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息国,已经俘虏了息侯姬牧呈,不几日,就会来到这皇宫里,带走妫夏。
闻听这个噩耗,妫夏站立不稳,几欲倒在地上。她痴痴地走到大殿外,走向那鸳鸯池塘边,宫人看她神色诡异,十分害怕,忙上前劝阻。
“夫人,千万不可想不开啊!”一个小宫女说道。
妫夏不语,看着那水面上的一双鸳鸯,苦笑起来。
她的美貌,终于还是给她的国家,带来了灾难。她如果寻了短见,自己是得了个贞洁烈女的名号,可是姬牧呈呢?熊赀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
妫夏不敢再想,她不想再去牵累自己的丈夫受苦。
第二日,熊赀亲自来到息国皇宫,迎接这位绝世美人。
熊赀走进寝殿的时候,妫夏正呆呆跪坐在镜前,镜里的人妆容惨淡,满脸泪痕,已经没有往日桃花般的娇艳色彩,却平添了几分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
熊赀看得更加心动,上前拥住妫夏:“夫人。”
温暖的怀抱猝不及防袭来,妫夏错愕中想要挣脱,那个臂膀却坚实有力,牢牢环抱着她。
镜里的男人,竟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猥琐丑恶,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左眼角的一颗泪痣,为他平添了几分邪魅;略显单薄却棱角分明的唇,正吻上她的发梢。
这样漂亮的男子,不知道是多少少女梦里思慕的对象,可是她不稀罕,这人的手上,粘着的是息国子民的鲜血,让她厌恶。
妫夏挣扎未果,只能任由他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裸露的后颈上。她心里全是屈辱,却无能为力。
熊赀陶醉在佳人天然的体香里,忽然有个小宫女拿着根尖利的簪子向他刺来,他并未回头,手掌一翻,已经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个小宫女的腕子,将她推倒在地上。这个男子,看起来纤弱,却武功高强,内力深厚。
他抱起妫夏,往宫外走去。
在回楚国的路上,妫夏与熊赀共乘一马,妫夏躺在熊赀的怀抱里,睁着空洞的双眼,已经麻木。
忽听耳边,熊赀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夫人是否恨我灭了息国,俘虏了息侯?”
如果不是为了息侯,妫夏早已经投水自尽。此刻,她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快。为了丈夫,她必须忍辱负重。
妫夏开口答道:“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罢了,我有什么好去怨恨的呢?”
熊赀朗声大笑,问妫夏道:“夫人可知,我与夫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妫夏努力回想,忽然想起那日,楚国答应和息国共同攻蔡,息侯为了表达感激与诚心,在息国宫殿内设宴招待楚王。
那日,妫夏在席上,亲为熊赀斟酒。周围都是陌生男子,遵从礼仪她并未抬头,只是匆匆斟满了面前的酒鼎,退了下去。在离开的一刹那,妫夏终是少女心性,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匆匆一瞥间并未看到熊赀,熊赀却为她这惊鸿一瞥神魂颠倒。
原来,这一切,并不只是因为蔡侯的挑唆,更因为自己这天下无双的美丽容颜。此时此刻,妫夏宁愿自己相貌粗鄙,这一切的劫难,就不会发生。
马蹄迅疾,扬起红尘,背后的怀抱温暖,妫夏的心里却是冰凉。眼前的男子,纵使生得一张足以令天下女子倾倒的面庞,也终不是自己的良人。
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大王,你准备怎么处置息侯?”
她唤他“大王”,并不是“良人”。熊赀心里一紧,嘴上答道:“息侯嘛,我让他在楚国都城城墙那儿,做个守门小吏,也可以让他丰衣足食了。”
丰衣足食?妫夏冷笑,堂堂国君沦为守城墙的小吏,纵使不愁吃穿,心里的那种屈辱,又岂会少呢?
回到楚国,来到自己的寝殿,那大殿里,竟然摆满了怒放的桃花。已经过了桃花盛放的季节,这花儿,是如何存活的?
