形居,不可泄露我的行踪。”
“是。”
童儿走前把阿萝为他搜罗来的萝卜吃了个精光,这才含泪告别阿萝,恋恋不舍地回了天道。
“还有事要交代么,没有便随我走吧。”广厦瞥了阿萝一眼,淡淡道。
之前在狼王面前表现出来的宠溺,仿佛只是阿萝的错觉。“去哪儿?”
“修炼。”
阴霾瞬间一扫而光,阿萝一脸兴奋地抬头,“石头妖怪,你真的要带我去修炼吗?三千年?”她真的有三千年的时间与石头妖怪相处?她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嗯。不过,往后你得谨遵尊师之道。”
“什么?”尊师之道?那是什么?
“你得叫我师父。”
一声师父就可以换三千年时光?她乐意得很!阿萝笑眯了眼,“师父。”
广厦也在这一声悦耳的“师父”中缓缓笑了起来,“嗯。”伸出食指,在阿萝额头轻轻一点,一道深蓝的印记,在阿萝光洁饱满的额头一闪而逝。
阿萝奇怪地摸了摸什么都没有的额头,除了残留着广厦指尖传来的沁凉触感,“什么东西?”
“没什么。”他不过是按着天道的规矩,为他第一位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弟子,加持一道祝福印记,以示他们的师徒关系被天道承认。就算他日,天帝责罚他收妖灵为弟子,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与阿萝无关。
阿萝只交代了雪冬几句,便随着广厦一同离开了狐族居地。
“广厦,狼王真的不会再找狐族的麻烦吗?”阿萝只叫了一声师父,然后自动把称呼变成了广厦。
“嗯。至少这三千年内不会了。”广厦也不在意,反正师徒身份已定,称谓而已,随着阿萝高兴。
“那三千年后呢?”
“那时”广厦凝着阿萝,笑若春风,“那时,便是狼王都奈何不了你。”何况,那个万年之劫,他过不过的去都难说。脱离妖道,岂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那你对狼王说了什么,才让他同意的?”其实阿萝与童儿一样好奇,她是憋了好久才憋到这会儿才开口问。
广厦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他成为阿萝师父这一身份的转变,如长者一般抚着阿萝的脑袋,“你无需知道。”说着,别开眼,望着远处他们要行去的路。
其实,他不过是告诉狼王,当年,仙妖之战,他怜它年幼放他一马,如今,他想收一条妖灵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噗乃们扁我吧,我就爱某人无所不能~~~
嗷嗷嗷!!~~~~~
52大约是心动的讯号
“到了。”
阿萝顺着广厦的视线,往悬崖底部望去,缭绕的云雾阻挡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到。
广厦双手合起,再缓缓打开,一束蓝光,自他掌心射出,嵌入云雾中,变成一条幽蓝的通道,随即抓着阿萝一起跃下。他们所过之处,蓝光消散,又恢复成之前云雾缭绕的模样。
阿萝不知这是在做什么,她只觉得这悬崖好似根本没有底,一直在下坠。她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就往广厦怀里依偎过去。
广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就到了。”
呼啸而过的风声,丝毫不能阻挡他清朗的声音钻入耳中,有一种神奇的,安定心神的作用。她甚至开始期望,便这样一直下坠,也不错。
只是,这愿望当然不会实现。
阿萝的双脚终于沾到了地面。只是,那灼热的温度,竟然让她都有些站不住脚,她不得不不停地轮换着脚来站立。“好烫!”她有些承受不住。
“嗯。”广厦把两道极寒的灵力附着在阿萝脚底,阿萝便没那么难受了,“这里是赤炎地,当年你狐族第一位火灵狐王历万年之劫的地方。
我们所站之处,不过是赤炎地的边缘。”广厦指着赤炎地中心,“那便是当年残留下来的天火。”
赤炎地并不大,站在一头可以望到另一头。四周皆围着白茫茫的云雾,浓重地看不到云雾之外任何东西。
阿萝顺着广厦所指望去,只见一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火焰,无根自燃,“难道,这处悬崖,是天火留下的?”
