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君妻不可追

君妻不可追第13部分阅读

    做皆是小j小恶、纯属娱乐。虽然岁崇曾道,我们是耍戏给别人看,添得是他人的乐子。我不服气顶嘴回去,身为神仙必是要有这样无私奉献的觉悟和操守的。

    他冷冷一瞪,见我不高兴沉脸的模样,忽而一笑,轻轻拉扯下我鼓着气的脸道:“受气包。”他倚在流花飞瀑的藤架前,搂着我坐下道:“少闯些祸,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谁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那时的我以为他只是懒于应付我层出不穷的麻烦,可没想到,终有一天,如他所说,他不再在我身边,独留我一人在这九重天上。而这次我面对的祸事怕是滔天大祸了。

    祝融连夜将我带到天牢外,守门的天将颇有些为难道:“鬼君夫人被关在一十三层牢里,天帝有命闲杂人等不得探望,等几位上皇齐集再审。”

    我一听,心中顿时方寸大乱。天牢的第一十三层牢素来是关押犯有重罪、堕入魔道的神仙们。因为关押的皆是穷凶极恶之辈,环境恶劣自不必说,看守可谓时密不透风。我心沉入无底涧里,苏耶,依我现在功力,别说劫牢了,怕是才到门口就成了看门凶兽的夜宵了。

    祝融握了握我的手,桃花眼浮着清浅笑意,却让人感到料峭之寒:“我若未记错,本君也是位同上皇。既是如此,我等还是闲杂人等吗?你且让开,若天帝追究下来,以本君的君位担责便是了。”

    “若是不够,再加我的君位如何?”身后传来暗含怒气的声音,杜子仁一身赤黑珠冕衮服大步而来:“我的夫人无来由地被你们九重天关了尚未计较,现在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给本君见一面,怎么,与东海联了姻,就不把我地府放在眼下了吗?”

    杜子仁的脾性算是我见过除了祝融脾气最好的了。苏耶原身是优昙婆罗花,花族的通性就比其他族类来得娇气,加之杜子仁娶她之前风流债稍微多了那么一些,便经常与他吃醋置气。就是如此,他也是一个人找个地生了会闷气后,回头照样把苏耶哄得高高兴兴。

    而现在的杜子仁可真真应了那黑面阎王之名,浑身煞气如剑,很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来。他的狠话摞得太狠,已将近撕破了与天族的面子了。而我一面担忧着苏耶,一面见着他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在酆都那边的岁崇。杜子仁来了,他怎么没来呢?好歹当初我与他也算是杜子仁和苏耶的月老红娘,杜子仁也算是少有的几个能与他说得上话的。

    天将很为难,天将很痛苦,天将很挣扎。若非我身在局中,我倒也会同情这个小天将。你说人家不过一守大门的,生平做的最大坏事没准就是聚众赌博与斗殴,可怜见的,今日竟遭了这两大煞神的恐吓威胁。我小心眼地发散了下思维,猜想大抵是他一百多年前在我蹲牢底时出老千的报应来了。

    天道轮回,果然不爽,不是让你对头不爽,就是让你自个儿不爽。

    “二位帝君又何必为难小人?”他苦着脸道:“如此也罢,不过小人只可让武罗神女一人进去。帝君们……”他脖子一横,豁出去道:“帝君修为高深,恕小人不敢放行。”

    我突然为自己平日里的好吃懒做,修行不精可耻地高兴了一把。

    =

    天牢的布局端得是变化莫测,千曲百折。若非知晓其中奥妙之处,就算你破了牢门,也会迷失在无穷尽的阵法之中,最终元神消弭而亡。可见天上的神仙虽号称不做杀生事,但做的一贯都是缺德事。

    身边滑去的符咒若潺潺流水,泛着银光飞逝,脚下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在我准备掏出两块凉糕填填肚子,顺便要一壶茶做半途休息时,领头的天兵终于停下了步子,弯腰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我僵立在那里与门口体型硕大的梼杌大眼瞪小眼,我清了下嗓子:“我说,你们教化了它万万年了,应该把它教化成吃素了吧?”

