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啊,一个不用元气,一个连进攻好像也不是很清楚,这就想阻止我呀?”泠绫不屑地讥讽道。
鹅黄铯宽袖无风猎猎,信手挥出尽是杀招。三人缠斗良久,眼见着苍寒二人身上的伤口屡屡增多,泠绫冷哼一声,将双手十指划破,合掌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与前几次咒印截然不同,这一回的咒语甚至带动了自然之力。一旁的停风湖顿时像了一般,不住涌动。劲风卷起沙石与枝叶,混在水气当中,形成三股风旋。
轻易察觉到处境不妙,幽静干脆也不顾了,直接倾尽一臂当中的雾元气,尽数灌入藏惜扇中。
吸收了庞大元气的藏惜扇脱手悬空,变大了整整十倍,随幽静意念而动,于半空中旋转数周后,一头扎入风旋。
泠绫正欲伸出一指点在才结成的咒印上,岂料藏惜扇撞击在咒印上,巨大的灵力生生将咒印震碎。而她亦未能幸免,被咒印碎裂时形成的气浪抛上半空。
藏惜扇刚回到手中,幽静便摇晃几下,跪倒在地。本想冲上去补一剑的苍寒,见状只好先将她接下,随后抛出七水剑,令之将泠绫毙命。
他刚抛出七水剑,一蓬热浪便擦身而过。惊异之下,苍寒转过头,只见一位粉衣妇人正立在他们身后三日丈远的地方,右手托着一团火焰。
苍寒眉头一皱:“右护法?”
泠真垂眸,微微行礼:“沈公子,好久不见。”
半空传来一阵轻响,七水剑旋转着飞出火焰,在苍寒身侧悬定,剑吟嗡嗡,似是痛恨自己的致命一击被人拦下。
泠真一挥手,半空的火焰慢慢降下,其上托着昏厥过去的泠绫。
“你为何阻止我?”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救下泠绫,苍寒沉声质问。
散去火焰,泠真俯身小心扶起泠绫,对他一欠身:“小女素来多有得罪沈公子,我是来寻她回去的。”
“原来你就是她母亲?”苍寒徐徐起身,顺势揽了幽静入怀。
泠真摇头:“我不过是她养母。”
“那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苍寒走近这对母女,目光有意无意带着责备,“方才那个咒术,出自令狐世家,她是令狐家的人。既然她已经投靠了妖族,按照令狐家素来的规矩,是要被剥离灵魂、焚身而死的。”
“我不知……”泠真紧搂着怀中的小身体,“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去死。她只是因为我,才变成这副样子。她一直都是好孩子,都是我的过错。”
“你一直唤她‘孩子’,可她已在世间活了二十余年了。”注意到她神情微弱的变化,苍寒继续道,“她的辈分极小,外貌年龄也小,十岁时也只有寻常孩童两三岁那般大。但却不要因为这样,而被她欺骗了。”
沉默一阵后,泠真低声道:“我不懂沈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知道就够。”苍寒无端轻轻摇头,“既然右护法亲临,我再阻拦也没有意义了。这家伙就由你带走吧。”
泠真一愣,但很快便行礼,抱着泠绫的手有些颤抖:“泠真……多谢沈公子!”
泠真母女离开后好一阵,幽静才稍微恢复些力气,慢慢转醒。余光看到苍寒正盘膝而坐,施着咒,让昏过去的柳小然与叶琳岚尽快苏醒。
看到他手中泻出元气,幽静瞳孔一缩,收好藏惜扇,手脚并用来到他身边,轻轻晃了晃他:“喂,你不是不能用元气吗?”
“我现在只用了极小一部分,只要不大量运用元气,意识就不会失控。”此时苍寒恰好施咒完毕,便边封印元气边告诉她。
“话说,上回我问你的事,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我诶……”幽静小心翼翼道。
苍寒惊讶道:“你问了什么事?”
“我在你梦魇里看到一个跟我爹爹长得很像的人,但你却叫那个人兄长。我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得到的却是苍寒漫不经心的回答:“你问我,其实我也不记得。的确,我有个兄长,而且他也过世很久了。可是除了他的名字,别的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听你无意说,我兄长与柳影轩长得一模一样时,料是我也大吃一惊。”他托起自己下巴,沉吟良久,忽转向幽静,“你觉得,你爹前世会不会就是我兄长?”
