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知方向的夜风迷惘地吹着,带起衣角和那耳际的发丝。
她默默地在心里复习着白天上课所学的内容,脚尖轻轻地点着地面,有规律地。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发明了自行车,我非砍了他不可!”他抱怨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有些孩子气。
“哲冰,嗯?睡了吗?”他轻声问道。
“没有。”
“我们下来走走好么?我不想骑自行车了,只是想和你一起走走。”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让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嗯,好。”她靠在他的后背点了点头。随即,从后座上轻轻跳下。他也紧接着停下车,帮她把书包放回单车篓里,然后,他缓缓推着自行车,两个人一起慢慢地走着。
只是静静地走着,不说话。他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
微风轻轻地吹着,仿佛要脱去尘世的灰尘,变幻出一个干净而美好的世界……
可能,现在还不行吧。他思忖着。
哲冰的房间。
他小声地推开门进来。她回头,望向门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挠了挠头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明天会先把它寄放在小纯家,晚上回家的时候再提回去。”
“哲冰。”
“嗯?”
“没什么,只是想送你一样东西而已。”他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打开盒子。
是一条手链,由水晶做成的星星连缀而成,晶莹剔透,旁边有蓝紫色的小珠子点缀着,侧面镶嵌着几个细小的字:东野雪己。
“其实,刚才在山路上就想给你了,可还是打算,现在再给你。”他帮她戴在手腕上,“上面有我的名字,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星星了。我的,我东野雪己的。那几个字便是徽章,谁也抢不走,夺不了。”
“喂,这样太专制了吧!”
“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你也不想完全属于我,你要有你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世界,所以你才会从这儿搬出去啊!”他理解地笑了笑,“你不是我的,你是你自己的。但是,这几个字至少能给我安全感,让我坚信,你的心里,有块地方,是属于我的,没有人可以替代。”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过六分,记住这个时间。”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我的野心不大,只是希望在这一刻,在现在的十一点过六分,你,尹哲冰,看着的是我东野雪己,心里想的,也只是我东野雪己。你只要在这一刻属于我,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雪己!”
“可能我能力不大,给不了你什么,但至少我可以确信,我可以给你幸福。”
他轻轻拥她入怀,闻着她头发的味道,是幸福的香味。
“哲冰,我们会幸福的,是吗?会永远幸福。”良久,他在她耳畔柔声问道。
“嗯。”她在他怀中点着头。
“谁也不能带走你,谁也不能阻挠我们在一起,对吗?”
“嗯。”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肯定地点着头。
“不要惧怕那些想站出来阻止我们的人,也不要怀疑我们的未来。那天晚上我就说过,不管别人认为你怎么样,也不管其他人怎么否决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否决也不要紧,不要去在意他们的话,要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是我东野雪己,而不是他们。”
“你会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对吗?”
“嗯。”她轻轻点着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更没有动摇过。”
他欣慰地笑了,抱紧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间。
“哲冰,我可以一直一直地,就这样抱紧你……一直一直,对吗?”
“嗯。”怀里,她重重地点着头。
手链上的星星,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那四个字鲜明可见:东野雪己……这一刻,尹哲冰是属于东野雪己的吧?至少……在这一刻。
第29章
?!“天才身世被挖出!”《尚学日报》002期头版头条。据有关人员提供情报,现,尚学联合高中学习部高三理科六班的尹哲冰,号称为“神秘天才”的学习会会长的身世之谜终于有了痕迹。据获悉,尹之父原为x城一赌徒,而其母,原为x城有名歌舞厅月光之城的压座歌星……月光之城的老总周先生称,他们二人于某晚从歌厅二楼逃走,从此不知去向,而尹父,则是月光之城的常客……,至于尹哲冰是否为其亲生女儿,则仍需佐证……——
时尚会xx报道
据时尚会情报员调查,尹哲冰所就读的小学是由东城孤儿院院长组织成立的一所贫困生学校,中学则在一所普通高中就读,由于跳级,只在哪儿呆了不上两年,而后,尹参加了尚学联合高中面向全国招生的统一考试,以满分成绩位居榜首……五年前,发生在成京大厦,使得成京大厦各公司股票连连下跌的百层跳楼自杀事件,据档案部记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救起的女孩,与尹会长同名同姓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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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看了!”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报纸,扔到地上。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奇怪地盯着他们。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约定好了不准过来找我吗?”她笑着看着他。
“哲冰!”