    那梼杌似是为了回答我的话,伸出鲜红的舌长长地在它獠牙上舔了圈,几滴鲜红的液体滴落下来。

    “……”我对天兵道:“别怪我没告诉你,若是苏耶下了它的肚子,我估摸你和它要一起相亲相爱奔进地狱万鬼的肚子里。”

    进了传说中的一十三重牢后,我又傻眼了。苏耶好好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全然不顾身上缠着的几道沉沉黑链。

    苏耶一根筋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把那仅剩的一根筋也给丢掉了。我忍住胸口咆哮的气血,踢了踢她,不动。我咆哮道:“苏耶,杜子仁喊你回家喝他和小老婆的喜酒了。”

    “他想死!”刚才还一副天塌地陷好不动摇的苏耶宛如被雷击一般跳了起来,黑色玄石链哗啦一声响将她重重拖倒在地上,一道黑光掠过,那链子似又紧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苏耶因着疼痛清醒了几分,坐在地上看着我傻傻问。

    我的手搭上那铁链,一阵阴寒如电般过了全身,白霜在掌心结了薄薄的一层:“一十三层牢名副其实啊,这链子都是在忘川里泡过的,幸好你在地府待了几百年没事都能在奈何桥上跳到河里洗洗澡,不怕这玩意。”

    我搓了下手,呵了口气道:“你老老实实与我说个明白,你不是去做学问搞研究了吗,怎么把自己研究到天牢里去了?若是其中有什么冤屈,你可有什么两族大义之类的蠢念头,这不适合咱们这种道德素养不过关的神仙。”

    苏耶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她终于抬起头神色平静道:“他们没有冤枉我,我确实潜进了伏羲殿里,也确实是去偷件东西。”

    苏耶不吵不闹时的样子特别恬静肃穆,到底是受了佛家香火熏陶的出身,整个人端然坐着不动如山。她的面色发白,瞧着震惊在原地的我笑了笑道:“那日听过如夜他们的一番话,我想起了旧日里在师父的藏经阁里翻看的一本秘典,里面说的就是父神之墓。”

    她说:“归墟之海与昆仑之极确是有相通点的,那里就是父神之墓,它是真实存在的。”

    我看着她双眼慢慢道:“存在又怎么样?与你进入伏羲殿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接我的话,只自己继续道:“都说它里面蕴藏了父神留下的无上法力,但谁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和怎么打开它不是吗?当初的神魔之战,留存下来记录的文墨很少了,这些文墨也都成了传说,这些传说里就三番五次提到了神魔之战。阿罗,你告诉过我你的娘亲原身是聚魂草,为了救回你阿爹才舍身而死是吗?”

    我根本插不上她的话来,她说地很快很急,仿佛是在赶时间,脸上的颜色也越来越苍白:“阿罗,有人相信父神之墓是存在的,甚至也有人知道怎么打开它。”

    门口响起梼杌震天撼地的咆哮声,苏耶身上的石链升腾起愈来愈来浓重的黑雾,彻骨的寒凉在地上结出冰花。我一把握起她的手,哀求道:“苏耶,别说了,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她反握住我的手,对我道:“阿罗,我们都是钥匙。三界……”

    “武罗,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仗着祝融连一十三重牢也敢闯!”天帝不怒自威的声音响彻天牢。

    手里一空,苏耶不知了身影。

    我茫然地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祝融一弹指,红莲之火凭空冒出,寒霜一瞬褪尽。青黑的发垂在他脸侧,遮去大半的脸,他的唇动了动:“阿罗,我们走。”

    后来祝融如何与天帝说与的,我并不知晓,只是自那时起我就被软禁在了他的重明宫内,不得踏出半步。底下侍奉的仙娥们委婉地告诉我,这并非是祝融的意思,望我不要与他心生了隔阂。

    我想我这人虽然平日里愚笨了些,莽撞了些,但至此我若是还不明白幕后黑手是天帝我就白浪费了这几万年来的口粮了。苏耶说得话每一个字句都似烙在我心里,被软禁的时日里我就和晒稻谷把自己晾在太阳底下,脸色压着本书,翻覆体会那些话语里的含义。

