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耕摩斯探案集

耕摩斯探案集第76部分阅读

    你俩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好,现在你该明白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姑娘是我的,你看今晚天气很好,散步去。”

    “谢谢你,我没有心思去散步。”

    “你不走吗?&ot;那人一双暴眼皮得冒出火来,“也许你有决斗的心思吧,房客先生?”

    “这个我有,&ot;麦克默多一跃而起,大声喊道,“你这话最受欢迎不过了!”

    “看在上帝面上,杰克!唉,看在上帝面上!&ot;可怜的伊蒂心慌意乱地喊道,“唉,杰克,杰克,他会杀害你的!”

    “啊,叫他&ot;杰克&ot;,是吗?&ot;鲍德温咒骂道,“你们已经这样亲热了吗?是不?”

    “噢,特德,理智点吧,仁慈点吧!看在我的面上,特德,假如你爱我,发发善心饶恕他吧!”

    “我想,伊蒂,如果你让我们两个人单独留下来,我们可以解决这件事的,&ot;麦克默多平静地说道,“要不然,鲍德温先生,你可以和我一起到街上去,今天夜色很好,附近街区有许多空旷的场地。”

    “我甚至用不着脏了我的两只手,就可以干掉你,&ot;他的敌手说道,“在我结果你以前,你会懊悔不该到这宅子里来的。”

    “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候了,&ot;麦克默多喊道。

    “我要选择我自己的时间,先生。你等着瞧吧。请你看看这里!&ot;鲍德温突然挽起袖子,指了指前臂上烙出的一个怪标记:一个圆圈里面套个三角形,“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好,你会知道的,我敢担保。你也不会活得太久了。也许伊蒂小姐能够告诉你这些事。说到你,伊蒂,你要跪着来见我,听见了吗?丫头!双膝跪下!那时我会告诉你应受怎样的惩罚。你既然种了瓜,我要看你自食其果!&ot;他狂怒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就走,转眼间大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麦克默多和姑娘一声不响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他。

    “噢,杰克,你是多么勇敢啊!可是这没有用——你一定要逃走!今天晚上走,杰克,今天晚上走!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了。他一定要害你。我从他那凶恶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你怎么能对付他们那么多人呢?再说,他们身后还有首领麦金蒂和分会的一切势力。”

    麦克默多挣开她的双手,吻了吻她,温柔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我亲爱的,请你不要为我担惊受怕,在那里,我也是自由人会的一会员。我已经告诉你父亲了。也许我并不比他们那些人好多少,所以你也不要把我当圣人。或许你也会照样恨我的。现在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恨你?杰克!只要我活着,我永远不会恨你的。我听说除了此地,在哪儿当个自由人会会员都不妨,我怎么会因此拿你当坏人呢?可是你既然是一个自由人会会员,杰克,为什么你不去和麦金蒂交朋友呢?噢,赶快,杰克,赶快!你要先去告状,要不然,这条疯狗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这样想,&ot;麦克默多说道,“我现在就去打点一下。你可以告诉你父亲我今晚住在这里,明早我就另找别的住处。”

    麦金蒂酒馆的酒吧间象往常一样挤满了人。因为这里是镇上一切无赖酒徒最喜爱的乐园。麦金蒂很受爱戴,因为他性情快活粗犷,形成了一副假面具,完全掩盖了他的真面目。不过,且不要说他的名望,不仅全镇都怕他,而且整个山谷三十英里方圆之内,以及山谷两侧山上的人没有不怕他的。就凭这个,他的酒吧间里也有人满之患了,因为谁也不敢怠慢他。

    人们都知道他的手腕毒辣,除了那些秘密势力以外,麦金蒂还是一个高级政府官员,市议会议员,路政长官,这都是那些流氓地痞为了在他手下得到庇护,才把他选进政府去的。苛捐杂税愈来愈重;社会公益事业无人管理,乃至声名狼藉;到处对查帐人大加贿赂,使帐目蒙混过去;正派的市民都害怕他们公开的敲诈勒索,并且都噤若寒蝉,生怕横祸临头。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首领麦金蒂的钻石别针变得愈来愈眩人眼目,他那非常豪华的背心下露出的金表链也愈来愈重,他在镇上开的酒馆也愈来愈扩大,几乎有占据市场一侧之势。

