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很是悲哀。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恩,看来还非常的深。可是,却是根本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或者说从始至终就未曾真正的认清过那个人。
“……原来我在他心中不过那么无足轻重,哈哈……”崔媛歆再次径自低低笑了起来。我亦稍坐直了身,直觉她下面要出口的话便是所有的关键。
“他竟然会为了你……下命崔府发送我入净慈庵落发为尼,甚至不削一见。”
随着崔媛歆冰冷冷的话音落下,我心里亦是不由得一惊。璟瑄他……竟是对崔家下了这样的令?什么时候的事?稍是回想……唯有的可能,也只会是他已知萍儿下药一事实是崔媛歆幕后的主意。而依那家伙的性子,是不可能再一次那般什么也不多究地轻易放了过去的。何况这一次,更重要的是她实不该牵累了二哥进来。
崔媛歆紧攥着双拳似在强抑着自己的情绪,那直射在了脸上的视线已是浓浓凝如了实质,也让我恍然过后心里更涌起一股很是不安的预感。
对湛璟瑄的命令我并不想多言什么,在我看来,每个人在做何事前都应是考量清楚了是否担得起应承的后果。况且对崔媛歆而言,更多在意的想来也并非是入寺为尼这件事,而是这道令是出自了何人之口吧?
“你可有想过崔家会如何?”我轻叹了声道。不论崔媛歆是做了何种打算,总不会全然不顾了身后崔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吧?挟持皇室,按律已是当诛了九族的重罪。
“崔家?难道你还会顾念着崔家?哈……”崔媛歆冷笑了一声,“说起来,我也许还当谢过瑄王爷了。若没有他这道令,几月后我想必就是太尉府的少夫人了。哈哈……不过个膏满肠肥的纨绔子,凭他也配?”
崔老爷这么快就再次为女儿定下了婚事了?朝中的官员我知之不多,可也知道这太尉之职掌管着全国的兵马器械军备,实是朝中数一数二握有实权的高官重臣。这个崔老爷,还真是不死心啊……
“想我亦如婉莹一般乖乖依他的安排吗?哼……”
崔媛歆口中的婉莹,也就是崔府的大小姐崔婉莹了。三年前便已嫁入了公卿豪门之家,我入都以来也没有收到过她丝毫消息。只是崔婉莹的性子一向淡漠,有种看破世事的随遇而安。相比起来,倒确是崔府里唯一一个会全然顺应着崔老爷细心安排的女儿了。
“不过崔家,我倒底不会看着它因我而诛连。”崔媛歆撇了撇唇角,“呵,此番我与王妃同遭人挟持,说到底,崔家还是最大的苦主,不是吗?”
“哦?所以崔小姐即可半点不顾及这些誓死相随与你的人了?”也就是说,是要将一切都推在任枫及他手下的这些人身上了。
“哼……看不出,我这妹妹还真是善心。”崔媛歆微微探过身,不无讽刺地冷道,“你还是顾好了自己吧,我可没兴趣听你的说教。有时间,不若好好享受这最后余下的几个时辰。”
话落,崔媛歆已是靠回车壁阖了双眼完全不再理会自己了。我亦知道这个时候不论自己说些什么也都是无用,看崔媛歆眼中凝敛的那丝疯狂就仿若已失了理智,我完全是不能理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有什么会是比性命更珍贵的吗?只为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真的是疯了!
稍稍静下心,回想着之前的对话,既然崔媛歆可以毫不掩饰地与自己说了,也就是绝对有让自己无法再回去的把握了?而她此刻尚未有任何动作,唯一的可能也就只会是为了……可以将那个家伙引来……
马车一路疾驰,连夜行路速度却是半分不减,到第二日正午,于山道间一陡峭的悬崖绝壁旁停了下来。
知道至少在见到湛璟瑄前自己性命倒是无碍,而且也确实是想不到什么可行的脱身之策,一路上我也未多做无用之举。随在崔媛歆身后下了马车,只及得看了眼不远处雾气缭绕的山涧,未待再仔细看清四周的景象,崔媛歆已冷声命道,“带她下去!”