“我的身世,他们竟然可以做到比我自己还清楚,真是一件让人丢脸的事。”她仍只是笑着。
“哲冰!”
“我没事的,真的。”她拉住他的手,“真实存在的事情本来就没必要怕被别人知道啊!再怎么遮掩,存在的还是会存在,改变不了。我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别人在接受的同时,不过是会加上嘲笑或是同情,嘲笑,我根本就不会介意,至于同情,我也不需要。”
“对不起!”她的话让他难受起来。
她扬了扬手腕,星星闪耀着光芒,“手链我还戴在手上,所以,不要说对不起,好吗?”
他有些怔住。
“好了,快回座位上去吧!就快要上课了!”她提醒道,“真的,我没事,不要担心。”说完,向他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他回望了她一眼,有些疑惑:“自己爱上的这个女孩子,到底……有多坚强?
手里握着的那份报纸被折叠后放进抽屉。真是一群笨蛋……他们以为,他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么?真是愚蠢啊……他在心里嘲笑,从今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尚学日报》了吧……
晚上,东区的路上。
东区,这个城市最贫穷的地方。但住在这里的人,却多数并非是本地人,大部分的,是从各地搬来的贫穷人口。他们在尚学联合高中和东野财团,教育与金钱的诱惑下,来到这个城市,想要冲进社会上流却反而失败,只得沉淀在这个地方,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
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这里的人们多数早已进入了梦乡。
他推着自行车,随在她身后。
“袋子沉么?要不要我来提?”看着她提着大大的旅行包,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他赶紧问道。
她回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蹲下身来,打开旅行包,从里面取出一幅画。
“那是什么?一幅画吗?”他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把已裱褙的画放进包里,却又突然回想了起来,“那是陆君宇离开那天送给你的那幅画吗?”
“嗯,学长送给我的那幅素描画。我要把它带回家。”她把那幅画提起来,让他拿着。
“难怪你的袋子那么满,原来你把它藏在里面。”他接过画来。
“学长送的,当然要珍惜。”她拉上旅行袋的拉链,理所应当地答道。
“你就不怕我会介意吗?”他看了眼她,随即低下头来,端详着那幅画。
他看了看画,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她,“画得还不错嘛!”他言不由衷地赞叹道,心里却懊恼着,该死的!自己怎么又输了人家一成……
“应该不是学长画的才对!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会画画。并且,画已经裱好了,应该是在画廊买的。”她否定道,重新提起行李包。
他注意到画的右下角用绘画铅笔草草地写了个“宇”字,他怎么会忽略掉,陆君宇的名字里,有一个“宇”字!……小宇,小宇……
……我叫小宇,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说我爸爸是你爸爸!
……你打错了!……
他晃了晃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是他!世界上的人,名字里有“宇”字的有几千几万个,怎么可能会是他!
“你怎么了?”她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没,我没事。”他矢口否认。
“你脸色不太好。这幅画……是这幅画怎么了吗?”她问。
“真的没有。”他不想她担心,“只是突然心情不好。”
“那,你就送到这儿吧!我可以自己回去。另外,画我也可以把它夹在后座,你也回家吧!”
“我才不要!”他不听,“今天是我第一次送你回家,至少也应该送你到家才对!至于待会儿你要不要请我进去喝茶,那倒是你的事了。”
“好啦!真的,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也快点回去吧!明天记得早点起床,别迟到了!”她抢先一步走到自行车旁,正想坐上去,却又被他叫住:“哲冰!”
