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懂的讥笑外,没有其他让人当面难堪的言行。还很有礼貌地冲她婶婶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和医院打个招呼的。”
小婶婶自然是喜笑颜开:“谢谢你了小章。”
一口一个小章,白露真是无语。她们公司一帮大小领导们,无论比章铭远大多少岁的,都从不曾倚老卖老地叫过他小章。都是毕恭毕敬地唤章顾问。
直到下楼后上了章铭远的车,她小婶婶虽然不认识名车,却也看得出那辆气派非凡的路虎绝非大街上跑的一般小车可以比拟,而且还有司机恭恭敬敬地替她们开车门。顿时把“小章”二个字咽回了肚子里,不敢随便再叫了。
章铭远先把白露送回出租屋拿行李,也正好顺便送她小婶婶回去。那个行李箱这几天被她拎来又拎去,最后还是要回到她最不想回到的地方。
白露心里郁闷极了,小婶婶却一脸替她高兴的表情,在小房间里拉着她叮咛又嘱咐:“露露,真没想到你在北京找到了一位这么好条件的男朋友。章先生一看就是有体面有身份的人,看样子也挺在乎你。如果你能嫁给他那可绝对是个好归宿,你爸妈在黄泉下也能安心了。”
这哪跟哪啊!小婶婶什么都不明白,白露也不打算让她明白。敷衍着应付了她半天的询问后,拎起行李箱就往外走。
客厅里,章铭远似乎比她会敷衍多了,正和她叔叔聊得有来有往。当着她叔叔婶婶的面,他还真像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很有绅士风度地接过行李箱:“我来吧。”
在叔叔婶婶面前,她也十分配合他。但一出门,一走出他们目送的视线,她就夺过行李箱倔强地自己拎。他似笑非笑地一撇唇角,也不跟她争,径自掏出一支香烟点燃,若有所思地吸着。
一路上她都在沉默,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吸着烟。满车厢弥漫的烟草气息熏得她难受,也不管外面的炎热空气,把车窗降到最低为止。他不知是否察觉,手里那支香烟没吸完就扔了。
回到公寓后,他才慢吞吞地开口道:“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她硬邦邦地答:“吃过了,不用。”
“那要不要喝点什么?冰箱里有牛奶、果汁和汽水。”
他的态度未免有些太好,好得让她顿生狐疑:“干吗无事献殷勤?”
无事献殷勤——这五个字突然触动了章铭远的某个记忆,他唇角一弯,浅笑中带着一丝促狭:“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是吧?你说我想盗你什么?我又想……”
他托长声音不再说下去,白露蓦地红了脸:“无聊。”
她拖着行李箱径自回房,不想再理他。他没有跟过来,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只要她回房他就不会再跟过来说什么了。有意无意地,他从不进她的房间。咸的淡的有聊的无聊的那些话,就可以全部躲开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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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次日一大早,白露就起床了。她今天要带叔叔婶婶去医院检查,得早点去排队挂号。
章铭远的房门还紧闭着,显然还在睡。客厅茶几上醒目地放着一张纸条,写着一笔刚劲有力的字迹,告诉她八点钟司机会在楼下等她,接了她叔叔婶婶后再去医院找某位副院长,他自会安排好医生为她叔叔治疗检查。
白露有些不相信地把纸条连看了好几遍。昨天小婶婶冒然提出请求时,章铭远唇角的似笑非笑分明是讥笑,最后虽然说了会去打招呼但也怎么听怎么像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替他们给安排好了,她实在意想不到。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啊?