任枫应声近前自怀中取出截绳索缚在了我双手上,随即将我拦腰提起几步走到了崖边,还未待我反应过来,已是随着他两人一同直跃了下去。我只感到脑中嗡的一下,随后便是灌耳的风声,呼呼割的脸颊生疼……
再几个呼吸,脚落到实地,我踉跄着几步歪倒在了地上。脑中眩晕阵阵,缚着的双手令得自己一时竟是站不起身来。直背靠着山壁缓下了口气,眼角的余光里已扫到脚下这个地方应是山崖的半腰间自峭壁延伸出的一个一丈见方的平台,而身旁一臂间隔的崖壁上好似有着个一人多高的黑乎乎的山洞?
“等在这里。”沉沉的声音蓦地响在耳旁。
“等一下!”听到那头任枫转身的脚步声,我也再顾不得环目打量,只急声唤住了他道,“难道任总侍卫便当真半点也不在意?”
任枫稍顿住了身形,却是没有转过头来,更是没有开口应话。
“我想你不可能不知道崔媛歆的打算吧?”我也不指望他会回应什么,只要他肯站在那里听自己讲话说完已算难得了。而这个独处的机会也是自己所等的,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任总侍卫便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就真的可以这般眼睁睁看着她丧命于此,非但不以阻拦甚至还一力相促吗?如果,你是真的在乎她!”
任枫捏紧了身侧的双拳,直是咯咯作响,我甚至清晰看得到他手背上一根根暴凸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可是最终,他出口的却只是,“我永远不会违背小姐的命令,也永远不会违逆她的心愿。”话落,也不待我再接口,已纵身重又攀上了崖顶。
“该死的!”狠狠一拳砸在身前的石地上,我真是恨透了这种一根筋通到底半点不知转圜的石木脑袋。
稍挪了挪身,我靠着崖壁慢慢站了起来。这方站住了脚,任枫已是带着崔媛歆复又下到了石台。
“呵,王妃倒是好口才。”崔媛歆踏着轻缓的步子走到我身前,脸上带着一丝浓浓嘲讽的轻笑,“可惜,却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蛊惑的。”
我侧目向随在她身后的任枫看了去,见他始终是低垂着头,身子更是挺得僵直——这个家伙,也真是忠心的过头了些。
“还真是狼狈啊。”崔媛歆上下扫了我一眼,忽地伸过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我黏在了两颊边早已散乱了的头发,放轻了声音柔柔笑着道,“会有今日,你也早当想到了不是吗?呵,我可是早已警告过了你的。”
是说在崔府她送回了那支凤镯时留下的那句‘便是自己不能得的,也断不会叫他人得了去’吗?
“还真是遗憾了。”我回视着她清冷讥诮的目光,轻牵了牵唇角,“我不是疯子,你会怎么个做法,确是难想到了。”
话音方落了下,耳边只听得‘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脸颊上便即一阵热辣辣的灼痛。
“疯子?哈……是,我是疯了……早在六年前我便已经疯了。呵呵……哈哈哈……”崔媛歆自言自语般念了一句忽地厉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弯了腰俯下了身,又气息不平地喘了好一会,这方冷冷盯向我道,“我会让你见识到的。”
略缓过容色,她复又直起了身,高高扬起了眉眼,“那么现在……便让我们一同期待着瑄王爷的到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以崔二的性子更是不可能甘心被她爹摆布的,可是她又无法如小秋一般彻底地脱离了崔家~与小秋不同的是,她不愿被操控的同时却也同样不愿舍了崔家给予的一切(没有崔家,她便不可能是那个名满都城,甚至得皇后赞誉的世家闺秀~)
另一面,在她眼里,也许唯一能与自己相配的只有瑄瑄(当然是身为瑄王爷的瑄瑄~)她对自己信心太过,即便瑄瑄从未曾对她多假词色,她也认定除了自己没有人更适合当得瑄王妃~而一旦意识到自己多年所营一切皆化了空,自己逃不过嫁给一个根本看不入眼的凡夫俗子,以她自视甚高的性子,自然也就……
咳~很狗血……不过,为什么还会这么卡呢==~
134
134、死局生机
勉强容得下两个人并肩通行的黑黝山洞内。崔媛歆掌中轻托了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当先走在了前头,我同任枫依次相随在后。至于其余的人,却是都留在了洞口没有一并跟了进来。
山洞里漆黑黑一片,只借着夜明珠莹白而朦胧的光亮,倒也依稀辨得出大致的轮廓。余光里扫过几眼,洞内看去与普通的山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洞口丛生的灌草和杂乱的石碓,越往里面风沙难至的地方也越见干净了多,看得出这里应是一条天然而成的甬道。直是走出了约有十几丈又转过了一个弯口,却见着前方兀然开阔了许多,仔细去看才发觉,前面的宽敞之地赫然是一间石室。
这整间石室很大,一眼看去足有十丈见长三丈见宽,且四面石壁光滑整齐如切,明显是在原本自然的山洞中开凿出来的。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间石室?
