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在b座，从这里走到d座要穿过大半个校园。距离放学已经过了一小时，此时校园里已经人声稀少了。教学楼都是哥特式的城堡，尖锐的房顶似乎要刺破蓝到透明的天空。校园里有大片的草坪，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隐约的人声从运动场的方向传过来，小的几乎听不到。贵族学校的校园并不逊于某些贵族人家的后花园，一草一木都是精心修剪过的，掩映着玲珑的喷泉和架着桥的人工湖，别有一番韵味。
“在学校里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吗？”看着维维安一路上阴郁的表情，艾斯弯下腰把脸凑近她，“别不开心了？笑一笑嘛。”
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俊颜吓了一跳，维维安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思绪被打断，她对着近在眼前的脸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来告诉你不能做什么，比如……”顺势搂住艾斯的脖子，她用力贴上他的双唇，把剩下的语言全部化作行动。
半晌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维维安脚下发软整个人靠在了艾斯身上。手指漫不经心的揉搓着他锁骨间解开的衬衫纽扣，她这才把话说完。
“比如刚才那样，是可以的。”
“……”艾斯一时无言。
d座的大厅空旷而宽广，欧式城堡的设计让它拥有着两层楼的高度，站在大厅里会恍然生出渺小的感觉。此刻半掩在夕阳照不进的阴影里，高高的天花板上明艳的图案就模糊不清了，从二楼的窗户照进来的一小块光线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成刺眼的金色。环绕大厅周围的是六扇大门，分别通往d座的各个楼层教室。
“艾斯，这座楼就是明天我们要上课的地方了。”维维安抬起手指向其中一扇大门，上面雕刻着重重叠叠的暗金色花纹，“从这扇门进去一直走，全部是一年级的教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咱们会在同一个班级……”
“班级？”
“就是一起上课的同学啦……不过这条路你还是要自己记清楚的。”
其实刚刚在花园里的时候，维维安是有心告诉艾斯在学校里不能轻易打架的。他竭力压制的的一拳还是足以把人打成重伤吧？但是再想想，艾斯并不是喜欢横生事端的人，而且他们在这个世界也不会停留很久……算了，随他去吧，能把艾斯激怒到出手的人多半也是罪有应得。
“有你带路不就好了？”艾斯不解。
“白天男女生分开上课的时候我就不能给你带路了，所以趁现在你多走走。”双手拉着艾斯的胳膊将他推进大门，“我去储物柜拿书包，一会儿我们在那里集合。”
储物柜在d座西南角，为了方便学生而建在了一层。维维安走进去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一排排低矮的柜子在暗橘色的光线里静默着，光与影在柜子上交织着，仿佛一场沉默的战争。
她的柜子永远与众不同，在一片柜子里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拐角处本来是被人遗忘的位置，但此时柜门上用红色油漆笔写上的两个大字【去死】让这个不起眼的柜子显得异常扎眼，连带柜门上轻微的凹陷也暴露无遗。
维维安一步一步走近，镇定地再次确认了一下柜门右上角被涂得难以辨认的名字。
德·维维安
没错，这就是她的柜子了。
钥匙是挂在书包拉链上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当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时候，维维安听见柜子里似乎有轻微的沙沙声。
哗——
柜门打开的一刹那，无数扭动着的黑色虫子一起倾泻而下，朝她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嘶——”维维安倒抽一口冷气，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但为时已晚，头发上、脸上、身上、书包上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片黑乎乎的虫子。它们扭动着、挣扎着，有的开始胡乱爬起来有的展开翅膀飞了起来。一时间寂静的空间里充满了昆虫的嗡嗡声。