征了片刻,白露也无暇多想了。管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好心,既然搭好了桥就照走了吧。这年头看病难,难就难在看好医生难,一个专家号有时一号难求,他一句话就能请动副院长出面安排,她还犹豫什么呢?赶紧带着小叔叔出去吧。
在医院,他们一行三人果然享受到了破格待遇,专家医生问诊非常仔细,各项检查也都做得非常用心。看病也是一项相当费时间的事,等各项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幸而问题不算大,医生开了些药嘱咐回去好好调理。大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确诊结果没啥问题,小叔小婶婶就计划买明后天的火车票早点回去。他们的女儿珍珍今年十七岁,过几天一开学就要读高三了,做父母的在这非常时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紧盯着督促她的学习。加上单位请假也要扣工资,能提早销假上班就少扣一天的钱。白露留他们在北京玩两天,他们想想还是算了。
小婶婶说:“这次就不玩了,等我们家珍珍明年考上北京的大学,我们一起松她来上学再好好玩几天。到时候再来打扰你吧。最好那时你和章先生已经结婚了,我们来就不愁没地方住了。”
白露僵僵地一笑,不搭这个话茬。小叔叔还在一旁补充道:“露露,我昨晚跟章先生说了让他以后好好照顾你,你在北京有他照应着,我很放心。我想大哥大嫂在九泉之下也会放心的。”
她听得一怔,忽然有所了悟:“小叔叔,您昨晚跟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随便聊聊。我就是让他好好照顾你。你虽然从来没说过,但小叔也能想象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北京一定很不容易,吃了不少苦。你爸你妈走得早,我们两个当叔叔的也能能耐,上大学的钱还是你自己半工半读解决的。好在你现在有了一个条件优越的男朋友,也算苦尽甘来。”
听小叔叔的话,白露不难猜出自己的身世一定都被他一五一十全告诉章铭远了。一时间大是生气却又不能发作。小叔叔啥都不知道,真以为章铭远是她男朋友才会对他如是的、交代。
昨晚她要是不带章铭远上楼只让他在楼下等就好了。可是他好像怕她会插翅飞了似的,坚持要跟上楼。结果,就她和小婶婶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一会儿功夫,他就从小叔叔嘴里得知了她的身世,还不知道详细到了什么程度。
白露回到公寓时,发现章铭远破天荒地没出去,半倚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f1方程式赛车的比赛。她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走过去问:“我小叔叔昨晚和你说什么了?”
他似听非听,只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别吵,我看比赛呢。这一站比赛国内没有转播,还是国外的朋友特意给我发来的实况录像。”
她索性挡在电视机前:“我小叔叔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这才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叫我好好照顾你,说你父母去世得早,你一个女孩子没爹没妈的很可怜。我一听你这么可怜,昨晚就对你好一点喽。可你又不领情,还要质疑我非j即盗。”
果然如此,白露用了一咬下唇,心里说不出的生气。可是这脾气不能对小叔叔发,同样也不能冲章铭远发,是小叔叔要讲给他听的,关他什么事?可是她真是很生气,因为她的事情真不想让章铭远知道。
可她越不想让他知道,他却越有举一反三的推测能力。他突然冷不丁地问:“五年前你拿我那一万块交大学学费了吧?”
她一窒,干脆借题发挥地恼了:“章铭远,那一万块钱已经还给你了,你管我当初用它干吗了?不关你的事。”
他也不恼,闲闲地转移话题:“那你叔叔的病没事吧?”
提及这一点,她就不好意思再继续发脾气了。把声音降回正常高度,语气也柔和几分:“我叔叔没事,那个……今天看病……谢谢你的安排。”
向他道谢她多少有些不自然,最后一句声音压得很低。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什么呢?蚊子哼哼似的,都听不清楚。”
她不愿意再重复:“听不清楚就算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唇角浅浅地噙上一抹笑。那抹笑分明显示他刚才是听清楚了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慌忙一扭头回房去了。
白露替叔叔婶婶买了后天的后车票,坚持多留他们在北京玩了一天。好不容易来北京一次,怎么着也得去天安门和长城看一看吧。天安门广场人挤人,万里长城更是万里人,人多得水都泼不进去。谁要是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保准摔不到地上,而是摔在人家身上。
在这两个地方转了一圈回来,他们直摇头:“这哪是来参观天安门的长城啊,这根本就是来看人山人海的。”
晚上七点多的火车,晚饭白露请叔叔婶婶就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他们还想让她把“男朋友”章铭远叫来,她当然坚持不肯:“他很忙的,不用叫他了。”
直到送叔叔婶婶上火车时,他们还再三叮嘱她,要好好和男朋友相处,这样条件优越的好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之类的话。她敷衍地点着头,心里只是苦笑连连。
叔叔婶婶走后,白露去退了出租屋,虽然只住了短短几天,但因为她单方面要取消租赁合同,所以房东只肯退押金不肯退当月租金给她,说算违约费。她也不争了,能退多少是多少。只是有点小小懊恼,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请叔叔婶婶住酒店算了,费用差不多,住得还更舒服。
章铭远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司机大强倒是天天在楼下等着接送她。说是章先生吩咐的,他不在北京时就为白小姐服务。她有些愣怔,他又不在北京,这人还真是行踪不定。
叔叔婶婶走后四五天吧,章铭远回来了。可能是大强接他回来的路上对他说过已经载她去火车站送别叔叔婶婶的事,一见面他就有些奇怪地问:“你叔叔婶婶怎么就走了?大老远地来北京一趟也不多玩几天。有大强和车在,你们出去玩也方便啊!”