“如何?很稀奇吗?”崔媛歆回身看了我一眼,脚下不缓地当先直走了进去,“这里不过崔家下面的人偶然里寻得的。呵,那些人还想着会是有什么宝贝,却不过一间破陋空室罢了。”她将手中的夜明珠放在了右面石壁当中凸出的一个火把架上,看上去对这里却是极其熟悉的。
“父亲倒是曾想过将这里做了密室,不过我告诉过他……”崔媛歆声音淡淡,说到了后面,却忽是诡异地一笑,微倾过头凑近了我耳边一字一句地慢声低道,“与其将这里做了密室,倒不如当作一间墓室的好。”
——什么意思?这里难道……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将双目自那张昏朦光晕下笑得越发显了几分冰冷阴戾的精致丽容上转了开,我仔细地留意着将整间石室打量了来回。一圈看下来,却实在难只凭了目视寻出个什么机关暗格出来。实则说起来,这间石室内空空荡荡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了,除了当中空地上一盆栽了株兰花的细白瓷花盆?开得正艳的花色,丝丝缕缕氤氲的花香,与四下光秃秃的青石灰壁映衬着,格外得显了突兀。
崔媛歆没有再多言,只对一旁始终微垂着头默而不语的略枫轻挥了下手,下一刻,我便被缚着双手牢牢固在了最靠内的石壁上了。
那捆在腕上拇指粗的长绳也不知是什么结成的,看上去隐隐呈着很特别的暗金色泽,更是格外的柔韧而结实。一路上我已是试过不知了多少次,却不论怎样也是挣脱不得,除了将手腕磨得掉了几块皮,竟是没有松动了一分一毫。而这一回,在崔媛歆的授意下连着数个绳结打上去,却是无疑缚得更加牢固了……
“这里可是专为你而预备下的,着实费了好些功夫呢。”崔媛歆蹲身在我身前,抬手轻点了点石壁上延伸出的半截铁扣,“奉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若是一个不小心触动到了什么,可不要怨怪我没有当先提醒了清楚。”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却也真的不敢再轻动分毫。心里清楚,崔媛歆的话至少有着半数会是真的。当然,另一重要的是,自己便是再如何挣动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这里没你何事了,你只要守住了洞口拦下瑄王爷以外所有的人。”崔媛歆再开口却是转向了一旁默立的任枫。
“小姐……”任枫这方抬起了头,却是沉眸深深看着身前那个明艳万方的女子,紧绷的面容上似含了几分的挣扎踌躇。
崔媛歆双目却是一直凝在了室当中那盆兰花上,闻言不过轻挑了挑眉稍,却是眼角都未曾稍移了一分,“怎么?莫非连你也要违逆我?”