头发里和脸上传来的又麻又痒触感让她身上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低低的惊呼一声，维维安利落的脱下外套，翻面卷起来，抓住一端开始扑打身上的虫子。光线太过昏暗，她也看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拼命地拍打。其实比起身上的，落在地上的昆虫才占了大多数。它们在地毯上挤成一圈，又朝四面八方散去，消失在柜子的缝隙里。
好在这些都不是很小的虫子，几次拍打过后就清理的差不多了。但头发里的就不好清理，她甩来甩去总甩不掉被昆虫抓着头发爬动的糟糕感觉。不去管大敞扬开的柜门和里面还在沙沙爬动着的虫子，维维安将外套甩在地上直奔洗手间。
就着低矮的洗手池一遍又一遍的冲着头发，身上也再没有异样的感觉。这时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是该批评自己已经没有戒备心了呢，是该表扬自己变得冷静了呢？这不过是曾经的她每天都要经历的日常而已，在老爹那里呆了这么久之后居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抬起头来，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一滴一滴地把白衬衫染成透明色。脸色是她最讨厌的苍白色，连带嘴唇都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白。脸颊瘦得几乎凹进去，只露出颧骨和眼眶。
这是十六岁的自己。严重营养不良、贫血，胃病时好时坏。在这所贵族学校里是被默认的欺负对象，老师不会管她，家长也任她自生自灭。那时候她每天都在想，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她死了。在那一年的秋天。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维维安哆嗦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伸出骨节突出的手，她用力掐了掐自己几乎掐不起来的脸蛋。
喂，姑娘，我是来拯救你的。看着镜子里呲牙咧嘴的自己，她在心里嘀咕着。
“维维安？你怎么在这里？”洗手间门口响起惊异的声音，艾斯后退两步半仰起身子，再次确认了一下门口的牌子。
“这里是男厕所啊？”
“……”维维安望着艾斯，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男厕所就男厕所了！”苍白的脸上腾地冒出两朵红晕，维维安跳脚，“我就喜欢呆在这里还不行吗！”可恶的艾斯，不知道要给她个台阶下吗！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艾斯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语气变得焦急起来，“头发怎么湿了？身上也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展开一直挎在手臂间的外套，盖在她一头湿发上，轻轻地擦拭起来。
“柜子里被塞了些虫子，”配合和艾斯手下小心翼翼的动作，维维安不甚在意的笑笑，耸了耸肩，“我的同学对我不太友好啊。”
“……可是，可是选择在一起生活的人不是伙伴吗？”手中的外套移到发尾，艾斯没有停下擦拭的动作，声音有些迟疑。
知道有些事一时和他说不明白，维维安向身后伸出双手，摸索着搂住少年窄窄的腰身。像一只餍足的猫，她舒服的眯起眼睛：“艾斯，在这里我除了你就没有伙伴了。其他人都是敌人。”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的！你可是我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人之一啊！”将外套挎回臂间，艾斯弯着眼睛龇牙笑起来。他的笑容向来犹如三月暖阳，仿佛有跨越一切深渊的力量。他伸手把贴在她脸颊上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耳后，再次重复一遍，“放心，没有下一次了。”
艾斯说的话她向来无条件相信。但维维安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小儿科的恶作剧。她正色道：“艾斯，你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限制了吗？看我。”她撩起衬衫的袖子，露出细的皮包骨的手臂，上面青色的血管一览无余，赢弱得仿佛会随时断掉。