    思来想去,觉得前面她说的我都是懂得,关键是最后那句运用了非常高深的比喻,没准还有暗喻在里面,太过抽象让我难以想象。后来我灵机一动,让人找来面一人高的镜子,每日花最多时间做的事就是对着镜子,握着把钥匙,时不时看看我自己,时不时看看它,以图寻找我与它的共同点。艰难地思考了一段时间,我想大概除了我脑袋材质和它有所相同,都是块铁疙瘩外,别无他果。

    而我也再未见到祝融,许是他也觉得我是个天大的麻烦,终是厌烦了吧。而我心底却不知为何,不敢或者说是不愿与他相见,我和他之间若隔了层一触即破的薄纱,稍加用力就是一步难回。这个预感让我害怕。

    直到一日,仙娥们呈上了套华服,替我仔细装扮。我把玩着根碧簪,想了想对她们道:“我也不出门,穿着这些累赘得紧了。”

    小仙娥们脸姣如桃,泛着浅粉色,柔声道:“这是帝君亲口嘱咐下来的,说是今日有喜事,要携娘娘出宴呢。”

    我的手指自簪子上落下,垂在身边:“你们,可知道是谁的喜事?”问完后,我又赶忙摇了摇头:“我身子今日不大爽利,你们还是去帮我推脱了吧。”

    这天上除了我前夫和雨师妾的大婚还能有什么喜事,我是随口拈的一个缘由,却也非谎话。这短短一段日子,我就差点没愁白了头。

    仙娥们为难地互相看了眼,忽然又齐齐跪了下来。脚步声缓缓进前,按住我的肩,垂在我耳侧温柔道:“近来你受委屈了,出去走走罢,我陪着你。”

    我在软禁期间积压了一肚子的郁闷和邪火,无处可发。可偏偏遇到了祝融这块又软又甜的绵糖,怎么也使不出力来。我脑筋一转,我与他较什么劲来,算了我还是留着些力气去砍踢馆砍红杏得了。

    这台仙宴排场摆地极大,从坐在门口的仙人品阶估算了下,几位上皇怕是都到了。我头皮有些发麻,我历来是很怕见到那些资历甚老的上神们的,只因他们是极喜欢拉着我说教的,一说起来便是没完没了,让我痛不欲生。

    殿内并非如想象中的觥筹相错,谈笑盈盈。小仙们都是一副屏气凝神的紧张模样,上皇们神色各异,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我们身上。

    一身娇艳红妆的雨师妾坐于右侧,水眸转来,唇角不易察觉地翘了起来。

    “昨夜璿和殿内的一名仙官又受了袭,武罗,你昨夜在何处?”天帝坐在上首,隔着一重帘子看不见他的神色,话语严厉非常。

    我颤了颤身子,鼻下似还充斥着浓郁冲人的血腥气,每隔几日我醒来时,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着鲜血。梦里似真似假,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祝融立在我身侧,沉默了片刻,伸手要握起我的手,开口要说些什么。

    “昨夜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偌大而空旷的殿内蓦然响起一道冷若寒冰的声音。

    第四十章在你身边

    “帝君!”雨师妾咬唇地倏尔站起身来,重重长衣带翻席案上杯盏,泼了一袖的酒污,引得众仙瞩目。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敛袖浅浅行了一礼,笑地有些勉强:“您不应该在府中休养吗?怎么来了?”

    “岁崇你……”相比与雨师妾的失态,天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身为东岳帝君,理应维稳天界秩序,况且武罗已与你无干系,你可要谨言慎行。”

    他遥立在大殿另一端,漆黑的长发未用紫金冠束着披拂垂下,身上的袍子也是松松垮垮的,身形萧瑟单薄。他一步步走近,对天帝与雨师妾似若未闻,他走到我面前,静静地看了我片刻,抬手轻柔地触上我的眼角,无奈地低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怎么就长不大呢?”

    我这才发现落入唇里潮湿的咸意,我梗着脖子哑着声道:“武罗已与你无干系了,你管不着!”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不争气地发着颤。

    他原本替我拭泪的手顿了顿,两指一夹捏了下我的腮,淡淡道:“管了一万年了,我习惯了,你也应该习惯了才是。”

    我怒:“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还有你胡说,哪里来的一万年!”