白露直接把小婶婶的话大概转述给他:“家里有孩子,单位请假又扣工资,所以早点回去了。”
顿了顿又加一句:“你以为都像你那么自由,想去哪去哪,爱去多久去多久,一句招呼都不用打的。”
他看着她慢吞吞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是在怪我每次去哪没跟你打招呼。”
她一怔,连忙摇头坚决否认:“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去哪干嘛要跟我打招呼,你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是你什么人,谁都没有要向谁交代的义务。你爱上哪上哪,不关我的事。”
第二章
1
这一天天气格外热,阳光白得刺眼,马路被烤成沙漠白,烈日下的花草树木都无精打采。
下班后,白露刚走出大厦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滚滚热浪袭得满身是汗。她挥汗如雨地回到公寓,马上洗澡。洗完澡后做晚餐。一个人懒得煮饭,就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日式乌冬面煮上。放一点香菇青菜火腿,再煎一个鸡蛋,晚餐就算有着落了。
刚把煮好的面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吃,房门一响,章铭远回来了。
白露有些意外:“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自从叔叔婶婶上次来过后,看到章铭远好歹帮过忙的份上,白露对他没那么冷若冰霜了。也不会再一见他回来就马上回自己房间躲着不出来。偶尔也会主动跟他说一两句,比如眼下意外之余地询问,一般而言,他都不会在饭点上回来的,他总是在外面吃饭。
“你做了什么吃的?好香。乌冬面,正好饿了,我吃了啊。”
章铭远没有回答白露的问题,而是循着香味走到餐桌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起筷子挑上一筷子面塞进嘴里吃起来。她来不及叫住,就眼睁睁看着他吃了她的面,气恼得不行:“这是我煮给自己吃的,你要吃不会自己煮吗?”
他干脆利落地给她两个字:“不会。”
她再恼也没办法,这一碗面条都已经被他吃过了,她没法吃了,只得悻悻然再去给自己煮上一碗。
他这不客气,吃完那一碗说还没吃饱,想让她再多煮一份。她负气道:“没有了,这是最后一袋,我还要吃呢。你还没吃饱自己再出去吃吧。”
傍晚六点多吃完的面,七点过后坐在客厅正看着新闻联播的章铭远突然感到不适,跑到卫生间把刚吃下去不久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
白露正在卫生间里洗刚才洗完澡换下的衣服,见他冲进来对着马桶吐得一塌糊涂吓一跳,尽管她并不想对这个人表示关心,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呢,你老实说,刚才那碗面你是不是下了毒?你想毒死我是吧?”
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看来没什么事。白露又好气又好笑:“是,我下了五毒穿肠散。章铭远,你活不过今天晚上了,赶紧写遗书去吧。”
还以为章铭远吐过后就没什么大碍了,却没想到接下来他还是接二连三地吐。
第三次呕吐后他喝了半杯温开水,但很快开水也全部吐掉了,吐过机会后他进了主卧室不再出来,主卧室里有单独的卫生间,他在里面呕吐的声音还是透过厚实的门板隐约传出来了。
白露虽然不想去管他,但是越听越不安。好端端的怎么会涂成这样子?难道那碗面这有问题?可是第二次煮的那碗面用的是同样的材料,为什么她吃了却没事?
章铭远的不良症状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依然不减。白露想了又想,觉得任他这样下去不行。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她岂不是要负见死不救的责任,虽然她当初恨极他时是恨不得他马上去死,但现在他要果真死在屋子里,她只怕脱不了干系。而且,她叔叔看病的事他到底帮过忙,单凭这一点她也不能袖手不管。
于是她跑去咚咚地敲门:“章铭远你没是吧?”