虽然十六岁的时候她就是这幅病怏怏的样子，但在老爹手下练出的许多不受体力所限制的东西，比如五感、对陷阱和杀气的感知这些方面也退化了很多。刚刚那种小儿科的陷阱，看见柜门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发现的。“现在我的体质远远不如在船上的时候，你呢？”
“我也是！”艾斯脸色一垮，卷卷的发梢都耷拉了下来，他撇着嘴垂头丧气，“烧烧果实的能力不见了……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以前了……”
“相信我，你现在至少能一拳打翻两个人。”维维安郑重道。她坚信被限制之后的艾斯身体素质依旧强悍过人。
“不过，你以前就是这么瘦的吗？”抓起维维安的胳膊，艾斯发现自己一只手就能绰绰有余地握住，不禁惊叹，“瘦成这样也能活？”
不怪他，从哥亚王国到伟大航路，尤其在海贼之中瘦成这样的人的确不多见。
“不能活！”维维安抽出手来笑眯眯的揽上艾斯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偷香一口。这一刻，身处这个黑暗的世界她却觉得无限安心，眼前的少年就是驱散黑暗的阳光。
“所以你要努力养活我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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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le03
? 处理完满地的虫子之后已经六点半了。教学楼一幢接一幢的暗了下来，校园慢慢归于一片漆黑。走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墨蓝了。街上的五光十色亮了起来，明明暗暗渐欲迷人眼。形形色-色的车辆在马路上缓缓驶过，喧闹声不绝于耳。如维维安所料，校门口一辆停着的车都没有。家里的司机是不会来接她的。
“艾斯，今天跟我回家吧？”
“好，其实我早就在好奇你的家庭是什么样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艾斯悄悄伸出手抓住了维维安的手，“不过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肚子饿。”
“好香！那边肯定有家店！”他不容分说地扯起维维安的手，头也不回地朝某个方向快步走去。
“我早就记不清路了喂！”维维安跟在他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跑丢了可别指望我能找到路……”
大约是因为本性难移。虽然力量被压制了，但是食量没有。维维安托着腮，兴致盎然的看着艾斯吃东西。艾斯一向是厨师的噩梦，他们挥汗如雨辛勤的做饭怎么也赶不上他吞咽的速度。桌子上杯盘狼藉，碟子堆得摇摇欲坠。目前为止他几乎吃下了一座小山……
同在店里的其他食客已经小声惊叹起来。有的对着他们这一桌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有的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毫不避讳的数着艾斯摞起来的碟子。服务生站在桌子旁边，举着账单飞快地记录着，额角隐隐冒出了冷汗。
天啊……这个男生的胃真的属于人类吗？
不知何时店外也聚集了不少人驻足观看，他们从人群中挤出缝隙，趴在玻璃上瞪大了眼睛。
“哇！他又吃掉了一盘！”
“速度还是那么快！”
“哎哎？这些人为什么都盯着我？”饶是心志坚定如艾斯，也被店外的人盯得有些不自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左右看看。
“我们这边的人都不太能吃……”其实海贼世界里能吃的也只有你们d的一族吧。心里吐槽着，维维安凑到艾斯身边，随手拿起餐盘里的鸡腿，塞进他被食物撑得合不拢的嘴里。
“他们都是在崇拜你！安心吃你的啦。”
奋力吞下口中的食物，艾斯一下子噎住了。他脸皱在一起，用力拍着胸膛，又抄起一旁的饮料猛灌。龇牙咧嘴了一阵才完全咽下去。长出一口气，他的手伸向下一种食物，又以刚刚的速度吃起饭来。
“唔……这家店的饭菜就是好吃。”拿起鸡腿咬过一口之后，他眼前一亮，不由分说的把鸡腿塞回了维维安嘴里。
“这个味道特别好！”艾斯兴致勃勃，他叉起盘子里的另一个鸡腿，不容拒绝地放进她空空的盘子里，“你要多吃点肉才能长胖，我都答应你了，你可不能痩死啊……”话音未落，手下又飞快地将饭菜往嘴里送。