“任枫……不敢……”任枫单膝跪地重重叩下一揖,头低低垂着直过了好一会,随即蓦地站起了身,转身大步出了石室。
待一阵格外重且沉的脚步声消失在甬道另一头,石室里便只余下了我与崔媛歆二人。崔媛歆也不语,只绕着石室转了一圈,微抬着下颌的样子就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甚至唇角还带着淡淡的轻笑。
双手被缚着整个人靠贴在了石壁上动不得半步,嘴上更是早在入山洞前便被堵了个严实,也只有双眼紧随着崔媛歆的一举一动不住转动着。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错过了对方任何一个细微动作的好。
“你不必这样看着我。”一圈转了下来,崔媛歆侧过头对上我的视线,扬眉冷笑地轻嗤了一声,“这间石室你既然进来了,便再不要妄想着出去的可能。”
她缓缓走至我身前,垂眼看着我道,“不知我选的这个墓室王妃可还满意了?”口中虽是问着,却也没打算我回答,自己先自撇了撇嘴,“真是有够破烂的,不是吗?”
“不过有你与瑄王爷在这里,也足是蓬荜生辉了。”崔媛歆双目冷冷,居高临下地看了我片刻,又微微俯下了身直对上我双眼,“说起来,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愿这里多了个你在。呵……我的好妹妹,看来便是到了地狱黄泉,我们也还要斗上一斗了。”
我定定看了她一眼,旋即淡漠偏开了头,实在没兴趣再听她说的这些疯言癫语。
崔媛歆倒是不以为意,轻哼了一声,直起身走回了那株兰花旁,挥袖在地上抚了抚坐了下来。
石室内一时再无半点的声响。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已是明显感到手臂一阵阵的酸麻,也未见崔媛歆再有什么更多的举动。她阖目坐在那株兰花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言也不动的,唯有手指一下下地轻柔抚弄在那娇嫩的艳红的花瓣上。
我早已随着她指尖的动作留意到了那株红色的兰花。一茎多花、叶长碧绿,花香幽而馥郁,看形状有些似若蕙兰,可又不全同。那花花色纯艳、花冠硕大且叠层反卷,极至妖娆。暗想,在这已入了初冬的时节便是秋兰也极少还可开得这般的盛艳,可见崔媛歆平日定是悉心呵护着,对这花自是极爱的。
“这也是瑄王爷送过我唯一的礼物了。”冷不防,一直闭目不语的崔媛歆忽又径自开了口。侧目看去,却见她已是睁开了双眼,只是目光定定直凝在了那花株上,神情也似有些怔怔地恍惚,“虽然仔细想想,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为了我几次助过盈亭所示的谢意,随意在御花园中指了一株最为名贵的花草吧?”
我轻皱了皱眉,原来……还是为得那个家伙吗?看着崔媛歆双目凝滞,脸上的神色恍恍惚惚却是愈趋了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我默然片刻,还是忍不住张了张口,可惜堵在嘴里的布巾却让声音只卡作了几声吱唔,而崔媛歆更是完全没半点理会的意思。
“呵……”崔媛歆兀地轻笑了一声,她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冷,“再美的花也总有凋谢之时,与其等到了那时,倒不如……”指尖在一朵开得最艳的花蒂上顿了顿,下一瞬,五指骤然收紧,“……在其最美的一瞬毁了。”再展开时,掌间一片殷红的花汁残屑。
“……”我只觉得眼角抑不住地狠跳了跳……
恰在这时,山洞的另一头忽传来一道尖锐的唿哨声响,崔媛歆好似一刹间敛回了心神。她蓦地站起了身,双眼定定向石室外看了一眼,随即目光一转瞥向了我,挑唇冷冷笑了起来,“竟是比我所想还要快了半日,看来瑄王爷可真是着紧得很呢。”
……是璟瑄,他已经赶来了吗?我心中一阵急跳,眼角扫到崔媛歆似在石壁上轻抚了下,却也再顾不得更多,只双目一瞬不瞬地盯在了石室的入口。仿若只是一个呼吸,那道熟悉的青衣身影便已现于了眼中……
“沐秋!”
四目对上的一刻,那个身影似微微凝住了身形,旋即,直直地向着自己走了过来。石室内昏朦的光亮,十数丈的距离我难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可是,却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一双紧紧望住了自己的眸子。
璟瑄……
“瑄王爷,真是等候多时了。”崔媛歆立身正拦在了中间,“想得见王爷一面,还真是不易。难道到此刻,王爷仍没有一句可与媛歆说的吗?”