妫夏有些惊异,这才发觉殿里异常的温暖,环顾四周,竟然在寝殿每个角落里,都摆着个炭盆。
这个熊赀,竟如此用心。妫夏苦笑,身后那个略为沙哑的声音响起:“夫人,喜欢吗?”
妫夏不语,她已经懒得再去和他多说一句。他是息国的仇人,也是自己的仇人。好女不侍二夫,他害得自己,离了心爱的人,毁了清白,她不愿再同他废话一句。
熊赀见妫夏不语,折下一朵桃花,为她戴在发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真的是美若桃花。”
妫夏心里一动。这个动作和这句话语,多么熟悉,是姬牧呈对自己做过的,说过的。那时候,她的心里全是感动;如今,再次听到这句话,她只有说不尽的厌恶。
妫夏不动声色地走开,头上那朵桃花还没来得及戴牢,就已经落在地上。
熊赀气恼,用脚狠狠踩过那朵桃花,走到妫夏身旁,大力横抱起她,就往床榻上走去。妫夏并不惊讶,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刻——既然决定为了姬牧呈舍身,她就做好了被玷污的准备。
将妫夏丢在床榻上,熊赀解开衣衫,没想到他外表邪魅,漂亮得如一个女子,身材却很是伟岸。妫夏此刻无心欣赏,只是闭着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她的心里,其实满满都是绝望,她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熊赀解着妫夏的衣衫,眼里燃着两团熊熊的烈火。当莹润的肌肤暴露在仇人面前的那一刻,当他雨点般的吻落下来时,妫夏再也忍不住,惊叫道:“不要!”
身上的男子,已经停止了动作,只是那样定定看着她,那双邪魅的桃花眼里,不带任何情绪,却勾魂摄魄。妫夏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流下。
许久,熊赀翻下床榻,穿上衣服,不发一言地走出寝殿。妫夏惊魂未定,这一次,她真的逃脱了吗?坐起身来,系好衣衫,那满室的桃花,仿佛在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这一次躲过去了,那下一次呢,总归会有一天,在劫难逃。
可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熊赀都没有再来到妫夏的寝殿。妫夏自然不相信他会善罢甘休,从此遗忘自己——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妻子,劳民伤财动用兵力,怎么可能会只放在宫里做一个摆设呢?
熊赀虽然不来妫夏寝殿,赏赐却源源不断。都是些世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妫夏看都懒得看一眼,让宫人收拾起来。她不稀罕这些,她心里唯愿能和姬牧呈白头偕老,如今这个愿望已经破碎,她再没有期盼,只是一个无心的木偶。
妫夏担心的那天,终于到来。
这日,有宫人来报,熊赀晚上会来妫夏这儿。
妫夏抚着那娇艳的桃花,心生一计:既然不能守节,那么就和敌人同归于尽。她已经失去了一切,生命于她而言,只是漫长无聊的挨日子罢了。
暮色四合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女子,坐在镜前,细细描画着眉眼。
青色黛眉弯弯,胭脂覆口,红润动人。妫夏本就是世间一等一的美女,一番妆扮下来,更是诉不尽的风情万种,说不完的千娇百媚。宫人们从未见过夫人如此艳丽过,都被眼前的人给惊艳住。
深夜,熊赀姗姗来迟。他面有倦色,想是白天里公务繁琐。
看到精心打扮的妫夏,熊赀眼里升起惊喜之色,所有疲劳一扫而光,问她道:“夫人,是因为本王要来,才如此盛装打扮吗?”
妫夏不语,面无表情,只是斟上酒来,端到熊赀面前。
眼前的美人,姿色艳若桃李,神情却是冷若冰霜。这两个矛盾的词语,却完美的结合在她的身上,为她添了几分勾魂摄魄的力量。
熊赀接过酒,笑道:“夫人今日如此待我,就算这是毒酒,我也会畅饮。”说完,将那茶一饮而尽。
妫夏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神采。
熊赀却并未发觉,放下酒鼎,拥住坐在身畔的妫夏:“夫人,这么多日了,你还怨我吗?送你的那些玩物,可还喜欢?”