眼看艾斯脸颊又被食物撑了圆了就要被噎到，维维安把鸡腿举在手里笑眯眯的对艾斯晃了晃：“你来喂我我就吃。”
“我喂多少你就吃多少？”艾斯饶有兴致地放下叉子，挑眉道。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看着艾斯接过鸡腿，她得意洋洋的张开了嘴，“啊——”
“咳咳……两位的账单在这里……”充当了很久人肉背景的服务生干咳两声，小心翼翼地把账单放在了餐桌上。
“嗯？”餐桌旁一个喂一个吃正高兴的两个人一起回过头，眼神不善的看向服务生。惊得他剧烈的抖了一下。这两个人明明是学生吧？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咬牙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服务生硬着头皮道：“不好意思，我们店是小本经营……您看……”这两个人……不，就是这个男生，这会功夫里已经吃出了他们一整天的营业额。眼神游移到堆满空盘的桌子上，他觉得自己的意思很明显。吃了这么多快结账吧！
穿着学生制服的小情侣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两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维维安，接下来想吃什么？”
“土豆鸡肉沙拉！啊——”
“……”这都是什么人啊！额头依稀冒出了两三颗汗珠，服务生绿着脸咬牙道，“麻烦两位现在就结一下帐，一共是……”
“从卡上划。”双指夹起一早就压在手心里的卡，维维安抬起手递了过去。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在家中向来视而不见，但在钱上倒真是没亏待过什么。不过她拿着这么多钱也没什么用处就是了。
看到维维安手中的卡，服务生一怔，显然他认识这种几乎可以代表贵族身份的卡。脸上略带轻慢的惧怕被恭敬所取代，他伸出双手就要接过卡片。
“等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他，不知何时艾斯放下了盘子。他的另一只手按在维维安手上，抬头看着服务生。他虽然坐在那里，却让人无端生出想要仰视的感觉。
“我还没有吃饱呢，小哥。”艾斯慢悠悠的说着，语气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再上十盘招牌菜来，过后再一起结账吧？”
对上艾斯的视线，服务生明显瑟缩了一下。
“这……好吧。”目光再次扫过维维安手中的卡片，他答应下来。
可怜人，他还不知道今天注定收不回钱了。维维安在心中暗笑，手指一转将卡塞回了包里。
“今天也要吃霸王餐？我真的有钱付账哦，就算把这里买下来都没问题。”凑近艾斯耳边，维维安压低声音，“吃过饭偶尔也要用散步代替狂奔嘛……”
“习惯了。”艾斯把一小勺土豆沙拉喂进维维安嘴里，满意地盯着她咽下去，然后才挖起一大勺送进自己嘴里。
“而且我看他不爽。”他小声嘀咕着。
艾斯大约是世界上最机智的人了。就算答应了全程喂给维维安吃，他也并未就此放弃自己的吃饭大业，而是两人合吃一盘菜。通常维维安吃下一小口的时间足够他吃下大半盘，于是在两人欢快而不成比例的分食中，盘子摞高高的速度并没有落下。
窗外的人群并没有散去，而是越聚越多，有的甚至开始拿出相机拍照。
难道明天艾斯就能上头条了？维维安憋笑，悬赏金会不会涨？等等，这不是在海贼世界。
回过头，她看见艾斯的叉子还举在半空，但双眼已经开始发虚。
诶？
不等她反应过来，艾斯阖上眼皮就倒了下来。
咚！胸口一阵剧痛，耳边仿佛传来骨头噼啪作响的声音。惨叫被扼杀在喉咙里，她一口老血堪堪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眼冒金星过后，维维安低下头，发现艾斯正把头靠在她胸前。几秒之后，细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接着吃啊！”“怎么突然倒下了？”
“有人猝死啦——”
店外一阵喧闹，紧接着那些围观艾斯的人群呼啦啦全涌进了店里。他们围在维维安和艾斯周围，不敢上前也不愿散去。
“姑娘，你男朋友有什么既往病史吗？”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大叔站了出来，他推了推眼镜，严肃无比，“比如暴食？胃穿孔可是要立刻送去医院的……”
“是啊，他吃的那么多怕是胃穿孔了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群里有人小声附和着。
这下不能再像每次一样等着艾斯自己醒过来了。维维安无奈的想着，而且艾斯这家伙好重！自己现在这细胳膊快撑不住了。