    麦克默多推开了酒馆时髦的店门,走到里面的人群中。酒馆里烟雾弥漫,酒气熏天,灯火辉煌,四面墙上巨大而光耀眩目的镜子反映出并增添了鲜艳夺目的色彩。一些穿短袖衬衫的侍者十分忙碌,为那些站在宽阔的金属柜台旁的游民懒汉调配饮料。

    在酒店的另一端,一个身躯高大,体格健壮的人,侧身倚在柜台旁,一支雪茄从他嘴角斜伸出来形成一个锐角,这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麦金蒂本人。他是一个黝黑的巨人,满脸络腮胡子,一头墨黑蓬乱的头发直披到他的衣领上。他的肤色象意大利人一样黝黑,他的双眼黑得惊人,轻蔑地斜视着,使外表显得格外阴险。

    这个人品他的一切——他体形匀称,相貌不凡,性格坦率——都符合他所假装出来的那种快活、诚实的样子。人们会说,这是一个坦率诚实的人,他的心地忠实善良,不管他说起话来多么粗鲁。只有当他那双阴沉而残忍的乌黑眼睛对准一个人时,才使对方畏缩成一团,感到他面对着的是潜在的无限灾祸,灾祸后面还隐藏着实力、胆量和狡诈,使这种灾祸显得万分致命。

    麦克默多仔细地打量了他要找的人,象平常一样,满不在乎,胆气逼人地挤上前去,推开那一小堆阿谀奉承的人,他们正在极力谄媚那个权势极大的首领,附和他说的最平淡的笑话,捧腹大笑。年轻的来客一双威武的灰色眼睛,透过眼镜无所畏惧地和那对严厉地望着他的乌黑的眼睛对视着。

    “喂,年轻人。我想不起你是谁了。”

    “我是新到这里的,麦金蒂先生。”

    “你难道没有对一个绅士称呼他高贵头衔的习惯吗?”

    “他是参议员麦金蒂先生,年轻人,&ot;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

    “很抱歉,参议员。我不懂这地方的习惯。可是有人要我来见你。”

    “噢,你是来见我的。我可是连头带脚全在这儿。你想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哦,现在下结论还早着哩,但愿你的心胸能象你的身体一样宏伟,你的灵魂能象你的面容一样善良,那么我就别无所求了,&ot;麦克默多说道。

    “哎呀,你竟有这样一个爱尔兰人的妙舌,&ot;这个酒馆的主人大声说道,不能完全肯定究竟是在迁就这位大胆放肆的来客呢,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那你认为我的外表完全合格了。”

    “当然了,&ot;麦克默多说道。

    “有人让你来见我?”

    “是的。”

    “谁告诉你的?”

    “是维尔米萨三百四十一分会的斯坎伦兄弟。我祝你健康,参议员先生,并为我们友好的相识而干杯。&ot;麦克默多拿起一杯酒,翘起小拇指,把它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麦金蒂仔细观察着麦克默多,扬其他那浓黑的双眉。

    “噢,倒很象那么回事,是吗?&ot;麦金蒂说道,“我还要再仔细考查一下,你叫……”

    “麦克默多。”

    “再仔细考查一下,麦克默多先生,因为我们这儿决不靠轻信收人,也决不完全相信人家对我们说的话。请随我到酒吧间后面去一下。”

    两人走进一间小屋子,周围排满了酒桶。麦金蒂小心地关上门,坐在一个酒桶上,若有所思地咬着雪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对方,一言不发地坐了两分钟。

    麦克默多笑眯眯地承受着麦金蒂的审视,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捻着他的褐色小胡子。麦金蒂突然弯下腰来,抽出一支样式吓人的手枪。

    “喂,我的伙计,&ot;麦金蒂说道,“假如我觉出你跟我们耍什么花招,这就是你的末日了。”

    麦克默多庄重地回答道:“一位自由人分会的身主这样对待一个外来弟兄,这种欢迎可真少见。”

    “喂,我正是要你拿出身份证明来呢,&ot;麦金蒂说道,“要是你办不到,那就别见怪了。你在哪里入会的。”

    “芝加哥第二十九分会。”

    “什么时间?”

