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北朝风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千结暗系

    却说乙弗怀恩此番带来废后乙弗氏之死的详情,情实可悯,闻者就算心如铁石,亦为之动容。访问:shuhāhА。

    乙弗怀恩去后,裴萱伤物思衷,不免借题发挥,拿乙弗氏屈死之事为由对李辰小小发作了一把,算是对李辰对自己负心的一番敲打。‘逼’得李辰不得不再三起誓今后即使裴萱年长‘色’衰,而且无论她做了什么,李辰决不会对她心生厌弃,必然格外容情。裴萱这才云开雨霁,转嗔为喜。就见她半是哀怨半是娇羞只将美目往李辰身上一瞥,盈盈下拜,

    “妾一时言语无状,还请郎君恕罪。”

    裴萱本是姿容殊绝,今日又恰是穿了‘女’装,天青‘色’的襦裙滚边雪白,素雅娴静,风姿动人。她此刻刚刚啼哭过,一双秀目微红,眼角似乎还有晶莹的泪滴残留,真好似海棠带雨,杏‘花’吐‘露’,顾盼之间更觉风情无限。李辰被她乍悲还喜的一番手段‘揉’捏的服服帖帖,此刻不觉口中发干,脚下发软,心头如雪化了般,忍不住轻唤一声,

    “葳蕤…”

    李辰伸出双手搀了裴萱柔若无骨般的双臂,将她轻轻扶起,却是迟迟不愿撤手,似乎想要多享受一刻轻柔的衣料下那种嫩腻的动人触感。裴萱不禁面‘色’绯红,这虽也正是她所想要的效果,但两人的关系也只此而已。裴萱教养良好,却是不愿意在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与李辰有什么亲热举动,但她顾及李辰的感受,却是不好生硬地推开他。正在此时,却听见外边有‘侍’卫高声禀报,

    “启禀大都督,内院尉娘子过来有急事禀告。”

    裴萱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避开了李辰的双手,然后敛容归座。李辰趁机收回双手,转身落座,对外扬声道,

    “让她进来!”

    “遵命!”

    说话间,尉氏俯首趋步而入。她见了李辰立刻敛衽而礼,面‘色’惊慌地道,

    “启禀李郎君,主母适才晕倒了!”

    尉氏是桃‘花’坞旧人,所以对李辰始终是旧称。

    “什么…”

    李辰闻言面上倏然变‘色’,不禁腾身而起,

    “怎么回事?”

    尉氏有些畏惧地道,

    “妾实是不知…,今早主母起来还好好的。适才服‘侍’她的‘侍’‘女’来报,说主母突觉不适,干呕了几声,便晕了过去。妾不知所措,只得一面急遣人去寻医士,一面前来报于郎君得知。”

    李辰的心突地悬了起来,他刚要迈步就要往堂外冲,突然间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有些局促地看了裴萱一眼。却见裴萱起身行礼道,

    “使君便请即刻回后宅探视主母,此间公务,自有下官料理。”

    李辰点头揖手道,

    “如此便有劳了。我去去便回。”

    李辰言毕,便疾步出了后堂,直往后宅而来。尉氏也急忙尾随李辰而去。李辰回到迦罗居住的小园,服‘侍’迦罗的‘侍’‘女’们见到他进来,个个心惊胆战地伏拜于地,头不敢抬,颤声道,

    “恭迎郎君!”

    这些‘侍’‘女’多是从前服‘侍’迦罗的旧人,当年穆婆婆之死对她们影响至深。平日从不敢去前院走动,生怕再犯了什么禁忌。今日迦罗突然不适,她们顿时慌了手脚,忙七手八脚地将迦罗搀扶到炕上躺下。‘侍’‘女’们生怕被李辰迁怒,再落一个没照顾好主母的罪过,哪里还敢来寻李辰禀报,只是先来告知了后宅管事的尉氏,再由尉氏出面来告李辰。

    李辰微微点头,算是给她们打个招呼,脚步也没有停,就疾步跨进了迦罗的屋子。

    屋内窗户紧闭,光线有些幽暗。迦罗背后垫了一个绣枕斜倚在炕上,身上盖了团‘花’百禽罗衾,额头上搭了一条锦帕,此刻显得脸‘色’苍白。迦罗这时已经醒了过来,身边的‘侍’‘女’正在给她喂些温热的羊‘乳’。

    见李辰进来,服‘侍’迦罗的‘侍’‘女’忙起身后退一步行礼。迦罗也取下额上的锦帕,挣扎着要起身给李辰见礼。李辰忙抢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按住,

    “哎哎,不要动,不要动,你身子不适,就躺着别动了。”

    迦罗醒来以后,原意不想惊动李辰,听说‘侍’‘女’们已经央求尉娘子去报于李辰知晓,也便作罢,却是没有期望太多。不料李辰得报后中断公事赶回来探望她。迦罗不由心中感动,顿时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她心怀歉意道,

    “妾病体沉疴,未及相迎,还请恕无礼之罪。今日不过偶染微恙,郎君却舍如山之责,亲来探视。累郎君耽误政事,损及英名,妾内中实难自安!”

    李辰在炕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微微摆手道,

    “你不必这般想。我今日没什么要紧的事,听说你病了,就回来看看你。你现在觉得如何?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迦罗道,

    “我也不知怎的,只是近来觉得身上有些乏力,今日突然只觉得恶心,一阵头晕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辰点头温言道,

    “没事的。待会儿医士来了,请他看看。也可能只是最近太累了。”

    迦罗听了李辰安慰的话,心中涌过一阵甜蜜。经历过那场劫难之后,夫君不仅没有嫌弃自己,而更是对自己疼爱有加,温言礼让,夫妻之间也是琴瑟和谐。迦罗现在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只不过李辰最后的话似乎会令人产生歧义,倒使迦罗心中觉得有些羞涩,面上也泛起一丝红晕。迦罗含羞道,

    “郎君怜惜之情,妾今生无以报也!”