“嗯?还有什么事吗?”她回头。
“没……没什么。”他看着她,很是疼惜的样子。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就算别人知道了你的家庭背景,大街小巷的人都竞相唾骂你,诅咒你,这种时候我更不会放弃,更应该爱护你。”
“我现在重提这句话,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要去管那些对你指指点点的人。因为,在那些无关的人对你指指点点的同时,我,仍站在你的身后。”他的眼睛异常明亮,让她有一种灼伤得想掉泪的感觉。
原来,她是知道的。面对着尚学学生们的指指点点,还有他们厌恶的神情,恶毒的目光,甚至是在餐厅里偶然听到的不堪入耳,声音洪亮的咒骂声,她是不介意的,更制止了要发怒的他。可是,毕竟会失落,会孤独的啊!
她努力去洒脱,去无视别人的厌恶,却又差劲地做不到洒脱与无视。这让她发现,竟然有那么多人讨厌她。她仿佛是置身于孤岛。就连那些根本不认识,从未交谈过一句话的人,竟也是巴不得她身败名裂,声名狼藉。最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他。也许,他是不介意的,可是,她会为他介意的啊!
“你不用替我着想,我不会介意的。”他看懂了她的心思,安慰地笑,“我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
“嗯,我有听到。”她笑了笑,“口才能力不错,但诚恳度仍有待提升。”
“喂!”
“呵呵,别生气了。”她笑了笑,转而认真地说道,“谢谢你,雪己。谢谢你依然能够理解现在的我。”
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也笑了,“好了,你也快回去吧!我不送了。”
他明白,她需要时间来让自己清醒,想明白一些事情,并用理智来控制自己。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她所需要的,是独自一个人的安静。而他,必须理解,并主动从她身边离开。
“好,再见。你也要路上小心些。”她坐上自行车,一边说道。
刚走没多远,却又被他叫住,“哲冰!”
“那天你是说尚学与法国友好学校的交换生活动吗?”他大声问道。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蹬车离开。
也许……他们俩,都应该感谢那个谎言吧……
第30章
他往回走着,时不时地有车子在身边停下,请他上车。那是在各个pub流连的时尚会成员们,但他都一一拒绝。
回想一下,他好像偏离那个“原本”的自己已经很远了吧!不再利用家世,金钱去做那些自己原本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再对她说一些违心的话,好像这样子的自己,很轻松,很快乐呢!不过,“原本”的自己本就不是真实的自己啊!也许是为了报复,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孤独与无措罢。以前,只有在静姨面前才敢说出心里话,现在,对她,却觉得无比安全与自若。虽然,有好多的波波折折,但一想到那手链上的那四个字,却又觉得是值得的。那条手链,现在应该牢牢地套住了她的手腕吧!
突然想起了陆君宇,进而忆起了那个叫做小宇的男孩子。母亲的葬礼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派人去调查。那个让他的家庭破碎,给他造成了七月二十八日的痛苦的小男孩,他跟他的母亲,现在应该仍处在幸福之中吧!
他拨通了手机,“给我调查一下陆君宇!”语气冰冷。说罢,便挂了手机。
尽管他早已知道陆君宇的家世,知他是陆氏的长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东野龙彦的本事,为了防他报复,将儿子送给他姓抚养之事,又怎会做不出来?他的嘴角划过一丝讽笑。他的父亲,原本就这么不堪。
刚走进庭院,便来了电话。
是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除了从对方那边传来的嘈杂声外,没有任何说话声。
“你是谁?”听到没有回应,他有些奇怪,随即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喂,你是……哲冰吗?”
…………
“……雪己,对不起……没吓到你吧。”她说话的声音很是异样,让他的奇怪感更强了,嘴里一面说着:“我的胆子那么大,才不会被你吓到!你,怎么那么久才说话?”