    “一八七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身主是谁?”

    “詹姆斯·h·斯特科。”

    “你们地区的议长是谁?”

    “巴塞洛谬·威尔逊。”

    “嗬!在这场考查中,你倒很能说善辩呀。你在那儿干什么?”

    “象你一样,做工,不过是件穷差事罢了。”

    “你回答得倒挺快啊。”

    “是的,我总是对答如流的。”

    “你办事也快吗?”

    “认识我的人都晓得我有这个名片。”

    “好,我们不久就要试试你,对于此地分会的情况,你听到了什么吗?”

    “我听说它收好汉做弟兄。”

    “你说的不错,麦克默多先生。你为什么离开芝加哥呢?”

    “这事我不能告诉你。”

    麦金蒂睁大眼睛,他从未听到过这样无礼的回答,不由感到有趣,问道:

    “为什么你不愿告诉我呢?”

    “因为弟兄们对自己人不说谎。”

    “那么这事一定是不可告人的了。”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么说。”

    “喂,先生,你不能指望我,作为一个身主,接受一个不能说出自己的履历的人入会啊。”

    麦克默多现出为难的样子,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片剪下来的旧报纸,说道:

    “你不会向人泄漏吗?”

    “你要是再对我说这种话,我就给你几记耳光。&ot;麦金蒂发火地说。

    “你是对的,参议员先生,&ot;麦克默多温顺地说着,“我应当向你道歉。我是无意说出来的。好,我知道在你手下很安全。请看这剪报吧。”

    麦金蒂粗略地看了一下这份报道:一八七四年一月上旬,在芝加哥市场街雷克酒店,一个叫乔纳斯·平托的被人杀害了。

    “是你干的?&ot;麦金蒂把剪报还回去,问道。

    麦克默多点点头。

    “你为什么杀死他?”

    “我帮助山姆大叔私铸金币。也许我的金币成色没有他1的好,可是看起来也不错,而且铸起来便宜。这个叫平托的人帮我推销伪币……”

    “做什么?”

    “啊,就是说让伪币流通使用。后来他说他要告密。也许他真告过密,我毫不迟疑地杀死了他,就逃到这煤矿区来了。”

    “为什么要逃到煤矿区来呢?”

    “因为我在报上看到杀人犯在此地是不太引人注目的。”

    麦金蒂笑道:1unclesa美国政府的绰号。——译者注

    “你先是一个铸造伪币犯,后是一个杀人犯,你到这里来,因为你想在这儿会受欢迎吧。”

    “大体就是这么回事,&ot;麦克默多答道。

    “好,我看你前途无量。喂,你还能铸伪币吗?”

    麦克默多从衣袋里掏出六个金币来,说道:“这就不是费城铸币厂制造的。”

    “不见得吧!&ot;麦金蒂伸出猩猩爪子一样毛茸茸的大手,把金币举到灯前细看,“我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哎呀,我看你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弟兄。麦克默多朋友,我们这伙子里没有一两个坏汉子不成,因为我们得保护自己呀。要是我们不把推我们的人猛推回去,那我们可要马上碰壁了。”

    “好,我想我要和大家一起尽一份力量。”

    “我看你很有胆量。在我把手枪对准你时,你却毫不畏缩。”

    “那时危险的并不是我。”

    “那么,是谁呢?”

    “是你,参议员先生。&ot;麦克默多从他粗呢上装口袋里掏出一支张开机头的手枪,说道,“我一直在瞄准你。我想我开起枪来是不会比你慢的。”

    麦金蒂气得满脸通红,后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呀!&ot;他说道,“喂,多年没见象你这样可怕的家伙了。我想分会一定将以你为荣的……喂,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不能单独和一位先生谈五分钟吗?为什么你非打扰我们不行呢?”