撑住艾斯的肩膀一通摇晃，成功把他的眼皮摇开了一道缝。维维安揉着自己的胸口小声在他耳边抱怨：“艾斯你脑袋不疼吗！骨头快要被你砸碎了……”
“的确有点疼，”艾斯抬起头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无辜道，“不是你要埋胸的吗？”
哇！她只是在水之都随口提过，他却记得这么清楚！心中一软，维维安抬起另只一手抚上艾斯的额头，轻轻给他揉着。
“我让你埋胸不是让你撞墙啊！我现在身上只有排骨没有胸，这种事果然还是回了老爹那里再说吧……”
“唔。”顺手捉下额头上维维安的手，艾斯左右环顾了一圈，诧异道，“他们怎么都进来了？”
维维安这时才想起来周围还有大批的围观者，抬头望过去，果然这群人已经集体石化了。
“刚刚他们以为你出事了……”
“这样啊。”艾斯站起来，双腿并拢双臂紧贴在身侧，他郑重地向周围石化掉的一圈人微微欠身。
“实在不好意思，让各位受惊了。”
“我们就要离开了，能麻烦大家让一让吗？”
围观的众人依旧呆呆的望着他，他们机械的点着头，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于是艾斯拉着维维安不慌不忙的从店里走了出去，直到走出了街道他才停下来。
“你看，这已经算是散步了吧？”在昏暗的路灯下，艾斯低头问她。
“啊？”维维安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然后可以狂奔了！”单手毫不费力的抱起维维安，艾斯飞快的蹿了出去，像一只敏捷的豹，将隐约传来的“付钱！”“别跑！”远远甩在了身后。
十分钟之后。
两人站在富人区边缘的小巷子里，从这里再走上几百米就能到维维安的家了。艾斯把她放下来，站在原地不肯动。
“跟我来吧？”维维安回头望着艾斯，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身上还是那一套穿法相当随意的制服，没有那顶标志性的橘黄铯牛仔帽，这一次他亮晶晶的眼睛并没有被挡住。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她看见少年嘴角掩饰不住的笑容，这才注意到他一路上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
“……”干脆转过身面对着他，维维安歪头不语等着他的下一步。
艾斯缓缓将左手从背后伸出来，手中攥着一大把还冒着热气的铁签烤串。刚才一路奔跑时味道被风远远地卷走了，此时烤肉独特的香气从艾斯手中色泽金黄的烤串上丝丝缕缕的散发出来，显得格外诱人。
“维维安，我……”艾斯吸了吸鼻子，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我一直以来都没正式和你说过……”
“我喜欢你。”
“无论以前，现在，还是以后。”
呆滞三秒，维维安用冰凉的手揉揉自己滚烫的脸颊，按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我也是……最喜欢艾斯了！还有，我可以把这看做求婚吗？”
“不，求婚的话需要更多的烤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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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le04
? 富人区由一幢幢独立的别墅组成，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光线并不充足，唯有风格各异的别墅群里明亮的灯光显得格外耀眼。已经是晚餐的时间，小区里来往的人并不多，光线昏暗彼此很难看清对方的脸。维维安的同学大多住在这里，此时穿着制服两个人并不惹人注目。
金属雕花的围栏足有一丈高，上面爬满了精心种植的爬藤，稀松的开着几朵白色的花。但枝叶却是深绿浅绿密密匝匝，让人很难看清围栏另一边别墅的样子。
维维安在拐角处停下来，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对艾斯说道；“这里面就是我家了……”
手里攥着一大把空空的铁签，艾斯正寻找着垃圾箱。听维维安开口，他将目光移到身边高高的围栏上，默不作声。
“我以前说过，我的家人不太喜欢我……”看着艾斯严肃的神情，维维安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我不觉得难过啊！换做艾斯不喜欢我，我才真的会难过。”