“让、开。”湛璟瑄却只出口了两个字,声音极淡,甚至没有抬眸看向身前的女子一眼。崔媛歆的身子却是蓦地僵了住。
绕过僵立原地的女子,湛璟瑄急步走到了我身前。他蹲跪,下一瞬,伸臂将我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沐秋,可有伤到哪里?”埋头在我颈侧深深吸了口气,他这方微微松缓了臂间的力道。一面取掉我口中的布巾,又上上下下仔细将我打量了一遍,在看到缚在双腕间的那根暗金色的细绳时,目光好似滞了一瞬,眼神亦似随之沉了沉。
我摇了摇头,嘴巴张合着动了几下,这才勉强发出了声音,“小心,这间石室怕是布有什么机关……”
“恩,没事的。”湛璟瑄轻应了一声,抬起头对我温然一笑,一双布了红丝的星眸里湛然流转过柔和若水的清晕,“我这就带你出去。”
他说的云淡风轻,手指却是仔细在那根索绳上抚过,略顿了顿,最后停在了末端连在腕处那连打了数道繁复难解的绳结上。
到了今时,我又怎还会被他这副样子轻易骗了过去?没有错过了他之前那一瞬的凝滞,也知道此时的情形绝没有他说的那般简单。我心中微紧,可未待自己再开口说些什么,忽听着石室内咔的一声轻响,紧随着更有一阵‘隆隆’沉闷的滑擦声越来越大地震响在了耳中……
“怎么会……”随声抬头望去,我猛地瞪大了双眼,愕然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石室另一头——那原本空空看不出丝毫奇处的入口此时却自顶端缓缓落下了一道巨大的石门……再转目看向那个正站在了入口前的女子,她便只是静静立在了那里,面色平静甚至唇边带了丝怡然自得般笑意地淡漠注视着那一点点缓慢落下的断石。
直到这一刻,我终是明白了崔媛歆口中那句‘进了来,就再不要妄想着出去的可能’究竟是指仗着什么。她是真的未曾想过让我们、连同着她自己,再有着一分的后路可退。
湛璟瑄却好似对身后的响动全无所觉一般,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他双目凝于那团绳结上,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那不知是何材质的细绳却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坚韧得多,竟是连内力亦无法将之震断,唯有的方法,也只有一个个解开了那结成了一团的绳结。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又哪有时间可以……这显然,也便是崔媛歆精心设计想要得到的结果……
我死死瞪着那不住下落的石门,侧过头又瞥到那绳结上已汇结滴落下的血迹,再看着微低着头只一心凝注于十指间的人,紧咬了咬牙,却终是没有一句话出口。只是知道,便是再说什么,这种情形,眼前的这个家伙也定然是不会一个人离开。
眼看石门已落下了大半,我心中反而越渐平静了下来,索性也不再看向那里,只转过了头,将目光凝住在了咫尺里那一张沉凝的侧颜……
却这个时候,湛璟瑄忽是扬声高喝了一声,“不要进来。”
这句话自然是向着石门另一头去的。看来,是留在山洞外的人听到这里的响动亦发觉到不对,已是等不及寻进来了。我留意听了下,却是未闻得那一头任何的声息。还未及多想,忽地,突感到手上一松,紧接着人已是被拦腰抱起向着入口处急跃了去。
这最内侧的石壁距入口足有着十数丈的距离,而腾身的瞬间再看向那石门,却已是余下地不足下三尺——还是……来不及了吗?
“沐秋记的,同子连珠、贯连一线……”
有些心灰的念头方在脑中一转而过,湛璟瑄低低的带了几分不明其意的话忽又传入了耳中。未待我张口问个明白,下一刻,一股大力自腰间传来,我整个人便随着这股力横贴着地面直直地飞了出去……
轰一声震响沉沉炸在耳边时,自己也被一双手臂稳稳捞起接了下来。顾不得其他,我惊惶挣抬起头急转回身,却只看见身后整面巨大厚重的石门,严丝合拢,全然隔绝了另一头所有的一切……
“璟瑄!”
作者有话要说:噗……俺终于成功将二小姐进化成神经病了╮(╯_╰)╭~
135
135、花落香散
“璟瑄,璟瑄!”