“没事。”
章铭远虽然回答没事,但声音有气无力,白露迟疑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进去看看。他正坐在落地窗前的一张摇椅上,头靠着椅背微微仰着,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头顶一盏壁灯,一束柔和的灯光恰好打在他的脸上,苍白如纸的一张脸。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可能会没事,所以她走过去再次询问:“你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他微启双目,声音虚弱但倔强:“不去,最讨厌去医院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有这抗拒医院的心力,白露真是哭笑不得:“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想吐吗?”
话音未落,章铭远就皱着眉头捂住嘴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进了两步之遥的卫生间,抱着马桶连连呕吐,胃里的东西都早已经吐光了,是在没什么壳吐了,他却还是难止恶心呕吐,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这种情况看来不去医院想等它自己好是很难了。
等章铭远摇摇晃晃地从卫生间出来后,白露再次劝他:“还是去医院吧,如果真是那碗面的问题,搞不好是食物中毒,一定要让医生来处理。”
他可能也感觉越来越难受,没有再坚持:“我已经让大强下班回去了,车子在楼下车库,你开车送我过去吧。”
白露虽然考了驾照,但她的驾驶技术相当一般。因为驾照到手后她几乎就没再摸过方向盘,平时开得少,自然就开得不好。起初她还想让大强过来加班,可等他从家赶来还得半钟头,有这时间他们早到医院了。
而打120叫救护车章铭远不干,说一点小问题别折腾得整个小区都还以为出了垂危病人呢。
没办法,只能由白露开车送他去医院了。新手上路,免不得开得格外小心翼翼,车速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他还打起精神笑话她:“我算知道什么叫龟速了。还好我不是心脏病突发,否则以你这种速度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先死在半路上了。”
她气不得恼不得:“我都说了我驾驶技术不好,是你非要我送的。”
说话间一分神,差点把前面一辆车追了尾。她急忙一刹车又熄了火,搞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开到医院,如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似的艰难。
值班医生初步诊断也怀疑是食物中毒原因暂时无法查明,需要住院治疗。一听说要住院章铭远的眉心就皱成了一个川字,白露也没想到会要住院,还以为来医院打个针输个液止住呕吐就行了呢。
医生一脸严肃:“肯定要住院治疗,等过两天病情稳定了才能出院。而且食物中毒目前只是一个初步诊断,明天还要进行一系列检查,住在医院更方便。好了,我让护士给你们安排一个病房,现在先去打上吊瓶输液吧。否则病人一直这样吐下去可不行。”
的确,章铭远现在的不良症状不仅仅只是呕吐,他还觉得有些发热和头晕,虽然没有腹泻但肠胃感觉很不舒服。医生一定要安排住院治疗,虽然他十分不情愿,但不能不遵医嘱行事。他知道自己如果不配合医生,到头来估计只会在医院住得更久。
章铭远需要住院治疗,白露觉得兹事体大:“那你通知你姐过来吧。”
不料他却不假思索地否决:“要她过来干嘛?不要。”
“你都要住院了,还不让家人知道吗?”
“只是饮食不当引起的小毛病,明后天就会好了,又不是什么绝症,别一惊一乍地区惊动他们。”
章铭远自己不愿通知,白露没电话号码也没办法替他通知。他没有家人过来看护,在病房里输液时她只得陪在一旁。每一瓶药水即将滴完时负责按铃通知护士过来换药。
白露还是第一次这样守护一个生病中的男人,杨光一向身体很好,她还不曾在男朋友身上尽过这份心,没想到今晚却要在医院熬夜守着章铭远。陪着一个她曾经恨不得他去死的人。人生种种,实在难以预料。
可能药水中有镇定助眠的作用吧,输上液不久后章铭远很快就睡熟了,几大瓶的药水知道后半夜才全部输完,白露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也没那个精力再提心吊胆地开车回去,好在单人病房有张长沙发,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衣躺下去睡着了。
阳光刺眼的光线把白露从熟睡中唤醒时,是早晨七点多。一睁眼,她就发现对面病床上的人不见了。一骨碌爬起来,有白色被单从身上滑落。他起床后把被子给她盖了?抓着被单,她有片刻愣怔。
跑去外面走廊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章铭远。再回到病房时她却发现他已经回来了,正独自站在窗前吸着烟,表情有些落寞与惆怅。丝丝烟雾从他唇间飘出来,仿佛一缕缕无形的惆怅,一声声无语的叹息。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扭头朝她看过来,错愕的眼神:“你不是走了吗?”