    他“嗯”了一声不急不缓道:“应该还能。”

    ……

    同时和我一样被冷漠严肃的东岳帝君突然迸发出的无耻之相噎得无语的还有其他所有的神仙们,四面八方不约而同传来了掩饰的轻咳声。“噗嗤。”这肆无忌惮的一声不用听就知道是如夜那浪荡子发出的。

    他见我郁闷的模样,不由绽出了一个分外愉悦的笑容,他抚着我的发,深眸里凝结着我的影子,我听到他对我说:“我参了这么久的道,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弄清这取舍二字。阿罗,你,还愿不愿和我回家”

    殿内传来一阵冷抽之声,来自东海的几个仙官已按捺不住愤然起身:“东岳帝君是何意思,还望给我们东海一个交代!”

    “荒唐!我看岁崇你是伤重糊涂,也入魔障了吗?!”天帝勃然大怒:“往日你维护她,她也未出了什么大事端,我也就罢了。而今她魔性逐显,做出了此等罪无可恕、侮蔑仙庭之事,你还一力包庇,你忘记了我当初对你说的了吗?你就不怕……”

    “我刚刚说过了,昨晚阿罗她与我在一起。武罗若有罪,东岳当为帮凶。”他冷冷的嗓音插入天帝话中。

    “你!执迷不悟!”上座“哗啦”一声脆响,随后了然无声。几位上皇叹息一声,随即离了席,消去了身影。

    我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庞,天帝的“伤重”二字回旋在脑中。我摇了摇他的手:“你,受了伤?”

    他点了点头,额角流下一滴汗珠来,唇上又失了几分血色。他向雨师妾的方向作了深深一揖:“姻缘婚嫁本两厢情愿之事,奈何东岳心中一直眷念故人,若再娶国主岂不辱没了国主?此番之事,他日若还有时机,东岳再亲自向东海赔罪。”

    雨师妾落泪如雨,身形摇摇欲坠,一跺脚随即也隐遁而去。剩下围观看热闹的神仙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

    岁崇攥紧我的手腕,吐出一个字:“走。”

    一只手突然横了出来,压下岁崇与我交握的手。我抬头看去,见祝融那双桃花妙目不带一丝情绪地看着我,他开口嗓音柔雅:“阿罗,你答应过我的。”

    他扫过岁崇,转而继续看着我道:“你说你会留在我身边,也说过再不和他见面。”

    岁崇握住我的手一僵,我死死垂着脑袋不敢看向他们任何一个人。这是什么状况,刚刚不还停留在谋杀悬疑案上,怎么突然就转变成了狗血情感戏?原先我还在想“有生必有死,真若是我做的孽,大不了就刮回仙骨碎次魂就是了。这辈子还死过,就当体验仙生就是了。”这样想,我还能做个局外人般看着天帝众仙对我的三堂会审。

    从我短短的情感历程来看,我着实不是个擅长处理感情问题的能手。普通问题在我手上会变得复杂,复杂的问题会被我搅合得更复杂。如果创造问题是项仙术的话,我一定是无师自通且已登峰造极。所以每次我和岁崇闹婚后矛盾,呜呜呜地跑去找苏耶寻求解决办法时,苏耶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刚开始我还觉得苏耶鄙视我的智商,很久的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有个人在我之前已经为我做好了一切。

    岁崇看我这副装死躲避的模样,攥得我手腕都快断了,我吃痛泪汪汪地看过去。

    他对上我的双眼,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咳了咳,他冷冷清清道:“她这样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劳驾赤帝君行个方便,我与拙荆还要赶时间说些私房话。”他顿了顿,正色看向祝融,语意颇深道:“帝君有话,不妨稍后再说,正好在下也有些疑问向帝君请教。”

    说罢拎着我扬长而去,临去前我仓惶回头看了一眼。祝融赤红的锦袍扎入眼里,似是要灼伤我的眼。如夜施施然踱到他身边,只言片语飘来:“你知道的,她是个死心眼的姑娘,先入眼的就先入了心了。”

    祝融如烟般飘渺的声音传来,几乎让我以为是场错觉:“是吗?若是如此,那现在怎么轮得到他呢?”