“我继续讲，”惊觉说着说着又要变成一轮表白，维维安抢在艾斯开口之前把话题拉回原位，“里面住的是父亲、养母和他们的儿子。自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私生女之后，父亲就完全当我不存在了，但另外两个人对我敌意很大。”
“家里的佣人和警卫都不会听我的，所以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冲动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动手。”
“这里每户人家的警卫都是配枪的。艾斯，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受一丁点伤。”
“出了富人区，我们总有无数个动手的机会。”
站在大门前，才能完整看到这座别墅的全貌。两侧的灌木修剪的一丝不苟，院门到别墅之间是狭长的喷泉，周围的锦簇的花坛在墨蓝的天色里绽放着大片的深红。别墅有四层高，整体是白色的，此时被室内透出的光线映成了暗金色。屋门前长长的台阶让人对高处的屋门陡然生出仰望之情。
“真是的，小姐你就不能跳个合适点的时间回来吗？我们正在吃饭呢……”门卫嘟囔着，漫不经心地拉开院子的大门。藏好眼中的轻蔑，他的目光在艾斯身上顿了顿，并没有说什么。
小姐带回来的这一位要是哪家的公子哥也罢，如果不是……今晚怕是又要有好戏看了。夫人那边能怪在小姐身上的事绝不会为难他们这些佣人。正好今天老爷不在，嘿嘿。
维维安自然是不知道他心中的小算盘。她稍微的诧异了一下门卫不拦艾斯这件事，但很快就不去想了。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虽然在戈尔伯山上就听你说过，但亲眼见到感觉还真不一样啊。”跟在维维安身后的艾斯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扫过精致的花圃，“果然和高镇上的贵族住的房子差不多。”
“我倒宁可当个穷人家的孩子，和每天都揭不开锅的父母挤在漏雨的小房子里……”维维安自嘲地摇了摇头。
“但是现在我们都是白胡子老爹的孩子！”她突然转过身对艾斯笑起来，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转了个圈，“你说对吧，艾斯哥哥？”
“像小时候一样的称呼听起来怪怪的，”艾斯顺势抱住她，也灿烂的笑了起来。
“是啊，莫比迪克号才是家啊。”
屋门被推开的时候，德氏母子正围着长长的餐桌享用着丰盛的晚餐。大厅的里的佣人们各司其职，只是抬头远远的瞄了一眼门口，就转身继续各做各的去了。
金黄的灯光打在晶莹而坚硬的昂贵摆设上，在视野里铺天盖地而来，刺得眼球微微酸痛起来。维维安眯了眯眼，觉得头也跟着痛了起来。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不知该称为烦躁还是亢奋。
“我回来了。”
坐在餐桌一端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高高的发髻，即使坐在家中用餐，她脸上依旧画着得体的淡妆。女人并不抬头，倒是桌子另一端的少年抬起头来，幸灾乐祸地对着维维安一笑。
父亲不在。
就在维维安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的时候，一直没有作声的艾斯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餐桌旁立正站好。他手里还攥着没处扔的一大把铁签。
“维维安的母亲和大哥，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他微微欠身，礼节上让人无可挑剔，“我是维维安的男朋友，波特卡斯·d·艾斯。”
“我们家维维安承蒙二位照顾了。”
艾斯这家伙的逻辑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维维安心中暗笑，没注意到餐桌那一头的女人已经略带怒容的抬起了头。
“维维安，每天放学在外面乱跑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趁着你父亲外出，就敢随便把来路不明的人往家带？”傲慢的目光扫过艾斯身上乱糟糟的制服和手中油腻腻的铁签，女人眼中的厌恶更甚，“果然物以类聚，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我带男朋友回家怎么了？你们又不缺房间！”维维安细细的脖子一扬，抬起尖尖的下巴，脸上的表情比养母更傲慢，“物以类聚？你还不是经常带着那些除了浪费粮食和制造噪音就一无是处的贵妇回来？”