他以为她刚才不在屋里是已经走了。她的确是打算走,昨晚在这守了一夜是不得已,没理由今天还要她守吧?她想即使他不愿意通知家人,也可以通知朋友过来陪陪他。半夜三更的把朋友叫过来陪可能不好意思,白天来陪一陪就没关系了。就算他的朋友以酒肉朋友居多,之手欧宇驰是绝对的铁杆一个。
“我是要走了,今天还要上班呢,还得回去换套衣服。你找个朋友过来陪你吧,比如欧宇驰。”
他没有立即接她的话,深深吸口烟后,方淡然道:“知道了,你走吧。”
肚子饿了,白露打算离开医院就去吃早餐。由此及彼地想起来问:“对了,你吃早点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买点上来?”
她想他应该比她更饿吧?昨晚胃里一点东西都没剩下,全部吐光了。到底是病人一个,她不好意思不管他。
他却摇头:“不用了,上午还要做好几项检查,医生交代不能吃东西。”
白露这才想起来,医生昨晚交代过今天上午还要进行一系列检查。正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走,一位护士端着托盘进来了:“11床,抽血化验。”
护士从章铭远身上抽走了三小管学,说是有的做两对半有的做血糖血脂什么的,总之各有各的用处,一会儿他还要去做心电图和b超。
她想了想:“要不我打电话向霍小姐请个假,陪你做完检查再走吧。”
送佛送到西,昨晚一夜都守了,何况今天这个上午。她想,权当还了他那日安排小叔叔看病检查的人情。
2
章铭远的心电图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b超结果出来后医生拿着看了半天,一脸凝重地说胃里好像有阴影,建议再照一次ct详细检查。胃里有阴影的通常可能性就是有肿瘤,有肿瘤的话那问题就小不了,癌症的几率较大。
白露当即听得心里一突,扭头去看章铭远,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ct室上午已经排满了,只能等到下午再做检查。白露陪着章铭远回到病房,看他又拿出一支香烟点燃,不由地出声提醒:“别吸了,吸多了烟对身体没好处。”
他夹烟的手停顿一下:“你这算是关心我吗?”
她本能地要否认,但想想他的病情未明心情不好,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也不再追问,自顾自地坐下吸烟,吸得非常缓慢。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白露,如果我真得了癌症,你就很快可以彻底自由了,你高兴吗?”
白露浑身一震。实事求是地说,在最初最恨章铭远的那段日子里,她曾经不止一次诅咒他去死,他死了她才解气解恨。但是现在,当他真有可能不久人世,语气苍凉地问出这一句“你高兴吗”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像设想中的那样拍手称快。一个人怎么能为另一个人即将面临死亡而感到高兴呢?这简直太没人性。
“你别胡思乱想,ct检查结果可能没事。对了,你饿了吧?检查都做完了,我去给你买点的吧。”
白露借故跑出房间,章铭远的病情既然有这样的变化,她想怎么也还是要找个人来医院主持大局。万一下午的ct结果不容乐观,她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处理局面。昨晚来医院时走得匆忙,章铭远的手机忘在卧室没带。她想现在回去找到他的手机,查处他姐姐的联系电话,通知她马上过来。这种时候,亲人是肯定要到场的。
章铭远的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她统统不理会,只管查找通讯簿。很顺利地在手机里查到了章铭遥的手机号码,可是打过去却没人接,转到了秘书台。
没办法,她只好再找欧宇驰的电话打过去。好在他倒接得很快,因为看见来电显示的缘故吧,开口便道:“铭远,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呀!找你一晚上了。”
“欧宇驰,我是白露。”
他十分愕然:“是你?铭远的手机在你那吗?”
