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颍河崖

五十一

    然而,在这段日子里,二人却少了许多的快乐。周颖生甚至有点儿怀疑如此等待的意义,只是因为看到春枝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才不敢说出来。那么,这样的等待,还能持续多久?结局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第八天,阳光被那厚厚的阴云遮了个严严实实。那灰色的天空显得十分沉重,眼看就要压到了河面上。那对对的鸳鸯虽然没有大难临头的惊慌,依然忠实地相互厮守着,但却也没有平日的欢乐。河水似乎变成了黑色,沙滩也失去了应有的光彩。整个河湾里一片灰暗!

    伴随着夜晚的到来,阴冷的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由于破庙早已坍塌,庙内泥水一片。周颖生用门板盖在洞口,以防雨水淋入地道。二人就在那地道密室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

    这天早晨,周颖生来到洞口,听听动静,那盖在洞口的门板上没有了雨淋的声音。他爬上去掀开门板,明亮的阳光顿时刺得他眯起了眼睛。“终于晴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有泥土味的清新的空气,使劲儿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这时,春枝也闻声过来了。二人手挽手爬了上去,踏着湿泥,走出庙门。“快看,有人!”春枝往河下一指,压着嗓门说道。

    周颖生停下脚步,赫然发现在明亮的阳光下,一个长者模样的男人面对着静静的河水,一动不动地站在沙滩上!他握紧春枝的手,也压低嗓门说道:“终于出现了,也不知是送东西的,还是取东西的。”

    “废话,肯定是送东西的。要是取东西的,早该过来了,站那儿干啥?”春枝停了一下,问道:“咋办,过去看看?”

    “十多天都等了,不急这一会儿。等他转过身来,看见咱俩,看他有啥反应。”周颖生一边说,一边本能的摸摸腰间的匕首。

    春枝点头同意。二人在庙门之外,手挽着手,远远的望着那沙滩上神秘来客的背影,等着他转身,观察他的反应。然而,等了半天,那神秘的来客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面对着河水,静静地站立着,丝毫不见有转身的意思。“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咱俩,故意不转身的?”春枝有点儿沉不气了。

    “谁知道呢?他为啥故意不转身呢?”周颖生一时想不明白。他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虽然庙门口距河下的沙滩尚有不小的距离,但在这空荡而静谧的河湾里,他这几声咳嗽连同那空灵的回音也足以让那个神秘的来客听见。

    然而,那人似乎是一个失聪者,没有丝毫的反应,仍然一动不动。他好像僵住了。

    “不等了,快过去看看吧!”春枝话未说完,已径自往下走去。周颖生也没有了主意,只好紧跟着她往下走。

    二人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居然也没能惊动他。

    快要走到那人的近旁,春枝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从背后细细的打量这位奇怪的来客。只见他身材消瘦,又长又乱的头发遮住了衣领,虽然破旧的衣服上打了几块不同颜色的补丁,但却显得整整齐齐;右手紧握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竿牢牢地拄在地上,左手则拎着一个不大的布袋,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看脚下那双沾满黄泥的鞋,分明是雨后走了好长的泥路才赶到这儿的。

    不知怎的,春枝愈来愈强烈的感觉到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气息。这时,周颖生拉了她一下,跨前一步,警觉地问道:“这位大叔,来这儿有事儿吗?”

    “你——是颖生吧!”终于有了反应,但那人仍面对着河水,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你认识俺!你是……”周颖生大吃一惊。而春枝则张大了嘴巴,差一点儿叫出声来。

    “何止认识?孩子,从现在开始,你对俺的称呼要改了!”那人仍静静地站立着,看不出有转身的意思。

    “老人家,你到底是谁?你为啥不转过身来,让俺俩看看呢?”周颖生急了。而春枝则早已落下了眼泪。那声音,那身姿,那熟悉而亲切的气息……此时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因为,那一幕幕凄惨的情景并不遥远,时时刻刻都在她的眼前闪现,而她后来的厄运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这时,老人叹了一声,将身子缓缓地转了过来,面对着二人。只见他满脸沧桑,神情坚毅,目光深邃。那额头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告诉人们他曾经经历了怎样的厄运。他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两个孩子,似乎在说:“孩子呀,让你们受苦了!”

    “爸!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这是不是梦……”春枝终于失声大哭,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父亲。

    “真是大叔!不,是、是、是爸!”周颖生又是一惊,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原来,爸还、还活着,活着!”

    刘铁匠也落下两行热泪,但很快就止住了,长叹一声,说道:“是的,爸又从死神那儿回来了,爸还活着。”

    “可是,那坟里埋的又是谁的尸体呢?难道是假的?”周颖生心中不解,春枝当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说来话长!”刘铁匠又是一声叹息,慢慢的向二人讲述起来。

    ——那天夜间,刘铁匠正在睡觉,忽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了。他原以为是猫鼠之类弄出来的声音,却不料黑暗中两只男人的手伸到了他的脸上!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绝不是一般的小偷,而是一个专门来采花的贼,只不过摸错了床而已。他想大叫一声,却又怕惊吓了女儿。于是,黑暗中他一把揪住了贼的衣裳。那贼受到了惊吓,慌乱中顺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随即脱身而逃。而刘铁匠遭受那贼的突然一推,猝不及防,那半起半卧的身子重重地摔了下去,而后脑勺恰巧狠狠地碰在床沿上,当即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刘铁匠慢慢的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时,却发觉自己已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衔着绳头,被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慌慌忙忙地往河下走去!他立刻魂飞魄散,一下子掉了下来,顺着河坡滚了下去。很快,那人丢掉自行车追了过来。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刘铁匠已猜出他是谁了——

    讲述到这儿,春枝急忙问道:“是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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