“……对不起,我只是……刚缓过神来。”
他终于发现她的声音哪里不对劲了!对,是很机械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他着急地连问了三个问题。
“我现在在……在医院里……我妈妈……死了……她自杀了……她死了……雪己……”她的声音依旧很机械,“她死了……他们告诉我……她自杀了……医生说……她死了……她死了……”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他冲出庭院,刚要进车库,却又听到她的声音:“不用了。你别过来。”她的声音有些恢复,却依旧很麻木。
“给我十天好吗?十天……十天内,别来找我……我不会去学校。但是,我答应你……十天之后,我马上会出来见你……并且,是一个原原本本的尹哲冰,会哭,会笑,会说话,除了少了妈妈……”
她的话让他的心揪紧了。
“我说完了……要挂了。”
“哲——!”“冰”字还未出口,电话便挂断了。“嘟嘟嘟”的声音在耳畔有节奏地响着。
手机屏幕发出的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显得很诡异,照亮了他的面庞,有一种浓黑色取代了幽蓝色,悲痛似乎就在这一刻,也取代了幸福……
似乎是过了半个世纪,他终于回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但却不是她。
“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生还在吗?”她问。
“你是指那个才打完电话的女孩子吗?”是医院里值班的护士,“那个手上戴着水晶手链的女孩子?”
他有一瞬间的僵住,随即回过神来,赶紧回答,“是是,她现在怎么样了?状态还好吗?”
“他现在正坐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情绪好像还算很稳定。”
“她,有哭么?哲冰她,孤单么?害怕么?”他呆呆地问道。
“没有,她没哭,情绪很稳定,只是脸特别白。您要找她听电话吗?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好像挺冷。”
“…………不用了……”许久,他才答道,“她冷的话……你可以借件衣服给她么?她要是一直坐在那里……你可以帮忙叫她回家么?她要是孤单的话……你可以找她说说话么?我们家哲冰,现在这个时候……很不喜欢别人找她说话,但是,你可以帮帮忙吗?”
“好好,先生。我们值班室便有一件外套,待会儿我给她送去。你真的不用叫她听电话吗?”
“不用了,谢谢。我明天……会再打电话来。”
他有些颓唐地靠在庭院的铁门上,为什么同样的悲痛……要在她身上重演?一个人的不幸,难道注定要伴随其一生吗?难道再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这种不幸,再怎么幸福,也没有办法将这种不幸淹没?
抬头,天空依旧,而星空却不再。暗淡的星星早已隐没在黑色的云层之中……
“妈妈。”他哽咽地唤道,面上已是一片潮湿。
…………
“……先生,她已经三顿没吃了,一整天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那样呆呆坐着不说话,连眼睛都一眨不眨的……我们拿衣服给她,端饭给她,找她说话,她都没反应……似乎是没感觉一般……”
…………
“……先生,两天来她只起来过一次,就是刚才往太平间方向走了一段,又折了回来,重新坐下。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先生,你女朋友真的很吓人,脸白得跟纸没什么分别,没有一丝血色,脸上没有一丝变清,像个幽灵……有个值夜班的实习生还被她吓到了呢!”
…………
“……先生,她在早上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向我们要了一杯水……你说她妈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一般都是火化吧……我看葬礼应该就在今天……”
…………
十天,这十天,恐怕是尚学学生们最疑惑的十天了。新闻的主角尹哲冰在丑闻发布的第二天便在尚学消失了,连安小纯都不知道原因。而另一重大新闻的主角东野雪己也在尹失踪后反应异常,随仍在理科六班上课,但对时尚会的事务,似乎已经完全撒手不管。据他旁边的同学传言,他经常在书上,本子上,甚至是课桌上画星星,各种各样的星星,有时却干脆缺课……
而能给这些传言提供答案的《尚学日报》,市面上已被封杀,尚学报社也不知为何而神秘关闭。原先的抗议团,在时尚会副会长主持了全会大总结后也“自动”解散,但是否为真正的“主动”,外人仍旧有不同种猜测。
最让人费解的便是第十天了。
一大清早,东野雪己便到教室上早自习尚学高中实行早自习自愿式,这让值班导师都为之一惊。但他却仿佛并不急着学习,而是木然地靠在座位上,手里拿支笔,在书上画些什么,间或往隔座,尹哲冰的位子望一眼。有好事者计算,东野雪己的后一动作,在整个早自习四十五分钟内,总共为二十三次。
最让人惊讶的是:中午,尹哲冰来了!