白露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一听章铭远又进了医院,而且还查出胃部有阴影,欧宇驰顿时就紧张起来:“怎么不早说,我马上来医院。”
白露买上一份清粥小菜带回医院时,欧宇驰已经在病房了。他应该已经对章铭远说了很多宽心安慰的话,她推门进去时,正好听到章铭远一副似是无所谓的语气:“……反正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真有什么万一也没啥,已经多活了两年了。”
“瞎说什么呀!不会有事的。上次那位相命大师就说过了,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露停在门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断他们的谈话。但章铭远已经看见了她:“你总算回来了,买了什么吃的,我还真是很饿了。”
他有胃口就是好事,白露记得小时候奶奶曾经说过,一个人如果病后什么都不想吃或吃不下就麻烦了。
她把白粥小菜端出来给他吃,他虽然满口嚷饿却吃得很慢,眉头微微蹙着,进食似乎让他感觉不适。结果一碗清粥少僧多还没吃到一半就又哇的一声吐了,趴在床沿吐得很厉害。
欧宇驰都有些慌,一边伸手替他轻拍后背,一迭声地说:“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白露立刻按铃叫医生。医生过来查看后叮嘱让病人暂停进食,又加了一瓶药,特别嘱咐这瓶药水静脉点滴时要滴得慢一点。药水一滴滴输入章铭远的身体时,他蹙紧的双眉略有舒展,闭上眼睛似是睡着了。
白露觉得这儿没她什么事了,有欧宇驰在她就没必要还守着。正打算表明去意,欧宇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在安静的病房里响得格外刺耳,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接电话。
轻手轻脚地收拾一下装着清粥小菜的外卖盒,白露准备拿出去扔掉。顺便离开。她从病房退出来时,欧宇驰正好接完电话准备回房。见她一副想走的样子,他马上拦住:“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你找他姐姐来呀!我和你都是外人,这个时候还是通知他家人来比较好。”
“遥姐不在北京,她现在人在重庆考察学习,今天还去了下面一个什么乡还是县,估计等她赶回来至少也得傍晚了。我已经跟医院打了招呼,通知ct室的主任下午提前过来上班,尽快安排铭远做ct检查。否则这样子悬着心更是一种折磨,不如早点知道结果。万一结果出来不好,你得想办法帮我先瞒着他。我和他太熟了,说谎话一眼就会被他看穿的。”
“我怎么帮你瞒他?未必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要不你通知他父母来吧。”
“不行,没有确诊前不能惊动他家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况且这会儿他老爷子在国外公干,远水也就不了近火,反倒白让他担心,不如不告诉。”
“可是。。。。。。”
“别可是了,总之你现在不能走。等ct结果出来如果没事你再走,我绝对不会拦你了。”
顿了顿,欧宇驰又说:“我知道你对铭远一直心怀芥蒂,或者干脆就是仇恨,但有些事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他了。比如你以为他在背后跟人说三道四过你五年前的事情,没能做到君子守口如瓶。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除了对我,他从没对别人提起过这件事。即使是我,也是因为那天我也在场。所以他没办法瞒我。”
白露听得一怔:“什么,那天你也在碧浪湾酒店?”
“对,那天铭远不是没带那么多现金离开过一会儿出去取钱嘛,正好在门口遇上我,他临时找我拿了一万块,还不想告诉我派什么用场。我就好奇地注意了一下他的行踪,发现你和他坐在一起,当时还打电话过来取笑了他两句。”
白露依稀记得当日章铭远把一万块钱给她后,确实接过一个电话。欧宇驰的话看来可信,不是凭空捏造的,原来他一早就是知情者。
“那次的事我后来一直笑话她,说他一定是遇上骗子了。但他总坚持说你不可能是骗子,说你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是装得出来。还说骗子如果有这样好的演技那奥斯卡影后都可以下岗了。”
“其实”,欧宇驰说着说着又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现在来说这话你会不会相信,不过我还是想说,信不信由你。其实铭远在女色方面并不太沉迷,他从来都不理会在星级酒店做生意的那些小姐们,你是第一个让他破例的女孩子。因为他觉得你不像这种人,走到这一步应该是有苦衷的。他带你去开房也没想过非要和你做什么,他其实更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要走这一步。所以他会很干脆地先把钱给你。当然,现在我来说这些你完全可以不相信,毕竟那晚你跑掉了,他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都已经无法论证。”
白露半晌无声,虽然她满心并不想相信欧宇驰的话,但这番话却像一盏明灯高高悬起来,照亮了事实的本质,她无法自欺欺人。其实当日邵蓉也曾说过:“我猜那个男人可能也不是怪于风月的老手。或许和你一样,他也是头一回出来花钱嫖女人,所以经验不足,才会答应你事先付款,还一不留神给了你逃跑的机会。”
现在回头想想,那日的章铭远确实没经验,开房以后也不急于成其好事。而是先叫了两份套餐上了和她一起慢慢吃,还问长问短,哪里像嫖客对妓女,倒像两个刚认识的朋友在聊天。如果不是这样,她根本没有机会溜掉。章铭远在女色方面并不太沉迷,这一点她也必然承认,她早就庆幸过他不是一个急色鬼。一个并不热衷风月的男人却会花钱买她,原因不是他对她有兴趣,而是因为那日的她让他感到特别好奇吧?