“你这个……你这个小贱种！”显然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维维安今天竟然吃了豹子胆敢和她作对，养母大人气得脸颊一阵抽搐。她腾的站起来，贵妇的架子荡然无存，“狐狸精下的全是小狐狸精！流的血都一样的下贱！这才几岁，就跟你妈一样学会了勾引男人！还有脸往家带！”
“哟，母亲大人可要小心些，别把新打的玻尿酸给抖掉了。”维维安走到艾斯身边，温和地笑起来，说出的话却是尖利无比。
女人睁大了眼睛，她死死地瞪着和往常一样骨瘦如柴的女孩，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和愤怒在她心里翻腾，她作为主母的权威竟然被这个下贱的女孩践踏了……在这么多佣人的眼皮底下！
“警卫！警卫都给我过来！”她大叫起来，把精致的茶杯重重摔在地毯上，血红的茶汤很快晕开了一片，“把这两个人给我赶出去！立刻！”
“夫人，小姐也要赶出去……？”闻声赶来的警卫看着和艾斯牵着手站在大厅中间的维维安，面露难色。毕竟，向来只有他们去抓回逃跑的维维安，赶出去是从来没有过的。
“怎么，老爷不在你们就想造反吗？”女人眼色一厉，怒吼道。
“算了算了，大叔我们自己走了。”维维安不在意地笑笑，拉着一旁默不作声的艾斯向门口走去，“这次就麻烦你们别再到处找我了？”
其实如果父亲在家，她带艾斯回来是没人干涉的。养母在父亲面多少会有所收敛，尽管父亲根本不在意她的处境。
大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合上，身边的艾斯几步就跑到了高高的台阶底下。
“还是外面舒服，”他站在下面对维维安挥动双臂，“快下来！咱们走吧！”
“那你要负责接住我！”女孩逆光站在高高的台阶顶上，张开瘦骨嶙峋的双臂，跃跃欲试，“一，二……”
吱呀——身后的大门再次打开了一道缝，和维维安有着相同发色的男孩探出了头。
“维维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恶意的笑着，手中拎着维维安落下的书包，“爸爸不在家，妈妈让你滚你就得滚，杂种。”
“你以为最近学校里关于你的流言是从哪里冒出来？嗯？”看着妹妹疑惑的眼睛，男孩的脸色扭曲了一下。他拉开手中的书包，双手朝外用力一泼，瞬间，书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撒满了台阶。
毫不留情的将书包也扔了出去，男孩拍拍手，忽然拔高了嗓门：“德·维维安，被家族抛弃的私生女，夜不归宿私生活混乱，多次堕胎，是个援-交。”然后他压低声音，居心叵测的凑近她。
“他们都信以为真，那是因为……这些都是我说的。”
维维安陡然睁大眼，这才想起来，曾经的她确实因为这种流言在学校一度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同学异样的眼光她早已习惯了，但那些老师的目光也逐渐染上了其他意味。当年的她还不懂这里面的含义，直到某个记不清脸的男教工把她逼进了墙角……所幸她逃了出来，也因为打伤教职工而被勒令退学。父亲依旧不闻不问，而母亲则乐见其成。于是某一天的下午，她捏着退学通知走出了学校，然后……死于他杀。
心里剧烈地翻腾起来，这一切不堪的过往再次浮现了出来。如同遭了电击，维维安猛然颤抖了一下，眼前清明过来。双手紧握成拳，被她竭力压制在身体两侧，因为太过用力，连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德·马修斯。我真为和你流着同样的德氏的血而感到恶心。”
“你最引以为傲的血统对我来说是身体里最为肮脏的孽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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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le05
? “你……”男孩勃然大怒，黑色的头发几乎倒竖起来。他不记得他这个妹妹以前是否如此尖牙利嘴，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平息心中的愤怒。目光扫过维维安身后空荡荡的台阶，他毫不犹豫的横起一脚向女孩孱弱的身体踢了过去。
维维安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立刻闪身躲开。但她低估了对方愤怒的程度。马修斯一击不成，怒火更甚，他腿都没收回去就用尽力气朝维维安扑了过来。