虚弱!这是尚学看到她的学生们的第一感觉!虽然与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瘦与虚弱却是她十天内的变化的形容词。
在教室门口大约止住了半分钟,等到全班愣住的同学反应过来,她才提着书包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慢慢地靠近了。
十天没见的人,现在正走向他。苍白的脸,一身黑色的校服,有悲怆的气息。他不忍去想,笑了笑。
靠近,靠近,靠近……
……
“你瘦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但是白了。”他看着她的脸。
“……”
“头发也长长了,就快遮住眼睛了。”他坐在座位上,仰视站在面前的她。
“下了课,哦不,今天上完课,一起去理掉吧?”
“……”良久,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好。”
他起身,揉了揉她细碎的头发,笑了笑,将她拥住。
果然,她没有食言,他的哲冰,回来了……
第31章
第二天,当东野雪己与尹哲冰一齐步入校园时,被东野雪己牢牢牵住的尹哲冰,给尚学学生最大的改变就是,原先长长的刘海被理短,长发也被弄薄了很多,神情似乎恢复,与原本的尹哲冰并无两样,不再有虚弱的感觉,但除了对东野雪己与安小纯,对其他人,依旧冷漠。
他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牵着她。她的书包放在单车篓里。两个人的模样,是校园情侣的姿态。只是,东野少爷却不再是一边开着车,一边与副驾驶座上的某位小姐调情了。
进入学习部校园不久,两人停下了片刻。
“这十天里,你过得还好吗?”沉默了许久,他终于问道。
她低头看着脚尖,然后,看着他的脸三秒,重又低头看地面。
“很好。”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把滑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低沉着说道。
“那……很好……”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有按时吃饭么?”
她抬头,望着前方,终又回视他,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认真,“嗯。每天也有按时起床跑步,看日出。”
“那……有穿足够的衣服,没有挨冷受饿,也没有感冒发烧,也没有感到孤独,是吗?”他问。
“……嗯,都没有……”
“……嗯。”他苍白地笑了笑,“那就好。”
她看着他的脸,颇为疑惑于他的表情。
“喂,我们要快点,就快打预备铃了!”他突然急急地说道,让她没能将他的神色看得透彻。
他却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反而迅速地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拉着被他弄愣的她一路狂奔起来。
校道上一排排的树木从眼角滑过,次序井然。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他偷偷回瞟了她一眼,又重新望着前方。早就祈祷过,他们会幸福的,不管是他还是她,会洗去不幸,会快乐幸福着,是吗?这一刻,他仍在心中……默默祈祷……
中午,二楼餐厅。
刚进门,远远地便看见有人向她挥手,“尹哲冰!”
他眼神疑惑地望着她。她笑了笑,“一个朋友而已。”
走近,她身边那位着黑色风衣的男生让她有些意外,但她仍只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喂,现在我也知道计算速度跟时间了!”藤井幽微自得地说道,“一学就会,一点即通对不对?”
“哦,忘了介绍了。”她突然想起来,“我左边的这位叫做宇凌涧,你们可能见过面。”她转向宇凌涧,“他们两个想必你也认识吧!”
“嗯。”冷漠的回答。
双方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并无话说。
“喂,藤井薇!你干吗不介绍我?!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一个小男孩不满的声音响起。
哲冰这才注意到那个站在宇凌涧旁边的小男孩,一个大眼睛,皮肤白皙,很可爱的男孩子。不过,此时此刻,他对藤井幽微的表情使得他不再可爱起来。
“臭小子!我说过我叫藤井幽微!”藤井幽微就要发怒,只一秒光景,她变换上了一副微波澜不兴模样,“哦,我左边的第二位,是一位人见人厌性格八婆长相平平好咬人耳根子,喜欢满口胡说的今年芳龄十二岁的宇草尾小朋友,喜欢逃课来找我,哦,加上不值一提!”