    酒吧间的侍者惶惑地站在那里,报告说:“很抱歉,参议员先生。不过特德·鲍德温先生说他一定要在此刻见你。”

    其实已用不着侍者通报了,因为这个人本人已经把他凶恶的面孔从仆役的肩上探进来。他一把推出侍者,把门关上。

    “那么说,&ot;他怒视了麦克默多一眼,说道,“你倒抢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参议员先生,关于这个人,我有话对你说。”

    “那就在这儿当着我的面说吧,&ot;麦克默多大声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全由我。”

    “啧,啧!&ot;麦金蒂从酒桶上跳下来说道,“这样绝对不行。鲍德温,这儿来的是个新弟兄,我们不能这样欢迎他。伸出你的手来,朋友,和他讲和吧!”

    “决不!&ot;鲍德温暴怒地说道。

    “假如他认为我冲撞了他,我建议和他决斗,&ot;麦克默多说道,“可以徒手搏斗,他要不同意徒手干,随他选择什么办法都行。嗯,参议员先生,你是身主,就请你公断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一个年轻姑娘。她有选择情人的自由。”

    “她可以这样做吗?&ot;鲍德温叫道。

    “既然要选的是我们分会里的两个弟兄,我说她可以这样做,&ot;首领说道。

    “啊,这就是你的公断,是不是?”

    “对,是这样,特德·鲍德温,&ot;麦金蒂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你还要争论么?”

    “你为了袒护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难道要抛弃一个五年来恩难与共的朋友吗?你不会一辈子都做身主的,杰克·麦金蒂,老天有眼,下一次再选举时……”

    麦金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鲍德温身上,一只手掐住鲍德温的脖子,把他推到一只酒桶上去,要不是麦克默多阻拦,麦金蒂盛怒之下准会把鲍德温扼死的。

    “慢着,参议员先生!看在上帝份上,别着急!&ot;麦克默多把他拉回来。

    麦金蒂松开手,鲍德温吓得奄奄一息,浑身颤抖,活象一个死里逃生的人,坐在他刚才撞着的酒桶上。

    “特德·鲍德温,好多天来你就在自找这个。现在你总算满意了吧,&ot;麦金蒂呼呼地喘着,大声叫道,“也许你以为我选不上身主,你就能取代我的地位。可是只要我是这里的首领,我决不让一个人提高嗓门反对我,违抗我的公断。”

    “我并没有反对你啊,&ot;鲍德温用手抚摸着咽喉,嘟嘟哝哝地说道。

    “好,那么,&ot;麦金蒂立刻装成很高兴的样子,高声说道,“大家又都是好朋友了,这事就算完了。”

    麦金蒂从架子上取下一瓶香槟酒来,打开瓶塞。

    “现在,&ot;麦金蒂把酒倒满三只高脚杯,继续说道:“让我们大家为和好而干杯。从今以后,你们明白,我们不能互相记仇。现在,我的好朋友,特德·鲍德温,我是跟你说话呢,你还生气吗?先生。”

    “阴云依然笼罩着。”

    “不过即将永远光辉灿烂。”

    “我发誓,但愿如此。”

    他们饮了酒,鲍德温和麦克默多也照样客套了一番。

    麦金蒂得意地搓着双手高声喊道:“现在一切怨隙都消释了。你们以后都要遵守分会纪律。鲍德温兄弟,会中章法很严,你是知道的。麦克默多兄弟,你要是自找麻烦,那你很快就会倒霉的。”

    “我担保,我不轻易去找麻烦的,&ot;麦克默多把手向鲍德温伸过去,说道,“我很容易和人争吵,吵过就忘掉:他们说这是我们爱尔兰人容易感情冲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记在心里的。”