“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信与不信你自己看着办吧。白露我想你应该不会是个笨人。”
白露低头不语。沉默半晌后脚步转了方向,又轻轻地走回了病房。欧宇驰跟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下午一点半,有医院最权威的放射科主任医生亲自检查诊断,ct结果最终排除了胃部阴影的存在。
虚惊一场,白露如释负重,欧宇驰更是喜形于色,拍着章铭远的肩膀笑的很开怀:“早就说了会没事的,你这个祸害至少要遗千年呢。”
心情一放松,章铭远的脸色好多了,声音也跟着轻松起来:“看来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都说了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排除了器质性病变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吃坏东西了,应该是食物不洁造成的胃部不适。鉴于章铭远还有恶心呕吐的不良症状,医生让再留院观察两天,等彻底没事了再出院。
章铭远一听就苦起了脸,欧宇驰忙堆起一脸笑容来劝:“要听医生的,你想想你中午吐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喜了呢。”
一句话把他逗乐了:“去你的。”
白露还是头一回看见章铭远这样的笑容,不是他惯常的似笑非笑,而是忍俊不禁自然流露的笑容。饱满又弧度优美的唇,笑起来的很好看。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正好他的眼神也朝她看过来。眸与眸俩俩相望,她蓦然低头迅速避开。
章铭远在医院住了两天,感觉好一点后就坚持不肯再住,白天过来打完针就走。他说宁可来来去去麻烦一些,也好过住在医院闻来苏打水的味道。
说起来他这回肠胃不适好得挺慢的,打了好几天针后呕吐才算是基本控制住了。白露私下问过医生为什么会这样,医生说病人以前有因车祸动过大手术的病史,那次手术中脾脏全切,对机体免疫系统造成一定负面影响,所以恢复不如正常人那么快。
白露曾好几次听欧宇驰说章铭远出过车祸的事,只是具体情形不甚清楚,也不好去问。原来他的身体在车祸中受过如此重创,脾脏全切,她听着都有些头皮发麻。
因为饮食不当出了问题,章铭远在家休养的日子里,白露做东西给他吃都格外小心翼翼。至今她都不知道那天那碗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把他折腾成这个样子。同样材料做的第二碗面她吃了就没事呀!香菇青菜火腿鸡蛋,到底是哪一样不对劲?搞不明白具体愿意就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冰箱里剩余的这些东西她全部拿出来扔掉了。章铭远出院的当天章铭遥就回到了北京,直接从机场赶回来,想说服弟弟跟自己回家住段时间养病,他却无论如何不愿意,“我就是不小心吃坏一次东西,现在已经没事了,别大惊小怪的。”
章铭遥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让孙阿姨过来照顾你几天好吗?”
他还是断然否决:“不用,姐,你忙你的事去吧,我这儿不用你操心。”
这也不肯,那也不行。章铭遥无可奈何的走出卧室来厨房找白露,她一边开着小火煨鸡汤,一边洗青菜。长发随意的挽成一个髻松松的坠在脑后,腰上系着一条白底蓝碎花的围裙,像个贤惠的小主妇般忙忙碌碌。
白露这几天照顾章铭远很尽心尽力,那天在医院欧宇驰的一番话对她触动很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真的误会了章铭远。
再认真回想一下,当初尚云把她找去当面质问时也不曾提过五年前的事情,字字句句都是说她在公司和上司不清不白。她当日也是被气糊涂了,加上在酒吧喝了一杯烈酒后更没办法理智分析整件事情,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跑过去扇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是她打错了他,她感到惭愧和内疚。
因为这种愧疚心理,白露很用心的照顾在家养病的章铭远。为此又请了几天假没去上班,霍玫自然二话不说就准了:”章顾问病了,那你好好照顾他吧。他几时好了你几时再来,公司的事不用操心。“
看见章铭遥走进厨房白露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果然,她开口便道:”铭远到底还是又把你带回来了。“
白露叹气:”是呀,可这不是我的责任。章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我没有什么迷惑男人的道行法术。而且现在也不是我想缠着你弟弟,而是……我很难把事情对你解释清楚,或者你去问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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