    ======

    岁崇带我一路回到了东岳帝君府,才踏入熟悉的府邸,就见捧着花盆的少鵹呆立地看着我们。

    “娘娘!”他丢下花盆,鬼哭狼嚎地扑了过来:“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小人望穿秋水、碎尽芳心,日日夜夜盼着您回来。”

    岁崇面色不佳提着我堪堪避过少鵹的鼻涕眼泪,少鵹伸着双臂僵在那里,端着袖连退了好几步:“小人失态,小人失态。小人这就去准备热水,以便帝君和娘娘叙完长旧后沐浴。”

    我老脸一红,来不及做出羞涩的姿态来,就被岁崇扔到了房中床上,登时脑中的一根弦断了。我往床里滚了滚,抱住被子,厉色道:“你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也算得上良家大闺女,我是万万不会屈服你的滛威的!你不要胡来!”

    他解开衣结的手停了下,冷清的眉眼浮出古怪的神情,他憋着笑意,挥落床幔。松软的床铺一陷,他卧在我身侧,单手撑着脑袋,幽怨道:“我现在有心无力,怕是满足不了夫人了。不过,夫人若真想要,倒可以对为夫胡来。我,不介意的。”

    ……

    我最讨厌的不是他冰山脸、闷葫芦,我最讨厌的是他竟比我还无耻、不要脸!

    我将头在枕头里埋了一会儿,挪了一些,又挪了一些,探出头来:“你伤得真的很重吗?”

    他眼脸微垂,吐出沉重,浅浅应了声,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迟疑了下,伸手握住,慢慢依了过去。满怀满襟都是我所熟悉的清檀香,清冷而又安谧。

    他搂住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呓叹,唇贴着我的额蠕动:“对不起。”

    我鼻子一酸,将脑袋抵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指控道:“你不要我,还要娶我的死对头,你确实对不起我。”我撇了撇嘴:“但是鉴于你今天很及时地英雄救美,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你,什么时候回九重天的,为什么受伤了?还有……”我不安地踯躅了下:“若我真是凶手怎么办?”

    “与魔族交战时不小心受了伤。”他不在意道,他捧起我的脸,睁看眼很严肃地看着我:“阿罗,你要相信你自己,不要被外界的魔相所迷惑。”

    “那你相信我吗?”我反问道。

    “傻姑娘。”他笑叹,低首轻轻咬上我的唇角:“不论原身是什么,只要你还是你自己就好了。”

    我贴着他的脸:“我害怕。”我想起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从得知自己的原身到苏耶被关入天牢,还有每夜里的挣扎梦魇:“阿爹我联系不上,苏耶说我和她是父神之墓的钥匙,现在天上的神仙们都认为我是凶手。岁崇,我害怕。”

    他安静地听我哭诉,轻拍着我的背哄着:“是我不对,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天界的。”

    一滴粘腻的液体滑入我的衣领里,贴着皮肤滚烫又沉重。我身子一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被他按住了身子,他冰冷的指腹在我锁骨处飞快地抹过。他冷斥道:“让你抄佛经你不抄,跟着兄长也不好好修习仙法,现在压不下去魔性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来?”

    我哼哼唧唧道:“你还少说了,你一直都在给我灌修为压制魔性。听你这样说,是不是又要丢下我第二次了?”

    他平澜无波道:“你都知道了?”他搂紧了些我,压抑着声音:“变聪明了。”

    我却没有再应声,一时两人无话。许久,他开口道:“此次我十九是要被天帝贬到下界去镇压魔族,而你,一定会被天帝关押起来。你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也应知道不论仙魔都想在觊觎你想要利用你打开父神之墓。苏耶已经落入他的手里,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阿罗,少鵹会送你出天界,西荒你是万不能回去。萧白练会在人界接应你,一路将你送到人界妖主那里,在这次神魔之争结束前你都在那里好好呆着。”