妫夏依旧沉默不语,又为熊赀斟上酒,熊赀并不恼怒妫夏的冷漠,接过酒鼎,再次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熊赀白皙的面颊已经犯上红晕,那双邪魅勾魂的桃花眼看向妫夏,慢慢向她凑近:“夫人,好香啊,你用的什么香料?”
妫夏不语,那暖暖的鼻息喷在她的颈间,竟让她有几分紧张。可是她不能心慈手软,她要将自己和息国的仇,一并报了。
第十八章煎熬
更新时间2012-8-220:03:34字数:3101
妫夏不语,那暖暖的鼻息喷在她的颈间,竟让她有几分紧张。可是她不能心慈手软,她要将自己和息国的仇,一并报了。
闻着熊赀身上浓烈的酒气,妫夏轻启朱唇,劝他道:“大王,你醉了,该歇息了。”
熊赀笑着看着身畔的女子,在她粉嫩的颊上落下一吻,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当他为她轻解罗裳,吻着她的冰肌雪肤的时候,妫夏偷偷从发上,拔下那根尖利的簪子。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再不杀死他,她便守不住自己的贞操了。
那簪子闪着寒光,已经对准了他的后颈,他浑然不觉,仍在亲吻着她的肌肤。她手微微颤抖,正下定决心要一簪子刺下去,他忽然抬起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能感觉到他带着酒香的鼻息,热热的打在自己脸上。他眼角的那颗泪痣,越来越近,为他的神情添了几分勾人的妩媚。
他细长的双眸里,有水光闪烁。她心里紧张,闭上双眼,手已经开始发软。
他终于开口,声音温柔和缓,却字字惊心:“夫人不是想杀了我吗,你杀了我吧,你就可以和你的良人团圆。”
妫夏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人,他也紧紧盯住她的双眸,那眼神里交杂着无数的情绪,她读不懂。
现在,是绝好的时机。他让她杀了他,杀了他,她就可以为息国报仇,她就可以为息侯守节。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淌过,手一软,那簪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轻声笑起来:“夫人还是不忍心了啊。”
那个笑邪气里透着几分魅惑,让她心里十分懊恼,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杀死他。她想,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因为懦弱她没能下手杀死他。
妫夏复又闭上双眸,她红润饱满的唇,被他柔软湿润的唇覆上。唇齿交缠间,她的泪水终于流下。
彼时,我正坐在殿前冰凉的地面上,看着天上冷清的月,发着呆。
师父走到我身边,问道:“弄玉,在想什么?”
我看向师父,眼里已经蓄了泪水:“师父,这世上过于美好的爱情,是不是注定会被拆散?”
师父为我擦去滚下我眼角的那滴热泪,疼惜地说:“傻丫头,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接触的都是亡魂,你看到的才会都是有缺憾的爱情。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感情啊,比如你父王和母后,不就是一直很幸福美满吗?”
我思索了下,摇摇头:“可是我的母后,早在我出生时就已经死去,她终究没能和父王白头到老。而且,我父王生前做了太多对不起母后的事情。”
“可你母后从来没有怨过,”师父说着,继续细细为我擦着泪,“她爱你父王,你父王也爱她至深,不论你父王做过什么,你的母后全都原谅了。他们,也算没有缺憾了吧。”
我有些诧异,问师父:“师父,你怎么那么了解,你曾经见过我母后吗?”