    因为麦金蒂正目光凶狠地瞪着他,鲍德温只好和麦克默多敷衍地握握手。可是,他那闷闷不乐的面容显然说明:麦克默多刚才说的话,丝毫也未能感动他。

    麦金蒂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

    “唉!这些姑娘啊,这些姑娘啊!&ot;麦金蒂大声说道,“要是我们的两个弟兄之间夹着一个这样的女人,那就该倒邪霉了。好,因为这不是一个身主所能裁断的,这个问题就由这个当事的佳人去解决吧。这样做连上帝也会赞同的。咳,没有这些女人我们已经够受了。好吧,麦克默多兄弟,你可以加入第三百四十一分会。我们和芝加哥不同,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和方法。星期六晚上我们要开会,如果你来参加,那么我们就可以使你永远分享维尔米萨山谷的一切权利了。”

    四恐怖谷

    第二天早晨,麦克默多一觉醒来,回忆起入会的情形。因为酒喝多了,头有些胀痛,臂膀烙伤处也肿胀起来隐隐作痛。他既有特殊的收入来源,去做工也就不定时了,所以早餐吃得很晚,而上午便留在家中给朋友写了一封长信。后来,他又翻阅了一下《每日先驱报》,只见专栏中刊载着一段报道:

    先驱报社暴徒行凶——主笔受重伤

    这是一段简要的报道,实际上麦克默多自己比记者知道得更清楚。报道的结尾说:

    “此事现已归警署办理,然断难瞩望彼等获致优于前此诸案之效果。暴徒中数人已为人知,故可望予以判处。而暴行之源则毋庸讳言为该声名狼藉之社团,彼等奴役全区居民多年,《先驱报》与彼等展开毫无妥协之斗争。斯坦格君之众多友好当喜闻下述音信,斯坦格君虽惨遭毒打,头部受伤甚重,然尚无性命之虞。”

    下面报道说,报社已由装备着温切斯特步枪之煤铁警察队守卫。

    麦克默多放下报纸,点起烟斗,但手臂由于昨晚的灼伤,不觉有些颤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房东太太给他送来一封便笺,说是一个小孩刚刚送到的。信上没有署名,上面写着:

    “我有事要和您谈一谈,但不能到您府上来。您可在米勒山上旗杆旁找到我。如您现在肯来,我有要事相告。”

    麦克默多十分惊奇地把信读了两遍,他想不出写信的人是谁,或有什么用意。如果这出于一个女人之手,他可以设想,这或许是某些奇遇的开端,他过去生活中对此也岂不生疏。可是这是一个男人的手笔,此人似乎还受过良好教育。麦克默多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看个明白。

    米勒山是镇中心一座荒凉的公园。夏季这里是人们常游之地,但在冬季却异常荒凉。从山顶上俯瞰下去,不仅可以尽览全镇污秽零乱的情景,而且可看到蜿蜒而下的山谷;山谷两旁是疏疏落落的矿山和工厂,附近积雪已被染污了;此外还可观赏那林木茂密的山坡和白雪覆盖的山顶。

    麦克默多沿着长青树丛中蜿蜒的小径,漫步走到一家冷落的饭馆前,这里在夏季是娱乐的中心。旁边是一棵光秃秃的旗杆,旗杆下有一个人,帽子戴得很低,大衣领子竖起来。这个人回过头来,麦克默多认出他是莫里斯兄弟,就是昨晚惹怒身主的那个人,两人相见,交换了会里的暗语。

    “我想和您谈一谈,麦克默多先生,&ot;老人显得进退两难,踌躇不决地说道,“难得您赏光前来。”

    “你为什么信上不署名呢?”

    “谁也不能不小心谨慎,先生。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招来祸事,也不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谁是不可信任的。”

    “当然谁也可以信任会中弟兄。”

    “不,不,不一定,&ot;莫里斯情绪激昂地大声说道,“我们说的什么,甚至想的什么,似乎都可以传到麦金蒂那里。”

    “喂!&ot;麦克默多厉声说道,“你知道,我昨晚刚刚宣誓要忠于我们的身主。你是不是要让我背叛我的誓言?”

    “如果你这样想,&ot;莫里斯满面愁容地说道,“我只能说,我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来和我见面了。两个自由公民不能交谈心里话,这岂不是太糟糕了么!”