    他的唇再度吻上来,磨碾间一颗滚热圆润的珠子在我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滑入我的喉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阿罗,不要怕。”

    我的泪水如瀑而下,我搂住他的脖子:“岁崇……”我梗咽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在我嫁给他两百多年里日日月月,他牵着我的手,终于一点一点教会我学会了如何喜欢一个人。这个人会严厉地斥责我,也会温柔地拥抱我,我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第四十一章被抓住了

    “帝君,天帝命你寅时三刻动身。小仙、小仙也不敢催促帝君,还望帝君不要为难小仙。”天色未亮,东岳帝君府就齐齐列了两行人。一行为首的是天帝跟前打拟文书的一个小元君,手里握着的就是天帝颁给岁崇的谪仙令;另一行则是兵甲整齐、面无表情的天兵,这是要带走我的。至于角落里叠在一起的各色衣角,遮遮掩掩的脑袋,那是来围观的。

    想来这一出,很有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古语情境,在天界供人回味个千百年是不成问题的。这世上想要成名要么是名留青史,要么是臭名昭著,大抵上我走的是后面一条路。好吧,至少以后飞升上来的小仙们必然是要学习我这一反面教材,树立正确的种族立场,确定根正苗红的成长基础。

    “嗯。”岁崇弯腰替我整理了下衣襟,手指流连地在我下颚摩挲着。我张口想要咬住,被他轻笑着避开,屈指抬起我的脸,当着众仙的面蜻蜓点水地吻了吻我。在听到我和其他神仙的一声冷抽后,他一手扶着我的腰,索性应上个深吻,唇齿间缠绵的皆是他幽冷的气息。

    在他松唇时,他突然狠狠地咬了一口,如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我鼻一酸,眼眶潮湿看去,他满意地捏了我的脸:“受气包。”

    ……

    刚刚酝酿好的生离死别之情一瞬间灰飞烟灭,我怨念地咬着袖角看着他。

    他附在我耳侧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紫袍翩然,声冷如玉:“走吧。”他大步而去,俊挺的身影渐行渐远,终被云烟所覆盖。

    “神女请随我们去。”候在一边的天将见岁崇去了,拱手握剑朝我施了一礼。

    “假如我不随你去呢。”我依旧看着前方岁崇离去的方向漫不经心问道。

    气氛凝了凝,像被人无形中拧得没有一丝缝隙。空气里传来冷剑出鞘的声音,煞气扑面。

    “按律罪加一等。”那名天将绷紧着长脸,眼中滑过丝紧张道:“神女请自重。”

    “逗你玩呢,真没幽默感。”我咕哝一句:“走吧,天牢又不是第一回去了。对了,这次你们要给我添床软点的褥子,上次睡得我骨头痛了整整一年。还有,我现在不吃肉了,改吃素了,记得火头说一声。还有还有,我上次丢那里的一副麻将还在吗?被你们私吞了的话能不能容我去买了一副再去?”

    天将的表情扭曲得和麻花似的,样子看起来要崩溃了。他沉着气一一应道,随后使了个眼色,两个天兵出列走在了我身后,正儿八经地将我围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我撇了撇嘴角,他们好像太看得起我了,九重天上连岁崇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我。

    等一路到了伏羲宫外时,我愣了下神,探手拽住前方天兵的剑鞘,好心提醒道:“你是不是才飞升上天啊,都迷路了……”

    那天将许是已习惯了我经常地抽筋,脸就和木板一样无波无澜:“属下飞升已八千年了,是天帝陛下下令将神女关于此处。”

    “我不要!”我断然拒绝:“这地方几万年没个人气,谁知道会不会闹鬼。”更重要的是依少鵹的本事,劫劫天牢就已很勉强;让他闯入伏羲宫,我怕道头来只不过添了个人陪我在里面蹲墙角打天帝小人。

    “这可容不得神女任性了。”天将一挥手,守门的两个兵士缓缓打开伏羲宫沉重的金门。前方的一线黑暗越来越大,我退后一步,后背抵上了尖利生冷的矛头。

    既然天帝这么看重我,给我派了这般的阵仗,那我不闹出场大动静来未免太对不起他了。纯钧剑在腰间发热,在我握住剑柄的刹那,手被人握住,剑慢慢被推回了鞘。

    天兵们一愣,赶忙行礼道:“拜见帝君。”

    听到“帝君”一词,我心里咯噔一声,回头瞬间心又慢慢凉了。祝融立在我身侧,俊容温和地看着我们:“我刚刚自天帝那里请了旨,神女她由我看管在重明宫,不必入这伏羲宫了。”

    跪着的人面面相觑,领头的天将道:“末将斗胆一言,可否请帝君将天帝之命示于我等?”