师父笑而不答,为我拭去了泪水,也在那儿沉默地看着那轮银色的弯月。
妫夏终是没能为姬牧呈守节。可是那晚之后,她对熊赀的态度,也并未改变。送到她那儿的赏赐比原来更多,她照样不稀罕,打发给了宫人们,或者收拾在一边。
宫人们私下里都议论,这个新夫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楚王平日里,十分暴虐,对宫人们动辄打骂,对这位夫人,却是异乎寻常的温柔。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妫夏的耳朵里,她只是一笑置之。这楚宫,对她来说就是个金丝鸟笼,她只要做好笼里的那只听话的金丝雀就行,情感对她来说,太奢侈。
熊赀夜夜来到妫夏处,妫夏夜夜以冷脸相待。熊赀也并不恼她,面对她的冷若冰霜,他照例对她疼爱有加。
这日,熊赀来找妫夏,还带来了一块美玉。那玉质感温润,富有光泽,一看就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宝贝。
这玉,成功吸引住了妫夏。她从熊赀手里接过那玉,痴痴抚着那玉温润的表面。
熊赀见夫人感兴趣,笑着对她说道:“这玉还有个故事呢,夫人可愿听听?”
妫夏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长久以来,妫夏对熊赀不冷不热,这是第一次,她对他的话有所反应表达出兴趣来,熊赀心里喜悦,朱唇轻启,为她讲述这块玉的来历。
原来这玉,叫“和氏璧”。是楚人卞和采得的一块璞--即尚在石中之玉,献给厉王。厉王命掌玉的官“玉人“去鉴定,玉人说是石头,和氏因欺君之罪被砍断了左脚。厉王死后,武王立,和氏再把那璞献上去,玉人还说是石头,和氏又因此右脚被砍断。武王死,文王立,和氏在山中抱着璞哭泣不止,泪尽,而继之以血。文王听说此事,派人去查问缘由,和氏说:我不为自己断足而悲伤,所悲伤的是美玉竟然被说成是石头,讲真话的人竟然被说成讲假话的人呀!文王觉得需要考查落实,命玉人雕琢那块璞,果然得到了其美观无比玉,做成壁,取名“和氏璧”。
这玉的来历,竟然这样坎坷。妫夏抚着那玉,这里凝聚着和氏的泪水和鲜血,饱吸了灵气,所以才会这般晶莹光泽。
熊赀见妫夏喜欢那玉,为她戴在颈上,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夫人,我决定了,为你再次去攻打蔡国,囚禁蔡哀侯。”
妫夏心里一惊。他又要为她,大动干戈了吗?表面上,她却不语,算是默认。她和心上人分离,蔡哀侯也难辞其咎。如今毁了那蔡哀侯姬献舞的荣华富贵,她也不会为他叹惋。
果然,不几日楚国就出兵蔡国,很快俘虏了蔡哀侯。而这期间,妫夏有了身孕。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怀上仇人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给她带来喜悦,相反,只有无穷尽的烦恼。每当她忍不住干呕的时候,她都觉得有种负罪感,她对不起姬牧呈,对不起息国。她心里是矛盾的,这是她自己的骨血,她不忍心亲手去杀死;可这又是她和仇人的共同血脉,她憎恶着自己。
就在这种矛盾的情绪里,长子熊艰出生。
这个孩子,果真来得艰难。妫夏看着怀里安睡的那张粉嫩的小脸,眉眼像他的父亲,鼻子和轮廓却像自己,长大后也一定是个美男子。对这个孩子,妫夏又爱又恨,她索性把孩子托付给奶娘,眼不见心不烦。
熊赀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孩子还小,他便赏下了无数的赏赐。人人都说,这个熊艰,一定是个有福的,将来也一定会成为楚国的又一代明君。
熊艰出生后,很快就迎来了二子熊恽的到来。这一次,从怀孕到孩子出生,妫夏的心境平和了许多。二子熊恽,比他哥哥还要漂亮,那俊秀小巧的五官,充分吸收了父母的优点。
两个孩子的到来,为妫夏带来了熊赀更多的宠爱,可并未给她带来欢欣。她住在宫里锦衣玉食,却时时不能忘记,姬牧呈正在楚国的城墙边上受苦。在息国的那不长的日子,始终是她心里最美好的记忆。她记得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大婚那天款款走到她面前,抚着她额上那桃花胎记,对她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她记得他摘下那初绽的桃花,为她戴在发上,看她羞红了脸颊,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她记得他拥着她站在那鸳鸯池边,说要和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如今这所有一切,都已经成为泡影。
这日熊赀出游,妫夏终于按捺不住心里头的思念,买通宫人,偷偷跑出宫去。
到了楚国城墙下,妫夏却怎么也找不见姬牧呈。她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在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守城士兵的脸,直到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眸子——她走到姬牧呈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和她走到一侧无人的地方。