我扑在石门上,双拳大力敲打着厚重的石面,再咬牙用力推了推,却不要说那石门未颤动一下,便是上头的灰落都不见掉下来一点。
“没用的!”一道微沉的声音响在耳边,砸在石门上的双手也被一只大掌牢牢攥在了其中,“冷静些。”
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却似带着一丝的震慑,传入耳中,让人只觉心头一震,便连混沌不清只余下一片空白的脑子也随之一瞬醒转了过来。我怔了怔,霍然转过头,这方看清了站在身前的人——
“贺娄……”竟然是贺娄伽晟。
“这石门厚重非常,不要说沐秋,便是灌以十成内力……”贺娄伽晟只侧目看了我一眼,他一手正贴在那石门上,话音顿时,忽一掌猛力推了出去……只闻‘砰’一声闷响,整个山洞都好似晃了一晃,可是,待漫天的尘雾石屑落下,却见那石门依旧稳稳横在那里恍似纹丝未动,只当中多了一个淡淡凹陷的掌印……
“沐秋便是敲断了双手,也不过是徒费力气罢了。”贺娄伽晟似早有所料,见状面上未动分毫,只又看了我一眼道,“等在这里。”话落,竟返身往洞口走了去。
我没有多问他想做什么,刚刚那一掌已让我明白这石门绝非是外力可以轻易破开的,也更是让自己冷静清醒了许多。借着山壁两侧点起的火把,我凑近贴在石门上仔细看了看,想到在石门合拢的那一刻,璟瑄他刻意落在耳边的话——‘同子连珠、贯连一线’,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眉头不觉紧了紧,未待自己想出个头绪,忽又听到身后传来渐进的脚步声。回过头,便见贺娄伽晟重又转了回来,只是手里却多了个半提半拖在地上的人——那个人是……任枫?
我明白贺娄伽晟的用意,再见那任枫靠坐着山壁瘫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面色更是灰白一片,忙几步过去伸指探过他脉息,竟已是微弱至几不可察。
贺娄伽晟微蹙了下眉峰,俯抬臂一手抵在了任枫背上,几息后,任枫哇地吐了口血水出来,紧闭的双目这方缓缓睁了开。
“三小姐?”任枫神色一怔,转目一眼看到前方完全落下的石门,本已青灰的脸上一瞬愈加变得苍白了几分,怔忪了片刻,喃喃动了动双唇,“……也好。”
“打开它。”贺娄伽晟只淡淡一句。
“打开……”任枫双眼呆直地望着不远处的石门,片刻,轻缓摇了摇头,“不可能的……石门一旦落下,便已成死局……”
“不会!”我不由扣紧了他腕节,“这道石门定然有机括相连,你当是知道如何将之打开的不是吗……”
“……三小姐,”任枫虚弱喘了几下开口断下了我的话,出口却是道,“任枫冒犯之过实是万死难赦……只求三小姐……”他转过双眼视线紧紧定在了我身上,只是其内瞳仁却已然涣散,出口的声音也越渐地微弱了下去,“只求三小姐念及血脉亲源……可以,可以放过崔家上下……全然不知情……”话到后面,已是渐至无声。
“任枫!任枫……”我急唤了几声,一时不由怔怔有些呆愣,直到抬起手阖了那双犹自望住自己的眼睛,忍不住狠狠一拳砸落在地……
身后,一只手臂搭抚在我肩上,“洞外尚有愈百士卒,料不出一日,定可将此地完全通开。”
“不会,”我深吸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一面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一日……还是太久了!”
死局吗?任枫、还有崔媛歆,既然她们都认定了断无生机……还有璟瑄,那个笨蛋既是精通木甲机关之术,那种情况下却是将自己这个对此一窍不通的家伙丢了出来,或是说,他自己也根本没有全然的把握可以打开机关……
“我们不知道里面情势如何,只怕迟则生变,等不了那么久的。”
“哦?”贺娄伽晟眉峰微聚,“那依沐秋之意?”