“……哪来这么多前世啊!”幽静无语道。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苍寒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我服下的腾瑶珠,虽都为我兄长的生魂所化,可……你有没有觉得你得到的力量,不该这么弱?”
没法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幽静摇摇头。
“那么,未能化作腾瑶珠的生魂,会去哪里?转世了吗?”也不去管她是否作答,苍寒自言自语道。
他猛然抬头,低声骂了一句,之后恍然大悟地揉了揉幽静的头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可以询问的人!等你体力恢复好了,我们就赶紧回华昭城。”
幽静被他揉得不知所措,反问:“回华昭做什么?”
“当然是去慕容家找钟离飞。”
作者有话要说: 阿西八!!看起来要随缘更新了呜呜呜qaq
☆、终章:回到原点
一个月前,天泣妖谷,妖王府邸。
“殿下,派这样一个小不点儿去办事,真的不必担心九绮弓落入他们之手吗?”
闻言,慕容枫旷却只轻抿一口温茶。他面上那半块蝴蝶面具早已取下,苍青色眼眸静静扫了阶下的白鸢一眼:“你几时见你主子弄丢过九绮弓?”
“这……”辨出他话语中有责怪之意,白鸢忙俯首改口,“属下明白那是令狐氏之人,弄丢九绮弓这样的事,谅那丫头也做不出来。”
慕容枫旷方才满意颔首,未再多与他言语。他的手指摩挲着桌上的面具,忽而轻笑:“那沈苍寒,当真以为还有半年光景,我倒要看看,他能凭什么接下九阶的九绮箭矢。”
“哪怕他再三回到过去,亦不可能寻到血烬的解药。我钟离木风调出来对付未来族长的毒,又怎可会有解药?”他再笑,不顾白鸢在一旁,自言自语起来,“沈苍寒,你唯有一条路可走。若你当真做出了我想要的选择,只怕,会令你一百四十余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的笑容分明如同平日一样温和,白鸢脊背上却冒出涔涔冷汗。
似是鬼使神差般,他莫名问道:“殿下可是要……结束这一切了?”
“结束?”慕容枫旷淡淡看向府邸之外。
视线虽隔着重山,但连猜测也不用,白鸢便明白,他所看的,是界之境的方向。
“圣器上所铭之命数,非死不改。沈苍寒的劫,岂止这零星半点。”
良久,慕容枫旷悠悠。
……
说是等幽静恢复体力,只是谁也不曾想到,真正前往华昭城已是十日之后了。
幽静仍以被苍寒圈在怀中的姿势前行,神色甚是不情不愿。而仍不能动用元气的苍寒,则张开双翼于空中飞翔。
一开始幽静便提过,她能够御雾带着苍寒,如此一来速度也会快上许多,然而苍寒却是说什么也不同意。一番压倒性明显的争论后,最终二人便如此别扭地飞往了华昭城。
归来时,斜晖映红瓦,余温点青砖。
刚踏入酒楼大堂便见了惊喜。本该是慕容齐坐的掌柜之位,这会儿正端坐着一位中年人,捧着书卷,皱眉计算账目。
此人是慕容家现任家主,亦是幽静第一任师父,慕容纵岩。五六个月前,他只让萧龙皊代他给幽静传了离去的话,自己却是不辞而别,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在幽静生活中出现过。
匆匆扫了幽静二人一眼,却因幽静变了容貌,慕容纵岩一时竟未认出她。他目光不离账本,只是淡淡道:“二位客官,酒楼今日已打烊。”
随口一言刚落定,骤然有风自脸庞拂过。慕容纵岩眉头皱得愈发紧,可不等他采取措施,幽静已趴在他面前,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欣喜地嚷着:“师父师父师父!!”
“师父?”慕容纵岩一怔。待将自己所有的徒子徒孙回忆一遍后,他眼中闪出讶色,“你是……?”
“我是静儿啊!”见他沉思,幽静习惯地去揪他的头发,继续抱怨,“坏师父臭师父!就顾着自己走了,连招呼也不与静儿打一个……”
不由得仔细打量少女一番,见她眉心有着封魔用的印记,慕容纵岩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是静儿啊。”随后便笑着捏捏她的脸,“这才几个月不见,小静儿就长得这般成熟了?可是性子仿佛还不曾变噢!”