    祝融淡漠道:“本君的话你们不信吗?若不信,你们大可自行去问天帝。”

    天兵被堵得无言,又不敢公然与祝融顶撞,只得悻悻而去。

    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发着呆,在往上慢慢挪去。他的发上衣上披满了露水,湿漉漉地像从雨中走出一般。

    “你难道在外面站了一夜?”我脱口而出,看着他明显一滞的表情,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没有回答我,凝视了我一会,开口道:“你是不是要走?”泛着柔光的发被云水打湿贴在他额上,晶莹的水珠滑过脸庞湿了赤色的衣襟,桃花眸里凝着清光透着哀切。

    手腕上贴着他的那块皮/肤火烧火燎,我想抽出手却纹丝不动。我蜷起十指,不敢看他的眼睛:“九重天容不下我,这里我没必要待下去了。”抬起眼对他道:“岁崇已经因为我被贬下界,我不想再连累你。要不你把我交回去,我自个儿想办法逃出去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眸里的光变的高深莫测,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许久他唇角弯起,神采飞扬,带着丝睥睨苍生的笑道:“丢掉君位算什么,他做到的我可以,做不到我也可以做到。这四海八荒哪一处敢容不下你?”他紧上前来,逼迫过来,眸里漩着深波道:“我若说出你我相识在前,因缘深厚非他可比,你是不是还要走呢,阿罗?”

    他的脸近在咫尺,仍是无双风华,却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而这害怕让我难过。祝融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那个初遇时的傻书生、温柔体贴,纵然他骗过我,但也从未伤害过我,更没有现在的这副咄咄相逼的模样。

    我忍痛将手从他掌里使劲抽出:“相识在前又如何?我这人记性本不大好,况且……”我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道:“在我看来,现在要远比过去的重要的多。我们神仙有很漫长的寿命,谁能一直流连在数不尽已过去的年岁里?记得现在就好,和现在的人在一起就好。”

    我定定站着:“你现在将我交出去,我绝不会反抗,九重天我也一定要离开的。”

    他眸里光芒大盛,面色几变,终转身负手道:“你走吧。”

    这大概就是凡人所说的绝交吧,说不难过是假的,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我朝他作了一礼:“这些日子得了你许多照顾。本来是想要送你点什么的,可是现在来看,也唯有不再给你惹麻烦为好。以后恐怕再也见不了了。”

    在我临去前,他低低笑道:“未必。”

    除非是天帝傻了或者是我傻了,否则这个未必真的没有一点可能,这辈子我想我都不会回到九重天了,谁没事过来送死玩啊。

    “娘娘,我们走吧。”少鵹将背上的包袱提了提。

    “少鵹啊,你说从一开始我嫁到九重天上来是不是就错了呢?如果我没嫁上天来,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岁崇会稳当当地做着他的东岳帝君,我也依旧在青要占山为王,过着一方土豪的日子。”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的。没有娘娘,帝君他确实省了不少事。不会半夜文书批了一半还时不时去房里查看娘娘有没有踢被子;也不会在巡游东荒的时候挤出时间来给娘娘挑零嘴玩意儿;也不会用一副纠结又别扭的表情去红娘那里询问,娘娘生辰该送什么礼物为好。”

    ……

    “快说,快说岁崇是心甘情愿娶我,就算我给他惹了这么多麻烦,他还是,还是喜欢我的……”我提起纯钧剑架到他脖子上气势汹汹道。

    少鵹颤吓得脸色发白道:“帝君喜欢娘娘不是四海八荒众所周知的吗?虽然帝君少言寡语,看起来无情无欲的模样,但谁不知道他对娘娘的心意?”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咽了口唾沫道:“娘娘可还记得一次群芳宴上,如夜君被推为花君子,被称为天界第一多情人?当时如夜君推诿道,难比东君主。他说的可不就是咱帝君吗?”