    麦克默多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稍微解除了一点顾虑,说道:“当然,我说这话只是为我自己着想的。你知道,我是一个新来的人,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是生疏的。就我来说,是没有发言权的,莫里斯先生。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我将洗耳恭听。”

    “然后去报告首领麦金蒂!&ot;莫里斯悲痛地说道。

    “那你可真冤枉我了,&ot;麦克默多叫道,“从我自己来说,我对会党忠心,所以我就对你直说了。可是假如我把你对我推心置腹讲的话说给别人听,那我就是一个卑鄙的奴才了。不过,我要警告你,你不要指望得到我的帮助或同情。”

    “我并不指望求得帮助或同情,&ot;莫里斯说道,“我对你说这些话,就已经把性命放在你手心里了。不过,虽然你够坏的了——昨晚我觉得你会变成一个最坏的人,但毕竟你还是个新手,也不象他们那样的铁石心肠,这就是我想找你谈一谈的原因。”

    “好,你要对我讲些什么?”

    “如果你出卖了我,你就要遭到报应!”

    “当然,我说过我绝不出卖你。”

    “那么,我问你,你在芝加哥加入自由人会,立誓要做到忠诚、博爱时,你心里想过它会把你引向犯罪道路吗?”

    “假如你把它叫做犯罪的话,&ot;麦克默多答道。

    “叫做犯罪!&ot;莫里斯喊道,他的声音激动得颤抖起来,“你已经看到一点犯罪事实了,你还能把它叫做什么别的?!昨天晚上,一个岁数大得可以做你父亲的老人被打得血染白发,这是不是犯罪?你把这叫做犯罪,还是把它叫做什么别的呢?”

    “有些人会说这是一场斗争,&ot;麦克默多说道,“是一场两个阶级之间的全力以赴的斗争,所以每一方尽量打击对方。”

    “那么,你在芝加哥参加自由人会时,可曾想到这样的事吗?”

    “没有,我担保没有想到过。”

    “我在费城入会时,也没有想到过。只知道这是一个有益的会社和朋友们聚会的场所。后来我听人提到这个地方,我真恨死这个名字第一次传到我耳中的那一时刻了,我想到这里来使自己生活得好一些!天啊!使自己生活得好一些!我妻子和三个孩子随我一起来了。我在市场开了一家绸布店,颇有盈利。我是一个自由人会会员,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后来我被迫象你昨晚那样,加入当地的分会。我的胳膊上烙下了这个耻辱的标记,而心里却打上了更加丑恶的烙印。我发觉我已经受一个j邪的恶棍指挥控制,并陷入一个犯罪网里。我可怎么办呢?我想把事情做得善良些,可是只要我一说话,他们便象昨晚一样,说我是叛逆。我在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绸布店里,我也不能远走他方。如果我要脱离这个社团,我知道得很清楚,我一定会被谋害,上帝知道我的妻子儿女会怎么样?噢,朋友,这简直可怕,太可怕了!&ot;他双手掩面,身体不住地颤动,抽抽噎噎地啜泣起来。

    麦克默多耸了耸肩,说道:“做这种事,你心肠太软了,你不适合干这样的事。”

    “我的良心和信仰还没有丧失,可是他们使我成为他们这伙罪犯中间的一个。他们选中我去做一件事,如果我退缩,我很清楚,我会遭到什么下场。也许我是一个胆小鬼,也许是我想到我那可怜的小女人和孩子们,无论怎么说,反正我是去了。我想这件事会永远压在我心里的。

    “这是山那边一所孤零零的房子,离这里有二十英里。象你昨天那样,他们让我守住门口。干这种事,他们还不相信我。其他的人都进去了。他们出来时,双手都沾满了鲜血。正当我们离开时,一个小孩从房内跑出来跟在我们后面哭叫着。这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亲眼看到他父亲遇害。我吓得几乎昏厥过去,可是我不得不装出勇敢的样子,摆出一副笑脸来。因为我很明白,如果我不这样,同样的事就要出在我的家里,他们下次就会双手沾满鲜血从我家里出来,我的小弗雷德就要哭叫他的父亲了。

    “可是我已经是一个犯罪的人了,是一个谋杀案的胁从犯,在这个世界上永远被遗弃,在下世也难超生。我是一个善良的天主教徒。可是神父要听说我是一个死酷党人,也不会为我祈祷了,我已经背弃了宗教信仰。这就是我所经受的。我看你也正在走这条路,我问你,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你是准备做一个嗜血杀人犯呢,还是我们去设法阻止它呢?”