“你怎么不这样介绍你自己?!满脸雀斑眼神呆滞性格暴躁鼠目寸光行动不便下肢瘫痪人老珠黄叽里呱啦的藤井薇老奶奶!活到八十岁都还怕猫咪!”说完,草尾吐了吐舌头。
“你这个心胸狭窄脑袋发育不健全的臭小子!”藤井幽微来火了。
“你这个肝硬化糖尿病小儿麻痹症骨质疏松症患者!”
“你这个每一个女孩子看得上一辈子要当光棍一整天都要倒霉的小肚鸡肠没一点口德的糟老头!”
…………
东野雪己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两个正吵得天昏地暗的一大一小,偏头看了看哲冰。后者只是弯了弯唇角,并没有说话。
他突然觉得有一束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循望过去,竟然是他!那个穿着黑色风衣,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陌生男生,那个小男孩的哥哥,正专注地打量着他。
“我说你要是再叫我藤井薇的话我就会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宇草尾!”
“你要是再叫我宇草尾的话!我就,我就叫哥哥再也不理你!”
…………
“难道你们姓宇吗?”他问。
对面的三个人都愣了愣,藤井幽微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对宇草尾说了一句,“不跟你一般见识!”之后,回答道,“对呀!他们俩都姓宇!”
“我说过我不姓宇!哥哥才姓宇!”宇草尾气极地纠正。
“你,姓宇?”他对那个黑衣男子好奇地问。
宇凌涧双手始终插在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是。”
“是你父亲姓宇还是因为你母亲是宇姓?”他继续问道。
宇凌涧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发现了自己对“宇”字的敏感,不自然地咳了咳,看到身旁的哲冰很是担心地望着自己,他握了握她的手,“你慢慢跟他们聊,我先去给你打饭。”
让他欣慰的是,安小纯现在已经失去的不再跟着他们了。
“都不是。”刚转身,便听到宇凌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都不是。我的父亲不姓宇,我的母亲,也不是。”
他没有理会身后的话,径直离开,并未去管哲冰疑惑地望着自己的目光。
“喂,宇凌涧,你也应该去给我打饭才是!”藤井幽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又不是我个的女朋友,凭什么要他帮忙!”草尾插进话来。
“有报酬吗?”他冷然问。
“喂!你难道非要报酬才肯干吗?”
“嗯。”依旧是冷漠的回答。
“算了,我本就不该寄希望于你。”藤井幽微颓丧地说道。
三人将走,她凑到哲冰耳边,“喂,你男朋友好帅!有对你那么好!说不定哪一天我放弃宇凌涧去追他也说不定哦!你要小心我噢!”又不忘叮咛,“没事可以去找我玩!再见!”
哲冰笑了笑,看着三人离开。
地上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从宇凌涧口袋里掉出来的。她走过去,拾起。
是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白纸,最外面的一张上有一个黑色的符号,哲冰仔细分辨,看出是两个字母:t和j
打开。
印入眼帘的文字,让她有一刻的撼动。她与他的命运,自她拾起这两张之起,将从此改变!
“喂!”东野雪己拍了拍愣住的她,“你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她回过神来,赶紧说道。
“……那好,那就快点吃饭。”他提醒她。
“好……”她呆呆地应答着。
“那两个人都是部的人,那个男生是那次公车上的那位,对不对?”他抬头问。
“哲冰?”
“……”
“哲冰?!”
“……”
“尹哲冰!”他有些,不,是很生气了。
“嗯?怎么了?”她缓过神来,见他正生气地盯着自己,有些不解。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魂不守舍的?!”
“对不起,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她问,“从现在起我会认真听的。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见她很是抱歉的样子,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算了。”
“嗯?”
“我是想说。”他忍不住继续说下去,“以后,尽量少跟那三个人来往。”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叫做藤井幽微的女生,应该是黑道上最大的帮派————藤井堂的大小姐。至于那两个兄弟,可能是杀手,也可能是情报员,说不定还会是某一个分堂的堂主。”
“那个小男孩也会是吗?”