几年不见,姬牧呈的脸上已经写满沧桑。曾经高贵的国君,沦为阶下囚后,生活的一落千丈让他迅速的衰老下去。他那张清秀温润的脸颊,此时已经布满了风霜,难怪她第一遍寻找的时候,没有认出他。
熊赀并不知道,妫夏当年那样喜爱那块“和氏璧”,是因为她在那块温润的美玉身上,看到了姬牧呈曾经的气质。她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满面风尘的男子,他的那种气质,早已经被挫折和坎坷打磨光了。曾经的谦谦君子,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他,只是个哀伤的守城人。
妫夏摘下面纱,她心里头十分愧疚,觉得无法无法去面对他。面纱下的那张脸,依旧年轻姣好,时光在这个美人身上,并未留下痕迹。
姬牧呈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波澜起伏,过去的时光,仿佛再一次回到他身旁。那些息国皇宫里幸福美好的日子,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深的伤痛。为了她,他放弃了荣华;为了她,他失去了家国;为了她,他葬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姬牧呈嘴角蠕动了下,忍住了眼里的泪水,狠下心来对妫夏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十九章眷侣
更新时间2012-8-260:10:43字数:3048
姬牧呈嘴角蠕动了下,忍住了眼里的泪水,狠下心来对妫夏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妫夏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她哭着抓住姬牧呈的手,啜泣道:“良人,我是你的妻,怎么会离开你!”
那掌心的温暖融化了姬牧呈冰冷的表情,他扭过头,不忍再看妫夏的泪眼,低声道:“你走吧,你现在是大王的夫人,怎么能和我这个贱民在一起?”
妫夏摇着头,哭诉道:“我怎么会是他的夫人呢?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难道你忘了当日的誓言吗?”
想起当日,就是姬牧呈心头的痛。他的目光一下变得狠戾起来,看向妫夏,低声吼道:“是我忘了誓言吗?是你,先背弃了我们的誓约!你若是心还在我这里,又怎会为他生下两个儿子?”
妫夏无言以对,此刻,她再说些什么他也不会信,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她沉默了会儿,抬起头,朦胧的泪眼看向眼前那个一脸愤恨的男人,呢喃道:“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毂则异室,死则同岤。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这首诗,表明了妫夏的心志,也似一道惊雷,劈进姬牧呈的心底。他以为,她早已经忘记了他和她曾经的幸福美好;他以为,她贪慕楚国的荣华富贵;他以为,那个令楚国无数少女倾倒的美男子,已经虏获了她的芳心——却没料到,她对自己早已经情根深种,心里再也容不得别人。
姬牧呈感动,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抚摸着妫夏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对她说道:“我知道,你在楚宫中委曲求全,是为了不让我受苦,而我又何尝不是?息国覆国,我本该以身殉国,如今苟活于此,就是为了有一日,可以重建伟业,接你回去!”
妫夏摇头,抓住他的手,道:“良人,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逃吧!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起生活,厮守到老。”
私奔?姬牧呈苦笑,抽出手来,说道:“天下虽大,可如今蔡国、息国皆被楚国所灭,楚王手下万千精兵,你还怕找不到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妫夏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还要再去等待吗?在楚宫里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难熬!
看出来妫夏的失落,姬牧呈抚着她的面庞,安慰道:“楚王虽然喜怒无常,却也是百姓口中交口称赞的一代明君,又是风采出众,才华横溢,你和他,其实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
妫夏知道他是口是心非,还是忍不住斥责他道:“我心里只有你,你却偏要把我推给别的男人!难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虚假的吗?难道我说的那些话,你都没有听进去吗?”