砰！两人在台阶顶端的一角狠狠撞在一起，两双相似的黑眸飞快地闪过彼此的影子。马修斯狼狈地扒住台阶一侧的扶手，拦住下坠的身体。而被砸中的维维安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被狠狠地抛向另一侧。
“维维安！”天翻地覆的时候她听见了身后艾斯的声音。眼前的光影被拉成一道道明亮的线，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维维安虚眯起眼，盖住了自己不含丝毫恐惧的瞳孔。自己如此嚣张，有几成原因是心境的变化，又有几成是因为艾斯一直在身后呢？
大概五五分……？
不出维维安所料，迎接她的是某个温热但是硬邦邦的怀抱。艾斯这家伙，从小就是一身肌肉啊……在他怀里趴了好一阵才摆脱掉头晕目眩的感觉，抬起头来维维安才意识到艾斯一直没有说话。从她的角度很难看清艾斯的双眼，但总觉得其中的戾气比往日更胜几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马修斯正喘着粗气从台阶上站起来。
手中的铁签撒了一地，艾斯并没有理会怀里维维安的视线。卷卷的额发滑到耳边，他仰起头看着台阶顶端的马修斯。嘴角不再挂着往日的弧度，艾斯双眼半眯，面无表情。
“你不是这家伙的哥哥吗？”
别墅内明亮的光线映进艾斯漆黑的眼里，如同跳动的火焰。
“我才没有这样的贱种妹妹！”马修斯掸着身上的灰尘，厉声反驳。他抬起头想吼回去，视线对上艾斯的双眼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冷汗瞬间从额角冒出，喉咙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脚下也开始颤抖起来，此时他唯有攥紧扶手才能勉强站住脚。
“你这样的人不配做兄长。”
艾斯这句话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他没有出手，和维维安约定好的他都会遵守。维维安看看抱着自己沉默不语快步向院门走去的艾斯，又伸长脖子看看身后撒了满了书本文具和铁签的台阶，还有没缓过劲来呆站在原地的马修斯，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唉……怎么觉得，现在的艾斯比自己心情还差？明明该是被唤起糟糕回忆的自己更搓火一些吧？这个世界的太多人和事都让她恨得牙痒痒，她用了很久去遗忘，但此时此刻心里依旧拧成一团难以抚平。不过有时候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就是死了以后她才彻底摆脱这个世界的一切，被白胡子老爹捡走当女儿，拥有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海贼，再到后来遇到艾斯。或许是之前的十六年太过坎坷了？之后的十年里她在那个死亡率极高的世界里做着最危险的职业，却活的顺风顺水幸福无比。这么想着，维维安又怀念起白胡子老爹的大手揉过头顶的感觉了。如果不是能力使用起来必须隔上七天，她现在就想拉上艾斯回到老爹身边。
可马修斯当真是欠收拾一顿。
“艾斯，我们明天去学校就揍扁他好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闷闷不乐地说过一句之后艾斯不再出声，维维安抬头看看他的侧脸，发现他一向上扬的嘴角此时正耷拉着。唉，如果不是提前说好了，刚刚艾斯就要冲上去打一架了吧？自打认识他开始，维维安就知道艾斯是个不喜欢隐忍的人，今天真是为难他了。
“不生气了好不好？笑一个！艾斯，笑一个！”伸出手，按住艾斯的脸颊向上推，把他的嘴角扯出微笑的弧度。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任她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艾斯平稳地走着，不一会儿已经快走出了富人区。
还是不开心！维维安讪讪地放下手，盯着艾斯依旧绷得紧紧的脸一阵郁闷。艾斯这种完全不接受调戏的样子……看来她得改变一下作战方式了。
“艾斯，是不是今天才知道我的姓氏？”海贼的世界里许多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孩子没有姓氏，曾经大家都以为维维安也是其中之一。
“嗯……”声音里依旧透着闷闷不乐，但艾斯还是接过话题，?br/>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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