    两人正说话间,却报所请的医士已经到了。李辰即命传进,‘侍’‘女’们上来将炕前的罗帐放下,这罗帐有两重,轻薄垂‘荡’,遮住了迦罗的形容。不多时,那医士进来,却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这位医士姓廖,医术高超,算得上金城首屈一指者,平日绝少出诊,今日骠骑大将军府派人登‘门’,声言为主母诊病,方将他请到。廖医士先向李辰行礼拜见,李辰不敢托大,揖手还礼,

    “有劳了。”

    廖医士又向罗帐内的迦罗行礼告罪,然后在炕前坐下。迦罗将素手伸出帐外,医士伸出右手三指,搭上若白‘玉’雕砌一般的腕间,然后闭目捻须寂寂然为迦罗诊脉。把了一会儿脉,医士又低声问了迦罗几句,迦罗低低答了,听上去却有几分害羞。李辰在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士的举动,心中却似乎好像有一只手,将自己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却见那医士起身向李辰,满面笑容长揖而礼,

    “恭贺使君万千之喜,主母实无恙,而是有了身孕了!”

    “啊!”

    只闻李辰和迦罗齐声惊呼。李辰一时喜不自禁,连声问道,

    “老人家,你可确实么?”

    廖医士面有得‘色’,扶髯道,

    “主母脉在尺、关,如珠替然,往来流利,此为滑脉,也就是喜脉,当主‘妇’人孕妊。老夫行医数十载,断断不会有错的。”

    “我有孩子了!”

    李辰的内心一时间如同被‘潮’水狂卷而过,一片空虚,不觉眼角已是有些湿润。而迦罗已开始在帐中嘤嘤低泣。就见屋中的尉氏及众‘侍’‘女’纷纷下拜,欢天喜地般齐声道,

    “恭贺郎君!恭贺主母!”

    “好好好!”

    李辰笑得合不拢嘴,见牙不见眼,只是连声道,

    “快重重有赏!今日人人有份!”

    廖医士谢过李辰,又写了一付安胎补气的方子,并细细‘交’代了一番。李辰听得不住点头,牢记于心。医士走后,李辰立即嘱咐尉氏派人照方抓‘药’,煎熬了给迦罗服用,并反复‘交’代她日后须得关照‘侍’‘女’们对迦罗‘精’心服‘侍’,不可有半点差错。尉氏行礼称诺,然后她笑着对李辰道,

    “请李郎君放心,妾也是生养过的,还算有几分见识,自当尽心竭力,服‘侍’好主母。”

    说罢,她善解人意地招呼众人退下,为李辰夫妻留下一个‘私’话的空间。

    李辰转身来到迦罗的炕前。这时罗帐已经拉起,迦罗半倚在炕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小腹,如同是捧着一个无价的珍宝,眼神似乎都有些痴了。只是脸上难以掩饰一种幸福感和母‘性’的光辉。李辰坐在炕边,轻轻伸手盖在了迦罗的手上。李辰的大手温暖有力,甚至有些粗糙。而迦罗的‘玉’手娇小柔嫩,还有几分冰凉。两双手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又小心地覆盖在迦罗的小腹上,如同是为他们未来的孩子撑起一顶坚实的保护伞。

    李辰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小妻子。迦罗肤莹胜雪,双颊此刻却是带上了淡淡的嫣红,姣妍无双。一双似海水般淡蓝‘色’的美目,已是饱含晶莹。不知不觉中,迦罗神情中的那份稚气似乎已经不在,换而之一份成熟的韵味。望着美貌如‘花’的小妻子,李辰一时心‘潮’难平。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几年了,从一无所有,挣扎求生,到如今手握重兵,称雄一方。对原来那个世界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而对于现实世界的牵系,却是越来越深重。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收获了这么多

    值得称道的真情。而现在,他又将迎来自己的后代。在这一刻,李辰感觉到自己的双肩上满满的责任,给他一种沉重的压力,这种压力让他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来。但是这压力反过来也‘分非浅。裴大人权高位重,才智卓绝,日后若是一旦先为大都督诞下子嗣,只怕就算迦罗身为正妻,出身高贵,也难免被她压制。即使今后迦罗也有了子嗣,那么李辰究竟定谁为世子,少不了还有一番龙争虎斗。

    因此,兰州官场上很多人都不喜欢裴萱。而其中的汉族官员一方面因为礼法的缘故,他们不愿意接受‘女’子为官。同时他们也觉得裴萱权势太大,日后万一和李辰有了子嗣,会冲击嫡子的地位,从而在李辰的继承人问题上形成麻烦,甚至造成华部内‘乱’。而以贺兰兄弟为首的鲜卑将领们,他们既不愿意接受裴萱以文制武干涉军务,也不愿意看到裴萱作为汉人‘女’子影响迦罗这个鲜卑正妻的地位。但出于对李辰的尊敬,兰州官员和将领的这些不满并没有直接的表现出来,但并不表明他们会一直接受下去。

    所以迦罗怀孕这件事对兰州的官员们来说,几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迦罗一旦生子,则嫡庶有分,长幼有别,李辰身后事则大局已定。所以官员们对此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和欣喜。

    李辰则显然没有想这么长远,他对属下们纷至沓来的道贺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命人匆匆摆下筵席,请前来道贺的官员将领们一聚。当大家在筵席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之际,细心的人却发现,裴长史却始终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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