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奋勇将军都无法在前面坐着,仅仅位于次席,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入殿面见皇帝,真正进来的人连邢庄带来的人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沈一戈这个时候才开始有些明白了苏洛川的话,世界上或许没有绝对的公平,在这里更加没有。
受封赏的不是邢庄,是十方军的领军,沈一戈没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偏偏坐在那里,光明正大地揽下了所有的荣光和功劳。
沈一戈听着周围的人热热闹闹的话语,心里却是格外的难受,他看了看一旁的苏洛川和影,苏洛川埋头吃饭和喝酒,影不怎么动筷子,只不过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周围的人,所有人都显示出了对这场庆功宴的极度漠视,这让沈一戈感到很不舒服,即使面前摆放着的菜品都是他的妹妹让人准备的,没有一道是他不喜欢的口味。
“洛川,洛川。”他低声喊道。
苏洛川喝了一口酒,忽然听到沈一戈喊他,转过头看向沈一戈道:“有什么事吗?”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神情多了几分放松和随意,语气也更加轻快。
“你吃饱了吗?”沈一戈问道。
“饱了,怎么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沈一戈道。
苏洛川微微一愣,看了看手中的酒杯,道:“好。”
沈一戈又转向邢庄,正要开口,邢庄已经冲着他微微颔首,此刻邢庄的表情倒不如在宫外轻松,而是板起了脸,与平常散漫的样子格外不同。
沈一戈看到他的动作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起身,与一旁的内官说明情况,走了出去。苏洛川紧随其后,不过他手里多了个酒壶。
苏洛川远远地就在夜色中看到沈一戈,顺着台阶走下去,站到他的身边问道:“你怎么突然想着出来,我看你今天进宫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气闷。”沈一戈简短地回答。
“气闷?里面是挺闷的,和一群满脑子浆糊的馒头坐在一起,当然是闷的,不仅闷,还臭。”苏洛川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灌了一口酒,道:“这宴席唯一香的大概也只有这肉这菜和这酒了吧。”
沈一戈被他的话逗得忍俊不禁,也同他一样坐在台阶上,道:“你参加这个庆功宴该不会就是为了喝酒吧?”
“难得能喝宫中的酒,有何不可?”
沈一戈抿唇一笑,又忍不住面露忧愁之色。
“怎么了?”苏洛川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突然问道。
“我上有哥哥可以继承君位,将来若是回到温国,我应该会被封爵,我想着那个时候我就到内史入朝为官,还可以照顾阿岑……可是看到今日这样的情形,我又不知道该不该……”沈一戈眉头紧皱,语气中多了几分纠结的味道。
苏洛川瞥了他一眼,道:“想做就去做吧,倘若你的哥哥继承了君位,易国也就不再需要你了,你到时候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是了。”
“也许吧。”沈一戈望着漆黑的远方,喃喃道。
苏洛川将酒壶扔给沈一戈,低声道:“至少你还知道你该做什么。”
沈一戈接过酒壶看向他,道:“洛川,你不是想做将军吗?凭你的本事,军功就足够了。”
“不……”苏洛川垂下头,低声道:“其实我只是想努力接近那个人,想要证明一件事情而已。”
“证明?”沈一戈灌了一口酒,忽然听到他的话呛了一口,有些疑惑地看着苏洛川。
“我的父亲,他是卜者,但是某一天他突然被下令处死,因为他占卜了公主的命运,说公主是不祥之人,惹得国主大怒,说他占卜的星命是错误的,是有人派他诬陷公主,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们,职责侮辱公主的卜者。他的家人虽然没有被牵连,可是只剩下孤儿寡母,也没有人对他们施以援手,所以他们只能狼狈地离开王都,到乡下躲避。我在乡下认识了很多朋友,也有了老师,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从父亲占卜星命开始,都是受别人指使的,这个人就是我的老师,最后他杀死了所有人,却唯独留下了我的性命。可即使如此,我对他们人就是一无所知……只有爬到更高的地方,我才有机会了解这些……我要证明,我的父亲是无辜的,他们……他们都是错的……”
苏洛川依旧是沉着脸,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唯有时不时颤抖的声音证明他的情绪格外激动。
沈一戈看着他微微一愣,随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你的朋友,我会帮你,你要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洛川静静地望着他,道:“谢谢公子。”
“如今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你也不用再喊我公子了。”
苏洛川沉默了一阵子,道:“阿沈。”
“嗯。”
“你们在这里啊。”
沈一戈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苏洛川已经起身,出招打向对方。夜色中寒光一闪,对方的剑已经架在了苏洛川的脖颈上。沈一戈很快便认出那是影的剑,赶紧道:“影!”
影静静地望着苏洛川,道:“害怕暴露你自己的身份吗?还是害怕你的不轨之心被人发现?”
沈一戈有些紧张,道:“洛川没有那个心思,影……你刚才都听到了吗?我们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