“但凡绝地,必留一线生机……”我靠近石门,探手在规整平滑的青石门面上摩挲滑过。不论如何,我更愿信这石室外一定有着可以开启这座石门的机关,即便一时难寻到头绪,也总要先试上一试。
“先在石壁四处仔细寻过,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我们再寻他法……”
‘噼啪……噼啪……’
几缕火光于昏暗山洞内幽幽跳动着,狭窄的洞窟内只闻得沉沉的脚步及那衣袖滑过山壁轻缓的摩擦声……
整座石门我与贺娄已仔细地以指节一寸寸细细摸索了一遍,平整的青石面上虽略有几处凹凸和细小的缝隙,可是与什么机关暗括的却都没有半点的干系。
沐秋,冷静、要冷静……我攥紧了双拳,整个身子都已紧贴在了门上。一门的间隔却是完全听不到另一头一丝半点的声息,厚重的石门似将所有的声音连着气息都完全隔绝在了另一头再难触到的地方——璟瑄……
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再次重重吸了口气,我头抵着微凉的石壁仔细回想着自己可能忽略的地方,之前被缚在石室内时,自己曾有意一直留心着崔媛歆的一举一动,在璟瑄踏入石室的那一刹……那个时候,崔媛歆是站在……我蓦地抬起头,转身大步向着石洞另一头跑去——大约十丈左右的距离,右侧石壁……我举着火把探头在山壁上来回仔细梭巡了几遍,双目最终定在了那当中凸出的火把架上。
“我来吧。”贺娄伽晟接过我抓在了手中的铁支架,没有多问什么,却是背过身隐隐将我挡在了身后。他手腕微微旋动,随着‘咔’的一声轻响,整只火把架竟是完全转动了下来。
果然是这里!看着那露出的碗底大的地方密密数十个极细小的凹凸之点,我心中豁然一动。凑近了火把再凝目仔细看去,依稀可辨那些点排列着状若横九竖九的方形格子,而所有呈凹凸之分且分布散乱的点,仔细辨认只有斜向的九个是完全凹陷进去的……
‘同子连珠、贯连一线’吗?璟瑄……
指尖在空中微顿了顿,我咬了咬牙,没有再多犹豫地用力一一按了下去……
‘咔……轰隆隆……’就在最后一个凹点按下去,震耳一阵响声,十丈之外的厚重石门震动了下,竟真的缓缓重又升了起来……
“璟瑄!”
顾不得他想,门开的一瞬,我已跌撞着几步矮身跑了进去,直到在看到那道伫立的熟悉的身影,紧绷的心在那一瞬方似霍地松了下来。
“沐秋。”湛璟瑄伸臂接我入怀,更环紧了揽在我腰间的手臂。他低头笑望着我,星眸黑沉而华烁熠熠。忽地,微俯下了头,双唇擦过我的眼角直落在了耳边,“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是再不会让我遇到何种险境,也是再不会让我有如此的忧急吗?我紧紧望着他的双眼,一时间,眼前似只余有了那一双漆深的眸子,周遭的一切仿似都不存在了。
“呵呵……”直到一声冷冷的可说是几分渗耳的笑声传入耳中,我这方倏忽平敛了心神,微转过头,却是看到不远处正仰面横卧于地的崔媛歆。她腹部插了半截短匕,而她的一只手还紧握在刃柄上,匕首已齐柄没入了腹中,涌出的血渍更是将一身红衣泅染了大片。
“她……”我怔然回头看向湛璟瑄,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了可寻的表情,再看向平躺在地上呼吸已弱至不闻却是一瞬不瞬定目望向自己的女子,皱了皱眉,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没想到……你真的会打开了石门……”崔媛歆目光随着我微微晃动了下,声音虚弱却更多了冰冷,“倒底还是棋落了一着么……”
我没去理会她说些什么,只仔细看了眼她腹上的伤口,刀刺的很深、失血也很多,这样的环境下根本是无法可想。而且,这一刀显然伤是崔媛歆自己刺进的,又是为什么……
“我等着……”崔媛歆却是不再看向我,只转过目光直直望了我身后一眼,随后阖了双目,双唇翕动了下似说了句什么,只是未待人听了清已是悄无了声息,苍白依不失了绝丽的艳容上,最后落下的竟似一抹绽开的浅浅的笑痕。
——真的是很浅很浅的笑,可看去却是冷极,艳极,而又似带了一丝的安谧与欣足……