隔数秒,话锋突然一转,“不过,阁下当真是小静儿吗?”
手触及她肌肤之时,却是悄然灌入一小丝元气,觉察到的却是异常强大的元气。元气多为雾属性,与幽静原先的火行亦不相符。
根本不像幽静……幽静那丫头,才十二岁而已,离他离开也不过七个月,元气怎么可能提升到这样的境界?且,外貌也是。
慕容纵岩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坐在离幽静不远的青年,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的元气波动,这不免太过奇怪。
“诶?我为什么不是?”幽静诧异,但很快便明白过来慕容纵岩在怀疑什么。但她一时也想不好要如何证明自己。
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传入三人耳中:“伯父,她的确是幽静,我可作为证人。”
幽静转过头,陈雪嬿正踏着木阶走下来,一身青蓝色华服,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
……
为了不让幽静听见自己与钟离飞的谈话,直等到陈雪嬿带她去了别处,苍寒方轻车熟路地走向酒楼二楼。
钟离飞的气息,纵使隐藏再好,也躲不过他。所幸此时唯独钟离飞一人待在房中,紫云却是不知去了何处。
进屋打量了白发紫衣的青年一眼,但见他面前木几上已备好茶水,苍寒双眸一眯,于他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
二人沉寂良久,苍寒饮下一口茶水,头也不抬地问:“萧公子这模样,你倒是打算用到什么时候?”
“除非你给我将我原先的身体弄来,不然我便用到老死为止。”钟离飞慢悠悠道。紫砂壶于他手内微微倾斜,将一小股香茗注入自己杯中。
用着萧龙皊的身体,又扮着他陪伴紫云,不知不觉,他的举手投足也优雅起来。
倒完茶水,“倒是你,解药药方看到了?”
苍寒摇摇头:“没。起先还费了些时间搜寻药方,后来事情越来越多,当然就给忘了。”
钟离飞一怔:“那你还来找我?”
“我找你当然还有别的打算。”苍寒皱眉道,“血烬,本就无解药,中者必死无疑。给中毒者服下碧落草配成的药,也只不过是延缓死期罢了。”
“那你想怎么办?陪泫泫……陪那小姑娘待上最后半年,半年后好好给她送葬,之后回羽族,再花一百年凝聚生魂,再让她重新转世?”似乎不允许被打断,钟离飞语速极快地道。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也不是。”苍寒沉声,末了又问,“你们钟离家不是最擅长卜数么?不如你现在给我占一卦,看看我的天劫什么时候会降临。”
钟离飞讶然:“哦?你就这么想渡劫么?破大点事,无需占一卦。我记着你两百七十年前才度过即位天劫,至于下一次的天劫……怎么说也得六十年后才来临。”
“六十年……够长了。”苍寒低声,“飞,我打算瞒着师父,将大祭司之位传给幽静。”
最后一句说罢,他听见了钟离飞的茶杯砰然砸在桌上的声响。
“事已至此,唯有此法能够奏效。”或许觉得自己这说法过于突然,苍寒补充道。
钟离飞扶额:“我要是有肉身,一定会觉得,定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身为大祭司,普通天劫与即位天劫的差别,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你的天劫,虽要五十年后方至,可一旦你将大祭司之位传给幽静,天劫便会提前!莫忘了,即位天劫,论是谁也无法卜出其来临的日期啊!
“若是你真这样打算,以幽静的能力,根本无法度过天劫,她或许会死于天劫之下。那与等半年毒发而亡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比等个半年还要糟糕……”
“这不用你说。”苍寒冷声截住话头。
钟离飞知趣地住了口,闷闷地喝了口茶,“你应该没有把这个打算告诉过她吧?”
“即便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眼下是一个赌局,她或死于半年后,或即位大祭司,凭自己的命运渡劫成功或失败。”
若不是亲眼所见,钟离飞还当真不信,竟然能从苍寒脸上看到绝望这种神色,“这种时候……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千泫死在我眼下,是中了血烬而死。幽静亦中了血烬,因为魔封之力与碧落草药效的压制,虽暂时平安无事,却也是命在旦夕。”
一时,钟离飞也不知该以什么话来安慰他。念着苍寒或许根本不需要受他的安慰,又是忽然想起了一桩往事,钟离飞突然发问:“上一届大祭司,你可还记得他?”