广厦点头,“你所见的云雾,是集天道众仙神所成的结界,为的就是防止天火蔓延开去。”
“我们来这儿是为了”
“你虽生儿带六味真火,可你先天不足,那真火并不纯净。是以,你必须经受住天火的灼烧,从中吸取纯净的火气,以补不足,如此,你的修为才能突飞猛进。”
阿萝想象着刚才脚沾地的情形,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受不了的。”那灼烧的程度,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广厦顿时沉下脸,冷冷质问阿萝,“难道,你想永远被狼王制约?我可以帮你一时,可帮不了你一世。唯有此法,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修为大成。”
阿萝咬着牙,望着广厦,“你会陪着我吗?”
广厦轻轻推了一把,“去吧。”声音柔和了许多,“我会用极寒之力为你减轻痛苦,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说着,盘腿坐了下来,催动灵力。蓝光从他身体蒸腾而出,如有意识一般把阿萝一层层地包裹起来。
阿萝终不再犹豫,毅然走入天火中。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她渡千年之劫的时候。过于痛苦,让她支持不住人形,变回了狐身。明明,她的皮毛完好无损,可天火仿佛已经透过
她的皮毛深入骨髓,好似可以感到血肉与骨头正在被炙烤的感觉。
痛苦?
不,那已经无法用痛苦来形容,她只想到了死来求解脱。
可每当她一冒出这样的想法,一股沁凉便包裹住了她,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无法睁眼,却能感受到,广厦正在用灵力竭尽所能地减轻她的痛苦。
没有白天与黑夜,痛苦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阿萝很想问一句,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但是,她在天火中,呼吸都像是一种奢侈,别说是说话了。
唯一支撑她的,是那股沁凉。
她明白,他在陪着她。
只是,她原以为的美好时光,就是这样遥遥相伴,这让她怎么甘心?
直到
阿萝也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后。
那日广厦给予她的极寒灵力骤然从她身上消失。她常常因为天火带来的痛苦,让自己刻意进入一种昏沉的状态,可那沁凉之感一消失,她便立刻清醒了过来。她以为等待她的,将是她远不能承受的灼烧之痛,可事实却是,她不但没有因为失了广厦的护佑带来更强烈的痛苦,反而她一直受到禁锢的手足,可以自如的活动。
她立刻冲出天火,向着广厦奔去,她以为他出事了。
可她奔到他的面前,发现他闭着眼睛,盘腿坐着,呼吸清浅,却没有停止。他好好的,就是怎么唤他,他都没有反应,仿佛睡着了?
阿萝纳闷,也如广厦那样盘腿坐着,不过广厦是面对着天火而坐,而她则是侧对着广厦,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双手撑着脸颊,手肘支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用视线一遍遍描绘着他的五官,他的眉眼,他的口鼻。
阿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经常挨得他很近,经常一见到他就喜欢扑进他怀里,可却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他。他她不知道为何他这样特别,特别到就这样与他坐一生她也愿意啊。
啊,不不,不!阿萝忽然摇头否定了自己,她才不要这么无趣地坐一辈子。
“石头妖怪?”阿萝叫着广厦,还试探性地推了推他,可广厦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顿时,她的眼中染上一抹j诈的笑意,她又紧挨着他挪了挪,把脑袋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嗯这样坐一辈子还差不多。
“石头妖怪,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留下来,哪里都不去呢?”阿萝叹着气,自言自语。其实她明白的,三千年一过,他会离开,而这次离开会更久更久吧。
她依在他的肩头,仰起头看他,他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看到他下巴处,微微的青色胡渣。她伸手摸了下,微微的刺手,然后她的手,不知怎的,就上移到了他紧抿着的唇上,他的唇有些干燥,不若她的柔软
她缓缓伸长脖子,抬高下巴,微张的唇,轻轻地覆在他的唇上。他唇上的温度,一如他的灵气,沁凉入骨。
阿萝原本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撑在他的胸膛,她似乎感到他的心口剧烈跳动了一下。她浑身一个激灵,猛然退开,双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天火中,变回狐身,团着身子缩在那里,九条巨型尾巴,像九条手臂一层层地盖住自己的眼睛。所谓的掩耳盗铃,也不过如此。
广厦原是过度使用仙力而导致自己进入了一种休眠的自我保护状态。
他虽然像沉睡的人,可他的一切感知仍正常的运作着,阿萝的一举一动,他全都感受得到。
他正在慢慢脱离这种状态,让自己恢复正常。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浓重的忧虑在他眉间凝聚。
他不习惯这样剧烈而紊乱的心跳,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讯号。
一切必须要结束,马上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咳
狐狸君该回来了~~~
53司祭狐尾遗失之谜
在他们悠长而未知的生命里,三千年也许不算什么。
可是,若一个小小的错误,要付出三千年来悔过,是否实在是苛刻了些?