姬牧呈的眼角,也滚出两滴热泪:“妫夏,是我错了。你且再忍忍,我一定会想个万全之计,接你出楚宫。”
两人依依惜别,妫夏戴上面纱,面纱底下的那张脸上,早已布满泪痕。她一路哭泣着,回了楚宫。
可是,这以后,在楚宫中的日子,也比往日要好过许多。心里有了期盼,妫夏也不像往日里一般,成日沉着张脸。她心里相信姬牧呈,有朝一日会找到万全之策,接她离开这里。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他相依相守。
熊赀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见妫夏的脸色比往日里要缓和许多,纵使还是不笑,他心里也觉得宽慰。
出游打猎归来,他为妫夏带了件特别的礼物。
拥住佳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镶满珠宝的小帽,微笑着妫夏说道:“夫人,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妫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抚着胸口那块和氏璧,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
熊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这次出猎,本王捕获了一只被当地人们视为神羊的野羊“獬”(音:xie,谢),用它的皮毛做了这顶“獬冠”,就赏给夫人了。“
熊赀很少在妫夏面前自称“本王”,看来这顶“獬冠”,确实是他的得意之作。
妫夏站起身来,抚着那怒放的桃花,轻声道:“大王,其实你不必待息妫这样好的。”
她竟然自称“息妫”!熊赀大怒,心里又气又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甩袖离去。
妫夏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扔在席上的那顶“獬冠”,心里掠过一丝疼痛。
熊赀这一走,就出宫游玩去了,竟一连三个月都没回宫。等他回来的时候,宫人匆匆忙忙来报,告诉妫夏,这次大王回来,带了三样“宝物”,一只良犬,一支利箭,还有一个,是被称呼为“丹之姬”的美女。
妫夏听闻此言无动于衷,只淡淡说道:“他是大王,想要什么美女没有,我们又能多言些什么?”
那回报的小宫女看见,妫夏虽然脸上无动于衷,眼眸里,却闪过一丝伤怀。那伤怀一闪而过,恐怕连妫夏自己,都未来得及发觉。
这个叫丹之姬的美女果然受宠,熊赀为了她,整整一年没有上朝,成日里和她饮酒作乐。与此同时,妫夏也在宫里焦急的等待,等待着姬牧呈来接她的那天。
这日里,妫夏终于见到了传闻里的丹之姬。
远远的,那个身姿婀娜的女子站在池边喂鱼,娇笑声传了好远,妫夏就站在一颗桃树下看着熊赀和她,依偎在一起,扔着鱼食。
那女子,果然生得如花似玉,姣好的容颜,娇小的面庞,她的眉心,竟也有一朵桃花瓣型的红色印记!妫夏错愕,悄悄从另一条路绕回了自己的寝殿。
这位丹之姬的得宠,妫夏不得不联想到自己身上。那女子玲珑的身姿极像自己,还有那张精致的面庞,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更巧合的是,她的眉心也有桃花印记。妫夏苦笑,她什么时候,也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熊赀宠爱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正是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丹之姬进宫刚满一年,熊赀就将她放逐出宫。
起因,是个叫保申的大臣,实在看不下去熊赀天天饮酒作乐,就要沦落为昏君,冒死上谏。熊赀听从了保申的谏言,杀死那条良犬,折断了利箭,把那美人丹之姬,也放逐出去。
这天晚上,妫夏正站在池边赏鱼,有个温暖的怀抱拥住自己,那熟悉的气息传来,她冷冷地开口问道:“大王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熊赀兴奋不已,戏谑地反问她:“怎么,夫人生气了吗?”
妫夏不语,他哪里值得她去动气!