    我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对他道:“你不要再说了,你再说我越发觉得我没心没肺到比畜生还不如了。”想当初,我百般嫌弃我这冰山夫君不通情理、不识情趣,就连表白这种事也是前不久我主动的。可是,我立在云头看着渺渺下界下风云涌动,缓缓垂下剑来。

    “娘娘,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去人界吧。这条道虽然甚少有人知晓,但天帝的术法高深,追过来也是早晚的事。娘娘……你!”

    我蹲□摸了摸他青肿的额头,又探了下鼻息,好久没打人了,不太能把握得了轻重。我对在后面躲躲藏藏的留欢森然一笑道:“出了事你躲得比谁都快,现在还不滚过来替我将人抗到下界去。”

    小狐狸尴尬地显现出身形:“是你前夫让我离得远远的,这不是怕给他们一锅端了吗?”它拖着四条大尾巴蹦跶过来,在少鵹身上嗅了嗅:“啧啧,下次你要打我,还是直接把我打死吧。不就一条命嘛,反正你家苏耶可以把我弄活过来,打成他这样半死不活的多痛苦哇。”

    “去去去,废话这么多。快点把人弄走,守好他啊。我走了。”

    它一惊,四肢蹄子抱住我的腿吊在我身上:“你要去哪里?你哪里都不能去。你可知道万一你被逮到了就没命了,多少人仙魔红着眼要逮你去祭命?”

    “不就一条命嘛,岁崇他都不在乎,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我将剑插在它面前,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去不去?”

    “……”

    背着包袱我一路向酆都狂奔,那滴落在我身上的血如同梦魇缠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这前夫的最大特点就是闷马蚤,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若无其事地奔赴去了战场。我实在不能想象能将他伤成这样的魔族会有多强大,呼啸的风声从我耳边刮过,前夫好歹也是夫,神女我还不想做寡妇啊!

    酆都位于黄泉之地,那里是杜子仁的地盘,若是所料不差,岁崇此时也应在那里对付魔族。

    云下幽暗的酆都若隐若现,我降下云头,稍微有点按捺不住的小激动。既然岁崇这人不通情趣,那我通通就好了,总是要一方主动的。

    “君上说的不错,你果然来了这里。”前方云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清丽脆然。

    我愣了愣,就见紫衣的安南南握着断魂刃慢慢走出来。断魂刃上的流窜着冷冷蓝光,她颠了颠将刀尖对准我,微微一笑艳丽非常:“好久不见了,旺财,既然来了就随我走一遭吧。”

    第四十二章竟然是他

    “你果然不经打。”安南南托腮蹲在我面前,刀刃慢慢地在我脖子上来回比划着:“看你的架势我还以为你要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呢。”

    “打架随便打打就好了,重在参与嘛。”我暗自动了下被束到背后的胳膊,金锁绳纹丝不动,使出的术法就和如泉水般流出了无踪影。

    若是在以前,我还能不珍惜在自个儿的性命,一头热地投入到打架斗殴事件里。可是现在,我的命里不知积累了多少岁崇的修为和心血,我不能不管不顾地拿轻它。

    我仰头透过镂金窗看着魔界血色翻涌的云天,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还想见他。

    “你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安南南突然道,薄薄利刃划上我的眼角:“眼睛不一样了……你就不生气吗?”她十分忧伤地看着我:“我从头到尾都在故意接近你,骗了你。可是怎么你一点都不生气呢?当初我骗了我哥哥说喜欢他,他当即就将我丢到血池里皮肉都差点被啃完了。”

    ……

    如果我能像你哥哥那样打败你的阿罗那,再轻而易举地提起你丢掉,我也很想生一生气。以前觉得我和苏耶是这事上最不着调的存在,后来遇见安南南才发现山外有山、仙外有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未必就是谬论。

    “咳咳。”我清了下嗓子,整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