    “你要怎样做呢?&ot;麦克默多突然问道,&ot;你不会去告密吧?”

    “但愿不要发生这样的事!&ot;莫里斯大声说道,“当然,就是这样一想,我的性命也就难保了。”

    “那好,&ot;麦克默多说道,“我想你是一个胆小的人,所以你把这件事也看得太严重了。”

    “太严重!等你在这里住得时间长一些再瞧。看看这座山谷!看看这座被上百个烟囱冒出的浓烟笼罩住了的山谷!我告诉你,这杀人行凶的阴云比那笼罩在人民的头上的烟云还要低回、浓厚。这是一个恐怖谷,死亡谷。从早到晚,人们心里都惊惶不安。等着瞧吧,年轻人,你自己会弄清楚的。”

    “好,等我了解得多了,我会把想法告诉你的,&ot;麦克默多漫不经心地说道,“很清楚,你不适于住在这里,你最好早些转售你的产业,这对你会有好处的。你对我所说的话,请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可是,皇天在上,如果我发现你是一个告密的人,那可就……”

    “不,不!&ot;莫里斯令人可怜地叫道。

    “好,我们就谈到这里。我一定把你的话记在心上,也可能过几天我就给你回话。我认为你对我讲这些话是善意的。现在我要回家去了。”

    “在你走之前,我还要讲一句话,&ot;莫里斯说道,“我们在一起讲话,难免有人看见。他们可能要打听我们说些什么。”“啊,这一着想得很好。”

    “我就说我想请你到我店里做职员。”

    “我说我不答应。这就是我们到这里办的事情。好,再见,莫里斯兄弟。祝你走运。”

    就在这天中午,麦克默多坐在起居室壁炉旁吸烟,正陷于沉思之中,门突然被撞开,首领麦金蒂高大的身影堵满了门框。他打过招呼,在这个年轻人对面坐了下来,冷静沉着地瞪了他好一阵子,麦克默多也照样瞪着他。

    “我是不轻易出来拜访人的,麦克默多兄弟,&ot;麦金蒂终于说道,“我总是忙于接待那些拜访我的人。可是我认为我已经破例到你家来看望你了。”

    “蒙你光临,我很感荣幸,参议员先生,&ot;麦克默多亲热地答道,从食起橱里取出一瓶威士忌酒来,“这是我喜出望外的光荣。”

    “胳膊怎么样,&ot;身主问道。

    麦克默多作了一个鬼脸,答道:“啊,我不会忘记的,可是这是有价值的。”

    “对于那些忠实可靠、履行仪式、帮助会务的人来说,这是有价值的。今天早晨在米勒山附近,你对莫里斯兄弟说了些什么?”

    这一问题来得如此突兀,幸而麦克默多早有准备,遂放声大笑道:“莫里斯不知道我可以在家中谋生。他也根本不会知道,因为他把我这一类人的良心估计过高。不过他倒是一个好心的老家伙。他以为我没有职业,所以他要我在一家绸布店里做职员。”

    “啊,原来是为这事吗?”

    “是的,就是这么件事。”

    “那么你回绝了吗?”

    “当然了。我在自己卧室里干四个小时,不要比在他那里多挣十倍吗?”

    “不错。可是要是我的话,我不会和莫里斯来往太多的。”

    “为什么呢?”