心中骤然一紧,我深蹙了下眉,当即站起了身,正听到湛璟瑄走过来扶了我手臂道,“先离开这里。”
“恩。”我点了点头,当下转身随他同向石室外走去,未想却是在转身的一瞬,忽地,脚下猛地一个震颤,不过一念间,整间石室已是都剧烈晃动了起来……
“抓紧我!”耳边只听得一道急声,我已下意识地伸臂环紧了身旁的人,身子紧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被带起连着几个纵跃不断避过了头上密集砸落的巨石。
石室里这一瞬火把早已是震落熄灭,夜明珠也早不知是埋在了那处石头堆里,睁眼看去,满眼只有一片片的黑。我索性闭了眼,完全将脸埋进了身前的胸膛里,只环着的手臂越加收紧了些,紧到……那个人再难将自己轻易丢了开去。耳边轰隆的巨响声不断,偶尔有碎小的石块砸落在身上,只是比起那些大块岩石砸在地上崩裂的震响,这些已全然是可忽略不计了。
确是未想到这处石室会在一瞬里轰塌,至少在那一瞬之前是全没有丝毫的征兆,便是连璟瑄与贺娄这样警觉的人都没有察觉了什么。
这才是所谓的死局之意吗?石门落,墓室崩……这便是崔媛歆会选了此地的原由?崔媛歆……那个骄傲的似永远亦不会言输的女子,甚至利用自己的死来拖得那最后的功夫。那一抹最后停留在唇角的笑,是已算定了我们必将同葬在这里么……
脑子里这一刹倒似异常清明了些,奇怪的是心底却平静的很,所有的念头不过一瞬间转过,在成片的轰塌声隆隆传入耳中时,自己已随着身下的人一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爬回来了~从年后一直忙到了现在~原以为年节时能完结的~不料……高估了自己的码字速度~~结果,只剩了一点尾巴竟然拖到了现在~~
啥也不说了,忏悔扑地……
唔……不知道还有没有亲守在坑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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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天高水长(正文完)
雪飘风寒,呵气成霜,已是岁末隆冬时节。
皇后大丧七七之祭已过,宫中上下也已复如往日。而都城之内,色、乐、嫁娶等一切禁令更已撤除。如今,家家百姓皆在为了即将而至的年节忙碌喜庆着,整个都城更是一扫了两月以来的沉闷。
而这两个月里,我倒底是没有进了宫去。依二哥与璟瑄之意,是便借着那次挟持之事而佯病卧榻不起,只居养于王府深院之地。
每想到那一日的事,便不由的想到石室轰塌的那一瞬……只是差了一息,只若再慢上一息的时间,自己还有璟瑄便真的是要同葬身在那堆乱石下了。而那个明艳而骄傲的女子,在她阖下眼的那一刻,也许便已完全是将我们同看作死人一般了。而那一刻,她可又是否真的即可瞑目了?
湛璟瑄依我相求倒底是将此事压了下来,也没有因此事而追究于崔家。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寻了崔老爷职务上的疏忽将其官将了一级,虽仍于都中留任却也少了大多的实权。
我于暗处曾见到过崔老爷一面。那个富态而不失了几分儒雅的男人,如今看去却仿若一夕间苍老了十年。看得出,不论是崔媛歆的死还是手中实权的旁落,对他而言都可称得是太过巨大的打击。
如今两月已过,一切也都已过去,一切也都已归于了平静。便是大华与北夷的和议也已全部缔成,湛璟瑄更是已交代安排好了所有。而与我来说,终于……也当是离开都城之时了。
雪霁初晴之日,四下里一片纯白耀目之色,雾凇霜花、雪带银披,茫茫绵延古道……
遥看着帝都那渐远的城门……在这里,自己遇到了太多的事,也有太多的人。都城,谈不上喜爱与否,却是永远值得埋于心底的怀念……
“在想什么?”低朗的声音温温响在耳边。
“我答应了盈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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