“不确定。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可是我看不出他们三个人对我会有什么危害,毕竟,我与藤井堂从未有过联系,更与他们素无仇怨。同样地,你与他们也不构成利害关系,他们没有理由会伤害我,更何况,藤井薇还帮助过我。”
“冥冥之中,说不定会有透明的线将所有的东西联系起来,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但也许是我太庸人自扰了,说不定全是危言耸听呢!”他笑了笑,安慰道。希望她能引起注意,却又怕她太放在心上。
“那,如果是的话。”她不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那么,他们三个人里面,我最应该小心谁呢?”
“都应该小心。但是,最应该小心的,却不是他们三个。而是————”
“藤井浩司。”
“藤井浩司?他是谁?”她皱了皱眉。
“应该称作少帮主吧。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在黑道上的名气很大,才十九岁,却已经是有名的英雄出少年了。”
“那,你们东野家与藤井堂的关系好吗?”她问。
“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就算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听说他们与日本的大帮鲨鱼帮处对立关系,而我外祖父的un公司在那里,黑白道通吃。”
她想了想,将他的话在脑中过滤一遍,重又问,“那,你短期内会去日本吗?”
“应该不会。母亲死后,我就很少去了。”他开始对她的问话起了疑心,“你怎么了?突然问一些这种问题?”
“没事。”她答道,“吃饭吧。”
应该不要让他知道吧!再理智的人站在当事人的角度都不会再理智。他,应该也会吧……
第32章
晚上,东区的路上。
他注视着走在前面的她。现在,她正在低头想着什么。
都已经这么久了。自从午餐后,她便认真地沉浸自己的思绪中。连全班同学都注意到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却没有答上来。
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她根本没有听到老师的问题,就连起立,也是老师走到跟前,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提问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下午的三节课,加上四节晚自修,她都没有在听,也没有做作业,而是一个人呆呆地想着事情。
“哲冰!”他喊她的名字,在空旷的道路上,声音更显突兀。
“……”可是,她没有听到。
“尹哲冰!”他再次喊。
“嗯?”她终于听到,并回过头来,“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双手插在袋中,很是严肃的样子。
她停下来,刹住车。自行车由于受力突然停下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反而让气氛显得更加安静。
“我不是那么好蒙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直视她的双眼,“你这么久的时间里,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似乎已是预料到他的问题,她抬头,淡然地说道。
略微有些生气,但是他忍住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白他的话。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他问,“就算是不方便,但也得给我一个不知情的理由啊!”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询问她,她思虑了两秒,道:“理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不告诉你,全是为了你好。”
“就算是为了我好。可是,一旦被别人蒙在鼓里,特别还是你,你以为,我的感觉会好过吗?”
“雪己,你明天就去日本,好吗?”她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她没有缘由的话让他一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异常认真,但又似乎是在心里矛盾着,“不行,你还是必须留下来,但是,你要重新回到贵族部去,当你的时尚会会长,过以前的生活。”
“什么?!”
“不必一定要像是以前的东野雪己,只是,你的身边要有更多的人,你的会员们,你确定他们没有贰心吗?你要尽量少地一个人呆在一起。还有就是,从明天起,不,从现在起,我们两个便分手了,以后就是遇见了,连看也不能互相看一眼,权当作不认识。”
“喂!”
“你一回时尚会,便宣布与我正式分手,再随便找一个女朋友,另外,以后不论看见我与谁走在一起,就算是牵着手,你也不能走近。”她认真地说着,“哦,对了,那些你安排在我身边做保护的人,现在起,也撤了吧。”
“喂!”
“最最重要的是,尚学报社必须要彻底关闭,决不能让它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张报纸也不能印刷,否则的话,它所带来的舆论影响会对我们不利。”
“停!”他大声命令道。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你干吗莫名其妙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不是神志不清了?”他用力地摇了摇她的肩膀。
“没有!我没有神智不清。雪己,你听我说,如果一切都按我的思维进行下去的话,那我们必须这样做!再躲避也没有用,只有迎击了!”她急切地说道。
“迎击谁?”他反问,冷笑,“你连发生什么事了都不告诉我,又要我做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就算再白痴也该听出了其中的危险性,你以为,危险的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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