    “我想我不能告诉你。这里大多数人都明白。”

    “也许大多数人都明白,可是我还不明白,参议员先生,”麦克默多鲁莽地说,&ot;如果你是一个公正的人,你就会知道的。”

    这个黑大汉怒目瞪着麦克默多,他那毛茸茸的手爪一下子抓住酒杯,好象要把它猛掷在对方头上,后来他反而兴高采烈、虚情假意地大笑起来。

    “毫无疑问,你确实是一个怪人,&ot;麦金蒂说道,“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那么我就告诉你。莫里斯没有向你说什么反对本会的话吗?”

    “没有。”

    “也没有反对我的话吗?”

    “没有。”

    “啊,那是因为他还不敢相信你。可是他心里已经不是一个忠心的弟兄了。我们对这一点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对他很注意,我们就等待时机去告诫他,我想这一时刻已经不远了。因为在我们的羊圈里是没有那些下贱绵羊的栖身之地的。可是如果你同一个不忠心的人结交,我们要认为你也是一个不忠心的人。这你明白了吗?”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人,我也没有机会和他结交。&ot;麦克默多回答道,“至于说我不忠心,也就是出自你的口中,假如要是别的人,他就不会有机会第二次再对我说这种话了。”

    “好,不要再说了,&ot;麦金蒂把酒一饮而尽,说道,“我是及时来劝告你,你应当明白。”

    “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和莫里斯谈过话的。”

    麦金蒂笑了一笑。

    “在这个镇子里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ot;麦金蒂说,“我想你总该知道不论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耳目的。好,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说……”

    可是一个非常意外的情况打断了他告别的话。随着一下突然的撞击声,门打开了,三张坚决的面孔正从警帽的帽檐下怒目横眉地瞪着他们。麦克默多跳起身来,刚把手枪抽出一半,他的手臂就在半路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两支温切斯特步枪已经对准了他的头部。一个身着警服的人走进室内,手中握着一支六响的左轮手枪。这人正是以前在芝加哥待过,现在的煤铁矿保安队队长马文。他摇摇头,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麦克默多。

    “芝加哥的麦克默多先生,我想你已经被捕了,&ot;马文说道,“你是不能脱身的,戴上帽子,跟我们走!”

    “我认为你要因此而付出代价的,马文队长,&ot;麦金蒂说道。&ot;我倒愿意知道,你是什么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擅自闯入人家家中,马蚤扰一个忠实守法的人!”

    “这与你无关的,参议员先生,&ot;警察队长说道,“我们并不是来追捕你,而是来追捕这个麦克默多的。你应当帮助我们,而不应当妨碍我们履行职责。”

    “他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对他的行为担保,&ot;麦金蒂说道。

    “无论从哪方面看,麦金蒂先生,近几天里,你只能为你自己的行为担保了,&ot;警察队长答道,“麦克默多来这里以前早就是个无赖,现在仍然不安分守己。警士,把枪对准他,我来缴他的械。”

    “这是我的手枪,&ot;麦克默多冷冰冰地说道,“马文队长,假如你我二人单独面对面地相遇,你不会这么容易捉住我的。”

    “你们的拘票呢!&ot;麦金蒂说道,“天哪!一个人住在维尔米萨竟和住在俄国一样,象你这样的人也来领导警察局!这是资本家的非法手段,我估计以后这种事会听得更多的。”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参议员先生。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犯了什么罪?&ot;麦克默多问道。

    “在先驱报社殴打老主笔斯坦格一案与你有关。别人没告你杀人之罪,这并不是因为你不想杀人。”

    “啊,假如你们仅是为了这件事,&ot;麦金蒂微笑着说道,“现在住手,你们可以省很多麻烦。这个人在我酒馆里和我一起打扑克,一直打到半夜,我可以找出十几个人来作证明。”

    “那是你的事,我认为明天你可以到法庭去说。走吧,麦克默多,假如我不愿意枪弹射穿你的胸膛,你就老老实实地走。麦金蒂先生,你站远点,我警告你,在我履行职责时,决不容许有任何抵抗的。”

    马文队长的神色如此坚决,以至麦克默多和他的首领不得不接受既成事实。在分手以前,麦金蒂借机和被捕者低声耳语道:“那东西怎样……&ot;他猛地伸出大拇指,暗示着铸币?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