“沈苍遥,我兄长。”
“别的呢?”似乎颇为急切,钟离飞追问。
“没有了。我什么也记不起来。”苍寒不耐烦道。这段记忆的空白,不知是谁给他下的梦魇咒。他唯独知道自己有个兄长,名叫沈苍遥。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更多。
“……我明白了。”思索片刻,钟离飞抬眼注视他,严肃道,“你不能将大祭司之位传与那小姑娘!否则,便像你忘却你兄长那样,她记忆中的你也会被永远地抹去!”
他看着苍寒紧锁的眉头缓缓散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困惑:“为什么?”
“这是羽族大祭司的命。”先是摇了摇头,钟离飞回想道,“你兄长,他是被族长亲手押入离火天牢,折磨十年才放出来,这才终因无法抵挡天劫而死。你可知他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
“此事,我从家族的前辈处听得。其实继承了大祭司之位的沈苍遥,并非真正的沈苍遥,而是他手下最信任的一只羽妖。”钟离飞道,“你我还未出生时,你兄长便因为讨伐羽族叛徒,失败后重伤而死。
“你兄长是雪色发,与他手下的羽妖又生得一般无二。故那天真正回来的沈苍遥,是浔。”
“浔?”
“浔,是那只羽妖的名字。”钟离飞叹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假扮成沈苍遥,却不知是谁让他做了这件事。后来直到当年之事被人道出,他才知道,就是‘沈苍遥’在弥留之际,将溯羽轮及大祭司之位传给了自己。”
“所以他才会永远地忘记了……我兄长?”苍寒喃喃。
“所以你还要选择传位么?”钟离飞不答,只是问他。
换来的却是苍寒无神的目光:“若真的到了无可挽回之时,你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
午后一谈,不想却是一语成谶。
苍寒咬咬牙,钻心疼痛自双翼上传来。两支箭矢刺穿了他的双翼,淌下的血将他的衣袍染红。
但伤势并不致命,不过多添些痛楚。他将头垂下,垂在幽静头顶,双目直视穿进她背部的一支纯白的箭矢,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为什么……”
对方的目标,为什么不是他呢?
为什么?!!
九阶的九绮箭矢,无论是人还是羽族,只要不是大祭司,中者必将被封禁元气,必死无疑!
他听见幽静虚弱的声音在自己怀中唤着“苍寒”,亦能感到她的身体在逐渐冷下去。
小幽静只是费力唤着他,却没有更多的话。继承了容千泫的记忆,想必她也清楚自己是难逃此劫了。
与血一起打湿他衣襟的,还有眼泪。少女咳血的同时,终于压抑不住对死亡的恐惧,轻轻哭泣起来。
她不想死。他也不想她死去,但是……更不想她永远地忘记自己。
只不过,无可挽回之际,他没有任何选择了。
拖着伤跌撞着行走,终是被他寻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山洞。
苍寒摸了摸怀中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女的头发,凑近时,还能听见她呢喃着自己的名字。
用七水剑划破自己十指时,他只祈求即位天劫暂时不要来临。他扶正了幽静,让她倚靠自己坐下,随后将十指印在她胸前。
看着九绮箭矢慢慢碎开,幽静痛苦的神色随着消失,苍寒忽而一笑,面颊轻轻贴在她额角,柔声:“别怕。一觉醒来,我还在的。”
(α世界线,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公子,莫轻离》,完结了。
但是这个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将要面临高考,以及不愿再继续看着糟糕数据扑街下去,所以这个故事,需要暂告一段落。并且之后也不会再在这本上继续剧情了。
什么时候回归呢?至少大概是一年以后吧。等到那个尘埃落定的夏天。
五六年的努力与挣扎,最终换来一个烂尾的前篇。这只能说,是我的能力暂时还不够驾驭这个故事。
所以说?
嗯,所谓的【后篇】一定有的。开文之时,此文文案上将会出现传送门。
然后后记就到这里了,我还得去学校呢。
另外,后篇是从零开始,不是从头开始!
那么,前篇完结。
【布受天下】
电子书下载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