熊赀继续说道:“那位丹之姬,已经被我放逐。当年,我将她带回楚国,也是因为心里气你还想着息侯。而且,这丹之姬,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我让她在眉心绘上桃花,把她当成了你,聊以慰藉。”
原来如此!难怪那女子,眉心也会有桃花印记。妫夏心里动容,脸色也缓和了些,只是站在那儿,不声不响。
她不明白,为什么此刻,两人沉默地站在鱼池边,她竟感到了一丝安祥与幸福。她无法去正视心里的感觉,这感觉,令她耻辱。
妫夏淡淡地开口对熊赀道:“大王,夜深了,回宫吧。”
熊赀松开怀抱,妫夏以为他已经往回走去,转身欲要跟上,却正好对上了熊赀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月光下,那张妖冶的面庞,此时更加的蛊惑人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眼角向上飞起,那颗泪痣,竟似一颗朱砂,烙印在她的心里。他的嘴角,噙着一抹魅惑的笑,黑发在夜风中招展,他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猝不及防的落下,妫夏怔在原地,竟忘了闪躲。他的唇带着酒的香气,有种醉人的力量。妫夏闭上双眼,此刻,她忽然觉得心里的一切重担都已放下,只有这个吻,缠绵悱恻,撩动着心弦。
长吻过后,熊赀抬起头,坏笑着看着妫夏,打趣她道:“夫人这次,倒是蛮主动的。”
妫夏脸一红,就像一个醉酒的人刚刚醒来,她缓过神来,脸一沉,大步往寝宫走去,并不理会身后那人。熊赀却并不气恼,刚才妫夏的反应让他很是开心,她对他,并不是全无感觉。
我已经被刚才的一幕给魇住,呆呆站在原地,低着头回味着思索着。
师父走到我身边,笑着打趣我:“弄玉,怀春了呀?”
我还没从刚才那情境中走出来,看向师父,若论谦谦君子,他比姬牧呈还要温润如玉;若论风姿出众,他比熊赀还要丰神俊逸。一时间,我竟看的痴了,没注意到师父的脸上,漾起了红晕。
“弄玉。”他唤我道。
我不语,仍旧在呆呆盯着他。
师父有些尴尬,牵起我的手,那掌心的温暖,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也变得和师父一样,两团红云笼罩。
站在鱼塘边,看着水里我和师父牵着手比肩而立的倒影,我心里只有四个字:神仙眷侣。
第二十章殉情
更新时间2012-8-260:13:21字数:3062
站在鱼塘边,看着水里我和师父牵着手比肩而立的倒影,我心里只有四个字:神仙眷侣。
那晚之后,妫夏和熊赀的关系并没有亲近起来;我和师父之间,也变得怪怪的。那天晚上,我一定是被魇住了心智,才会那样冲动,现在想起来都脸红心跳。
师父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照样和我一起在妫夏的记忆里游荡着,时不时闲扯上两句。我却无法再平和的对待他,每当想起那晚他温热的掌心,我的脸就烧得通红。
妫夏接下来的这段记忆,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她继续冷脸对待熊赀,熊赀却总是跑到她的寝殿来,说些朝野趣事,企图逗她一笑。妫夏总是淡淡的敷衍着,那晚的亲密,仿佛只是个错觉。
其实我和师父都能看出,在熊赀开心外表掩饰下的,是一颗失落的心。这些天来,我对熊赀的看法也有所改变,他虽然动用武力夺人所爱,但是对妫夏,是真心以待,用情至深。
妫夏应该是知道熊赀对自己的深情的,但是她无可奈何,她的那颗心,已经被姬牧呈装满,容不下别人了。她天天盼望着的,是姬牧呈来接自己回家。躺在熊赀温暖怀抱里的时候,她思念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师父问我道:“弄玉,你说楚王知不知道,妫夏其实还在思念着息侯?”
听到师父悦耳动听的嗓音,我的脸又开始发烫。我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可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总是会涌上心头。
我许久都未作答,师父有些疑惑地偏过头来看我,就见我的脸上笼罩着两团红云。师父觉得好笑,咳嗽了一声,提醒我回答他的问题。
我回过神来,偷偷深吸了口气,脸不那么烫了,才慢条斯理回答道:“我想楚王肯定是知道的,妫夏对他那样冷漠,那意思很明显啊。”
师父调笑道:“我现在关心的不是楚王和妫夏了,我关心的是我这个傻徒弟,是不是发烧了?”