更何况,她喜欢他,吻了他,怎么能算是错?
阿萝从不认为那是错误,可广厦便是用三千年来惩罚阿萝那一次的情不自禁。
“阿萝,你既已修成|人形,便应遵循人之伦理道德。”广厦收回了他给予阿萝用以抵抗天火炙烤的极寒仙气,对着在天火中苦苦挣扎的阿萝,视而不见。他背手而立,声音清冷到残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既然犯了错,便在此处悔过吧。”他忽地转身,数道光芒自手心飞出,至天火之上交结成一座牢笼,扣住了阿萝。“三千年后,我放你出来。”
阿萝收回遮着眼睛的九条尾巴,眼里尽是懵懂与不可置信,“石头妖怪,我错在哪里?你为什么要关我三千年,我不要!”阿萝说着,一跃而起,想要冲出天火,可她的身子,在半空中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任她如何使用法力,都难以突破。
“摈弃杂念,潜心修炼。”广厦最后瞥了一眼,兀自出了赤炎地,把阿萝一人留了下来。
任阿萝如何叫唤,如何挣扎,他都没有回来。
那一瞬,阿萝回到了她刚刚满月时的惶恐不安,原本被她压制的与生俱来的六味真火,失了控制,爆发了出来,与天火融为一体,本只是一小簇天火,忽地蔓延至结界内的每一寸地面,阿萝几欲被烧为灰烬,那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但她,终是活了下来,因为她要一个答案,她要广厦告诉她,她到底何来有错!
也许,就是那时开始,阿萝习惯了在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把自己蜷缩起来,用九条狐尾,如一只巨大的手掌,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阿萝唇边的笑容,随着回忆的深入渐渐消失了。悲伤与痛苦,在她周身一点点蔓延,这便是她倾其一生喜欢的人。一个用三千年的苦痛来惩罚她对他的喜欢,然后忘记前来放她出去,将她彻底遗忘了的上仙。
阿萝挣扎着想要离开这段回忆,可她仿佛在梦魇里,难以自拔。直到有人紧紧拥着她那臂弯的力道,那怀里的温度,让她紧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是你吗广厦”阿萝轻喃,狐尾缓缓松开,像水草般,在水里舒展舞动。她放开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绕到“广厦”身后,回应他的拥抱,“是你吗?”她埋首在他的颈间,慢慢睁开眼睛,脑海中火红的天火早已不在,如今围绕着她的,是透明的清水。一条银色如月华的狐尾,在“广厦”的身后摇摆。
阿萝轻轻地哼笑,她怎么会把他当成是他!“狐狸?”她叫了他几声,可是狐狸并不回应他,他只是,紧紧拥抱着她,双臂微微的颤抖,他手臂上的力道,快让她断气了。
“狐狸!”阿萝猛然推开狐狸,再晚一点,仿佛她的腰快要被他折断了。她足下一蹬,浮出水面。
狐狸发狠地来扣她的脚腕,被阿萝一脚踢开,“发什么神经!”顺势跃出池水,抓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一套。
“阿萝,阿萝,你别走唔”
狐狸的痛哼,成功地阻止了阿萝离去的脚步。她急忙回过去,蹲□,扶起趴在池边的狐狸,“你的伤”
谁知,狐狸一把扣住阿萝的肩胛,一翻身,把阿萝压到了身下,“我不管那个人是谁,你不准去找他,哪里都不准去!”他怒吼着,用力掐住阿萝的双手手腕扣住阿萝脸颊两侧,倾□,粗暴地亲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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