师父这样狡诈,居然敢嘲笑我。
我假装虚弱,扶住额头道:“哎呀,师父这一提醒,徒弟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头好烫哦!”
师父探过手来,那洁白如玉的手指抚上我的额头,我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庞,又开始发起烧来。
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好像真的是发烧了。”
发烧发烧,你才发烧了呢!我翻了个白眼,这种表面温文尔雅内心j诈狡猾的人,我弄玉才不稀罕。
师父笑着将眼前记忆一幕幕挥过,转眼间,又到了熊赀出宫游猎的日子。
这次游猎,熊赀本来是想带上妫夏的,奈何妫夏怎样都不愿意前往,说是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她自己也不想太过劳累。熊赀对妫夏向来是百依百顺,既然妫夏不愿意去,他也不再勉强。
这次执意要留在宫中,妫夏自有小算盘要打。她知道姬牧呈定是想不出办法接她出宫了,她只有选择最后一条路。
傍晚,妫夏戴着面纱,匆匆出宫,来到楚国城墙下。
姬牧呈比起上一次见面时,又苍老了几分,曾经乌黑的发上,也染上了霜雪。看到妫夏,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的神采,可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不见。
妫夏激动地拉住姬牧呈的手,问他道:“良人,你的万全之计考虑的怎样了?”
姬牧呈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妫夏,我……无能为力。”
虽然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可听姬牧呈亲口说出,妫夏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小心翼翼倒出两粒红色丸药。
“良人,我不同能和你白头偕老,但求能和你共赴黄泉。如今,这天下已无咱俩的容身之所,唯有死去,才能还给我和你自由。”妫夏哭诉着,将那药丸托在掌心里,放到姬牧呈的面前。
姬牧呈的脸上,闪过丝恐惧。他爱妫夏,可是,他更爱自己的生命。若要拿生命当赌注,换长相厮守,他宁愿放弃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子。
妫夏也察觉到了姬牧呈的恐惧,她接着说道:“良人,你知道吗,楚宫中的日子,我一刻也熬不下去了。得面对着自己的仇人,还要天天躺在他的怀抱里,委曲求全伺候他,我受够了。我日日夜夜思念着的,都是良人你呀!”
妫夏说得动情,姬牧呈心里动容,呆呆看着眼前的红色丸药,问道:“妫夏,你怎么会突然动了这样的念头?”
妫夏啜泣道:“良人,我原本以为,你能想到救我出宫的方法,可是我等了一日复一日,也没有你的消息,我知道,肯定这辈子都逃不出楚宫了。与其让我天天郁郁不乐的待在那个金鸟笼里,不如一死来得痛快。你我共赴黄泉,下辈子,还能再续前缘。”
姬牧呈十分感动,这个女子,对他真是用情至深。那感动变成了冲动,他拿过药丸,捏在指尖,对妫夏道:“我愿吞下这个药丸,和你共同赴死。不求生时能长相厮守,只愿来世还能再做夫妻了。”
妫夏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总算绽放出一个笑来,她捏着另一颗红色药丸,和姬牧呈约定:“良人,你我吞下这红色药丸后,若找不到对方,就在这城墙根等上一等,我们共赴轮回,下辈子一定要在一起。”
姬牧呈点点头,闭上眼,吞下那粒药丸。妫夏见姬牧呈已经服下,也欣慰地合上双眸,见另一颗红丸吞下。
那药丸刚滑下喉咙,姬牧呈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冲动,眼前的女子,真的太会蛊惑人心,居然让他心甘情愿地服下毒药。曾经为了她,他失去了荣华富贵,丧失了家国;如今又是为了她,他连生命也放弃了。他承认自己贪生怕死,若不是因为惧怕死亡,早在国破那日,他就以身殉国。所谓等待时机再成大业,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
好不容易保下的性命,因为她的一番话,就这样丧失,他好不甘心。之于她,他已经没有亏欠了吧。
妫夏是女子,身子本就虚弱,此时已经毒发,喷出一口嫣红的血来,倒在地上。这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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